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不认识。”
护士见他虽相貌堂堂,但衣着普通,手上的手机还是三四年前的款,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那你是唐小年的什么人?这个数额并不小。”
“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数字。”
护士心说,见过炫富的,没见过这么客观平淡地炫富的。
蔚迟又问:“你们牙科在哪儿?”
有颗牙齿隐隐作痛,他打算去配点止痛药吃。
上海L医院的门诊大楼西侧不远处,有一个凉亭,连着走廊通向停车场。这百来米的廊道爬满了紫藤花,一到春夏,就是一片紫色锦簇,不少医生喜欢饭后到这边走走。
此刻赵莫离正站在那儿跟几名一道吃了午饭的同事说着话。
他们说了些病人的事情,又聊了下八卦,赵莫离侧耳倾听,偶尔回一句,笑一下。
突然有个同事问:“小赵,有男朋友了吗?”
“哦,没呢。”
“怎么还不找?”
“不急。”
赵莫离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知是谁那么着急,走那么快?
下一刻,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赵莫离偏头,对上了一双深黑的眼眸。
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赵莫离疑惑地看看眼前的男子,又看了一眼被他抓着的手,“先生,我认识你吗?”
蔚迟缓缓松开了手,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抱歉,你不认识我,但你跟蔚蓝合过影。”
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蔚蓝的单人照片。
赵莫离立刻认了出来,“哦,对,我跟她合过影,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她好吗?”
“我不知道。”
这时有风吹来,吹下几片紫色花瓣,有一片落在了赵莫离的肩膀上,蔚迟伸手替她拿了下来,然后他说了声“打扰了”,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赵莫离,这人是不是想问她蔚蓝的事情?蔚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离开的时候,他的神情并无焦急,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赵莫离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接触不足两分钟,就让她充满疑惑的人。
有女同事开玩笑说:“虽然我没看懂这剧情,但小赵啊,看你跟那帅哥站在紫藤花下,你一身白大褂,他白衬衣,画面还是很美的。”
赵莫离默然无语。
12
唐小年望着肿瘤科的主任,不可置信道:“有人给我捐款?”
“你起初不治疗是因为钱的话,那现在可以不必为这个操心了。”主任转头跟边上的赵莫离说,“小赵,你跟他说下治疗方案以及术前的准备。”又对唐小年说,“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会尽力帮你。你安心治疗吧。”
等主任一走,唐小年又问:“哪怕我接受治疗,也只是延缓我的死亡时间,不可能治愈的,不是吗?”
“你的情况完全治好的概率不大。”赵莫离如实说,“但哪怕只能多活一年,或只是一天,你也应该去试试,为了你在意的人。”
唐小年深呼吸了一次,苦笑道:“那钱还不如捐给我奶奶,让她不至于过得太苦。”
赵莫离在心里叹了一声,说道:“我母亲也是得的癌症,我一直很感谢她为我们彼此争取的每一分钟。”她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等赵莫离走后,唐小年按住了眼睛,也许他认为的仁慈,在关心他的人看来却是残忍。
而他毕竟年轻,面对逃不过的死亡,他装得再强大,也是怕的,怕里有对老天爷的愤怒,有对命运的不服气,更有对一些人一些事的难舍。
夏初拎着一袋水果慢慢走着,经过综合楼、门诊楼,后面就是住院部了。为了节省时间,她走的是小路,这段路她已经走得很熟了,路途紫藤老桩横斜,枝条上缀着果实,形如豆荚。再过去有几株高大的柿子树,此时已挂满累累青柿。枝叶背后掩映着住院部高耸的楼,灰色的墙上,嵌着一排排明晃晃的玻璃窗,色调总显得有些冰凉。
当她走到唐小年房间时,他正睡着,她轻悄悄地坐到他床边,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以及早已经剃光的头,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小年很快转醒,他一向睡得浅,很容易警醒。
“对不起,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夏初愧疚道,说着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很严重的错事似的掉下了眼泪。
唐小年伸出手,抓住她的,轻轻捏了下,轻声说:“别哭。”
夏初却哭得更伤心了,“你就让我哭吧,反正不要钱的。”
高考后的暑假,都说是学生生涯最漫长的暑假,但对于夏初来说,却短得心惊。
夏天已经结束,秋天纯净的天空,像一望无际的海。
夏初再次来到养老院,她问了工作人员后,找到了在吃午饭的唐奶奶。
她坐到奶奶对面,笑着叫了一声:“奶奶。”
老人狐疑地看向夏初,“你是谁?”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你是我孙儿小年吗?”
夏初没否认,她剪短了头发,穿着款式简单的浅蓝色汗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倒真像个清秀的男孩子。
老人仔细地打量她,“对,对,你是小年,你像阿朗……长得都白白净净的。”老人颤抖地抚摸夏初的脸颊,开心地露出笑,“你来看奶奶啦。”
“嗯。”
午后,阳光明媚,一老一小坐在养老院的院子里。
夏初看着碧蓝的天空中,缓缓飘动的白云。
她拉着奶奶的手,轻柔地说:“奶奶,我下次带我喜欢的人来看你好吗?”
“哦。”老人笑得很高兴,“奶奶好像记得,以前你跟奶奶说过的……叫什么来着?哦,叫小初。”

第二章 不负时光与你(上)
1
三年前(2013年冬),A市。
蔚迟没想到,他刚从山上下来,就看到了照片里跟蔚蓝合影的人。
为免认错,他又拿出相机看了一下里面的照片。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见有片枯叶轻悠悠地落在了她肩膀上。
然后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莫离把肩上的叶子拂去,闷头又咳了两声——由南来北,水土不服,到A市两个月,先是咽喉炎,现在又感冒。
她隐约感到有人走向她,扭头看去,便与那直直朝她走来的清俊男子四目相对。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加上他一身黑跟周围的皑皑积雪形成的强烈对比,以及自己被过高的体温烧得有点头昏脑涨,以至于这人给莫离的第一印象竟有那么一点点惊心动魄的感觉。
蔚迟走到她面前,就将手上的相机递向她,“抱歉,你跟蔚蓝合过影。请问在此之后,你跟她还接触过吗?任何形式。”他说得并不急躁,但声音里带着点冷冽,不似针对她,仿佛是天生。
莫离看清楚相片就说:“对,我跟她合过影,在火车上。”她摇了摇有些犯晕的脑袋,“你找蔚蓝吗?她怎么了?你是?”
“我是她兄长。”
“哦。”莫离心里略一比较,确实有点相像,“我跟蔚蓝在火车上认识,下火车后还没联系过。”她想起跟她相谈甚欢的蔚蓝——这次出行,她本来有些迷茫,情绪也低落,但跟蔚蓝一路聊下来,竟放松不少。
面前神情淡漠的男子透出点失望,随后说了声“谢谢”就走了。莫离感觉到脸上有凉意,以为是又下雪了,却发现是雨。她赶紧从包里拿出伞来撑,她可不想感冒加剧。她把手上刚从药店买的,已经用矿泉水送服了两粒的药放进包里。抬头见那道黑色背影走在雨中,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莫离只迟疑了一秒就追了上去,将伞向他移去一半,兴许是跑得急,她有些耳鸣目眩、站立不稳,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清透深邃的眼眸望着她,没有抽回手,但停住了脚步。
莫离道:“蔚蓝的哥哥,我租的房子就在前面,你送我到公寓楼下,然后这伞你就拿去用吧。大冷天的,还是别淋雨了,免得生病。”她说完,自己克制不住地又咳了好几声,每咳一下,脑袋就涨疼一下。她咳完朝他一笑,包含着“可别跟我一样”的意思。
然后莫离看到蔚迟指了下侧前方不到三十米的酒店,说:“我住这家。”
“……”莫离道,“当我没说。”
结果却听到蔚迟说:“我送你过去。”
莫离觉得自己挺奇怪的,她小时候是很黏人,但自从过了二十岁之后,就很独立了,考虑得多,自我管理得特别到位。所以哪怕病着,也不会毫无防备心地任由初相识的人送她进住处。
后来她想,大概是他身上带着的清甜味道,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外加药效,导致她一到家,就倒床昏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没放。
蔚迟站在床前,因为之前她语气里透出的对蔚蓝的关心,以及他感觉到她很不舒服,他才说了那句话,送她回家。
他想抽回手,却被拽得更紧了些。蔚迟没办法,只能暂时站在边上看着她。
莫离因为身体不舒服,睫毛轻轻颤动。
过了许久,莫离才松开手。蔚迟看了眼自己被握得温热的手,随后离开了莫离的住处。
隔天雨夹雪,依旧天寒地冻,然而莫离却发现自己的烧退了,虽然扁桃体依旧疼。
然后她想起昨天的经历,蔚蓝的哥哥找她问蔚蓝的事,他送了她回来。
她又想到反正自己周末没事,如果蔚蓝真失踪了,她想去帮忙找。
所以莫离吃完早饭就来到了蔚迟住的酒店,她没去问前台,想去敲他房门,毕竟他没叫她帮忙,是她私自决定。虽出于好意,但根深蒂固的教养让她觉得不请自来不太礼貌。于是她坐在酒店大厅里等他出现,她这一等,便从早上七点半等到了下午一点,等得莫离饥肠辘辘,头脑发晕又想睡觉。
当蔚迟迎风踏雪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莫离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
他看了一会儿,朝她走去。
“找我有事?”
莫离听到声音仰起头,终于看到了自己久等的人,不禁露齿笑道:“是。”她看到他发上有雪花,“你从外面来?”
“嗯。”
她七点多就到了,没想到他出去得那么早。
“如果你是在找蔚蓝,又不嫌我碍事,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蔚迟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从她犯困地等着,到欣喜,到忧虑,“不用。”
“我反正闲着。”
“你用处不大。”
“……”
莫离隐隐觉得,这人不但冷漠,嘴巴还有点毒。
虽然被“歧视”了,但莫离又想,他大概是因为妹妹不见,心情不好,所以才这样的态度。而赵莫离也不是会被一句话轻易击退的人。
她看着蔚迟走向酒店的西餐厅,也跟了进去,并坐在了他的隔壁桌,翻看菜单时,她听到他跟服务员点餐:“一杯红茶,一份慕斯。”
莫离不由扭头看去,不吃主食就吃甜品?跟那长相委实不太搭。
蔚迟的知觉似乎很敏锐,两人四目相对,莫离习惯性地礼貌一笑,然后转开了头。
两人吃完饭,一前一后走出餐厅,莫离诚心道:“蔚先生,我只是想尽一点力。”
“随你。”蔚迟的语气一如既往。
莫离心中一喜,又试探性地问:“蔚先生,你妹妹失踪多久了?”
“没多久。”
这说辞太含糊了,“从昨天到现在,有二十四小时了,你报警了吗?”
“她没事,她只是不见了。”
“你怎么就确定她没事呢?”莫离越听越糊涂了。
蔚迟说:“她用A市的座机给我打过电话。”
莫离无言了一会儿,她思维转得很快,“也就是说,蔚蓝是故意躲起来的?她是遇到了什么不想面对的麻烦吗?那把她的麻烦解决掉不就行了。”
蔚迟好像有点意外于莫离的话,然后说:“她现在的麻烦,应该就是我。”
莫离:“……”
她想到自己的处境,心有戚戚地问:“恕我冒昧,容我猜猜,难不成是你们家里逼婚,蔚先生你长兄如父,负责来抓她回去的?”
一直面色不变看着前方的蔚迟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不是。”
莫离相信蔚迟说的话,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也知道,他对她有所隐瞒。但这毕竟是他的家事,她只是出于对一见如故的蔚蓝的关心而提出的帮忙,出于尊重,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蔚蓝“失踪”,一个女生在外面总不安全,还是得尽快把人找到。
“蔚先生,我突然想起来,蔚蓝曾在跟我聊天时说到过,她想去雪山上看日出,去听音乐会,看烟花,去城市最热闹的地方逛街……这些算不算线索?”
蔚迟没回答。等两人上了出租车,他便跟司机说去市中心的广场。
莫离心说,这位蔚先生冷淡是冷淡了点,但还是挺乐意听取别人话的嘛。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所以哪怕天冷,立着两层楼高的圣诞树的广场上依然人来人往,喜庆又热闹。
莫离跟着蔚迟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手上拎了一篮玫瑰花的小女孩,“哥哥,给女朋友买一朵花呗,只要十块。”
“我们不是情侣。”莫离回道,见那女孩子冻红的脸又补充,“不过我可以买一朵。”
莫离拿到花就折去了一半的花茎,把花插入了蔚迟胸口的口袋里,“送给你。”
蔚迟不解,“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心痒想逗逗你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凛然正派的人,“很配你啊。”就跟雪上滴上一滴红颜料似的。
“对了,蔚先生,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吧,我叫赵莫离。”
“嗯。”
“而我只知道你姓蔚——”
“蔚迟。”
“迟到的迟?”
“嗯。”
“我是不离不弃的离。”
这半天最终没有收获——除了蔚迟的房里多了一朵花。
隔天莫离要上班,下班后她再次来到了蔚迟住的酒店,想问问有没有蔚蓝的消息。
这次她运气不错,一进去就看到蔚迟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刚走上去,身后有人带着意外和兴奋叫了一声:“蔚先生?真是巧了,竟然在这儿又碰上你了。”男人大踏步走到蔚迟身边,随后看到莫离,“哎呀,这是你女朋友?郎才女貌啊。”
两天之内被误会了两次,莫离也觉得有点好笑,便笑着回了句:“我俩明显都是才貌双全的主儿呀。”
蔚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男人连连点头,“对对,哈哈。”他随后吩咐晚他一步拖着行李进来的助理去办理住房手续,他要跟蔚迟再聊聊,“蔚先生,之前在上海,多亏了你,否则我小孩就……那天我还没能好好谢谢你,你就走了,结果,嘿,我来A市出差就又遇上了,不得不说咱们有缘,你可一定得让我请你吃顿饭。”
“我还有事。”蔚迟说。
“饭都要吃啊。”
蔚迟想了想,“倒也是。”
“我看到酒店外面就有一家挺大的餐馆。走走走,美女,走吧!”
莫离琢磨着,这时候再说自己跟蔚迟没关系,好像有点怪,索性直接说:“谢谢,我就不去了。”
然而那男人实在热情,直接手掌隔空推着她背把她招呼出了酒店。莫离朝蔚迟看去,想他帮着说句话,结果他看都没看她。
三个人就这样在一家东北菜馆落了座。
莫离忙碌了一天,也确实饿了,便不再纠结自己这靠不正当关系蹭饭的行为是否应当。
她想到蔚蓝,下意识凑近旁边的蔚迟小声问:“蔚蓝有消息吗?”
她离他很近,能看到他垂着的长长的睫毛。
“没。”他说的时候,抬眼朝她看来,星眸微转,让莫离没来由地想到了一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然后她听到请他们吃饭的豪爽男人说:“你们结婚了没啊?”
“咳。”莫离咳了出来,坐直了身子说,“其实我们没关系。”
男人显然不信,“哈哈,你们俩这么般配,不处对象多可惜。”
莫离看向蔚迟,她插科打诨应了之前那句“郎才女貌”,他无动于衷,她说他们没关系,他也无动于衷。莫离忍不住饶有趣味地问:“蔚先生,要不我们顺应民心,处处看?”
蔚迟微微愣了下,看得莫离心一动,怎么说呢?总算在那张仿佛看破世事的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神情,很有成就感。
由此,赵莫离发现了一件让她心动的事,那就是撩拨一脸清心寡欲的蔚先生。她从没看到他笑过。
所以此后的一小段日子里,莫离只要碰到蔚迟,总情不自禁地逗他——
她见蔚迟总是穿得很少,他好像不怕冷似的,她便买了条白色围巾送他,“蔚先生,虽然你经常穿深色的衣服,但我觉得白色更配你。好了,我去上班了。哦,对了,你不想要我的围巾,又不想让我难堪的表情我很喜欢。拜拜!”
“蔚先生,过两天元旦,海边有烟火大会,蔚蓝说喜欢看烟花,不知道她会不会去。”
“你的手怎么了?”
“哦,有亲属到医院里来闹,不小心被人打到了,不严重。蔚先生,你这表情是关心吗?”
“蔚先生,你觉不觉得我们俩的名字很配呢?你不迟到,我不离开,我们总会遇到。”
莫离对蔚迟的态度一直很“好”,直到她连着三次在下班时看到他坐在他所住酒店的一楼西餐厅吃饭,她怒了。
这家餐厅她吃过,东西不好吃不说,还贵。他还真是不挑。
所以在她又一次看到他坐在那儿点餐时,她跑了进去,一脸严肃道:“蔚先生,介不介意跟我去吃别的?”
蔚迟放下手中菜单,看着她,说:“不介意。”
本来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他的莫离意外了下,眨巴了两下眼。
虽然她时不时撩拨他,但可从来没得到过正面回应。
“走吧。”蔚迟先行走了出去。
之后,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餐厅里,莫离点了几道特色菜后,又问起蔚蓝。
“不用找了。”
“为什么?”莫离一时怔住,“是找到了吗?”
“她回家了。”
“回家?回上海了?”
莫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既然蔚迟找到了蔚蓝,是不是表示他也要走了?
莫离见蔚迟替她把面前的茶杯斟满茶,绿色的茶叶在杯中旋转,浮上浮下,就好像她的心情。
她笑容真切地看着对面的人,说:“蔚先生,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是她这几天领悟出来的,看到他心喜,见不到心急,也说不清是哪一天哪一刻怦然心动的。也许是两人走在路上,他替她挡住冷风时,也许只是他安静地任由她“调戏”时,也许,只是因为是他……
而蔚迟似乎并不讨厌她。
在他说话前,她起身凑过去轻轻吻了他一下,豁出去般的心情。吻后心口如小鹿乱撞,毕竟这种行径她是第一次做,性格再自由洒脱,也难免局促不安,结果就见蔚迟僵住了身体,似乎,似乎比她更茫然怔忡……
莫离突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这蔚先生比她还“单纯”,她眉语目笑,内心软软地再一次说:“蔚先生,我喜欢你。”
蔚迟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脸庞,带着一点异样的波动。
莫离心想,他哪怕现在不喜欢自己,她可以慢慢追,时间不是问题,她很有耐心,距离自然也不是问题。只要他给机会,她蓬莱仕女勤劳动,美好生活不是梦。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就在隔天,所有憧憬在意外降临时被无情撕裂,只剩下满目如血火光,以及手里握着的想要送他的新年礼物。
2013年冬,A市。
蔚迟看着前方——他见有片枯叶轻悠悠地落在了她肩膀上。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拍下的这一幕。在按下快门的刹那,一幕幕未来的画面向他涌来,几乎将他淹没窒息,就像那些事,他如真实经历了一般。
蔚迟抬手按着微微抽疼的太阳穴,他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有他参与的未来。
莫离手上拿着一袋感冒药,穿着浅蓝色的呢大衣,亭亭玉立似覆雪寒梅。
蔚迟见她拂去了肩膀上的落叶,又闷咳了两声。
他朝她走去,然后从她身边错身而过,越行越远。
之后每年,他都会寻时间到A市一趟,去看她一次,知道她没有意外便离开了。
直到第三年,他去A市发现她不在了。他去她常去的地方寻找却毫无所获,问她曾经的同事才知道,她回上海了。他又回到上海,发现她没有回家,他四处寻找,终于有一天,他在医院看到她站在紫藤花下与人说话,言笑晏晏。
他冲过去抓住她的手的时候,才意识到,不该这样,他便只能搬出蔚蓝的事以作掩盖。
2
2016年秋。
莫离这几天忙得昏天暗地、昏头昏脑,下了班又接到韩镜的电话,让她回家前去超市买点食材,结果结账时发现自己钱包落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