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吴大娘,我还记得你特意给我预备的这几个菜呢!可千万别嫌晚,我今晚就是不睡觉,也非等着你这几个菜送过来不可!”
她扳着指头一一数着,“三碗鸡汤煨出来的豆腐,五头的酱焖鲍鱼,还有一份最嫩的小黄瓜小萝卜芯儿腌的泡菜,我全等着呢!慢慢做,别着急啊!”
吴大娘差点给堵得背过气去!自己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带了这么些好吃的回来,张蜻蜓可不藏私,全摆了出来,“能动的都赶紧起来,不能动的给递一下,大伙儿赶紧吃,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养伤。”
绿枝看得吓着了,“姑娘…这,这不是我们的菜!”
“管他是谁的,吃饱了再说!谁让她们该给咱们的不给?就是吃了你也放心,那是吃吴大娘的,碍不着咱们什么事!”
她自己带头大吃大喝起来。唔,味道真不错,果然抢来的都是好东西,要是厨房天天这么闹事多好!
绿枝左右一瞧,个个都吸溜着口水,眼巴巴地等着她发话。算了,反正东西也拿回来了,不吃白不吃!
只是规矩仍是要讲的,“等姑娘先吃完,咱们再吃。”
有她这个话,大伙儿都放心了。能动的都赶紧上前来伺候着张蜻蜓吃吃喝喝,然后才由绿枝分配了,各自吃喝。这一顿饭,吃得荷风轩一众人等那个高兴哟,简直比过年还香!
只是周奶娘仍然昏睡不醒,绿枝吩咐小丫头把给她的饭菜留了。见天也黑透了,自己慢慢爬了起来,打算拿钱出去托人买药。
张蜻蜓觉得很是够呛,下午才闹的事,厨房的人就敢不给她们送饭了,这会子她出去难道就有人敢帮忙?
“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发发脾气,说不定还能叫得动人。”
绿枝摇了摇头,“还是让我先去试试吧,您也累了,先歇歇。”
她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心中却也不是一点都不纳闷的。三姑娘自上吊之后,真是变得有些古怪了。难道真是被这门亲事给刺激到了?要是从前,这样的行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算了,还是不想了,姑娘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翘首以待了半晌,就见绿枝脸色腊白地回来了,不用问,便知空手而归。
张蜻蜓白她一眼,“我就说你去了也没用,还是我去传话吧。”
绿枝抬袖拭去额上冷汗,虚弱地劝着,“三姑娘,算了!”
“这怎么能算?难道一个二个都等死不成?”
主仆正在争执之间,忽听院外有人在问:“绿枝姐姐在家么?”
“在呢!”绿枝忙应了一声,劝张蜻蜓回房坐下,让小丫头开门,把人请了进来。
这一照面,倒是稀奇。
来人是五姨娘胡氏身边的丫头银子,笑吟吟地进来,托着一盒药,先给张蜻蜓见了个礼,“这是我们姨奶奶下午特意打发人去买来的,听说医那棒疮是极好的。你们先敷上,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们。我们姨奶奶说,能帮的一定帮!”
咦?张蜻蜓还当真有些纳闷,这胡姨娘平日跟她交往又不深,怎么忽地示起好来?不过确实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也不多问,只道:“那就代我谢谢你们姨奶奶了!”
银子却又叹了口气,很是同情地看着她们,“其实姑娘的委屈,我们姨奶奶都看在眼里,只是人微言轻,说话没什么分量,只能偷偷摸摸帮些小忙罢了。三姑娘,我们姨奶奶还有句话:您可千万想开些,忍一时之气,方为上策!”
本姑娘没念过书,不知道上册下册!张蜻蜓心中哂笑,却知道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既然你们不痛快说,她就当作不知道了。
银子也不多留,交待了用法放下药就回去了。绿枝还不大敢用,先拿给艾叶瞧了瞧。等艾叶点头确认,绿枝这才放心地给各人敷上。
首先去给伤得最重的周奶娘上药,最后才是自己。
张蜻蜓暗暗点头,这丫头委实心地不错,办事也公道。那死女鬼总算是做了件好事,多少给她留了几个可用之人。
一时荷风轩的人都歇下了,银子也回了屋,却不解地问胡姨娘,“您干嘛要帮那丫头的忙?她这跟夫人都闹成这样了,咱们帮她岂不是引火烧身?”
胡姨娘娇媚一笑,烛光下眼波流转间狡黠万千,“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第7章 我也不大清楚

银子不甚明白,为何胡姨娘要帮张蜻蜓,正待细问,却听院内有小丫头报,“老爷来了!”
胡姨娘立即收敛了神色,“一会儿可不许乱说话,知道么?”
“奴婢知道!”银子赶紧应了一声,过去打起了门帘。
胡姨娘却仍是不动,坐在梳妆台前又整理了一下仪容,直到从镜子里瞧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才忙忙地回头,起身嫣然一笑,“老爷回来了!”
章致知,南康国从三品太仆寺卿,现年四十有六,已近知天命的年纪,自然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就圆滑平顺了许多。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未将他养得如许多官员那般大腹便便,面目可憎。得益于良好的饮食习惯和着意的保养,他的身形仍是保持得不错,颌下留着精心修剪过的寸许长的短髯,显得很是儒雅与清朗,时常为人所称赞。
章致知一进门,就见自己那千娇百媚的小妾笑语盈盈地迎上来,那满心的爱慕与敬仰仿佛是从她的骨子里透出来,让男人分外地有成就感。
今儿与几个同僚赴宴,因穿了件光鲜些的衣裳,旁人都赞他最近看起来年轻不少,有人打趣,“这定是章大人新近纳的美人所致,今儿可要您请客才对哩!”
大家笑着起哄,章致知虽是笑嗔着,心下却不是不得意的。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出身寒微了些,但不过是个妾室,带出去见人,却还是极有面子的。
胡姨娘一近身,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帮着把外衣宽了下来,体贴地问:“老爷喝酒了吧,口渴了么?要不要进些瓜果或是绿豆酸梅汤?”
章致知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几分想吃些酸甜可口的东西。可绿豆汤、酸梅汤全吃絮了,若是吃西瓜又嫌吐籽麻烦,不觉眉头微皱,“算了吧,倒杯茶来就行了。”
胡姨娘觑着他那神色,便知其意,当下一笑,“老爷若是不嫌弃,我倒是还会一样小饮品,不过须臾工夫,您稍等一会可好?”
章致知挑眉一笑,“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胡姨娘按着他坐下,“我纵有几个鬼主意,也全是为了讨老爷欢心呢!”
她一扭腰便自出去了,时候不长,果然亲手捧了个海棠花式小茶盘来,上面放一只雪白八瓣莲花盏,看着就赏心悦目。
章致知接过一瞧,触手微凉里一盅红艳清香的汁水,瞧着就神清气爽,入口一尝,却是西瓜汁儿。不觉莞尔,“亏你想得出来!”
胡姨娘一笑,“不过是用细纱布拧出来的冰西瓜汁,算不得太难,只是颇有些费工夫。若是爷喜欢,以后我时常替您预备一些!”
一碗清凉爽口的西瓜汁入腹,章致知心情更是好了几分,“虽是小巧,但足见你的用心。这中秋就快到了,你初到京城,一直拘在家里,哪儿也没逛过。明儿带丫头出去逛逛,做几身新衣裳,要有喜欢的首饰也打几件,我让账房给你支银子。”
胡姨娘笑得越发妩媚,“谢谢老爷!不过既是中秋,想必家中各项花费都是大的,况且节面上什么东西都比平日贵两分。我那儿还有两套从扬州带来的旧衣裳,没在府里穿过的,到时应个景就行了。若是老爷真心疼我,就把这话让账房记下,我等着过了中秋再去做,也是一样的。”
章致知听了此言很是满意,都说老夫少妻所图的不过是钱财东西,可听胡姨娘这话,却是真心实意跟自己过日子的。
正想拉着她说些亲热话,胡姨娘却忽地话锋一转,问了起来,“老爷,夫人没事了吧?”
章致知一怔,见他这神色,胡姨娘就知他是回府直奔自己这儿来的,心下欢喜,脸上却故作讶异,“老爷还没去看过夫人么?”
一时又似是自悔失言,掩嘴不说了,章致知当即追问起来,“家里出了什么事?”
胡姨娘低头面有惧色,“老爷,您还是去问夫人吧,有些事我也不大清楚,怕讲不好。”
她越是如此,章致知越要追问了,“说!”
胡姨娘面有难色,半晌才开了腔,“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儿午睡起来,便按例去给夫人请安。可到了夫人院子外头一瞧,夫人她…”
“她怎么啦?”
“她正按着三姑娘房里的人在打板子!”
章致知面色一沉,“所为何事?”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恍惚听说是三姑娘想要私逃,却被二少爷逮住了。可这话倒奇怪了,三姑娘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去翻墙?可要说不是,那二少爷总不会骗人吧?夫人又一向处事公正,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拿人呀!”
瞧着章致知的面色越来越阴沉,胡姨娘死命绞着手里的绢子,愈见惶恐,“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章致知低喝,“接着说下去!”
“老爷息怒!”胡姨娘吓得扑通跪下了,“后来,夫人打了三姑娘屋里人,还要连三姑娘一块打,又嚷着要人牙子来卖人,把四姑娘都给吓哭了!我瞧着事情不好,恐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便上前略劝了几句。没曾想,夫人可能是大日头下站得久了,中了暑热之气,一下就晕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后来听大夫说没甚么大事才放下心来。只大夫交待说要静养,我们也不敢打扰,便回来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章致知已经面沉如水,重重地把桌子一拍,震得那雪白的莲花盏掉地上咣啷一声就碎了。
“胡闹!”他扭头摔了门帘就往外走!
银子惊慌失措地过来扶起胡姨娘,“我的奶奶!您怎么跟老爷说起这事呢?瞧这下可把老爷给惹毛了!”
胡姨娘却不慌不忙地起了身,嗤笑,“惹毛他的可不是我,赶紧把地上收拾收拾,说不好老爷晚上还得来呢!”
什么?银子愣了,老爷他…还能来?

第8章 愚蠢

章致知怒气冲冲地进了上房,一干下人都吃了一惊。
林夫人正歪在榻上生闷气,忽听外面吵嚷,“老爷来了!”
她先是一惊,转而一喜。章致知一进家门她就得到消息了,可听说他刚回来就直奔胡姨娘那儿去了,可把林夫人气得不轻。自从那小妖精进了门,十天里有九晚他都歇在她房里。但凡那小妖精所求之事,无有不允,连她都不得不忍让三分。
可章致知今儿去了她那,又折返过来,可是听说自己生病?
到底还是多年夫妻,顾惜着旧情的。林夫人心中甚觉安慰,欲待起身相迎,却心念一动,重又落在枕上。
及至章致知进来,才做出一副疲惫不堪,不胜重负的娇弱模样,勉力撑着要起来,“老爷…”
却见章致知那脸黑得像锅底,左右一瞧,厉声喝命,“所有人都出去!关了门,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一众丫头仆妇不知发生何事,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动。
林夫人也着了慌,见章致知额上青筋都爆起了,赶紧坐起身子吩咐,“蠢奴才!还不快听老爷吩咐!”
她这一嗓子,倒是吼得中气十足,听在章致知的耳朵里,却越发地不是滋味。想着胡姨娘说她无甚大事,此时见他进来,却装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这等用心,实在让人厌恶!
满屋子人都退下去了,林夫人才试探着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谁得罪了您?”
章致知冷冷地哼了一声,按捺着火气,以尽量平静的语调道:“夫人,我素来当你是个明白人,家中内宅之事才尽数托付于你。这么些年,我在朝中为官,你在家中操持家务,这一应大小事情,还算是井井有条,我也很满意。咱们是结发的夫妻,相知多年。我时常想着,此生能有你这么位贤惠的妻子,很是宽慰,也从未对你料理的家务有任何的置疑。”
这番话虽然不置一词的否定,却听得林夫人是心惊肉跳,连声音都干涩起来,“老爷,可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章致知见问,这才怒斥起来,“夫人呐夫人,你难道忘了,咱们为官之人,首重的是什么?”
是什么?林夫人给他吓着了,一时半会还当真想不起来。
“是家风!是家风清正!”章致知简直是暴跳如雷,“可你瞧瞧,你今儿干的这是什么事?我且问你,三丫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夫人给吼得一愣一愣的,脑子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她私逃…”
“你闭嘴!”章致知见她仍是如此冥顽不灵,真是动了大气了!“夫人,你可记得,她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的女儿居然能干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么?”
糟了!林夫人激灵灵一下明白了过来,自己今天究竟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张蜻蜓是府上的三小姐,不管她有没有真的爬墙私逃,这件事自己怎么能当着大庭广众来处理呢?
就算她爬墙是真的,且不追究她是怎么做的,但章府上下养的这么些家丁仆妇都是干甚么的?章府的守卫难道全是聋子的耳朵么?
竟然让一位小姐光天化日之下有机可乘,私逃了出去,这要是传扬开来,让他们章府还怎么在京城之中抬得起头来?
尤其是自己,世人都会问,她究竟是怎么管理后宅的?若是给有心之心揪住把柄,揭发到御史那儿,不说别的,连章致知的官职都有可能保不住了!
林夫人一旦意识到这一点,立时吓白了脸,翻身从床上下来,跪在章致知的面前,泪如雨下,“老爷,是我一时糊涂了!是泰安顽皮,和三姑娘在后花园里吵闹,跑到我这儿来告状。是我没有细查,便信了泰安,这才错怪了三姑娘!”
章致知听及此处,才稍稍顺了些气。
他原本白衣起身,从科举步入仕途,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尤其注重自己的名声。这么些年,他能从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做到今日的从三品,虽然职位并不要害,但也算是朝中大员了。只要不出错,安安稳稳做到告老还乡已经指日可待。眼下要说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也不指望了。只希望几个子女都能结门好亲事,以后守望相助,把章家的这份荣耀发扬光大才最是要紧。
故此,他虽平日里对几个子女谈不上太亲近,却也都个个记在心上。况且这张蜻蜓可是刚刚攀上门高亲,断不能让她在家中闹出伤风败俗的事来!
而且说实在的,他也压根都不相信这个女儿能干出离家出走的事,自周姨娘故去,张蜻蜓就再没个正经亲戚,她一人又能走到哪儿去?
再说那章泰安,章致知是知道的,给林氏惯得无法无天,恐怕这小子闹事的成分还居多些。
一时念起周姨娘,章致知心中又软了一些。张蜻蜓的婚事的确有些委屈她了,原先好好的一门亲事硬是给林夫人搅黄了,虽然于章府来说,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但毕竟还是可以从中看出林夫人的私心。
这么一想,对张蜻蜓就更多了一层怜惜,反对林夫人有些不喜。
章致知亲自发落此事,“虽说是姐弟争执,但三姑娘既然把事情都闹到你跟前来了,也有她的不是。自古闺阁女子当以柔顺贞孝为主,岂可喧哗闹事?这样吧,罚她将《女则》、《女训》各抄写一遍,当是惩罚,至于泰安么?”
林夫人听这语气不善,忙道:“自当重重责罚!让他将所读之书多抄写几遍,以儆效尤!”
听她故意这么避重就轻,又不明确的惩罚,章致知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他还念书,我都替他丢人!都十三岁的人了,文不文,武不武,成天就知道贪玩!别的不说,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泰宁在做什么?夫人,你也不是没好生教过孩子的,怎么到了他那儿,就跟那只知溺爱孩子的蠢妇一般?”
林夫人羞得满面通红,抱愧低下了头。
章致知语气一冷,“你一会儿就去传我的话,今晚让他把《千字文》的头一百个字抄下来,明儿一早就送到我书房里来,让我瞧瞧他可还记得写字。等我下朝回来,再让他师父跟着一起来,我要亲自拷问他的功课。以后,这就是例!只要还能爬得起来,就每日写一百大字,考查一篇功课。纵我不在家,也让泰宁去管着他弟弟。等及有了闲,我却还是要来查问的,你可别想着替他徇私舞弊!”
林夫人这下可一点法子没有了,自己孩子什么样她心里最清楚,要逼着那孩子念书,简直是要扒他一层皮!
可还没完,章致知又道:“他这无端端地诬告姐姐,虽是小孩子心性,可也太无法无天了些!罚他禁足一月,连自己院子也不许出来,老老实实给我在里头反省,好好地修身养性!”
林夫人除了点头,还有什么话可讲?
章致知处置完了,转头欲走,却又想起一事,“既然夫人身子不爽,那也不便太操劳。这样吧,这中秋节的事情,就让婉华(胡姨娘)帮你操持着吧!她毕竟年轻,又初来乍到的没什么经验,该怎么办,夫人按着规矩教她便是。”
林夫人闻听此言,可着实变了脸色。和章致知夫妻这么多年,整个后宅全由她一人说了算,几曾有人来她碗里分过一杯羹?
可今日章致知忽提此言,那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老糊涂了?开始不信任她了?这样的疑问足以摧毁一个女人最后的自信。
林夫人恨得是咬牙切齿!小狐狸精,我总有一天要将你拆骨剥皮。
当然,还有那个始作俑者张蜻蜓,林夫人确信她绝对不会忘了今日之耻。

第9章 还得去求她

一觉醒来,张蜻蜓没觉得烦恼比昨日少一点,反而更多了些。
绿枝却是欢天喜地地将笔墨纸砚给她摆上,“不过是抄两本书,老爷可是真心护着您的!”
昨儿胡姨娘送来的药果然有效,休息了一夜,众人伤势都好了许多。虽然仍有些不适,但这院子里没了旁人服侍,总不能事事让小姐亲自动手吧?是以绿枝还是一早起来,该谁分管的事还是分派了她们各自干去,只是要求没那么高就是了。
兰心将刚烧开泡好的茶水摆上,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听说二少爷就没这么好彩了!昨晚写字就写到三更…”
“行了!一大早地在姑娘跟前嚼什么舌头根子呢?姑娘还得写字,能听这些闲话么?”绿枝沉下了脸,把她呵斥了出去,然后把宁神香给点上了。
兰心一吐舌头,缩头耸肩地出去了。张蜻蜓眼巴巴地追随着小丫头离去的脚步,很想说,其实比起写字,她更愿意听人嚼舌头根子。
一切准备就绪,绿枝满意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过来请她,“姑娘,准备好了,您来写吧!”
“哦!”张蜻蜓应了一声,却依旧把目光放在供桌上那瓶新插的鲜花上,舍不得移开。
绿枝回身把自己的针线活取了来,准备在一旁伺候,却见姑娘依旧把一双妙目放在那瓶花上,不觉诧异,“姑娘,这花怎么了?插得不对?”
呃…张蜻蜓在心中斟酌着该怎么解释,难道跟她说,本姑娘杀猪是一把好手,写字这活计完全的不会?
绿枝看她吞吞吐吐,更觉得奇怪,“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张大姑娘眼一闭,豁出去了,“我不记得怎么写字了。不光不记得怎么写字,连认都不认得了!”
啊?绿枝一听这话可吓得不轻,赶紧丢下针线,把书捧到她面前,“姑娘您且看看,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想起来了!”
张蜻蜓颇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这傻丫头,这字儿也是能看会的么?若是如此,还要教书先生干什么?
不过看她那一脸殷切,她还是把书接了过来,装模作样瞪大了眼睛。
绿枝这下可真连脸都绿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您拿倒了…吧?”
往常见些大男人光着膀子都没脸红过的张大姑娘这会子硬是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索性把书一丢,很无赖地说:“我真的不认得了!其实吧,我前些天就一直偷偷瞧过,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估计,是我上吊那会子,把东西全都给吊忘了。”
而后,张蜻蜓用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把这个难题很不负责任地抛给了眼前这个丫头,“绿枝,我不识字又不会写字了,这可怎么办哪?”
可怜的绿枝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硬是把自己憋得手脚冰凉,连脸都紫了。
张蜻蜓忙起身,按着她在自己位子上坐下,“你快坐下,别紧张啊,咱们好好想想办法!”
对!是得想个办法,该怎么办?
刚找回神来,绿枝猛然意识到不对,姑娘都站起来了,哪有她一个丫头坐着的份儿?
她忽地跟被蝎子蜇了似的迅速弹了起来,却未料张蜻蜓却正想低头跟她说些什么,二人一下子没有避开,绿枝的额头蹭地一下就撞上了张蜻蜓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