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要和大运一起来看。这个八字两岁起运,是二岁起大运丁巳;丁火在辛命的人是个‘杀’,不过新进座下是个‘印’,足以化杀,可以平平而过。但到了丙午年,顿时改观,奇妙无比。”
照彰宝的说法,“日主”辛未、“大运”丁巳、“流年”丙午这三个干支合在一起的变化来看,丙辛合化为水,足以抵丁火之“杀”。丙午之午在辛命原是个“杀”,但与未合则为“印”所化,而且印也变为“正印”,于今贴巳这个“正官”,成为“官印相生”,主有加官进爵之喜。谈到己未年的吉凶,彰宝的说法更妙了,“这念‘日主’三十二岁,一过四月,交运脱运,大运是乙卯,一步好运---”
“彰大哥,”曹震不大礼貌的打断了话,“请你给我说说,何以是好运。来、来,先喝一盅,润润嗓子。”
这恰是投其所好,彰宝便不觉得话被截断而有挫折之感,陶然引杯,拿了一把松仁王口中一吞,一面咀嚼,一面又往下说。“乙卯是上下皆木;木能疏土,所以土重的人,最好行木运。木在金命是‘财’,辛未之未跟乙卯之卯,会成半木局,财气更旺,这十年的运挺好,是不是?”
“是。”
“不过,再来一个未年就不妙了。”彰宝满口嚼着松子,含糊不清地说:“哪,那跟人家闹家务一样,大小老婆争风吃醋,搞得家宅不安。幸而----”。
“慢点,慢点!”曹震忍不住又要更加干扰了,“彰大哥,你就命论命,先说道理,再做比方。”
“好!”彰宝猛吞一口酒,将为嚼烂的松仁都咽下肚去,拿手巾擦一擦嘴,用筷子蘸着酒,先并排写下“辛未”、“乙卯”、“巳未”六个字,然后指点着讲说。“天干是辛金、乙木、已土。木克土、土生金、金又克土;周而复始,纠缠不清。好有一比,有那怕老婆的人打孩子,孩子到娘那儿哭诉;好,雌老虎雌威大发!怕老婆的又只有打孩子出气。这个比方明白不明白?”
“明白。”曹震达说:“明白。就因为有这个孩子,才闹得老夫妻不和。”
“对了。不过,孩子还好。接下来又弄个小,那麻烦可就大了。”所谓“弄个小”,又来一“未”;犹如一夫二妇,在子平之学中,谓之“争合”。“不过,‘争合’好比‘争夕’,烦恼是烦恼,还没有什么大凶险。到了戊辰就不同了----”
“戊辰”这个干支,也是上下皆土;乙木克戊土;戊土生辛金;辛金又克乙木,这情形跟己未年相同。只是卯未会成半木局,冲克辰土,成不解之局,着实可忧。
“彰大哥,”曹震问到:“是说大限到了?”
“不敢说?”
“有没有解救?”
“谁知道呢?”彰宝用劝慰的语气说,“事在人为,人定可以胜天。古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命理也一样,尽信命不如不讲此道。我也不相信我自己能说得那么准。人世沧桑,变化莫测,八个字哪里能容得下那么多穷通祸福的兆头?算命推八字,也不过自求警惕而已。”
“是,是!彰大哥谈得真透彻。”话虽如此,曹震却非常在意。心里不断在提醒自己:记住已未年跟戊辰年,看平郡王会出乱子。

 
第五章
乾隆三年戊午,十月十二日,皇次子永琏薨于宁寿宫,年九岁。皇后及皇帝左右最亲信的亲藩重臣,诸如庄亲王胤禄、平郡王福彭、鄂尔泰、纳亲、来保、海望等人,一直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尤其是庄亲王隐隐然又大祸临头之感。从十天前,宫中深夜招御医,第二天传出二阿哥永琏高烧不退、病势凶险的消息以后,他就日夜悬起一颗心,几次想问皇帝:万一阿哥不治,该怎么办?终于都忍住了。到了二阿哥果真不治,已无忌讳,这句话非问不可。
在养心殿谒见皇帝时,总管太监早已奉旨,一切殿上行走的太监、宫女,尽皆远避;这样,装亲王说话更无需有所顾忌,率直陈奏:三年前曾经为黄帝向理亲王弘皙作保,永琏如果夭逝,皇位就应让位于弘皙。如今真的出了这样的大不幸,弘皙一定会来问这件事,将何以为答?使得庄亲王多少感到意外的是,皇帝虽有悲戚之容,但神态异常沉着,丝毫也看不出心中除了伤爱子之殁以外,还有什么烦恼忧虑。
“我也不能马上交位给他。祖宗付托的天下,我不能不谨慎。”
“是的。”庄亲王答说:“当初原议,有一年的功夫,以便从容布署。”
“一点不错。”皇帝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了,“有一年的工夫,尽来得及从容布署了。”话中有弦外之音,但庄亲王觉得这时候不必去细辨,万一错会了他的意思,反倒不好,只是问说:“弘皙来提这件事,臣如何答他?”
“不是有一年的工夫吗?他不必急。”皇帝又说:“十六叔,你这个保人,要到一年以后才能起作用。”这一天,庄亲王明白了,目前根本不必烦心,理亲王弘皙如果来问,用“推”、“拖”二字诀足以应付了。
就在这时候,晚风过处,传来哀哀切切的哭声;皇帝叹口气说:“唉!皇后可怜,八年心血,付之东流。”永琏是皇后所出,幼年颖异,相貌又长得极其体面;由于先帝命名为“琏”,暗示有付以重器之意,所以皇后亲自教导,从会说话时开始,便不妄语;从会走路时开始,便不妄行。这两年越发稳重了,八九岁的孩子,便有龙行虎步的气象。谁知一场瘟病,尽皆成空。
“十六叔,”皇帝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你看看,还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庄亲王接过来一看,是一道朱谕,分为两大段;第一段说:“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皇考,命名为永琏,隐然示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盖恐幼年志气未定,恃贵骄矜;或左右谄媚逢迎,至于失德,甚且有窥伺动摇之者,是以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日,遵照皇考成式,亲书密旨,招诸大臣面谕,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是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看到这里,庄亲王便知永琏将被追册为皇太子;果然,第二段说:“今于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为悲悼。朕为天下主,岂肯因幼殇而伤怀抱?但永琏系朕嫡子,已定建储之计,与众子不同,一切典礼着照皇太子仪注行。元年秘藏匾内之谕旨,着取出。将此晓喻天下臣民知之。”
庄亲王看到最后一句,若有所悟。心想这件大事,关系极重,自己最好别多出主意,一切让皇帝自己去决定,最是明哲保身之道。于是,他只这样答说:“臣马上咨送内阁‘明发’,晓喻各省。”
皇帝点点头,忽然问说:“李卫的病怎么样?”
“恐怕,恐怕要不起了。”
“如果不起,十六叔看,谁可以接他?”
庄亲王想了一下答说:“直隶当务之急在河工,总以能挑得起这副担子的人为主。”
“那,有谁呢?”
“皇帝,”庄亲王不叫“皇上”,用尊长的称呼为“皇帝”,而且也是坐在矮凳上回话,此时他舒一舒腿说:“皇帝也要用自己的人。”
这话挠着了痒处;李卫、鄂尔泰、张廷玉,都是先帝的股肱之臣,但已有尾大不掉之势。黄帝想用自己的人取而代之,却顾虑甚多;但眼前有更大的麻烦,心中原想用缓急可恃的自己人,所以庄亲王的话,正中怀抱。当然,最使得他安慰的是,庄亲王说到这话,毫无可疑的是以“自己人”自居。由此奥援,越发可以放手大干了。不过,这只是他心里的念头,表面仍旧声色不动;只问:“十六叔,你看孙嘉淦怎么样?”
孙嘉淦为人耿直,人缘不好,本不宜于做“疆臣之首”的直隶总督;但他却是皇帝所一手培植的。既然建议他用私人,自然就不能提出异议了。
“孙嘉淦如果肯改一改他的脾气,倒是皇帝的好帮手。”
“十六叔说的一点不错。我会告诉他改。”皇帝又说:“李卫的折子还没有批,这会就批了吧!”
李卫是上了一个告病请解任的折子,这个折子其实也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法---大约一个月前,李卫参奏河道总督铸造“挟诈欺公,贪残虐民”,奉旨接任廷勘,李卫站了上风。哪知得意忘形,召见是在乾清宫外,与太监高谈阔论;于是皇帝招总管太监面谕,指责奏事太监王常贵等人,不守规矩,“擅与李卫交谈”,降旨“从重治罪”;小太监就不必交议了,个个重责四十板。打在人家股上,疼在李卫脸上,便上了个告病请解任的折子;一直留中未发,这会儿要断然处置了。
当下找出原因,朱笔亲批;“准予解任调治,着孙嘉淦署理直隶。”这一批送了李卫的命,忧虑过度,竟至中风,请太医急救无效,撒手西去。“遗折”送到宫中,皇帝不免歉然,不想一道朱批成了催命符,因而面谕优恤,下了一道上谕:“李卫才猷干练,实心办事,封疆累任,宣力多年,勇往直前,无所瞻顾,畿辅重地,正资料理;前闻患病沉重,准其解任调治,特遣太医诊治,颁赐医药,冀其痊可,今闻盍逝,深为悼惜,着侍卫往奠茶酒,柩椁启程之日,除该省官员,照属员之礼奠送外,其经过地方文武官员,在二十里以内着,具差人护送,照看出境。所有应得恤典,该部照例查奏。”
李卫是江苏徐州人,灵柩由保定字陆路到达直鲁交界的德州,改为水路,循运河南下。他的家属很害怕,因为李卫以善捕盗受知于先帝,江湖上的仇家很多;虽然上谕中特别交待:“经过地方文武官员,在二十里以内着,俱差人护送,照看出境。”仍恐出事,因而一路上提心吊胆,日夜不安。
李卫在朝中也颇多怨家,但也结交了一些好朋友,方观承就是其中之一;他长行南北,出关省亲,曾得李卫资助。后来在公事上,因为接近鄂尔泰的关系,曾经有过误会,但这两年由于平郡王掌权,李卫复又修好,暗中结成很亲密的朋友。所以当李卫病故,很想到保定亲自吊唁,单以处理二阿哥的丧事,无法分身,心里一直耿耿不安;这天听到一个消息,更是彻夜不眠了。
这个消息来自镖行,据说当年甘凤池为李卫以延请至“总督”衙门,教授子弟武艺为名,骗到杭州,秘密处决以后,他的散步北方的徒子徒孙,表面声色不动,私底下无时或忘报复师仇。可惜李卫防范严密,等了十年,未得下手机会。此时如果放过机会,等李卫的棺木到了徐州,入土为安,就永无报仇的机会了。为此,甘凤池的一个再传弟子,而且是绿营千总的龚得胜,在他的防区河南汝州,秘密召集同门,密谋下手,商定的办法是,以重金罗致漕帮中善于潜水的好手,深夜在运河中击沉装载李卫灵柩的那条官船。
方观承久历江湖,知道这个办法是可以行得通的;但漕帮规矩甚严,只要打听到龚得胜是请了哪一个好手,就能从他的“前人”下手,约束他不得有此行动。这就要找曹震了,他现在是内务府的八品笔贴式—由泰陵陵工‘保举’上得来的官,而且也是内务府的红员,管着好几个差事,经常出差在外。不过这回很巧,他刚刚从关外看了几处“皇庄”回京,一唤即到。
“李敏达,”敏达是李卫新得的谥号;方观承说:“生前总算功在地方,现在人死还不能免祸。咱们得帮他一个忙才好。”
“是。你请吩咐,该怎么帮?”
“我想请你跟仲四去打听打听---。”
方观承将他所听到的消息,不便深问,也不便去问那家镖行,是何字号。为的是怕打草惊蛇;像这种事,非只好不可轻易吐露。
“说的是。不过方先生,”曹震建议,“我倒有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何不悄悄行文河南巡抚,把那个龚得胜调走,甚至看管起来,蛇无头而不行,不就没事了吗?”
“缓不济急。”
既说“缓不济急”,可知必得上紧去办此事。曹震不再多说,辞了出来随即转往前门外大栅栏通远镖局—仲四去年新设的一处联号;一问不巧,仲四刚动身回通州。“临行交待的,明儿就回家。”通远的管事纪胖子说:“震二爷如果有急事,我派人把他去追回来。”
“不必了。”曹振看一看暗云密布,晚来雨雪的天气,硬一硬头皮说:“我自己去一趟吧.”于是由通远派了两名趟子手陪着,曹震带着魏新,当天黄昏赶到了通州;身上已有薄薄一层雪花了。

 
第六章
“震二爷怎么来了?”仲四诧异的:“这种天气。”
“等我缓和、缓和跟你细谈。”曹震吸着气说:“这个天气可真不秒!”
仲四硬将曹震引至内宅,仲四奶奶备了一个极丰盛的海味火锅,开了一坛陈年花雕,让宾主围炉密谈。“我也有风声。事不干己,何必多管闲事。”仲四听完曹震的话,这样回答,“即使方老爷交待,不能不办。”他站起来又说:“震二爷你请慢慢儿喝酒,回头我也有一件很要紧的是跟你谈。”
仲四走到前面,找了两个得力的手下,悄悄嘱咐了一番,关照分头向漕帮首领去打听其事;最好今晚上就能打听到。不然,就得赶到德州,一定有消息。““那好,”曹震问说:“你有什么要紧事告诉我?”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间同行振威镖局的徐掌柜,曾跟震二爷同过席,还记得不?”
“记得,倒是满爽快的一个人。”
“对了!正是他。”仲四放低了声音,“他今儿一早派他儿子到京里来找我,说有笔买卖要跟我合伙。我刚从他那里回来,不知道这笔买卖能不能接;震二爷来得正好,我得请了你老的示才能拿主意。”
“喔,是怎么样的一笔买卖?”
“这笔买卖透着有点儿玄。据说是有位王府的贝勒,有二十万两现银,要保到广东。王府的银子,运到广东去干什么用?”
一听这话,曹震心中一动,想了一下问道:“是那个往复,你知道吗?”
“不知道。据徐掌柜说,只听来的两个人悄悄而在说:‘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小王爷知道。’小王爷指谁?震二爷能想得起来吗?”
“从前我们平郡王,都称‘小王爷’,如今----。”曹震望着空中,一面沉吟、一面自语似地说:“有‘小王爷’,还有贝勒,还该是那个王富?而且还不能让小王爷知道!”
看他攒眉苦思的神情,仲四便即说道:“震二爷暂且丢开,先喝酒;想事越急越想不起来。”
曹震听他的话,喝着酒把心放开来;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再思索了一会,大致不差了。“我知道了,小王爷是怡王。”
“就是‘十三爷’府上的小王爷?”仲四所说的“十三爷”,是怡贤亲王胤祥;曹震点点头说:“不错。”
“那么那位贝勒呢?”
“是小王爷的胞兄,名叫弘昌;小王爷名叫弘晓。”曹震又说:“怡贤亲王几个大儿子,都不大安分,怡王病重时,想到身后,怕他们将来出事,不敢让他们袭爵。雍正爷特为派人去问,怡王说:皇上倘有恩典,只叫弘晓承袭好了。那时候的小王,才三岁还不到四岁。当今皇上接了位,特为下一道上谕,让他到上书房念书,又给他选了一个翰林当师傅。如今整三年了。小怡王跟皇上的情分是不同的。”
“那么,为什么说这件事,不能让小王爷知道?”仲四问道:“是怕小王爷告诉皇上?”
“说的是!”曹震霍然而起,“看来这笔银子的用途,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的。这可比我告诉你的那件事要紧的多,我明儿一早就得回京。”
“是!有消息最好,不然我另外打听好了来跟你回。”仲四紧接着又说:“不过,这笔买卖怎么样?能不能接?”
“接!”曹震毫不考虑地说:“不接怎么能知道这笔钱干什么用?不过,你都搁在心里,千万别跟徐掌柜说。”他又面色凝重的叮嘱:“这件事只怕关系不小,你可千万大意不得。”
仲四久历江湖,而且宫闱秘辛,也略有所闻,因而对曹震的警告,非常重视;但也颇为不安。雍正初年,朱门府第,血迹斑斑,令人心悸;平民百姓,倘或无端卷入旋涡,不明不白的遭了祸,无处申诉,岂不太冤。因此,他惴惴然地问道:“震二爷,接下这笔买卖,会不会出事?”
“出什么事?”曹震不解,“你是说半路上会有人来价镖?”
“劫镖是不会的。而且有人来劫镖,是我的事,跟客户无关。”
“那会出什么事呢?你平平安安把镖银护送到地头,交清了,别的事都跟你不相干。”
仲四很难将心事表达出来;想了一下问道:“震二爷,你说我接下这笔买卖,才能打听他们的内幕;到底要我打听些什么?”
“到时我会告诉你。”
“只怕我顶不下来。”
“不会的!”曹震觉得他的态度令人困惑,“请你打听什么事,当然是你办的到的;你我相处这么些年,几时看我做过‘拿鸭子上架’的事?”
这一说,仲四放心了。喝酒闲谈,从曹震口中听到了好些闻所未闻的王府秘密;正听的兴致勃勃时,派去打听的人,先后回来复命了。“有是有这回事,不过让东平州的刘三爷挡回去了。”
“刘三爷怎么说?”
“刘三爷说,收拾死人,算不得英雄,而且这个祸闯出来不好收场。”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仓书秦五爷。”
“嗯,嗯!那就错不了啦。”仲四很满意地,“辛苦,辛苦!赶快喝酒去吧!”等手下一走,仲四就告诉曹震说,这‘刘三爷’名叫刘铁珊,外号‘半截宝塔’,是漕帮‘京淮五’的领帮当家,家住东平州,运河自临清到济宁州这一段,是他的地盘,他反对此举,就没有谁敢在东昌府九县一州之内闹事。至于仓场总督衙门的书办秦五,是刘铁珊的得意弟子,他的消息很靠得住。
“可是济宁州以下呢?”曹震问说,“不就轮不到他管了吗?”
“虽轮不到他管,总还要卖他的帐的。”仲四又说:“刘铁珊的话很切实,这个祸闯出来不好收场,济宁州的舵靶子,当然也要细想一想,决不会冒失的。”
“说得不错。”曹震很欣慰地,“我明天一早就可以回京了。”
“我陪震二爷一起走。”仲四说道:“我这笔买卖,也要到京里去谈。”

 
第七章
曹震见了方观承,当然有一番表功的说法,说是到了通州托仲四去找仓书秦五,转托其师刘铁珊,一定肯帮忙。李卫的棺木,定可安然运回徐州。
“这也了掉一桩心事。不过,欠了刘铁珊一个情,以后不知道怎么还法?”
“只要方先生外放了,不论山东直隶,怕没有还他们情的机会?”
方观承久有志于外用,能一展他的吏才,所以曹震如此说法;紧接下来,他就要谈弘昌的事了。不过他很谨慎,特意先做一番探问。“方先生,你是不是听说了,由哪个王府,有一笔数目不小的现银,要运到广东去?”
“没有啊!”方观承诧异,“王府为什么要运现银到广东去?”
“是啊!我也纳闷儿。而且这笔款子,还真不少,到底王府有什么在广东的大用途,要运那么多银子去。”
“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方观承面色不同了,“是哪个王府?”
“怡王府。”曹震接着补充,“据说是怡王府的一位贝勒。”
“那不是弘昌吗?”方观承低声问到:“是怎么回事?请你详详细细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曹震所知得实在有限,但在方观承已很有用。弘昌是理亲王弘皙的死党;此人本性喜事,不服教训,当年敬畏小心,一步不敢走错的怡贤亲王,特为把他圈禁在家。到的怡王去世,先帝降旨释放,封为贝子,好让他成服守制。“今上”继位之后,为了笼络起见,将他进封为贝勒,可是他跟弘皙的从迹,依然亲密如故。这一回要运二十万现银到广东去,无疑的跟弘皙有关;因为弘昌是个纨绔,金钱到手即尽,何来二十万现银?成疑问的是,这二十万银子的用途?往好处去想,想不出做什么事,要花如许巨款?往坏处去想,用途可就多了,招兵买马,会同广东防军叛变、购买西洋军火等等,二十万银子也许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