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知道已经无法反对,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都不知,怎么放心让儿子去瓦岗寨,他沉吟一下又问道:“瓦岗军方面有多大诚意?”
窦庆对他笑道:“翟让两个月前便派魏征来秘密和我们接触,希望能得到我们的支持,本来我们不想考虑瓦岗军,但既然杨玄感已经失败,收编这支军队对我们也有好处,所以我和独孤家主商量决定,派李密去收编瓦岗军,怎奈李密身死,只好让建成替他了。”
李渊心中暗忖,此事有弊也有利,虽然有一定风险,可如果建成能顺利收编瓦岗军,很可能将来会成为自己事业的一大助力。
想到这,他终于点头答应,“好吧!那就让建成去瓦岗奋斗一番。”
窦庆见他答应了,欣然捋须道:“为了保护建成的安全,我打算让王伯当陪同他一起去。”
李渊连忙拱手称谢,“多谢岳父考虑周全。”
窦庆高声道:“伯当进来吧!”
王伯当又一次走进了房间,他躬身施一礼,垂手而立。
窦庆三人对望一眼,窦庆尽量用一种柔和的语气道:“上次和你说过的事,你准备好了吗?”
王伯当默默点头,他知道是让自己去瓦岗,只是李密已经死了,他又和谁去?
“你是和建成去,务必保护他的安全!”窦庆仿佛知道他的心思。
“建成?”
王伯当愣住了,但他立刻便反应过来,立刻道:“卑职遵令!”
旁边李渊欠身行一礼,“伯当,建成就拜托给你了。”
“请李公放心,伯当会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这时,王伯当又想起了还在等候接见的张铉,连忙道:“会主要不要见一见张铉?”
窦庆微微一笑,“实际上我已经见过他了。”
王伯当却很惊讶,会主几时见过张铉,他怎么不知道?
“窦兄不会也想让他也加入武川会吧!”旁边独孤顺略略有些不悦道。
窦庆出任会主这一年多来,唯才是举,招揽了不少寒门子弟入武川会,这让极看重血统门户的独孤顺十分不满,难道武川府是菜园子吗?会种点菜的人都拉进来,简直成何体统!
窦庆听出了独孤顺语气中的不满,他当然不会为一个张铉和独孤顺争执,况且这个张铉来历不明,他怎么可能贸然拉他入会?
“独孤兄多虑了,我只是说见过他,别无它意!”
独孤顺冷哼一声,“最好别无他意!不过贤弟倒提醒了我,我觉得有必要再和贤弟探讨一下武川府清本正源的问题。”

“父亲为何要女儿监视那个张铉,就因为他说了几句有见识的话?”武川楼书房内,张出尘不解地问义父窦庆。
窦庆负手站在窗前,远远眺望着远方的皇城紫薇宫,淡淡道:“我让你监视他,是因为我怀疑李密就是此人所杀!”
张出尘大吃一惊,“怎么会?”
窦庆瞥了张出尘一眼,“你不该问这么多。”
张出尘吓得连忙低下头,“女儿知错。”
窦庆又对她道:“我是怀疑他的来历,我怀疑他是北齐会的人,我已让伯当挽留他一段时间,你好好监视他,看他暗中和谁接触,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是!女儿明白了。”
“去吧!”
张出尘行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窦庆又望着天上的白云轻轻叹息一声,他早就发现了李密的狼子野心,根本不同意让李密去瓦岗,无奈独孤顺执意要让李密去,他也无可奈何。
好在李密及时死了,才去掉他的一个心头之患,如果李密真是被这个年轻人所杀,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此人能杀死李密,也必然是非同寻常之人,如果他身份没有问题,能不能让他成为玄武之一,成为张仲坚的副手呢?
念头只是在窦庆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也知道不太可能,他和独孤顺的用人理念已经起了冲突,这个关键时候就不要再平添事端了。
窦庆摇摇头,张铉的形象在他脑海里便慢慢淡去了。

张铉跟随王伯当回了家,他见王伯当心事重重,便笑着安慰他道:“其实王兄的长辈不肯见我,正好遂了我的意,王兄不必过意不去。”
王伯当哪里是因为会主不肯见张铉的原因,而是因为会主要李建成替代李密去瓦岗,他很担心李建成的能力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王伯当勉强一笑,“我没事,老弟不用安慰我。”
这时,王伯当想起会主让自己挽留张铉一段时间,他便试探问道:“不知老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张铉摇摇头,“我从河内一路过来,还没有想好下一步的安排,不过先要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考虑自己能做点什么营生?”
王伯当便笑道:“我要出去几个月,有点担心家里无人照管,不如贤弟就暂时住在我家里,替我看看房子,如何?”
“大嫂和令郎也一同出去吗?”
“不!就我一人出去,但我要把他们送回长安暂住,房子就空了,怎么样,替我看看房子?”王伯当热情地邀请张铉。
张铉大喜,他身无分文,正发愁无处可去,难得王伯当有这份心意,他怎么能不答应呢?他立刻应允,“那就不好意思了。”
王伯当又微微一笑,“我家里还有不少粮食和腌菜,是杨玄感围攻洛阳时存储,放久了会霉坏,就送给贤弟了,另外李密留下的黄金我也用不着,也一并送给贤弟,就算是贤弟送信的酬劳。”
“王兄高义,张铉感激不尽!”
王伯当笑着拍拍他肩膀,“率性而为方是男儿本色,你不客气,我很喜欢,你不是想和我探讨一下武艺吗?反正无事,我们回去练一练。”
张铉简直怀疑王伯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转世,否则他怎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恰到好处呢?

王伯当家中的后院占地足有一亩半,相当于后世的一个篮球场大小,也是王伯当的练武场,边上摆满了几排刀枪剑戟,远处还有一个缩得很小的箭靶。
两人来到了后院,王伯当指着枪架上一根大铁枪,笑问道:“我发现贤弟很关注我大堂内那支银枪,莫非贤弟也是练枪之人?”
张铉脸一红,连忙说:“我哪里是练枪之人,我对武艺一窍不通,但我很向往。”
王伯当去大堂取来了银枪,对张铉道:“这支银枪其实是我父亲的枪,重五十斤,他一辈子都想练六十斤的枪,但他始终都没能突破,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我身上,还好,我没有让他失望。”
王伯当摆开架势,轻松地挥刺了几招银枪,递给张铉笑道:“公子试一试!”
张铉心中向往,他活动一下手腕,接过了银枪,只觉这杆银枪做工精致,造型十分流畅,而且异常沉重,他从前就是以力量大而出名,可这杆长枪竟让他感到十分吃力。
挥动几下他也可以办到,但要拿它当武器,却万万不可能了,他心中着实奇怪,王伯当明明体重身高都不如自己,自己连五十斤的铁枪都很吃力,他为什么还能用六十斤重的铁枪?
王伯当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看了张铉一眼,从旁边刀架里取出两把横刀,笑道:“贤弟要不要来切磋一下?”
张铉从前练过一种非常实用的格斗刀法,他心中跃跃欲试,放下铁枪,抱拳笑道:“那我就不谦虚了!”
王伯当哈哈大笑,“贤弟尽管放开手脚!”
两人来到练武场中央,张铉缓缓从鞘中抽出刀,寒光闪闪,锋利异常,竟然是军队的横刀,重量也正好,非常趁手。
王伯当双手执刀,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就像一只正在侧飞的大雁。
“贤弟请吧!”
张铉也不客气,大喝一声,一步上前,手中刀凌厉地向王伯当劈去,这一刀简洁异常,没有半点多余的招式,力量十足,他练过硬气功,一拳可以击碎四块砖,这一刀之力足以劈断木桩。
“来得好!”
王伯当是识货之人,不由赞赏一声,但他并不躲闪,挥刀横劈,和张铉的刀硬碰硬地撞击在一起。
只听‘当!’一声刺响,张铉被震得双臂发麻,手中刀险些脱手而出,王伯当也被震得后退一步。
“好刀法!”
不等张铉收刀回去,王伯当反手一刀劈来,角度刁钻,快如闪电,张铉急忙挥刀封挡,当两刀再次撞击,张铉却发现王伯当的力量陡然间大了两倍不止,他再也握不住刀,刀脱手而出,飞出两丈多远。
第0008章 接受条件
“我输了!”
张铉举起手,苦笑道:“我真是糊涂了,我怎么会是王兄的对手?”
王伯当一收刀笑道:“你错了,其实你的力量远远超过我,只是你根本不会用,没有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那怎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这个一言难尽——”
王伯当指着院角的几块大石笑道:“我们去哪里谈!”
两人来到大石上坐下,王伯当笑道:“其实我早就看出贤弟并没有练过武,对吧!”
张铉怎么可能没有练过武,只是他在后世练的武和隋朝的武艺可能不一样,他还是谦虚问道:“我不太懂伯当兄说的练武。”
“其实练武就是一种改变体质的过程,比如我胞兄王毅也没有练过武,长得比我矮半个头,比我瘦弱,胳膊比我细得多,筋脉也远比不上我粗壮,如果我不是从小练武,那我现在就和他一样。”
“王兄的意思是说,练武必须要从小进行,是吗?”
“这是当然,练武可以促进孩童骨骼生长发育,让人长得高大魁梧,不过大隋人高大魁梧的很多,未必有我这样的力量。”
张铉苦笑一声,“就和我一样,一个大草包而已!”
“贤弟太谦虚了,贤弟不是没有力量,而是不得其法,没有刻意去挖掘自己的潜在的力量,对吧!”
张铉默默点头,冷兵器时代没有枪炮,靠的就是搏击技能和力量,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从战略角度培养能上阵杀敌武艺高强者,为此付出巨大的资源,可一旦枪炮代替了刀箭,古武就失去生存的基础,武术就变成了一种健身方法,当然没有人刻意去挖掘力量。
后世的武术和古代的武艺确实不是一回事。
“那怎么挖掘力量呢?”
“打个比方说,贤弟平时只能举两百斤重量,但在某种情急之下,却能举起五百斤的重量,有过这种经历吗?”
张铉点点头,他确实遇到过,相信很多人都遇到过,一些柔弱的女子为了救自己的亲人,竟然能抬起汽车,在他那个时代,这叫做潜能。
可是潜能又怎么挖掘呢?他还是不解地望着王伯当。
王伯当笑了笑,“人的力量不仅仅贮藏于手臂,还要肩部力量,颈部力量、腰部力量,腿部力量等等,其实身体的每一处都有力量,关键要把它在舞动兵器之时集中于双臂,我们把这种方法叫做聚力,也有人叫做易筋术,名称不同,意思一样。”
“我明白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关键是怎么才能做到。”
张铉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试探着问道:“那王兄是怎么做到的?”
王伯当目光炯炯地注视他,继续道:“练武是一个长期而艰苦过程,要付出大量的汗水和金钱。”
“还需要大量金钱吗?”
“当然!光凭苦练是没有用的,更重要是药物辅佐,买药配药要花费大量金钱,所谓贫文富武,就是这个缘故,而且药的配方是各家的不传之密,父子家族代代相传,这就是庸者生庸者,强者生强者的根本原因。”
张铉又问道:“如果我开始练聚力,是不是也能像王大哥一样,力量倍增?”
“这个需要天资,就像挖到了一大块含金矿石,把黄金提炼出来才有价值,有人能提炼出一两黄金,有人却只能炼出一株黄金,聚力也是一样,需要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突破次数越多,能聚集的力量越大,我只突破了两次,但你见到的宇文成都据说突破了四次,所以他才能成为绝世猛将,这是他的天资,绝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
停一下,王伯当又有点遗憾道:“而且贤弟练习聚力的年轻稍大了,一般在十岁左右开始练习,当人体筋骨固定后,再想练就有点晚了。”
张铉的心都凉了,那不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希望了吗?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就过了练习聚力的年龄。
王伯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沮丧,你就是我说的例外,你有这么高的身材,这么健壮的体格,筋脉也不亚于我,这就是天资,只要你能重新练习聚力,将浑身力量集中于双臂,我相信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你是大器晚成,只是我能力有限,我只能帮助你一点点,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铉住在最东面的一间小院里,这里是王伯当家的客房,只住着张铉一人。
房间摆设很简单,正面摆着一张用了十几年的老床榻,依旧十分结实,床榻上放着簇新的细麻被褥和一只竹枕,榻旁有一只油光滑亮的竹箱,墙角还有一张桌子和坐榻。
此时,张铉负手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远处一棵结满白果的公孙树,几名隔壁的光屁股顽童正爬在树上用竹竿敲打黄澄澄的果实。
张铉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显得有点心烦意乱,他还在回味王伯当刚才说的一席话,挖掘潜能,聚浑身之力于双臂,他现在才明白,要练到宇文成都那一步是多么遥不可及。
不说宇文成都,就连王伯当的武艺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张铉从小酷爱练武,六岁时便被选进少年武术班,跟随老师到处去拜师学艺,他对学武术有一种天生俱来的痴迷。
十八岁参军,正是过硬的武术底子使他被特种兵教官一眼看中,从此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残酷训练,两年前又被送进陆军学院学习,可就算是学习,他对练武也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爱,仿佛是天生具有。
发现自己误入隋末,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学武,毕竟隋末乱世,拳头硬才是真理,他没有足够的文学素养,当不了文臣谋士,那只有走从武这条路。
而且这个时代还有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庆、罗成、秦琼…
无数让他心摇神荡的猛将都会一一出现在他眼前,他几天前还曾经梦想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员,可现在…他竟然有点绝望了。
王伯当用一种婉转的方法告诉他了武技和武艺的区别,武技只是拳脚招式,而武艺却是力量。
他一米九的身高却舞不动五十斤的枪,而矮他半个头的王伯当却能用六十斤重的长枪,更不用说宇文成都二百多斤重的凤翅鎏金镋了。
他把这个时代的武艺想得太简单了。
这时,门口钻处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笑嘻嘻对张铉道:“张大叔,爹爹让我送一把刀和刀谱给你。”
小家伙跑进来,把一把刀和一只卷轴放在桌上,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对了,还有这个!”
张黎好奇地接过瓷瓶打开,里面是十颗朱红色的丹药,大小如葡萄,气味芬芳。
“这是什么?”
“这是培元丹,我们王家的独门秘药,我也在吃,嘻嘻!不过一天只能吃一颗,有一次我偷吃了两颗,差点把我热死。”
张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叫王远志,爹爹说男子汉要有远大的志向,但我娘总叫我小五郎,我哪里小了?”小家伙撅着嘴不服气地说道。
张铉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他后脑勺,“叫小五郎也不错,你爹爹呢?”
“我爹爹出去了,我听见他对娘说,他要买什么装水的瓦缸,要去几年,娘都哭了。”
张铉一怔,他立刻明白过来,不是装水的瓦缸,而是瓦岗寨,历史上,王伯当就是跟随李密上了瓦岗。
可是…李密被自己杀了啊!王伯当还去瓦岗寨做什么?他心中着实困惑不解,难道自己杀的李密是另一个李密?他想起城门口看到的李密人头,分明就是另一个,他真的有点糊涂了。
这时,一阵孩子的欢笑声将张铉从沉思中惊醒,他才发现小家伙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张铉知道自己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多想,将它搁之脑后,他拾起桌上的刀,就是下午和王伯当比试那把刀,隋军横刀,非常适手,他不由又想起了王伯当说的那番话。
‘你不用沮丧,你有这么高的身材,这么健壮的体格,筋脉也不亚于我,这就是天资,我相信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你是大器晚成。’
张铉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开始又有了信心。
张铉拾起卷轴缓缓展开,他的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只见卷轴内发黄的绢布上是一幅幅人物画,一人在练刀,栩栩如生,一共有十八幅图,每一幅图旁边还有几行说明文字。
张铉翻到最后,看见一张纸条,王伯当专门写给他。
‘此乃王氏培元刀法,培元之法种类繁多,各有千秋,王家以刀法入门,辅以丹药,一年可成,贤弟虽过培元之年,但资质天生,或许和常人不同…’
张铉从瓶中倒出一颗药,托在手心凝视,朱红色的药丸在光线下映出一种奇异的光泽,他毫不犹豫地将药丸送入口中,嚼碎咽下。
张铉久久注视着第一幅图,又闭目冥思片刻,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胸腹之间涌起一股热气,他轻轻低喝一声,手中雪亮的战刀霍地劈出。
第0009章 初窥门径
两人细谈一夜,次日一早,王伯当便和张铉告别,带着妻儿前往长安。
偌大的房宅内就只剩下了张铉一人,两个月前杨玄感攻打洛阳的战争中,王伯当在家里囤积了大量粮食和腌菜,足够张铉吃上几个月,王伯当又给了张铉一锭李密留下的黄金,可以兑换二三十贯钱,至少三个月之内张铉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有地方住,有口饭吃,安静,没有人打扰,他索性也不去想什么营生,利用这段时间学一学王家的基本功法,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次日天不亮,张铉便奔出了小巷,沿着坊墙奋力奔跑,这是他从小便养成的习惯,每天要跑五公里,当兵和当学员也是一样,只是跑得更长,每天跑十公里。
晨风格外凉爽,吹拂着他青黑色的头皮,他的头发还不到半寸,这原本也是件烦恼之事,他不想惹人注目,不过王伯当送给他一顶脱浑皮帽,便解决了这个问题。
远处水塘边,几名早起洗衣的女人正用棒槌敲打衣服,她们不时抬头诧异地看一眼这个古怪的年轻男子,继而莞尔一笑,是个刚还俗的小和尚。
其实女人也会是张铉来大隋后将要面临的一个问题,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思考虑太多,说不定将来有一天,王伯当会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他。
来大隋已经有十几天了,张铉依旧生活在狭窄的圈子里,他认识之人有限,除了李密外就只有王伯当一家。
当然还有宇文成都,张铉怎么也忘不了宇文成都那超群绝伦的武艺,以及那磨盘大的凤翅鎏金镋,深深刺激着他,逼着他不断地挑战自己的极限。

所谓培元其实是一种武学入门练习,将孩童的身体各器官和筋脉进行调整,为接下来高强度训练做适应准备。
王伯当说能帮助他有限,就是只能教他一些基础的练武方法,和他儿子一样练武。
培元长则一年,短则半年,视每个孩子的天资而定,大概在孩童六七岁开始训练,几乎每个孩子在训练结束后都会有很大的变化,身体变得强壮,耐力更加持久,身体的柔韧性也大大加强。
一些天资高的孩童在培元训练结束后甚至还能达到聚力初期的效果,比如目力更强,听力更敏锐,力量大幅增加等等。
对张铉而言,重练培元就像成年后再重读小学一样,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去做,自然会水道渠成,只是王伯当和他都不知道练完后会有什么效果。
每天早晚练功,下午就是张铉的自由时间,三个月后,他已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

“康婶好!”
这天下午,张铉从城外回来,在小巷门口遇到了隔壁的康大婶。
“哎呀!三郎啊!我到处在找你。”
康大婶把他当成了王伯当的弟弟,这也难怪,王伯当临走前给所有邻居都打了招呼,他去长安有事,家里年轻人是他的兄弟王三郎。
张铉见她一惊一乍,动作夸张,便挠挠头皮笑道:“大婶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好事!”
康大婶年轻时很俊俏,一双玉手柔若无骨,被大家称为观音手,可惜年纪大了,一双玉手退化成了鹰爪子,二话不说,扣住张铉的手腕便向她家院门拖去。
张铉可以以一敌十,杀人不眨眼,可面对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他毫无应对之策,被康大婶拖得踉踉跄跄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六七个同样年纪的老妇人,见张铉进来,她们立刻围了上来,“三郎,上次你教我跳的那个什么‘广场舞’,能不能再换一种舞步,我们那个跳得像僵尸一样。”
张铉只恨自己多事,干嘛热心教她们跳什么广场,她们居然找来一个胡人乐师伴奏,跳得兴致盎然,半夜三更也不肯结束,惹得周围邻居怨声载道,都责怪自己引出事端。
“各位阿婆,其实很简单了,随便走几步,活动活动胳膊和腿脚就行了,像这样,左三步、右三步,腰腿配合好就行,还不能多跳,会伤筋骨,晚上要早点休息,生命在于静止嘛!”
一群老女人哪里肯放过他,七嘴八舌,让他再跳几遍示范。
康大婶拉他来却不是为了教什么广场舞,她把张铉从老妇人的包围中拖出来,对大家道:“我已经请好了胡旋舞师父,明天咱们开始跳胡旋舞,我找三郎有要紧事呢!”
“嘻嘻!大娘的事情要紧,快去!快去!三郎确实不错。”众人都笑得十分神秘。
康大婶拖着张铉向内房走去,张铉已经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大婶,要不我明天再来,我还有事!”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乖!听大婶话。”
张铉被拉进了客堂,客堂内布置很简单,也很干净,橱柜齐全,摆了四张坐榻,不过中间居然拉了一道帘子,透过光线,他隐隐认出帘子后面坐了两个女人。
“三郎,坐下吧!别紧张,自然一点。”
康大婶将张铉按坐在帘子前的坐榻上,笑嘻嘻对帘子后面的女人道:“我说得不错吧!人长得又高又大,模样英俊,而且能干活,有把力气。”
张铉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难道要强征自己当上门女婿吗?
他又想起身,康大婶连忙按住他,压低声音对他道:“三郎,给大婶个面子,女方很不错的,人家一眼就看中你了。”
“你就是王家老三?”帘子后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慢悠悠问道。
张铉没法子,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说走就走。
“是!”他有气无力回答道。
“哦——”
帘后中年女人又问道:“王家家境不错,听说在长安有十几顷地,那你名下有几亩地,有没有自己的房宅?”
张铉一阵头大,怎么从古至今,丈母娘关心的问题都一样。
“土地是我大哥二哥的,房宅也没有我的份,我现在只是寄住在兄长家中,我全部财产加起来只有十贯钱。”
帘子后沉默了,旁边康大婶急了,连忙解释道:“三郎还没成家,现在是和父亲住在一起,他若成家,父亲一定会分给他财产,三郎,是不是?”
张铉觉得他再坐下去,下一步就是要进洞房的节奏,这可不是给面子的问题,他干咳一声,“父亲是跟大哥住在一起,家已经分好了,本来分给我一千贯钱,结果被我没有节制地乱花,只剩十贯钱,下一步我只能去要饭了。”
帐帘后的中年女人愤然起身,拉住旁边年轻女子就走,“阿娟,我们走!”
“娘,我真的喜欢他。”
“长得好看有屁用,你嫁给他只能让我们康家倒贴钱,跟我走!”
中年女人拖着年轻女子从后门走了,康婶在旁边叹了口气,“三郎,你干嘛这样说,我侄女真的很喜欢你。”
张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家里开米店的年轻女孩,难怪她总坐在门口望着自己,不过她长得太弱了,自己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张铉苦笑一声道:“康大婶,我只是伯当大哥的族弟,我家境很贫寒,只有三间草屋,靠租别人的土地过日子。”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孟浪了,哎!我兄弟家条件很好,其实穷点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入赘的话——”
“康大婶,我还有事,再见!”
张铉不等她反应过来,跳起身一溜烟地跑了,笑话,居然让他张铉入赘?

时间渐渐到了十二月下旬,新年即将来临,家家户户都在为新年的到来做准备,清扫屋子,除去一年的污秽,买肉腌菜,备齐了祭祀之物,祈福的竹竿子也高高竖起,孩子们也为即将得到的新衣和压岁钱而欣喜万分。
但对于张铉,这些似乎和他无关,他单身一人,囊中羞涩,也没有精力去张罗这些风俗。
不过他也有了很多变化,头发长了,可以勉强戴上平巾,唇边和颌下也长出了硬硬的短茬,显得成熟了不少,自从前几天经历了相亲事件后,他怕再见到康婶,每天早出晚归。
这天晚上,张铉盘腿坐直屋檐下,清冷的银色月光洒在他身上,屋檐下挂着十几根长长短短的冰柱,地上的积雪已经冻成了冰渣,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却感觉不到寒冷。
他已服下一颗药,正在静静等待胸腹间的热量升腾而起,他很喜欢这种热量澎拜的感觉,那一瞬间令他飘飘欲仙。
张铉专注于体内的变化,却没有注意到对面房顶上居然伏着一个年轻女子。
她穿一身黑衣,身材苗条而高挑,脸上带着面巾,只是她目光里显得很不耐烦,张铉实在让她失望。
这小子三个月里不是吃了睡睡了吃,就是教一些老妇人跳一种奇怪的舞蹈,真搞不懂义父怎么会怀疑他是北齐会的探子,非要叫自己隔三岔五来观察他。
张铉有点奇怪,他等了快一刻钟,身体依旧没有变化,早已经超过了时间,他心中暗暗思忖,难道是吃了一颗失效的药?
他终于忍不住,又取出一颗药嚼碎服下,再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张铉犹豫了片刻,慢慢取出第三颗药,他凝视朱红色药丸,迟疑着将药丸送入口中,第三颗药被他嚼碎咽下。
但就在他刚刚咽下的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热从他丹田处沛然涌出,迅速传遍了他的四肢骸体。
张铉顿时觉体内燥热难当,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开始挥动横刀,但依然没有任何作用,体内火热越烧越旺,他实在无法忍受,索性脱去了衣裤,浑身精光在院子里练刀。
屋顶上的年轻女子臊得满脸通红,她看到了不该她看到的东西,她别过头去,暗骂一声,‘真是个无赖!’
这时,张铉再也承受不住身体内的炽热,仿佛要焚尽他的五脏六腑,他大叫一声,飞奔几步,一头跳进了院子角落的水井之中…
就在张铉刚跳进水井,屋顶上的女子却飘然而下,难得有这个机会,她要好好查一查这个混蛋是什么背景。
黑衣女子直接走进了张铉的房间里。

在水井只呆了片刻,冻得浑身青紫的张铉慢慢从水井里爬了出来,若谁不知情走进院子,非要被这一幕吓疯不可:一个光赤着身体的男子像鬼一样从水井里爬出来。
张铉已经累得连手都不知在哪里,他站起身慢慢走回了房间,刚走进房间,却迎面见一个黑衣蒙面女子从里屋出来。
“你是什么人?”张铉吓得本能地捂住下面。
黑衣女子显然没有想到张铉这么快就出来了,她又一次看到了不该她看到的东西,她又羞又气,一跺脚,从后窗跳了出去。
张铉愣愣地望着她身影消失,快过年了,贼也多起来了,居然还是个女贼,他此时已经累得顾不上查看损失,走进房间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过了好久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一点暖意,开始大骂自己愚蠢,又骂那个女贼来得不是时候,正好遇到他没穿衣服,被她占了便宜,在骂声中,张铉昏昏睡着了。
熟睡中,他的身体开始有了某种变化,一股细细的力量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流出,流向他的双臂。
这一觉他足足睡到下午才醒来,只觉浑身精神充沛,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长长伸个懒腰,光着身子一跃而起,从箱子里找出一件王伯当留给他的旧衣服穿上。
箱子旁边是一只五十斤重的石墩,每天睡觉醒来,他都要举两下石墩,看看自己力量是否增加,但从没有任何变化,举石墩也就变成一种仪式。
张铉系上腰带,憋足了劲,双手抓起石墩,他忽然愣住了,慢慢地放下石墩,又单臂将它举了起来,放下再举起,一连尝试了十几下,他顿时大叫一声,扔掉石墩便光着脚向后宅奔去。
心中的狂喜让他忘记了一切,从后堂石板下找到了王伯当藏在这里的银枪,就是他第一天来见过的那杆银枪,五十斤重。
他曾经试过,挥动起来十分费劲,最多只能挥动几下,但现在,他竟能轻松地舞动长枪,枪尖在院子里漫天飞舞,伴随着张铉发自内心的大笑。
苦练三个月时间,他发现自己也能聚力了,虽然效果并不强,但至少说明他也可以练习聚力,他就是王伯当说的那种有着极高练武天赋的人。
第0010章 少年皇族
张铉虽然已经能聚力,但还只是处于一种初级阶段,他想再提高却已经没有了途径,王伯当帮不了他,他只能想办法自己去寻找路子。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他腰中钱囊在一天天瘪下去,大丈夫可以一日无权,却不能一日无钱,他必须得找件事情做。
他可以摆个小摊,做点小买卖,就像去世的奶奶一样,摆了二十年的小摊将他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