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军训的记忆，陆云起除了开始那一天的辛苦，再没有其他特殊的深刻印象。而这之后的四天留在她脑海里的，就只有进进出出同学看她像看猩猩一样的目光、食堂里一干打扑克牌总是输给她的逊脚伙头兵、以及寝室里的女生大部分已经被晒得脱皮的脸。
不知道跟同学一起练习长跑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从一开始的良莠不齐，被训到后来一队队方步整齐、口号响亮的辛苦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那些走在前头当标兵的女生会不会觉得很自豪，而这当中的遗憾，陆云起当然也不会告诉别人知道。
毕竟每天有比她多出几百倍的羡慕目光，来回落在悠闲坐在门口的她身上。
其实生病一点也不是那么悠闲，更不值得羡慕。当然这种话，陆云起也只会在心底对自己说说而已。
第六天中午终于要结训离开的时候，长长的车队就在外面，而一些几天前对着军营深恶痛绝的女生，竟然有不少都小声哭出来。
“会不会不舍得？”从卫生间出来，叶砂问陆云起。
陆云起失笑：“当然会啊，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比如那一群伙头兵，这几天笨拙的帮他们洗菜和切菜的经历，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叫她舍不得。
“那想不想继续呆下去？”易玲笑问。
陆云起忙不迭摇头，还没来得及讲话，迎面一个外套绑在腰间的女生向她点点头，她连忙回一个笑容给她。
“你认识她？”等那女生走过了，易玲才问。
陆云起摇头：“不认识，之前也有遇到过一两次，她有问过我是不是坐在门口的女生，然后见面就互相点点头，就这样。”
“你可别跟她搅和。”易玲压低声音道，“那女生叫纪柯，听说是堪比专业的混混女，好像以前念初中就是学校的大姐大。”
“干嘛一副贼兮兮的模样，莫非你以前惹过这位大姐大，怕她报复你不成？”陆云起打趣，叶砂立刻跟着起哄，自然惹得易玲又是一阵追打。
而这时的陆云起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在军训几天中跟她或熟或不熟的几个人，对于她今后的高中三年，甚至以后的许多年，都已经悄悄埋下许多因缘。
——竞选
在六中上课已经两周。
军训回来，陆云起最终分到高一三班。她这之前之后认识的几个人，钟丘和雷霆都在二班，军训时跟她处得最好的两个女生叶砂和易玲，刚巧这回也都分到三班，三人笑叹缘分之余，自自然然就开始同进同出。
一个班五六十人，用老师的话说，自然需要一个管理阶层。既然大家如今互不了解，所有的班委都自荐来决定。
好巧不巧，三班的班主任，也正好是军训时带着陆云起那班的戴意，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听说是化学方面的一把手。
用叶砂和易玲的话说，反正陆云起早已经高调过一回，也不在乎继续高调下去。于是陆云起从善如流的混了个重点班的班长来当，叶砂美女自自然然当了的文艺委员，倒是易玲游说这两人起劲，轮到她自己时却躲得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易玲，赶紧赶紧。”
站在教室外面，陆云起扬声叫。
高一两节晚自习，上完课也才晚上九点半，这在夏末的城里也着实算不得晚。一时楼道里灯火通明，闹闹嚷嚷，大伙儿上高中这股新鲜劲儿，即使已经过了半个月，也同样持续不下。
易玲家和陆云起一个方向，正好她也骑车，每天陆云起和钟丘倒也能捎上她好长一段，倒是叶砂，每天只能和他们走到教学楼底下，两拨人方向不同也就罢了，连出个校门都是一前一后。
就是站在楼下等钟丘这片刻，易玲这天生的八卦女也不肯放过：“你和钟丘每天同进同出，背地里说你两人在一起的女生可不少。”
陆云起翻个白眼：“你和我们难道不是同进同出？”
“那可不一样。”易玲撇嘴，“你不知道现在这些女生，就算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也厉害不过一颗八卦的心。”
“我跟蚯蚓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你们俩还不知道。”看一眼陪她们一起等人的叶砂，陆云起笑得有些诡异，“倒是叶砂，我老早就发现这妮子不对劲。”
“哪里不对？”易玲立即虚心求教，她真的没看出来。
挤眉弄眼的指指跟在钟丘身后不远的帅哥雷霆，陆云起笑得越发得意：“经过我一番缜密的追查之后，终于得出叶砂不跟我们从后门走的原因。那位雷同学，每天也是从前门走呢，碰巧也是赶车。”
“真的？”易玲雷达一样的眼睛立刻开始在叶砂身上来回扫射。
叶砂有些无力：“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事，被你们这两张嘴说上几说，再假也能成真了。”她这种说话，到底也没否则。
陆云起和易玲相对奸笑，心照不宣。
这功夫钟丘已经走过来，看三人模样，心里立刻就有了底：“你们俩又联合起来欺负叶砂？”
“谁欺负她。”撇撇嘴，陆云起忽的挥手给迎面走来的雷霆送个大笑脸，“Hello，又见面了。”
二班和三班教室中间就隔着一道走廊，回学校后两人已打过数次照面，不过陆云起向来选择视而不见。倒是没想过她会主动招呼自己，雷霆怔了怔才冲她点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难道要来一句“真巧”？想得他浑身一阵恶寒。
对他的冷淡视而不见，陆云起继续笑眯眯：“你今天也赶车回家？”
雷霆再次点头。
“那正好。”笑容更加和蔼可亲的把叶砂推到他前面，陆云起只露出半张脸，“你的老同学、我家叶美女也要去赶车，就麻烦你帮着照看一下了。”
没想到她竟然来这招，叶砂一时大窘，急急回头：“云起，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需要人照看，我…”她越急，反倒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陆云起一眼，雷霆淡淡道：“走吧。”说着已经先往前走去。
陆云起使个不大不小的劲推上一把，叶砂就不由自主跟在雷霆身后离开。
“鸡婆。”冷冷看陆云起一眼，钟丘调头往后校门走去。
连忙拉了易玲跟在他身后，陆云起笑嘻嘻浑不在意：“那么生气干吗？这夏末秋初的，难不成咱们家蚯蚓却生了春？那也没什么，喜欢叶砂就去跟雷霆抢嘛…”
停下脚步，钟丘回头狠狠瞪她。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易玲连忙岔开话题：“我说云起，你的发言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天就是竞选的日期。”
“我做事你放心，一点问题也不会有。”一手勾了易玲脖子，陆云起笑得懒洋洋。
钟丘的怒气被成功打散，不知不觉开口：“准备什么发言？明天…”却又立刻想到答案，“你要参加学生会竞选？选什么？事先怎么不告诉我。”
“又没多大个事，有什么好说。”陆云起一半的体重都挂在比她高半个头的易玲身上，“选学生会副会长。”顿了顿，意犹未尽地再补充一句，“高一的学生，只能选副会长。”
她说得轻描淡写，钟丘哪还能不了解她性子，轻哼一声：“这话倒是真的，要有会长可以选，您老人家哪看得上什么副会长。”
钟丘损陆云起向来只在口吻上，不过既然是事实，陆云起自然还是要笑眯眯的应承下来。
比较诡异的是，两人快到钟丘家门口的时候，陆云起的宝贝车却突然由于内部不明原因而罢工，鼓捣了十分钟也没啥效果，唯有跟钟丘两个一起把车扛到他家去寄放，钟丘再送陆云起回家去。不过这样一来，倒好像应了钟丘半路上的恶毒愿望，她明天看起来是没什么好运气。
钟丘大笑连连，陆云起气得又捶又打也没打坏这位少爷的好兴致。
预言奏效，果然运气不佳！
脸色铁青看着坐在旁边的大帅哥，陆云起压低声音问他：“你来竞选什么？”
雷霆态度良好，不紧不慢作答：“学生会副会长。”再补充一句，“既然你也知道，想必很明白规矩，高一的学生不能竞选会长。“
那语气中一股“你觉得我除了当最高领导人还能做什么”的臭屁劲，绝对比昨天钟丘损她还讨厌千百倍！陆云起恨得直挫牙，这位大少爷什么身份，六中初中部直升，品学兼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占尽了。她原本满满的自信心，这会儿已经被打击得不成人形。
罢了雷霆还和颜悦色的问她一句：“你来选什么？文艺部还是学生部？”
翻个白眼，陆云起心里喃喃念，他是隐形他是隐形，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半晌终于轮到竞选副会长的学生上台做演讲，秉着“早死早超生”的原理，陆云起第一个站起身来，径直向台上走去，在中间站好，她这才迎向雷霆的目光，那当中除了有三分诧异，剩下的七分竟然是隐隐的笑意。
暗暗平息心里的紧张，陆云起鞠一个躬，再抬起头时，清秀脸上已经布满亲和力无比光辉的笑意：“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学生陆云起，今天来竞选的职位是学生会副会长…”
小小女子笑容镇定，言语从容，一番话下来掌声如雷，心里毕竟还是有小小的满足感，陆云起刚回到位置上坐下，雷霆已经站起身来，轻笑的语声从她耳边带过：“没想到会遇上你这样的对手，不枉我到这里走一遭。”
这话怎么听也有点猩猩惜猩猩的味道，陆云起只当十全大补汤吞下去，心里的警惕还是不敢放松。而台上这位仁兄，到底也没叫她失望。
哀哀叹一口气，陆云起不无怅然地想，他为什么就不让她失望呢？
从学术厅出来，陆云起一个人慢悠悠往楼下走。
“陆云起。”身后有人叫她，一听就是雷霆的声音。
停步等他走近，陆云起这才又和他并肩下楼去，挑了挑眉：“胜负还没分出来呢，这么快就忍不住要跑来跟我示威？”
雷霆哑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当然，我的本意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很高兴遇到你这样强劲的对手。”
“强劲有什么用，学生会那群人眼神摆在那。”恹恹看他一眼，陆云起摸了摸鼻子，“我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表现和成绩比你差，只不过嘛，你好歹在六中多呆了三年，谈话的经验是比我丰富了那么一点点，这个我承认。”
雷霆不由失笑：“其实我还想问你，如果真的没选上副会长，那你…”犹豫片刻，雷霆选择诚实诚恳地看她，“你会不会留在学生会担任其他职位？”
“当然不会。”陆云起想也不想。
“为什么？你真的很不错，我其实…”
不待雷霆说完，陆云起拍了拍他肩膀，笑得颇有深意：“我们是一样的人。”
雷霆呆了呆，转瞬却明白她的话。比如他们都对这个副会长志在必得，再比如遇到了像彼此这样实力相当的对手，输了也会一笑置之，但绝对不会低就。没想到自己向来当成是男子汉的骄傲，这看起来文弱的小姑娘竟和自己不相上下。发了好一会儿呆，雷霆这才发现冷了场，轻咳一声道：“叶砂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读初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参加学校的演出，我还以为她会来竞选文艺部。”
“她说高中要以学习为重，没想到你倒是满关注她。”看他一眼，陆云起似笑非笑，“叶砂如果事先知道你要来，琢磨着就该又蹦又跳的奔来了。”
她向来嘴快，一句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跟旁边这人好像不是很熟。
看她一眼，雷霆问：“那你呢？为什么又要来选这个副会长？”
她？陆云起一笑，没有回答，低下头时，原本清亮的眸子却陡然多出几分黯淡。
雷霆聪明的选择不再追问，两人随意聊几句，已经从初中部这边教学楼下来，一回到热闹当中，雷霆免不了再次成为焦点。
不动声色与这位珍稀动物拉开距离，陆云起暗中撇嘴，她可不想和那位仁兄一起变成动物，学校的花痴女说多不多，说少，却也绝对少不了。
难得有女生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敬而远之。望着陆云起走远的身影，雷霆若有所思，转念却又突然对自己不解起来，不过是个算不得太漂亮的女生而已，他做什么总是忍不住要探究她？
学生会的筛选下来得很快，如陆云起所料，副会长被雷霆轻易抱走，会长据说也是高二的风云人物，不过那就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之内了。陆云起坚信雷霆这孩子是有慧根的，因为这消息下来之后，那位明显很“看好”她的雷大帅哥果然没有再来找她。
唯一让陆云起和易玲跌破眼镜的是，文艺部长的职称，最终落在了根本没去参加竞选的叶砂身上。
一得到这消息，陆云起自然捶胸顿足，易玲也拍着课桌大叫不公平。班里同学眼见有热闹看，纷纷围了上来。
叶砂讷讷地解释：“其实是以前的文艺部长找上我。你们知道的，我初中也在六中，那时候参加过几次学校的演出，就是那样，然后…”
八卦还没听完，上课钟已经响起来。这是周五下午第四节课，高一的课业并不重，六中每一样都作为市学校表率，作息也相对放得宽松，这节课一结束，一周的牛马生活也就到头了。对大众而言，两天的大好假日自然比班花的小八卦来得重要得多。
陆云起和易玲当然不会那么想，老规矩的开始在老班课上传纸条，总算问明白事情经过，前部长亲自邀请，叶砂盛情难却之下，唯有勉为其难。
末了陆云起再不死心的添上一句：真的不干雷霆的事？
叶砂看模样就差没掀桌子了。
——重逢
第四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各班早已收拾好东西的学生势如破竹，一时走廊上欢呼尖叫声一片。
高一一共十二个班，占了高中部大楼的一二层，等陆云起三人慢条斯理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走廊上已经没有几个学生，赶走班里最后一个人，陆云起关门，落锁。
“你这个班长还真是多功能，戴美女什么都让你管呢。”易玲说这话时，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陆云起嘿嘿笑：“那是因为我每天早出晚归。”手上钥匙链在易玲眼前摇了几下，“你要？你这每天踏着铃声进教室的大懒人如果能保证提前半小时进教室，就拿去吧。”
易玲讪讪收回目光，睡懒觉可是她的死穴，睡眠绝对大过天。
高中部对面就是操场，三人从楼道出来，一眼就看到操场的第一二排篮球架中间围了一群人，当中最显眼的几人，是想当然耳被列为级帅的雷霆，另外两个是钟丘和一班的刑喻铭，势头跟雷霆也算不相上下。
陆云起再往后看，却真的有些诧异起来，那个向来派头很大、却总一副不屑跟学生打交道的女生纪柯，竟然也站在刑喻铭身后。
三人对望一眼，也跟着人流向那边走去。
“钟丘。”不理会笼罩在操场上的低气压，陆云起笑眯眯向乍眼看去最“势单力薄”的钟丘挥挥手，等他过来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钟丘冷哼一声，却不开口。
陆云起不由皱眉：“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再看不顺眼雷霆都好，他又不是坏人，你干嘛跟他杠上？”
等了片刻，见钟丘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陆云起再接再厉：“虽然吧，我不认为你打架会输给那群人，不过这可是在学校，而且…”
“谁说我们要打架了。”白她一眼，钟丘有些头疼，“这里是学校，那伙人又不是傻子。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陆云起瞪大了眼：“不打架打什么？”
“六中的老规矩，男人间的过节，用篮球解决。”雷霆身边一个矮个子男生一手拍着篮球，“钟丘，你要的队员自己选，别说我们欺负你。反正你输了这场球，就得给雷霆道歉，以后也不能再事事跟雷霆对着干。”
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陆云起上前两步，张口欲骂，已经被钟丘拖住捂住了嘴，听他淡淡道：“我没兴趣。”
“我看还是打球吧。”纪柯似笑非笑，“你如果坚持不打球，我们就只好选择打人了。”
陆云起心里一把火越烧越旺，原本觉得这个纪柯和雷霆都还不错，现在，我呸！陆云起在心里狠狠唾骂，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叶砂对雷霆再有什么心思都好，这当口也是毫不犹豫和易玲一起，默默站在钟陆两人身后。
眼看陆云起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直沉默不语的雷霆终于开口：“就当大家一起练球吧，钟丘，听说你篮球打得不错。”再看被他捂着嘴、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女生一眼，雷霆忽的放松了口吻，“如果你是因为开学那天我对陆云起的不礼貌而对我不满，那我再正式向陆云起道一次歉。”
钟丘不由愣住。
陆云起也突然不跳了，乖乖呆在钟丘手底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身后还有三个女生，权衡利弊，钟丘终于开口：“不必了，我对你没什么意见。要打球，我奉陪。”
他已经放开手，陆云起呆呆看他：“蚯蚓…”这家伙真的还记恨雷霆那次把她推倒，所以才跟雷霆过不去，惹来一堆麻烦？发呆半晌，她才想起接下半句：“雷霆已经跟我道过歉，他其实也不是坏人。你不要…”
“我自有分寸。”揉揉她头发，钟丘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多出三分宠溺，一时叫周围的同学各个瞪大了眼，“只是打一场球而已，你先回去吧。”
想想在学校也确实惹不出什么事，陆云起点点头，拉了叶砂两人说走就走，刚走两步却又被钟丘叫住：“对了，你的车修好了，你自己去我家取。”
刚才两人离得近，一直在咬耳朵，唯独这句，又清又脆，周围一干人再次被呛住。陆云起点点头，正准备走，又再度被叫住，却是纪柯，双手环胸，很有些居高临下意味地打量她：“你是钟丘的马子？”
“马子你个…”一个“屁”字还没出口，陆云起已经被叶砂易玲两人捂住嘴合力拖走。
纪柯看起来居然并不生气，直到三个女生走远才淡淡道：“看不出你女朋友身体不顶事，脾气倒挺大。”
被那句“身体不顶事”搅得有些火大，钟丘极力忍住，声音比她更冷：“她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回头迎向雷霆若有所思模样，“不是要打球？开始吧。”
跟叶砂告别，又拒绝易玲“单车送壮士”的好意，陆云起难得放学回家可以不跟钟丘一道，只想自己走一程。
当然不是怪钟丘烦，她知道钟丘那人，嘴巴上对虽然她不客气，但心里对她和他的亲妹子蕾蕾是一模一样。但从小到大上学回家，不管做什么事身边总有个人，潜意识里，能单独做一些什么，就算只是走一段路，陆云起也觉得格外兴高采烈。
只不过平常几个人玩在一起，这会儿没人讲话还真不习惯，拐入不那么喧哗的小巷之后，陆云起就从书包里掏出看了一半的《风云第一刀》下册。古龙的全集她还在上初中时就大部分通读过一遍，但是风云第三册中李寻欢和孙小红的对手戏，陆云起总觉得越看越上瘾。
一路走一路看书，街上行人各式打量的目光，陆云起正沉醉在孙小红的妙语连珠之中，当然不会去注意那些。只可惜她不去惹人，偏要有人来招她。那句最经典的“永恒的女性引导人类上升”才念到一半，不知哪个冒失鬼从旁边跑过去，“哗啦”撞飞陆云起手中的书，呈抛物线状落在离她至少三米以外的地方。
那可是她的宝贝！心头一阵火气，陆云起正要大骂，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却突然愣住，那上面是——血！
猛然想起钟丘以前警告过她的话，去他家不要贪近道走这条小路，附近的流氓地痞经常在这一带生事。打一个寒噤，陆云起蓦地回过身去，刚才撞到她的那人这片刻功夫早已跑得没影子。用两根手指头捡起那书，陆云起呆呆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又是一个人跑过，强风带得她原本摇摇欲坠的书再一次“啪”地坠地，陆云起脑子有些发昏，张口就骂：“有病啊，一次碰不够还要再…”目光与忙乱中转头看她那人相遇，剩下的话忽的就顿在了喉咙口。
那人男生中少见的清亮大眼中惊诧比她只多不少，两人对视片刻，陆云起困难地吞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程孟哲，你怎么…”她这一句话同样没有说完，男生忽然一把将她拽到身后。
下意识扶住他的腰，陆云起从他臂弯里探出目光去，离两人不到十米处，五六个男生一字儿排开去，以陆云起这种毫无“江湖经验”的眼光，也能一眼看出这些人绝非善类，中间那个手臂上有刺青的高个子男生，几乎立刻开口证实了她的猜测：“程孟哲，只要你乖乖交出徐飞，我们不会跟你为难。”
在陆云起的心中，好人和坏人唯一的差别就是，好人是她的朋友，那她的朋友的敌人，理所当然就成了坏人。所以她看着那群人的眼光，立时就掺进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