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桂刚嫁过去时,毕竟是老夫少妻,也恩爱了一段时日,但那曾子铮是个风.流成.性的,腻了萧桂之后,便又四处去依红偎绿了。曾母又怪萧桂管不住她儿子,还要搓磨她。萧桂每每受了气便要回萧府来,在她嫡母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才行。
这回便是萧桂命人递了信儿给二夫人,说二夫人前日去庙上求的保仕途顺遂的佛珠不如就给了她,等再过个两日她便要回来取。
那串佛珠是二夫人亲自到大恩寺念了三天三夜的佛经为大姑娘萧兰求来的。萧兰嫁到了江宁蒋家,蒋家也是当地的大户,当年蒋家老太爷还入过阁,只是后来蒋老太爷病逝,蒋姐夫蒋世安丁忧,之后朝中局势颇为混乱,便一直没有什么进阶。如今萧兰的长子都已经六岁了,蒋世安仍是户部郎中,对于蒋家这种出过阁老的家族来说,一直在郎中的职位上停滞不前也确实是官位低了些。
如今新帝刚刚登基,自然是要清算一批官员的,蒋世安也有可能升一升,萧兰作为内宅妇人,除了求到萧家帮忙之外,便也只能拜拜佛了。只是她恰巧查出来又有了身孕,尚不足三个月,二夫人可不敢让她劳累着,一面高兴萧兰与姑爷感情颇好,一面又是担忧,便亲自去求了这串佛珠。
寄托了她极大的希望。
这件事也不知怎么就被叶姨娘知晓了,传到萧桂的耳朵里,便来了这么一出儿。萧桂也不见得是真的想要那串佛珠,不过是想恶心恶心二夫人和她嫡姐罢了。
萧桂命人来传话时,也是极不客气的,直说蒋世安官职不高,倒用不着这佛珠。将二夫人气得半死,偏她现在是曾家长媳,又得罪不得,憋屈得自己偷偷哭了好几场,今日这才迟了。
第6章 佛珠
二夫人虽不是嫡亲的儿媳妇,萧老夫人却也极看不上萧桂这等做派,竟还敢拿捏欺负嫡母了!
“那佛珠你给兰姐儿留着!”萧老夫人直接了当地道:“桂姐儿若是想要让她自己求去!嫁过去这么些年都没怀上,也不知道着急子嗣的事儿,倒是盯着自家姐妹的东西不放!她若是还不依不饶,你让她来找我!叶姨娘那样儿的,能教出什么好的来!”
二夫人这才慢慢不哭了,四姑娘萧若也随着坐下来一起用饭。
萧央原本都是由婢女喂饭的,如今她自然是不愿意了,便自己伸手拿筷子,萧老夫人怕她不会拿,还关切的教她如何使用,她只好装作笨拙的样子学了一会儿,才慢慢夹菜吃。
吃完饭,三个姑娘要一起到流碧阁去学习绣艺。
流碧阁是座宽敞的小院落,院中有座开凿泉眼扩建而成的湖,这个时节却有袅袅烟雾腾起,倒有番朦胧意境。湖畔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一条长堤穿湖而过,堤岸上仍覆着一层未融的细雪。
绕过长堤,才看见一座金瓦白墙的小楼,她们练习绣艺便是在二楼,一则清静无人打扰,二则是因为二楼的窗扇都是用极难得的玻璃镶嵌的,透光极好。
萧老夫人特意请了苏绣、蜀绣都擅长的温师傅,温师傅年岁不大,尚不到三十,家中长子刚刚开蒙,幼子才不过九个月大。因家中有幼子需要照料,温师傅便不常在流碧阁盯着,指点了她们指法,又留了绣样,便会回家去。
萧老夫人原本担心温师傅分心,还想着再请一位绣艺师傅,萧宁却撒娇放赖的不肯,说只喜欢温师傅,这才罢了。
萧若与萧宁都学了几年了,除了指点些指法外,只让她们勤加练习即可,如今又加上了一个萧央,温师傅只好从头教起。
早就听闻萧家这位有些痴傻的六姑娘,开始还想着教起来只怕要费些心力了,没成想教起来才发现,竟是个天赋极好的!只不过手指力度不够,毕竟她年纪还小些。
萧宁是个坐不住的,温师傅让她和萧若练习绣蜻蜓,她一片翅膀还未绣完呢,见温师傅走了,便要出去玩儿,“园子东侧的梅花都开了,极是好看,咱们不如先去看会儿梅花,反正温师傅还要再等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呢!”
萧若安静的坐在一旁,微垂着头刺绣,什么也不说。
萧宁“哼!”了一声,撇嘴道:“一个是傻子,另一个是哑巴,真真是要憋死我了!”非要拉着萧央和萧若去东侧园子里看梅花。
萧若这才温声道:“流碧阁东侧与外院是挨着的,这个时辰大伯父和三叔父许是会见客,若是撞见了,岂不是对咱们名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萧宁反驳,“等再过几个月四姐及笄了,到时母亲一定会借着由头儿请教养嬷嬷来磨我的性子,到时我可就再出不来了!那梅花园子在温泉边上,与旁处的都不同,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又拿手指捅了萧央一下,“六妹你说是不是?”
萧央见她双眼晶亮的盯着自己,不忍打击她,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说:“不知道。”
萧宁不满,“六妹你这傻病怎么还没好全?大伯母那般聪慧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小傻子!你瞧大哥,咱们兄妹几个加一起都没他猴儿精!你一点儿也不像大哥的嫡亲妹子。”
萧央还是头一回听萧家人提起她母亲,她母亲在萧家似是一个禁忌,无人敢提,也只有萧宁敢说起。
萧宁还待再说,她身后的大丫头采月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不说话了。
采月小心地看了看萧央,见她小小的人儿,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似是没留意,才松了口气。又难免感叹,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关切,也不知道若是当年的大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心寒。
采月是萧府的家生子,当年之事,她也知道一些,只是零零碎碎凑不完整。
采月又劝了好半晌萧宁,萧宁见萧若和萧央都不肯去,便扔了手中的绷子,坐到窗边边烤着火炉边生闷气去了。
萧央的绣样简单,两朵五瓣的小花,她对这些绣艺十分熟悉,怕被温师傅瞧出破绽来,便故意绣的有些歪斜。她的两朵小花快要完成了,便听外头有个小丫头来传话,跑得气喘吁吁的,“二姑奶奶回来了!老夫人让奴婢请三位姑娘都过去呢!”
不是说过几日才回来么?萧央扭头看向萧若,见萧若面上虽然平静,握着针的手指都捏紧了,泛出青白来。
萧宁却是一下子高兴起来,“终于不用在这里拘着了!”牵了萧央的手,又唤萧若,“四姐,咱们快去瞧瞧,指不定这回二姐又要闹什么夭蛾子呢!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可不要忍着了,告诉祖母去,让祖母收拾她!”
萧若低下头,轻轻抿了抿唇,随即又笑了,她不过是个庶房庶女,若不是萧桂做的过分了,即便二夫人被欺负了,老夫人也不会管的,更何况是她呢?
三姐妹牵着手回寿安堂,萧央步子小,走不快,萧宁一路上都在埋怨,却仍是放慢了速度迁就她。
到了寿安堂,便见一个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褙子,葱绿盘金彩绣幅裙的女子坐在萧老夫人旁的矮墩上,她头上戴了累丝嵌宝凤钗,手腕上戴了一双赤金镯子,长了一张鹅蛋脸,妆容精致,正笑意盈盈的陪着萧老夫人说话。
虽是庶出,但毕竟是早就嫁出去了,是娇客,况且又成了曾夫人,身上也是有诰命的,萧老夫人再不喜,也不能绷着脸对她。
三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与萧桂言谈甚欢,那曾子铮再不堪,却是正经的大理寺卿,早晚有用得着的地方。
二夫人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萧宁低声道:“瞧二姐穿的,比我还鲜艳呢!”
萧若低着头不言语。
萧央便抿嘴笑她,“五姐还知道自己穿的艳呢?”
她们三个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萧桂的目光这时便扫过来,笑着问:“五妹和六妹说什么悄悄话儿呢,也说出来让二姐听听!”
萧央正要答话,便听萧宁先一步笑了笑道:“我和六妹方才正说,二姐这一身晃的我眼睛疼,瞧了许久才瞧清楚二姐的脸!”
萧宁是不怕她这个虚张声势的二姐的,等着她再说什么,反正她有的是话儿噎她。
萧桂脸色顿时便不好看了,三夫人瞪了萧宁一眼,忙道:“宁姐儿这性子真是让我给惯坏了,说话不知道轻重,桂姐儿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桂也不想得罪了三房,只能咽下这一口气,转了转眼珠儿,便拧着帕子,叹道:“都瞧着我面上光鲜,谁又知道我私下里过得有多艰难呢?”她侧身抱住萧老夫人的膝盖,话音儿中便带了哭腔,“大爷他那个人,心情好时待我也是极好的,若是犯了那犟脾气,便是我说什么他也是一分都听不进去的。前两日父亲在桃花巷与侍郎张大人的公子争执起来,还失手打了人,那张大人可是与摄政王有旧的,张大人不依不饶,非要将父亲告到大理寺去,可不把我急得不行么!昨日我瞧着大爷心情还好,便亲手给他做了几道小菜,求着他定要帮帮父亲才是,他也是怕得罪了摄政王,思虑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日起来,眼下都是青黑的,跟我说,父亲的事他定会帮衬,哪怕是于仕途不利呢,也不会让父亲到大理寺去遭罪!”
她说着便拿眼睛去瞟二夫人。
二夫人若非涵养好,又是在萧老夫人面前,她都想站起来挠烂萧桂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二老爷不过是与张大人的公子有些争执罢了,且是因为张公子喝多了酒而起的,昨日二老爷便说张大人请他去喝茶,此事便已经了了。再说那张大人与摄政王算什么故旧?人家摄政王恐怕连他家门儿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萧老夫人点点头道:“你一心为着你父亲,是个孝顺的,姑爷也好,亲戚之间可不就是要互相帮衬么。”
萧桂抹了下泪,面上却带笑容,“有祖母这句话,我便是做什么都值得了!只不过孙女是内宅妇人,又哪里懂他们官场上的那些个弯弯绕绕呢?生怕大爷因着这件事得罪了摄政王,孙女这两日连觉也睡不着,才想起母亲在大恩寺求的那串保仕途顺遂的佛珠来,想着孙女虽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这些年却是日日都是母亲身边侍奉,待母亲无一日敢不恭敬,才想着跟母亲求了那串佛珠来…”她眼泪倏地就掉了下来,却只有那么两滴,瞧着当真是分外可怜。
第7章 绢帕
说来说去,还是要那串佛珠。
二夫人急道:“母亲,那串佛珠是我为兰姐儿求的,也早就知会过姑爷了,连兰姐儿的婆母都是知晓的,若是此时给了桂姐儿,兰姐儿姑爷那边可怎么好?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家净拿空话套人么,又怎么让兰姐儿抬得起头来!”
萧桂笑容淡淡的道:“母亲这佛珠还没送出去呢,便知会的大姐婆家人都知道了,知道的说您是心疼大姐,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萧府倒要巴结着他们蒋家呢!”
二夫人气得手都哆嗦了,“桂姐儿,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嫡母,你竟敢这般不敬嫡母!”
萧老夫人握着二夫人的手,宽慰的拍了拍,对萧桂道:“既然你母亲都已经知会过蒋家了,那这串佛珠必得送过去了。你姑爷是个上进的,仕途上的事你不懂,便别多想了。”
二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又不肯在萧桂面前失了气势,硬是将眼泪强憋回去了。
萧桂敢恶心二夫人,却不敢对萧老夫人不敬,点着头应了,“祖母都是为孙女好,孙女都听祖母的。孙女只是想起大姐,便觉得自己可怜,大姐是嫡出,有人放在心尖儿上疼爱,不比我这庶出的…”
萧老夫人淡淡道:“咱们萧家的姑娘都是一般受疼爱的,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她懒得再跟萧桂纠缠,便对二夫人道:“既然桂姐儿也叫你一声母亲,你便也别厚此薄彼了,正好过几日咱们家要去大恩寺上香,你便也为桂姐儿求一串罢。”
萧桂立刻将脸贴在萧老夫人膝上,欢喜地道:“祖母待孙女真好!”看向二夫人,“多谢母亲了!”
想了想又问萧老夫人,“这回是全家一起去大恩寺?能住上三天三夜么?”
萧老夫人心中冷笑,人家为自己亲闺女在佛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当你也有这么大的脸呢?不愿再应对她,便敷衍道:“到时再说吧。映容,我有些累了,扶我去次间靠一靠。”
映容是房妈妈的闺名,房妈妈便笑着道:“夫人姑娘们不若也回去歇着吧,坐了大半晌了,定是累得慌了。”
众人才忙起身告退。
萧央她们三个落在后面,萧宁低声对萧央道:“你那时还是个小傻子,可不知道你这二姐做过的事,比这难看的都有呢!她还真以为自己变成了凤凰了,就因着她这名字,嫁到曾家后,竟将原本的一园子梅树都砍了,亲自看着改种了桂树,还将那园子改名冰蟾苑。以为自己是嫦娥呢,我看啊,她比那癞□□还招人烦!”
萧央方才便瞧着萧桂虽然妆扮的精致,瞧着煌煌,两颊却有些瘦削,适才她抬起手臂时,萧央还瞧见上面有一道青痕,虽不明显,却像是被人抽打所致。
像是知道有人在背后说她,萧桂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没敢再招惹萧宁,便笑着对萧若道:“四妹怎么还不过来?可是不愿意跟二姐一道儿回去?”
萧若快走了两步,低头道:“不是。”
萧央回到观山阁,见纪柔正坐在东次间的核桃木小炕桌前,看她在描红本上写的字,见她回来,纪柔便笑道:“阿央的字写的端端正正,竟不像是才学着写字的。”
萧央跑到纪柔跟前,纪柔便将她抱起来,放到炕上。
抱石将萧央穿在外头的夹袄脱下来,又沏了两盅杏仁茶。
萧央小小的抿了一口,她这个继母倒是没什么坏心思,非但不争不抢,反而一味的躲避,想了想便对纪柔道:“方才二姐回来,二婶娘和三婶娘都在祖母那里陪着,母亲怎么没去?”
纪柔有些不自然的道:“我身子有些不适…”
萧央上前拉住纪柔的手,郑重的道:“母亲不用怕二姐和三婶娘,您的身份比她们还高呢。再说还有爹爹呢,二姐或都三婶娘欺负您了,那就是伤了爹爹的脸面,爹爹定然不许的,祖母也会帮着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会帮着您!”
说得屋子里的丫头都笑起来。
纪柔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暖暖的,捏了捏萧央的小脸,柔声道:“好,以后有阿央帮着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二房住在西侧那片院子,二夫人在正房,三位姨娘都住在旁边的跨院里。因叶姨娘身边有两子需要抚育,便单独住了一个小院,还是二老爷亲自题的名,叫扶云阁,暗含了叶姨娘的闺名锦书。而另外两位姨娘,夏姨娘和曹姨娘则是住在福缘榭中。
大姑娘萧兰已经出嫁了,二夫人却仍留着她的院子,日日派小丫头打扫,萧桂原本是同萧若一起住在漪芷院的,自从萧桂嫁人后,那个院子便是萧若一个人住着。
从寿安堂出来,萧桂连面上的和气都不愿意维持,话也未与二夫人说一句,直接就去了叶姨娘的扶云阁。
叶姨娘刚哄了四少爷和五少爷睡着,放下床幔,吩咐丫头在次间看着熏炉,熏炉上正烤着四少爷和五少爷的夹袄。他们二人今年不过四岁,正是贪玩儿好动的年纪,院子里有雪未化,便非要去玩儿雪,丫头婆子们哪里挡得住,衣裤自然是都湿了。别的倒是罢了,只管洗了慢慢晾着,夹袄却是不好干的,等半干的时候,便放在熏炉上细细的烤,又香又暖和。
叶姨娘只比二夫人小了三岁,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保养得再好也不年轻了,等二老爷再有了年轻貌美的姨娘,她也只能像夏姨娘和曹姨娘那般枯守着。但是夏姨娘和曹姨娘好歹能得个衣食无忧,她得罪夫人那般深,若她失了宠爱,还不得被夫人踩死!
她不想坐以待毙,才一心指望着两个儿子将来能出息,自然是将这两个儿子疼爱到骨子里去的。况且二老爷只有她生的这两个儿子,将来二房的产业还不得都归了她儿子么!
像是看到了将来自己掌家那一天,都没注意到萧桂进来。
萧桂没让人通禀,自己挑帘子进来,便见叶姨娘凝望着两个弟弟,轻轻嗤了一声,“娘如今只记得儿子,只怕早就将我这苦命的女儿忘到脑后去了!”
叶姨娘这才转身看见萧桂,萧桂才回府时便命人通知她了,她知道萧桂先去了寿安堂,她女儿这性子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故而也从不担心萧桂被别人欺负了去,便笑道:“娘怎么会忘了你呢?快过来坐着!娘知道你回来,亲手做了你最爱吃的酥皮栗子糕,知道你爱甜的,特意放了许多糖!”
萧桂心里仍有些不快,“别是两个弟弟吃剩下的,娘才舍得拿出来给我的吧?”
叶姨娘自是知道自己这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徉怒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倒还吃起你两个弟弟的醋来!娘这般用心的教养你两个弟弟,还不是为了将来你弟弟出息了,也好做你的倚仗么!”
萧桂拿着一块酥皮栗子糕,幽幽道:“娘把我嫁到曾家去,也是为了将来能给弟弟们助力吧?娘可是一心都为着弟弟们着想,却亲手把女儿往火炕里推!”
叶姨娘这才觉着不对,忙道:“可是姑爷又出去胡天胡地了?”却也无可奈何,连二老爷在曾子铮面前都说不上话,她又能如何,只得劝慰道:“男人都是这般的,就爱些新鲜颜色,没过几天便腻歪了,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萧桂冷哼一声,“他去秦楼楚馆儿我又何曾管过他了,谁知这几日他竟连家门都不回,前日好容易回来,我伺候他梳洗,在他袖口里发现一块手帕,绣得可是精致得很!”
叶姨娘松了口气,“不过是一块帕子罢了,许是在外吃酒时哪个不要.脸的贱.人塞给他的,哪里值当你生一回气!”
“娘着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萧桂冷笑,“若是那乱七八糟的女人送给他的,我又何必在意?那块帕子绣工精细,花样儿竟是王嫔娘娘活着时亲手画的!王嫔娘娘擅画,画的蟋蟀戏草独一无二,还是后来镇国公夫人瞧着好了,借来描了样子,才在宗亲里面流传开。那花样儿是从王嫔娘娘那里流出来的,又只在宗亲这个圈子里传,谁又敢让这花样儿落到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手里去?不要命了么!”
叶姨娘在这后宅待了二十年,盛宠不衰,自然不是那没心机的。听到这里便沉默下来,这帕子若是那些妓.女.娼.优送的,自然不足为虑,但若是哪个宗亲贵女送的,桂姐儿这地位才是岌岌可危了。桂姐儿嫁过去已经两年多了,肚子半点儿动静没有,那曾子铮又岂是个守规矩的,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思虑了半晌才压低声音道:“那块儿帕子呢?”
萧桂面上冷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流了出来,“他发现帕子不见了,便疑心是我拿走的,我不承认,他竟随手拿了藤条打我。最后那帕子还是让他搜了去!”她将袖子挽起来,细嫩雪白的肌肤上竟布满了一道道青痕!
叶姨娘腾地就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他竟敢这般搓磨你!你怎么不去告诉你婆母?出了这等事,你婆母怎么也该管一管!”
“告诉她又能如何,她才不会帮我,少不得还会让她嘲讽一顿!”萧桂笑着仰头看向叶姨娘,“娘这回知道我在曾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当初娘让我想法子勾.引曾子铮,还坏了他跟光禄寺少卿嫡女的亲事,如今可是得到报应了!”
叶姨娘紧紧抱住萧桂,心里似压了重锤,堵得说出不话。
第8章 与梅
这两日正午日头足,屋脊上的积雪化了不少,顺着瓦隙滴落下来,入了夜气温骤低,便在庑廊下结了薄薄一层冰。
萧央早起穿戴好到寿安堂给萧老夫人请安,便见几个小丫头避开了正堂,在廊下滑冰玩儿。
菊影正从西次间出来,瞧见萧央,便立刻过来领着萧央慢慢从薄冰上过去,笑着道:“老夫人如今可是越活越年轻了,一早儿便起了童心,特地吩咐了廊下的冰谁都不许铲了,这帮小蹄子倒也会讨巧儿,竟就滑上了!”
进了西次间,萧老夫人正在跟三夫人说话,萧宁坐在她身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想来是被三夫人硬拽来的。见萧央进来,萧老夫人便让萧央过去她身边坐着,笑道:“你母亲今日来得最早,还带了笼虾仁饺子过来,上回你送来的豆腐皮包子和腌酸黄瓜也都好吃。悯柔这孩子就是太畏缩了,这般好的手艺竟是藏到现在咱们才知道!”
悯柔是纪柔的字。
“我刚打发她去后头帮着看早饭了。如今正好临近过年,府中事务又多,我也担心你三婶娘管不过来,这回咱们全家去大恩寺的事便交给你母亲打理,也让你三婶娘松快松快。”话虽是对着萧央说的,说完萧老夫人却看了三夫人一眼,“从嘉,你大嫂她毕竟还年轻,又没打理过这些事务,还不熟悉,你帮她多看看,这回去大恩寺若是出了纰漏,我可是要将你们两个一起罚的!”
这是怕三夫人暗中给纪柔下绊子。
三夫人面上一僵,随即便恢复了笑容,“母亲思虑得周全,我定会帮衬着大嫂的。”
其实萧老夫人作为婆母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因她重规矩又极好颜面,故而也做不出那等苛待媳妇的事情来。她虽疼爱幼子,却也不一味偏坦,她也知道自己终有没的那一天,若到时老大家的媳妇立不起来,影响的便是大房这一房人。于是在看到纪柔稍稍有点儿长进时,便迫不及待的让纪柔练习着打理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