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金陵尘烟 第五章 情缘错种

我恍恍惚惚回到房中,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此荒诞的事情,想到我可能摆脱不了的命运,孑然于世的孤苦,这使我连日来的故作镇定,强颜欢笑,自我安慰功亏一篑,泪水如决堤般侵袭了我。
我伏在桌上,大声哭了起来,此刻我只想尽情发泄,管她什么陈圆圆,历史,时空,只管拆穿我好了,让我死个痛快!
突然我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圆圆,你怎么了?”我心说莫非还有天外飞音?连忙停止嚎啕,却顿时觉得背后有股压力,以及重重的喘息声和浓烈的酒气。
我急忙反头,哪有什么神仙,分明是个男人。——原来是醉酒未走的冒辟疆,只见他面色稍转,但却另外透着关切。
这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我赶紧收敛刚才的非淑女行为,站了起来,细起声音,矫作道:“冒公子怎么在这?”
这下轮到冒辟疆脸红了,“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来了,酒醒后就…发现在此了,原来是姑娘闺房……这,这可……”
我心想肯定是春喜那些人擅自作主,将他抬来的,忙道:“冒公子,不必紧张,圆圆并无怪责之意;反倒是我,刚才让您见笑了。”我拭去泪水,为他倒了杯茶,“公子请坐。”
“请恕我冒昧,圆圆,你为何,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我只有岔开话题,“公子酒可醒了否?”
“喝过醒酒汤,好多了。”他用他那双并不明皓但内注清水的眼睛望着我,期待着我的答案,“圆圆,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委屈小生愿意分担。”
这一刻,让我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暖流,眼泪却也同时涌了出来,我能说什么呢?告诉他我来自未来世界?告诉他我不是陈圆圆?我连我自己是谁、怎么来的都不清楚,又如何能跟他说个明白?
我只好打诨道:“我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世,有些感叹,才哭出来的。”
冒辟疆也叹了口气,“姑娘的身世确实让人心疼,只是,姑娘不要总挂在心上才好啊。”
“哦?你知道?”这怎么可能。
冒辟疆微有些羞涩,道:“倒也听过一些。姑娘原本姓邢,私塾先生为姑娘改名为沅,双亲……跟随姑父,改姓陈……”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我心中一凉,这才是我的身世。
“圆圆……”冒辟疆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脸竟憋红了,“其实,其实,我看过你的戏,那是我一生难忘的。台下是人山人海,台上的你,你却似云中仙子,超凡脱俗……”
我心说,你看到的又不是我,是……猛然间,我心底一阵石破天惊,他说这些干吗?莫非……是了!他看过陈圆圆的戏,早已对陈圆圆心生好感,所以在先前的酒席上,对我也百般照顾,之后还来个鸳鸯填词…再仔细回忆他看我的眼神,还有现在的超级关心,腼腆吞吐的表情…分明显示出他对陈圆圆早就暗生情愫。说不定他还是故意醉酒,好借机留下!
我真是迟钝,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且不管他是对哪个陈圆圆有兴趣,我已对这件事情感到莫大的惊讶和兴奋。
惊讶的是,冒辟疆本该和董小宛是一对,为何会心仪陈圆圆呢?兴奋的是,这是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情,也让我看到了“认命”以外的一丝曙光!要是我和冒辟疆是一对儿,让他带着我远走高飞,不就可以摆脱宿命了?
这不由得让我有些惊慌失措,我竟故意打断道,“冒公子,天色已晚,我叫人早些送你回去罢,免得路不好走。”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我这突然下达的逐客令,让冒辟疆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的额头居然渗出了汗,两只眼珠好一阵子乱转。许久才稳定了些,“圆圆,”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全是汗水,“你,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情,只管讲与我听,我,我是真心实意关心你……”
我忙把手抽出,背在身后,在裙子上抹了抹。他又说道,这次开口向机关枪了,“我,我并非登徒好色之人,圆圆,我,我是真心倾慕你……”
……
眼前这个人,也就是现在才华横溢、名声享誉的四公子之一,这样一个人在我面前,因为我而变成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的傻公子,如此怎会不让我心中涌起波澜呢?可我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幽幽的美人,是的,“那董小宛呢?她怎么办?”
“小宛?”他的神情不由一变,头也渐渐埋了下去。虽然他没说什么,我已明白,董小宛终究在他心中占据着一方地位。
“董小宛对你一往情深,你又岂能辜负了她?冒公子,今日你说的话,圆圆只当从未听过。”说到这,我竟潸然泪下,不是为错失了一段情缘,而是丢失了一份希望。
“圆圆”冒辟疆忽然二话不说,将我一把揽入怀中,我这边晕头转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却感动起来,“没想到你对我如此情深意重!圆圆,我若抛下你的情意,岂不是要天劈……”
我心说,我对他哪来的“情深意重”?正要挣脱,他却越搂越紧了,“圆圆,你为我而落泪,这样的美人恩,我如何消受…我,我…只恨没能早认识你…你为我着想,宁愿放弃自己的幸福,这份大度体贴,谁人能比?圆圆,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舍弃你!”
……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与我隔了几百年,虽然无法明白我所想,虽然我与他完全不了解对方,但此刻,我只想伏在他的肩上,享受这片刻的温暖。我放弃了挣扎,双手轻轻环住他,把头靠在他那并不坚实的肩膀上,任由孤寂的泪水夺眶而出,湿了他雪白的衣襟……

卷一 金陵尘烟 第六章 欲托终身

被冒辟疆紧紧拥抱的我,不禁想到,我和他之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再怎么说,陈圆圆,终究也是个妓女,妓女和男人,在妓院,有点什么也是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我突然间有个很恶毒的想法,我要让冒辟疆永远留在我身边,虽然这对董小宛来说,有些太不道德了,但我需要摆脱“陈圆圆”这个命运,我也要学陈圆圆那样和情郎私奔!还非我淌这混水不可?不论成败,我都应该赌一把,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是对我现在的形容吧。
要留住一个男人,身体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作践自己,出卖自己,但我的敌人是命运,我要好好搏一把!
虽然有了这个“毒计”,我却还是不知怎么开口。这时,冒辟疆已经将抱我的双手渐渐放松了,我只好顺势脱开他,冲他微微一笑:“冒公子……”
“圆圆”冒辟疆打断道,“你怎么还这样称呼我?”
我心中暗笑,嘴上却迅速改口,柔声道了句“冒郎”,直把冒辟疆叫得“脸泛桃花”,一激动又抓了我的手。
我又说道:“冒郎你不会是酒醉胡说,等会儿走了,酒把今日说的话忘个一干二净罢?”
“圆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冒辟疆,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不如,我来启个誓。”硬是将他又逼急了。我赶紧往他怀里歪,稳住他,“冒郎别生气,圆圆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冒郎待我的情意,圆圆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只是担心冒郎被朋友耻笑,被父母责怪,那,圆圆的罪过就大了……”
“圆圆放心,冒某决不负你。况且圆圆你才貌双全,见识过人,又贤惠体贴,这样的可人儿,垂青冒某,是天大的福气啊。”冒辟疆突然口若悬河起来,看来人若得意便猖狂啊!
我一咬牙,放出话来:“冒郎如此看重圆圆,圆圆愿将一切都给冒郎!”
这样的话,相信傻子都明白。果不其然,冒辟疆的呼吸马上变得急促起来,他那滚烫的手轻轻托起我的下颌,我不得不正对他那对眼睛——里面满是惊讶、激动、欣喜。那一瞬间,我的心跌入了谷底,我就这样草率,把自己交给了一个古人!
“圆圆”他的声音突然变了,甚至带了些哭腔,他伸手抚弄起我的头发,摩挲我的脸庞……
此时,我想起了一句诗——春宵一刻值千金,颇有些无奈和搞笑。我以为他肯定要吻我了,结果他直接牵着我的手走到床边,拉我坐下,一把扯下他那边的床帷,将我揽入怀中,慢慢地倒在了床上……
我的心终于狂跳了起来,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我闭上了双眼,不敢看他。只觉得他的脸越靠越近,呼出的气体直袭我,他的嘴唇也伴着喘息,封住了我的口……
此刻,我告诉自己,爱上这个男人吧,毕竟这是个不错的男人,毕竟这是种全新的体验,毕竟他是在这里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毕竟这可能是我摆脱“命运”的唯一方式。
就在我说服自己接受他,接受自己的行为时,冒辟疆的舌头已经撬开了我的双唇,他温柔却又热情的吻着我,双手缓缓地抚摸着我,我试着回应,试着投入……
突然间,我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自己置身于什么异度空间,压在我身上的不是冒辟疆,而成了千斤重的巨石,万丈高的海浪!
我的脑中似是一片空白,又似充斥了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我惊恐万分,伸手奋力推开……

卷一 金陵尘烟 第七章 鸳梦难成

“圆圆,你怎么了?”
我缓过神来,只见冒辟疆一脸疑惑的望着我,气喘未平。我更是大口呼着粗气,想到刚才的状况,余悸未消。
“圆圆,你后悔了吗?”冒辟疆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心想肯定是刚才我一把推开他,让他生了疑心了;我连忙收拾情绪道:“冒郎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只是,刚才……”我竟一时语塞。
正不知如何作答,门外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正要询问,门已被撞开,我这才想起自己连门都没锁。
屋内已经充满了鸨母的声音:“圆圆…圆圆…咦,你就睡了么?”
我赶忙翻身坐起,掀开床帘。
“哎呀!”只听鸨母一声尖叫,“怎地冒公子在这?”
我一边扶冒辟疆起身,一边道:“妈妈这话是怎么说的?冒郎不在此还能在哪?”
冒辟疆又拿出一锭银子,比先前那个还大些,正要递到鸨母手中:“妈妈,暂且收下这,只当是茶钱。”
鸨母眉开眼笑,立马就要接过,忽然,她收了笑容,一反常态打住了:“冒公子的银子,老身愧不敢收,冒公子肯赏脸来此,已是让老身笑得阿弥陀佛了。冒公子,天色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去罢。”
她这分明是赶人走!我有些慌了,连忙制止:“妈妈不必费心了,冒郎今晚留在这。”
鸨母瞪了我一眼,正要开骂,忽而转脸对我笑了起来:“先不说这了,圆圆,你来看看这个。”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端着个黑漆小木匣。拿起细看,雕龙刻凤,小巧玲珑,十分精致。
“这是什么?”我抬眼看看鸨母,她却卖弄起来,“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满肚狐疑,掀开盖子,瞬间一道亮光闪出,十分刺眼,忽然光度陡弱,汇于一点,我这下算看的清楚,不由发出从未有过的惊叹:
呈现在盒中的是一颗黑色的滚圆珠子,鸡蛋大小,绝顶的光滑圆润,晶莹明亮,发着淡淡、高贵的幽光。
冒辟疆也不自禁赞道:“如此大的黑珍珠,实在是稀世珍宝。”
鸨母一阵得意:“冒公子好眼力!这颗珍珠肯定是价值连城!圆圆,这个珍珠啊,粉红色为上品,银白色就差些了,黄色最差。至于黑色,由于难得,最贵了。况且这样大个,不晓得几辈子才能看上一次……”
虽说这样的宝物也让我心痒痒,但鸨母也太失礼了,我于是道:“既然是宝物,你小心收好罢,拿出来作什么?”
“哪呀,这宝贝可不是给我的,这是给乖女儿你的!”
“给我的?”——我也有机会得这个珍宝?
“是啊,田大人专程让宫里的公公送来的!你看看,我说你是凤凰命吧。”鸨母兴奋道。
冒辟疆有些慌了神,他拽住我的衣袖道:“什么田大人?就是那个田国丈?他,他为何送你这个?”
我还未来得及应对,鸨母已抢占先机:“我家圆圆生得风流艳丽,田国丈眼力好,早就相中我家圆圆……”
我慌忙打断,对鸨母吼了句,转而对已露出失望神色的冒辟疆道:“冒郎勿听她混说,圆圆一心一意对冒郎,绝无他想。”
“你说什么!!”这下,鸨母眼露凶光,俨然一只母大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竟然要和当朝国丈作对不成???想害死老娘么?”
我心想千万别把老巫婆惹火了,否则大计难成,便只好安抚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她神色稍松弛了些,对她耳语道:“选妃是件秘密的事情,你难道要大肆张扬么?小心人头掉得更快!”
估计这次和冒辟疆是不能有什么发展了,我看鸨母不发话了,只好打发冒辟疆早些走,以免争端:“冒郎,今日我和妈妈还要说些私房话,你先回去罢,改日再来也不迟。”
冒辟疆眉宇中露出一股哀色,他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文坛风云人物,今日却受了这些委屈。他强忍着内心的困惑与失望,礼貌地跟我们告别,拒绝了院里小厮的护送,一个人踉跄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有些悲伤,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点点爱怜。鸨母却在这时开口:“幸亏刚才没冲口说出来,否则真格搞不好要被干掉呢。”
“知道就好。”
鸨母并未罢休,她扯着我道:“你就要进宫伺候皇帝,你在这和冒公子掺和什么?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们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是发病啊?”
我自己还窝了一肚子火,便没搭理她。
鸨母突然煞有介事对我道:“圆圆,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处女?这要是不是,会不会……”
我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失忆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这下,鸨母开始担心了。
不过,她马上又恢复笑脸,凑到我耳边告诉我就算不是处女,又该如何如何之类……

卷一 金陵尘烟 第八章 寇家芳菲

第二天,直到晌午,冒辟疆都没有出现。我有些慌了,真有些怕他一去不返。田国丈昨天说了今天又会过来听我的决定,我该如何应对呢?
鸨母现在虽对我象宝贝一样宠着,却也把我当宝贝一样看着:她已经丢了一次陈圆圆,岂能再丢一次?
然而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田国丈来把我带走,我得出门活动活动——
“妈妈,我想到寇家去。”到南京这么久,我只知道寇白门家怎么走。
“你去那作甚?”
“我整天窝在这里也无聊。况且小姐溜走了,只有寇白门知道,我不过去安抚一下,和她对对口供,怎么瞒天过海?”
鸨母觉得有理,便叫春喜陪我一同去,好生叮嘱了她一番。我知道这名为陪同,实为监视。
寇家位于钞库街,离陈家倒也不远。我和春喜远远望见寇家,就不由地吓了一大跳。只见门口列队站了好一批人,约摸三十个左右,全是一众打扮,据我的经验分析,应是某大户人家的仆役。细看之下,人群后面还有顶大轿子。
春喜有些怯怯地拉我衣袖,低声问道:“什么人那这么气派?”
我心中一凛,已然有了答案。如果猜得不错,这人应该是那个名声赫赫的保国公朱国弼。就是这个人,为迎娶寇白门,派五千名兵士手执红灯,照亮道路,营造了南京城空前的娶亲场面;也是这个人,惺惺作态,骗取了寇白门曼妙的青春,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我不由叹息了一声,引着春喜跨进院门,往里直奔——
“哎哟!”我横冲直撞,竟和来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一看,正是我要找的寇白门。
她见到我,略微一惊,张口叫了个“葱”字,忽而想起忌讳,忙把后面那个“头”字咽了回去。
我这才发现她身旁还站了个人,只见他头戴束发金冠,穿件白蟒箭袖,腰带上还点着银白珍珠。面目还算清秀,但瞧他的富贵样,定是纨绔子弟朱国弼无疑,心中实在生不出半点好感。
“这位小姐是……”他似是问寇白门,又似是直接问我。
我强作笑脸,微微一福道:“陈圆圆拜见国公大人。”
“哦?小姐就是陈圆圆?——只是,在下与小姐素昧平生,小姐怎识得在下?”
我虽鄙夷他,却也不得不奉承他,溜须拍马一番:“小女子虽未见过大人,却也知道整个南京城,唯独您有这样的气魄,有这样的派头啊?”
说得酸度,让我都有些为自己的厚颜无耻脸红了。朱国弼还是相当高兴,笑道:“陈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啊。田国丈实在好眼力。”
我心下一痛,原来他也知道我被选中的事情。这也难怪,他和田国丈同朝为官,都是国戚,自然会一起通通气的。
他转头对寇白门道:“湄儿,我本就要走了,也不耽误你们姊妹俩聊天了。”
寇白门冲他淡淡一笑,略微颔首,算是道别。朱国弼便向我们礼貌的拱拱手,迈步出了院门。
只听见门外一人高呼“起轿”,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扬长而去了。
……
少了朱国弼,我反而觉得尴尬了。我都不知道该象以前那样称呼她为寇小姐,还是把自己当陈圆圆,叫她声“姐姐”。
倒是寇白门先开口把春喜打发:“你到后面屋子去和小秋耍乐子吧。”
春喜正犹豫着,我佯怒道:“你还不去?还怕我跑了不成?”恰说中她心中所想,她被吓了下,悻悻退去。
寇白门携了我的手,并不进屋,只往院中墙边一处石桌前坐下。虽是露天,正因为一览无余,反倒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寇白门直接就把话明说了:“你家小姐的事,先前陈妈妈对我倒也说了。其实,昨日你家小姐还托人捎口信给我,说她将会常住苏州。”
我没料到寇白门居然知道陈圆圆的下落,并且将这件秘密告诉我,我试探道:“你告诉我,不怕我告密?让人把小姐给捉回来吗?”
寇白门故作高深地微微一笑;“我告诉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为人,相信你会成全她的美满姻缘,毕竟她也救过你的命吧……只是,我对你开诚布公,也希望你对我真心相待,或许我也可以帮到你啊。”
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来找她,不仅仅因为我只认识寇家,还因为她的侠名。
只听她问道;“你,你不是叫葱头吧?”
我心中一咯噔:“寇姐姐,此话怎讲?”
“凭你的才华横溢,想必并非出身一般人家。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对你的身世有所保留?”
我无奈道:“我确是有难言之隐。只是我的身世,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家小姐应该对寇姐姐讲过,我昏迷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葱头这个名字只不过是胡诌的。”
寇白门愣了愣,似是对我的答复不大满意,但仍旧大方笑道:“是谁都无干紧要,重要的是你现今才是真正的陈圆圆,你放心,这个秘密我会替你保守的。”
说完,她站起身,拉我往她闺房奔,一边道:“圆圆,我来为你引荐一个人吧?”
我心中不禁纳闷:这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物,还缩在她房中?

卷一 金陵尘烟 第九章 柜中君子

步入寇白门的闺房,迎面一阵兰花香,沁人心脾。兰,花之君子;寇白门,群芳中的女侠。兰花配白门倒是最恰当不过了。
寇白门进门便唤道:“吴大人,你快出来吧!”
我心中登时晴空霹雳。这“吴大人”三个字让我如触电一般,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吴大人,不会就是吴三桂吧?难道,今日,我就要见到那个冤家?
突然,旁边柜门倏地打开,探出一个头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却也让我从触电中回转过来,仔细打量起他:但见他一袭黑色,和冒辟疆一般高矮,年纪也相若。面目倒是可亲,唇上留着一撇胡须。
心中倒没生出什么厌恶,只暗自算计:吴三桂是1612年生的,今年是崇祯十五年,也就是1642年,他应该是三十出头,看年龄倒也符合。
他没等站稳,就急急忙忙整了整衣帽,一边道:“那个保国公实在让我给憋坏了,我竟着实做了回柜中君子,实在汗颜。咦?这位姑娘是……”
寇白门先还露出羞赧神色,连声道歉,看他询问起我,便高兴地介绍道:“吴大人,这位就是陈圆圆。”
他眼睛一亮:“哦?酒垆寻卞赛,花底出陈圆。在下今日终于得见陈姑娘,在柜中半日,倒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