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文道:“对咱们都这样,就怕秋竹她们要吃大亏了。”
母女正说话,听见楼下汽车响,齐齐一瞧,便见一辆车子停在院前,车门打开,下来两个时髦女子。
两个女子皆穿了高领长袖旗袍,花色素淡,俏丽而不落俗套。
崔秀秀认了出来,走在前面的女子是大儿媳李惠君,走在后面的是二儿媳胡碧华。
她马上朝里喊道:“苏嬷嬷,章妈妈,来梳头!”
苏嬷嬷和章妈妈忙忙拿梳子出来,帮她们母女挽起头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
她们才收拾好,李惠君和胡碧华就上楼了。
“给太太请安!太太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给太太置点日常用品。”
崔秀秀含糊道:“临时决定陪着青文过来的。你们用什么,我就用什么,也不用另外置办。”
李惠君笑着说:“太太有所不知,这边日常用的东西跟老宅有些不同,我们惯用的,就怕太太用不惯。”
崔秀秀淡淡一哂,这是说她们用的奇巧东西,她从老宅来的不会用?
胡碧华却是忙和宁青文打招呼,笑着说:“文妹妹个子又高了一些,瞧着更出挑了。”
四人正寒喧,朱妈又上楼了,带笑跟李惠君道:“三太太说了,因太太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了,一时来不及收拾新的房间给太太住,正巧大少奶奶的房间是上个月刚收拾过,又做了新衣柜的,便想让大少奶奶腾一腾,让给太太先住着。”
李惠君一怔,接着喊起来道:“哪我和青恒住哪儿?”
朱妈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三太太说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暂且住在客房。”
李惠君当着崔秀秀的面,又不好马上驳回去,一时脸色变了变,淡声说:“我下去问问三姨太,有没有别的安排。”
胡碧华马上也站起来道:“我陪你下去。”
宁青文:唔,三姨太的手段确实厉害!母亲一旦去住了大嫂的房间,大嫂自然恨不得母亲赶紧回老宅,不要占着她的房间。大哥在大嫂的埋怨下,也不会站在母亲这一边。
二哥是二姨太的儿子,本来就跟母亲不亲,二嫂那就是面子功夫,现下怕大嫂闹起来不腾房间,会让她腾房间,肯定是去搁话说自己如何如何腾不了房间的。
母亲住得不顺心,说不定很快就回老宅。
宁青文沉吟一下,吩咐朱妈道:“带我去瞧瞧我的房间!”
朱妈向里一指道:“大小姐的房间就在二楼,呶,那一间,一早就收拾出来了!”
宁青文便起身,过去瞧了瞧自己的房间。
她瞧一眼回来,便跟崔秀秀道:“阿娘,我房间大,要不然,你跟我住一间?”
崔秀秀冷笑道:“哪有正室太太跟女儿挤一间房,让姨娘住着正房的理?等你爹回来,要问问他,到底谁是妻,谁是妾?”
宁青文:好么,晚上要有热闹好戏看了?
一会儿,二姨太方兰香却是跑了过来,委屈巴巴道:“太太,三姨太欺负人,她说房间不够,让我跟下人住一起。”
崔秀秀没好气说:“你跟我哭诉有什么用?待老爷回来,跟老爷哭诉去,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朱妈见崔秀秀喝斥二姨太,怕殃及池鱼,忙忙溜了。
二姨太垂泪了,“我三十多了,再跟老爷哭,会被嫌弃的。”
苏嬷嬷和章妈妈在旁边听着崔秀秀说话,却是燃起熊熊斗志。
苏嬷嬷:“太太,三姨太那张脸,其实是用粉糊出来的,要是洗了粉,未必有二姨太好看。我看可以打扮一下二姨太。”
章妈妈:“老爷今晚要是宠了二姨太,说话自要向着咱们些。”
崔秀秀不置可否。
宁青文:呀,一帮大龄内宅女人,要开始角手段争宠了么?好期待好兴奋!
苏嬷嬷和章妈妈说着话,一拉二姨太,“走,咱们把压箱底的衣服抖出来换上,再重新涂点粉,包保你艳压群芳。”
崔秀秀鼻子里“哼”一声说:“咱们坐铁壳车时,一车厢倒有一半露脖子露脚踝的女妖精,再到了这儿,一屋子也占了半屋子妖精。可见,现在男人就喜欢妖精。兰香是有一张好脸,但没有妖精作派,老爷未必给她脸。你们不必费劲!”
苏嬷嬷和章妈妈闻言有些沮丧,喃喃道:“太太言之有理。”
宁青文这时候笑吟吟出声了,“咱们请大嫂打扮二姨娘不就行了?”
崔秀秀点了头,吩咐章妈妈道:“下去请大少奶奶上来说话!”
李惠君很快上来了,脸上犹有怒气,语气硬绑绑道:“不知道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崔秀秀淡声道:“你的也不用急着腾房间,我要住那间,待老爷回来再理论。”
李惠君一喜,语气马上软和了,“太太,青恒已经去接老爷了,估计晚饭前回来。”
崔秀秀这才指一指二姨太说:“兰香对老爷情深义重,久不见老爷,今晚想服侍老爷,只又怕老爷嫌弃她衣着土气。你身段跟她差不离,借一套新式衣裳给她,打扮打扮她,再带来给我瞧瞧!”
李惠君一怔,紧接着回过神来,笑吟吟道:“太太,说到打扮人,我这个有心得,二姨娘交给我,定让她变一个样子。”
她说着,领走了二姨太。
过了大半个时辰,李惠君上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含羞带怯的时髦女子。
众人一瞧时髦女子,全呆了,这,这是二姨太?
此刻的二姨太,穿了一件青花缎旗袍,胸丰腰细,白生生一段脖颈,长长一截小腿,黛眉红唇,耳际两颗坠子轻轻晃动,越加显得娇艳。
崔秀秀:果然一打扮就成了妖精,瞧着倒是不输楼下那妖精。
宁青文:吼,看不出二姨太挺有料,收拾一下完全变了样,瞧着我见犹怜,很有杀伤力。
得让这杀伤力发挥出最大效果才行!
宁青文一把拉过二姨太,把她推到墙角,双手撑过去说:“二姨娘,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待会要照做!”
二姨太缩着肩膀道:“大小姐请吩咐!”
宁青文附到她耳边道:“待会儿我爹回来了,你得迎出去,娇滴滴喊一句,然后摔倒在他怀中……”
二姨太吓白了脸,“这是妖精作派,会被太太处罚的。”
宁青文再贴近一点,“不瞒你说,这是太太的意思,你照做,到时有赏。”
说着又吩咐几句,最后加重语气,“关键时刻,你不管要不要,都要娇滴滴说,老爷,我要!”
二姨太腿一软,差点摔了。
第4章 第 4 章
宁博远坐在车上准备回家,心里极是不快。
他让家仆孙福和顾妈去接女儿宁青文到上海,可没想到崔秀秀会带着老宅一家子人也跟来了。
可气的是,崔秀秀既要来,事前不透一点风声,不捎只言片语,突然就来了,简直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宁公馆住了三姨太,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人,还有女儿宁青语并几个家仆和几个老妈子,本来就有些挤,勉强收拾出一间房间来给宁青文住着还好,再挤进崔秀秀诸人,不成闹市了么?
再一个,崔秀秀个性要强,这到了上海,就算诸事不通,只怕还要摆正室的款,哪不得跟三姨太起冲突?
他都这个岁数了,只想享点温柔,平平静静过日子。
崔秀秀带着人来了,这不是要打破宁公馆平衡,存心不让他好好过么?
宁博远想起崔秀秀的脾性,心下就焦躁起来。
没错,崔秀秀当年是名门闺秀,但世事变迁,她娘家早成了破落户,她在老宅端着架子还罢了,到了上海若还端架子,那便是不合时宜之举。
宁青恒见父亲脸色阴沉,便小心翼翼道:“阿娘来都来了……”
宁博远打断他的话道:“青文都十八岁了,在老宅养成懦弱的性子,凡事憋在心中,被赵晋然退婚了,一个转头就撞墙寻死,惹人笑话,这都是你娘之过!”
他接着郁声说:“现接青文到上海,是要让她接触新事物,到时寻一个合适的人嫁了,你阿娘跟来,反而要坏事。”
宁青恒腹诽:阿娘能坏什么事?你不待见她就直说,非得编借口。
宁博远揉揉额角,“对了,马一鸣见过青文了么?”
宁青恒答道:“适才见过了,他对青文印象不错。”
宁博远脸色缓了缓。
马一鸣的舅舅在政府任要职,女儿如果和马一鸣成亲,对宁家一家子的前途,大大有帮助。
车子很快到了宁公馆门前,宁青恒先下车,帮着打开车门,让宁博远下来。
宁博远抖一下薄呢大衣,抬步进门。
斜地里,便见一群人迎了出来。
“老爷!”打头一个时髦女子冲得最快,声音娇腻,三两步到了跟前,想要蹲身行福礼,不提防旗袍下摆太窄,一个趑趄,直直朝他怀中摔过来。
宁博远手一伸,牢牢架住了时髦女子,正要把人扶正,时髦女子却是一个顺势,偎进了他怀中。
宁博远诧异,低头一瞧,和时髦女子打个照面,当下失声道:“你是兰香?”
方兰香娇怯道:“老爷,我穿不惯这些时髦衣服,一走动就要摔,能靠着您走路吗?”
宁博远下车时,心里预设了场景,认为妻妾这会正在争吵,他进门时,定要头痛万分的,没有料到妻妾都平平静静迎了出来,其中久未见面的妾还变身时髦女子,温香软玉满怀抱。
他伸手一扶,扶在方兰香腰上,示意她搭在自己手臂上走路。
方兰香本来紧张万分,待见宁博远没有甩开她,还当众伸手臂给她搭着,心下直念佛祖保佑。
里面已在摆饭,待宁博远一回来,众人便上桌了。
方兰香一直粘在宁博远身边,一至桌边,顺势坐在他右手边。
崔秀秀已是落座,坐在他左手边。
三姨太脚步一慢,只得坐在方兰香下首,一时暗暗生气。
其它各人按顺序落座。
宁博远扫一眼饭桌,问道:“青杰和青语呢?”
三姨太答道:“他们出去见朋友,说是今晚不回来吃。”
宁博远冷哼一声说:“青杰也罢了,青语是年轻姑娘,交友要谨重。”
三姨太一下扯开话题道:“老爷,太太突然带了许多人来,这住的地方要如何安排,请老爷示下!”
宁博远转向崔秀秀,皱眉道:“你要来,为何不事前告知一声?”
崔秀秀看一眼二姨太,“老爷,是兰香想念你,一直求我,说让她跟着青文一道来上海见你,我想着青文胆小,兰香又没见过世面,临时决定陪着她们一道过来,便来不及提前告知。”
二姨太摇一下宁博远的手臂,怯怯道:“老爷,都是我的错!”
宁博远听着美人娇语,莫名受用。
说实话,三姨太这些年管家,在下人面前耍惯了威风,早年那些娇怯渐渐消失不见,宁博远是遗憾的。
现下二姨太一来,这装扮,这举止,十分撩动他的心啊!
二姨太见宁博远没有生气,反倒怜爱看她一眼,一时受宠若惊,莫名脱口道:“老爷,我要!”
宁博远:“……”
众人:“……”
宁青文抚额,忙道:“二姨娘,你是要鸡翅吗?”
二姨太脸颊腾起两朵红云,羞得不敢抬头,低声道:“我要鸡翅!”
宁博远抬手,挟了一块鸡翅放在二姨太碗里。
众人皆惊,老爷什么时候学会帮家里人挟菜了?
三姨太差点想摔桌,好么,还是小看老宅来的老虔婆了。
一个端正室的架子,一个瞬间化身小妖精,老爷一进门就被操纵了,天哪!
饭毕,老妈子端水来给众人漱口。
崔秀秀趁机说:“老爷,可怜兰香对你一片痴心,今晚便让她服侍你罢!”
宁博远看一眼二姨太,见她娇羞得像新嫁娘,心中瞬间起了一阵愉悦感,点头道:“她今晚跟我住书房,明天再让人收拾一间房给她住。”
“谢谢老爷!”二姨太抬头瞥一眼宁博远,又忙忙低头,状似十八岁少女。
宁青文看着好戏,特别想笑。
崔秀秀一下又想起什么来,跟宁博远道:“老爷,适才三姨太说不好安排我的住处,想让青恒夫妇腾出房间给我,我觉着太折腾,若不然就……”
毕竟是正室,让她去住客房,传出去不好听!宁博远打断崔秀秀的话道:“你先住青语的房间,让青语跟青文住一间。”
“好,我听老爷的!”崔秀秀欣然应下。
三姨太闻言,差点想吐血。
公馆里除了正房,就数宁青语那间房的风景最好了。
她委屈求全,就是想给女儿谋最好的东西,现在……
宁青语半夜回到家时,便被三姨太拉进了房间说话。
三姨太:只有抓紧把宁青文嫁走,再把崔秀秀诸人赶回老宅,一切才能恢复平静。
宁青语听得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被崔秀秀占了,自己以后要跟宁青文住偏房,一下就爆发了,“凭什么?她们在老宅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来抢我的房间?”
三姨太忙捂住她的嘴,“小声些,莫要吵得大家都听到了。”
宁青语掀开三姨太的手,“房间都没了,还不许我吵?我去找阿爹说理!”
三姨太一把拉住宁青语,叹息说:“没用,你坐下听我说!”
楼上,宁青文在崔秀秀房间说话。
苏嬷嬷跑上跑下,端了一壶水上来,斟两杯水递给宁青文和崔秀秀,一边说:“太可气了!我说太太要水,朱妈和顾妈全推托,说这事归厨房的李妈管。我去厨房,李妈说她忙着煲汤留给二少爷和二小姐,腾不出炉子烧水,把我气得呀!”
宁青文问道:“哪这壶水是怎么来的?”
苏嬷嬷“唉”一声道:“不是我要到的,是雁儿要到的。”
“今晚二姨娘服侍老爷,雁儿在书房外听使唤,她过去要水,李妈赶紧就腾炉子烧水了,我顺道要了一壶。”
“全然想不到,太太要喝水,竟然要仗雁儿的势!”
苏嬷嬷还在生气,“太太是正室啊,这公馆的人全然不把太太放眼里,只去捧三姨太!”
崔秀秀道:“公馆这些人的态度,代表了老爷的态度,她们捧三姨太,也是因为老爷看重三姨太。”
宁青文闻言点头说:“阿娘,你是一个明白人。”
崔秀秀叹了口气,招手喊宁青文坐近些,低声道:“青文,我瞧你还真的像换了脑子,有件事,便跟你说了罢!”
宁青文一惊,啊,您老可别跟我说,你得了绝症要死了之类的。
崔秀秀斟酌一下言语道:“你阿爹当年跑到上海,是变卖田产,把家里所有钱带来打点上下,之后,他一分钱没给过老宅。”
宁青文惊吓了,“哪你们这些年……”
崔秀秀道:“当年是你祖母拿出嫁妆,供着一大家子吃喝,至你祖母去了,丧事等,也是用你祖母剩下的银钱办理的。丧事一了,你祖母的钱也用尽了。之后,就是用我的嫁妆银子在支撑一大家子吃喝。”
“我这次下决心跟你到上海,一则是要帮你择一个良人,二则是我的嫁妆用得七七八八,没剩多少了。这剩下一点,要留着给你当嫁妆。”
崔秀秀顿一下,“我带着这些人到上海,是要来吃你爹的,喝你爹的。既要吃喝他的,有些气就得受着。待你嫁了,青恒若能自立,也愿意奉养我这个母亲,我便留在上海,若他不能,我再回老宅。”
宁青文一下握了崔秀秀的手道:“阿娘,您就留在上海,我养您!”
崔秀秀一下低头,隔一会才说:“你这个丫头,还养我呢?不让我操心就好了。”
宁青文认真说:“阿娘,您不用忧心,我一定会成为天边最亮那颗星,让您骄傲!”
崔秀秀一下失笑,消了满腹愁云,“好,我等着!”
第5章 第 5 章
崔秀秀并不把宁青文的话当真。
但宁青文说这句承诺时,是十分认真的。
前世,她大学毕业那一年,父亲因病去世,那时一切事有母亲撑着,虽然悲伤,母女互相安慰,互相扶持,互相温暖,一段时间后,再提起父亲时,已能如常谈论,不会一提就落泪。
两年后,母亲查出绝症,已是末期,病情急转直下,煎熬四个月就去世了。
宁青文办丧事时,全程机械麻木,并没有如何悲伤。
直至办完丧事回到家,一屁股坐到地下,才哭了一个昏天黑地。
世上最爱她的人已成灰,消失不见,再无相见之日。
几个月时间过去,她都没法走出丧母之痛。
每早起来,都希望母亲还在,一睁眼知道母亲不在了,一股绝望痛苦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劲,一切似乎都是没有意义的。
一切的努力,努力给谁看呢?
一切的进取,进取给谁看呢?
最爱她的人没了,她生存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直至服装工厂的管理人员找来,告诉工厂是她父母一辈子的心血,希望她能接管,她终于挣扎出精神,接管了工厂,日夜忙碌,想要暂忘痛苦。
只是午夜梦回,会突然坐起,又哭得断肠。
世上还有谁会像母亲那样爱她呢?
没有了啊!
直至那日穿越,见着崔秀秀……
崔秀秀是旧式妇女,但是相貌和性格,极像她母亲。
崔秀秀虽然在言语上表露不多,但是宁青文感觉到,崔秀秀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就和当初母亲那样无私的爱她,为她打点一切。
崔秀秀就算察觉她撞墙后似乎跟以前不同,依然如前一样爱她。
宁青文还笃定认为,一旦碰到生死之事,崔秀秀愿意为她赴死。
在这世上,有一个爱她的母亲,她便愿意好好活着。
她开始有了斗志,想要让崔秀秀过上好日子,想要成为崔秀秀的骄傲。
想要好好奉养崔秀秀!
她被赵晋然退婚让崔秀秀脸上无光了,那么,她以后就要让赵晋然后悔,把场子找回来,让崔秀秀脸上有光。
她定要成为光彩夺目的人,让崔秀秀跟着发光。
等宁青文出房,苏嬷嬷忍不住跟崔秀秀道:“太太,大小姐是变了许多,坐铁壳车时,我已看出她与众不同。”
崔秀秀点头说:“是变了许多,但有一点没变。”
苏嬷嬷问道:“哪一点?”
崔秀秀闭上眼睛道:“对我那份真心没变。凭着这一点,我便知道,她依然是我女儿。”
“我瞧她撞墙后性情大变,本来也疑心她中邪,想要请道士做法,但回心一想,她如今这性情,才适应这世道,变了没准是上天施恩呢!”
崔秀秀睁开眼睛,“你瞧上海这地儿,外间到处是铁马在跑,在这屋里想洗漱,也不须打水,一拧那个铁把,水就出来了。适才晚饭,客厅那边一个圆盘子‘滴滴’响,朱妈去拿起,跟那边说话,放下之后跟老爷禀报,说二少爷要稍晚才回来,瞧着那东西跟万里耳似的。”
崔秀秀自己点一下头,“要不是亲眼瞧见,别人跟我说这些,我是不信的。所以,青文撞墙后变了性情,也不用惊讶了,只要她还是我女儿就成。”
苏嬷嬷是崔秀秀的乳母,两人情份若母女,崔秀秀说什么,她都会附和。
当下点头道:“太太所言极是。”
宁青文回到房中,见房内坐着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女,便知道她是宁青语了。
宁青语去过几次老宅,打心眼看不起宁青文,当下一抬头,见宁青文装扮还是老式模样,便撇一下嘴,站起来勉强喊道:“姐姐!”
“嗯!”宁青文见宁青语态度表情不好,便也懒懒的,点点头坐到床边。
“跟你打招呼呢,怎么没反应?”宁青语也被宁青文的态度惹火了。
在她心中,乡下老宅来的土包子,见了面铁定会巴结她,这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啊!
宁青文仰起下巴,“想要我怎么反应呢?欢天喜地转圈圈,掀破屋顶大喊‘妹妹好’!这样么?”
宁青语:“……”
气人!宁青语看着宁青文的表情,特别堵心,脱口道:“听说你被赵晋然退婚,一头撞在墙上,脑子坏掉了?”
宁青文“哎”一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脑子确实有些不好,半夜里经常会坐起来尖叫,还会掐人脖子。”
她说着,翻起白眼,伸手掐在自己脖子上,歪着身子说:“就像这样!”
“啊!”宁青语吓得站起来,迅速溜出房。
宁青文:这么不经吓?
很快的,宁青语就领着三姨太上来了。
三姨太见着宁青文,叹息说:“大小姐,这大半夜的,你何必吓青语呢?太太已是占了她的房间,你就宽容宽容,让她跟你挤一挤!”
宁青文站起来委屈说:“三姨娘,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的!要不然,这个房间让给妹妹住,我去楼下跟秋竹她们挤一挤?”
三姨太闻言吓一跳,宁博远这回让人接宁青文过来,是准备跟马家联姻的,要是宁青文跟下人挤一起,传出去还了得。
她忙陪笑说:“好了,青语还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使眼色给宁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