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最后的指示,老何像一头猫似地消失在黑暗中;他 从高朗街27号后面,翻墙入内,打开了前门,任务即告终。 以下是王鲁翘等人的事了。
这时是凌晨2时,高朗街僻处市尘之外,格外来得静;底 层下房中的厨子一觉睡醒,枕上隐隐听来脚步声,推醒一名 同事,悄悄出屋探视,这样的情况是预先已估计到的,应付 的办法也是预先想好了的,开一枪将他们吓了回去,不要出 来多事。
这一枪惊醒了住在2楼的汪精卫的内侄陈国琦;等他推 门出来时,行动小组亦已上楼,如法炮制,斜着往地下开一 枪,打中了陈国琦的小腿,吓得他赶紧退了回去。
于是王鲁翘直上3楼,直奔目标;门自然在里面锁上了, 助手取出小钢斧,乒乒乓乓三五下,就在门上劈开了一个大 洞。王鲁翘朝里一望,床前影绰绰两条影子;一条身材高大, 跟汪精卫很像。 ”汪先生!”王鲁翘喊。
没有回答。 ”汪先生!”
仍旧没有回答,王鲁翘心想不错了,将快慢机伸向洞口, 扳机连扣,只朝那条高大的影子打。他不想伤害另一条影子, 无奈两条影子靠得很近;终于双双倒在床前。
任务已经完成了,但行动小组并未撤退;他们要观察反 应,印证结果。最先是听到2楼有人朝窗外大喊:”救命、救 命!”
接着是一男一女惶恐地从楼上下来打电话;声音是年轻 女子,讲的是法语;他们知道,那是朱执信的女儿朱蕊,只 听见她在报警:高朗街27号出了命案。证明大功已经告成, 方始悄悄撤走。 谁知大功并未告成!误中副车,死了个曾仲鸣;他的妻 子方君璧中了3枪未死。阴错阳差,种种因素凑成汪精卫的 命不该绝。原来汪精卫的大女儿汪文惺,是在河内结的婚,陈 璧君买了一套新家具,布置洞房,汪文惺却坚持要让给曾仲 鸣夫妇用;由于有圆桌有沙发的缘故,汪精卫白天常借曾仲 鸣的房间会客,以致在望远镜中窥察,从任何迹象来看,都 不能不信其为汪精卫的卧室。
当然,最大的关键是,王鲁翘两次叫”汪先生”而无反 应。如果他一出声,听出不是汪精卫的声音,便可不死,令 人困惑的是,不知曾仲鸣是吓昏了,不知道应该自辩非汪;还 是怀着”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的心情,有意不答,以其替 汪而死?
2 迷途未远
高宗武的故事—黄溯初、徐寄庼、徐采丞、杜月笙的接力赛。?
两个多月以后,汪精卫终于由上海飞到了东京。他们由 河内回上海,是日本派出一条”北光丸”秘密护送的;不去 欧洲而回到上海,表示汪精卫决定要”组府”了。汪系的人 说:汪精卫本无此打算;只为河内事件所刺激,改变了初衷。
随同汪精卫一起飞日的,有周佛海、梅思平、汪精卫的 日语翻译员周隆庠,以及另一要角,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高宗 武。大家都被招待在东京北郊古河男爵的别墅居住;连高宗 武手下的科长董道宁都不例外,唯独高宗武被指定住在隅田 川西岸桥场町大谷米太郎家。表面的理由是,高宗武有肺病; 但是,大谷米太郎跟他的家属,并没有可以免于受肺病传染 的机能。
对于这样一份特殊的待遇,高宗武确很伤心。”和平运 动”是他发起的,如今不但成了局外人,而且据他的同学犬 养毅的儿子犬养健透露,他还有生命的危险。
于是高宗武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个人,此人姓黄,名群,字 初溯,后来改为溯初;他是浙江温州人,日本早稻田大学出 身,民国初年与梁启超、张君劢在一起,属于所谓”研究 系”;近十几年来不甚得意,隐居在长期的晓滨村。高宗武不 但是他的同乡后辈,而且自留学至从政,一直受他的提携;如 今身处危疑,唯一可以为他祛疑解惑,指点迷津的,便只有 此人了。 ”我之从事和平运动,原来是要为蒋先生效劳;后来日本 两度发表声明,不以蒋先生为和谈对手,那我就只好找汪先 生了。汪先生也说过。要和要战,都该由蒋先生出面;所以 我之请汪先生出面,实际是过个渡。那知道,现在情况不对 了!汪先生内有陈璧君,外有周佛海,日夜煽动,预备要自 己来干了。” ”于是,你就受排挤了!”黄溯初说:”我听说影佐祯昭视 你如眼中钉;那是必然之理。你想,影佐祯昭是参谋本部的 中国课课长,奉派到上海组织’梅机关’,他代表的是日本军 阀的利益;日本军阀自然希望中国分裂,有个傀儡政权在手 里,作为工具。至于影佐个人,当然亦希望一手炮制一个伪 政权出来,像溥仪的’御用挂’吉冈安直那样,可以做太上 皇。如今你想拿和平运动由汪先生过个渡;要战要和最后由 蒋先生去决定,无论从那一点看,都跟影佐的希望相反,自 然非去之而后快不可。”
这番分析鞭辟入里,高宗武心悦诚服;随即问说:”黄先 生,那末你看,我以后应该怎么办?”
“那要看你自己。”黄溯初是策士型的人物,先要探明高 宗武的意向,才能替他出主意;他试探着问说:”汪政权成立, 外交一席,自然非你莫属?”
“哪里!汪先生不会给我的。”
“他预备如何安置你?”
”’老太婆’跟我来说:你才30出头,年纪还轻;大器 晚成,需要磨练,不妨先当次长,只要工作有表现,不怕不 会更上层楼。”
”’老太婆’是谁?”黄溯初问:”是指陈璧君?”
“是的。没有一个人不讨厌她;也没有一个人不怕她,所 以背后都是这么叫她。””喔,黄溯初又问:”你是不是想当部 长呢?如果你当他的外交部长,我来替你画一条路出来。”
“不!”高宗武说:”我想跳出去。”
“此话当真?”黄溯初念了一句《武家坡》的白口。
“真的。”
“好!”黄溯初又念”归去来辞”了:”’悟已往之不谏, 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你既有此大 彻大悟的决心,我少不得又要到软红十丈中走一遭。”
一夕深谈,决定了高宗武的出处;等他跟着汪精卫回到 上海,黄溯初也买舟西航,悄然到了纸醉金迷,畸形繁荣的 “软红十丈”之中。
一到上海,黄溯初便去看他的一个同乡徐寄庼;他是浙? 江兴业银行的董事长,”江浙财阀”的巨头之一。此外,他还 有一个极重要的头衔——国民政府在上海设有一个”统一工 作委员会”,徐寄庼是委员之一,负责金融方面的工作。? ”宗武想要跳出来,”黄溯初问道:”你看要怎么走一条路 子,才能通到委员长官邸?” ”自然是戴、杜之间挑一位。”徐寄庼说:”我看托月笙比 较好;联络比较方便。” ”月笙不是在香港?” ”他有代表在这里;这两天从香港回来。”徐寄庼说:”我 去看一看。请你在这里等回音。不过,溯老,最好请你写几 个字,让我带去。” ”你们办银行的,讲究手续清楚。”黄溯初笑着问道:”你 要我怎么写?” ”月笙识字不多;要托他什么事,要言不烦写两句。”
黄溯初点点头,就现成的笔砚,写了一张便条,只得9个 大字:”高决反正,请向渝速洽。”无上款,亦无下款。
带着这张便条,坐上汽车,徐寄庼迳自去访杜月笙的代? 表。此人名叫徐采丞,本是《申报》老板史量才的干部,在 一·二八以后所组织,由史量才担任会长的上海地方协会做 事;及至史量才被刺,上海地方协会由副会长杜月笙”扶 正”,他才列入杜氏门墙,成为”恒社”的中坚分子。到得上 海地方协会的秘书长黄炎培去职,徐采丞接掌了这个职位,无 形中成为杜月笙向地方各机关打交道的代表;他处事稳重,头 脑清楚,善于利用各方面的关系,而且有功不伐,宠辱不惊, 杜月笙最欣赏这种个性的人,所以抗战一起,远走香港,指 定徐采丞做他在上海的代表;”恒社”弟子,以及杜家下人, 包括管家万墨林在内,他都有权指挥的。
巧得很,徐寄庼去访他这位同宗时,徐采丞刚从”胡佛 总统号”下船回家。两人闭门密谈;徐寄庼扼要说了经过,随? 手取出黄溯初的亲笔便条,要求徐采丞原船回香港,跟杜月 笙去报告。
杜月笙在香港的场面,自然不如在上海;但好客依然,除 了九龙柯士甸道的私寓以外,特地在香港告罗士打饭店7楼, 辟了个长房间,作为每天下午会客之处。更上层楼,便是咖 啡座,无形中成了杜月笙的大客厅;海外流人,只要跟杜门 中略有渊源的,尽不妨到那里去泡,咖啡蛋糕,喝足吃饭,抹 抹嘴走路,帐单自有人付。
至于705号的座上客,不是密友,便是特客;或是片刻 不可离的亲信智囊。徐采丞一到香港,下了船正是杜月笙每 天会客的时候;自然驱车直奔告罗士打。 ”咦!采丞,”林康侯说:”’乡下人勿识走马灯,又来哉!’”
徐采丞若无其事地一一招呼;杜月笙见他4日之隔,去 而复回,料知必有函电中所不便说的紧急事故,当即向在座 的林康侯、王晓籁,以及受戴笠委托,在香港担任特别代表 的王新衡说道:”唐老、晓籁哥、新衡兄,你们坐一坐,我跟 采丞去说一句话。” 705号类似总统套房;外间客厅很大,里间卧室也不小, 两张双人席梦思以外,还绰有余裕,可以摆一张小圆桌、4把 靠椅、1张书桌、1个活动酒柜。徐采丞跟着杜月笙到了里面, 随手将房门关上;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将那张便条 交到杜月笙手里。 ”高是高宗武。”徐采丞说。 ”高宗武!”杜月笙又惊又喜。”这张条子是他的亲笔?” ”不是,不过也跟他亲笔差不多;是黄溯初写的。” ”是老进步党,寄庼小同乡的那位黄溯初?” ”正是。这张条子就是寄庼交过来的。”徐采丞将经过情 形讲完,接着又说:”黄溯初的意思,要请先生直接跟委员长 报告,准高宗武戴罪立功。” ”那末,立什么功呢?将来总有东西带出来吧?” ”那是一定有的。”
杜月笙考虑了一会说:”好的!你在香港住几天;我到重 庆去一趟,你听我的回音。”
于是第2天晚上,杜月笙就悄然飞往重庆了。
不过,就表面看,杜月笙对这件事非常起劲,其实,内 心不能无疑。因为黄溯初一直跟政府不大合作,才会在抗战 发生后,仍旧隐居在日本;其次,高宗武是和平运动的发起 人,忽而中途改弦易辙,亦是情理上不甚说得过去的事。
由这两点疑窦,自然而然会使得杜月笙想起《群英会》那 出戏中的黄盖,莫非诈降卧底?果然如此,自己不但误国;让 人说一句:”杜某人做事也有靠不住的时候!”多年苦修的道 行,无端打了一大截;也太划不来了。
因此,从重庆领受了指示回来,杜月笙告诉徐采丞,必 须托徐寄庼转请黄溯初亲自到香港来一趟,让他了解详情。他? 对黄溯初的生气,所知不多,可是他相信只要跟黄溯初谈过 一次,就会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值不值得去做。 ”这件事不管值不值得去做;高某人既然要反正,我们当 然应该帮他逃出虎口。采丞,你回到上海,就要预备起来,让 高某人,还有他的家眷,说走就能走。”杜月笙又说:”你千 万要记住,只能我们预备好了等他;等他要走再来预备就来 不及了。”
徐采丞受命回到上海,不过10天工夫,黄溯初已悄然应 邀而来。为了保密,他请黄溯初下榻在柯士甸道的私寓;同 时告诫家人及亲信,不可透露家有这样一位特客。 ”杜先生,我先要声明,这件事无论你肯不肯帮忙,务请 保守秘密;而且急不得。”黄溯初又说:”急亦无用。日汪密 约要签了字才算数;否则只是一个草案,并不能证明汪精卫 已经同意。” ”对极!溯老,你请放心,”杜月笙说:”这件事,在我这 方面,只有采丞一个人知道;不到高先生脱险,我不会透露 半点消息到外面。”
取得了这个口头协议,黄溯初才开始细谈经过;杜月笙 发觉有些情形他不太懂,譬如日本的政情,国际间的关系,什 么美国根据”九国公约”,向日本提出抗议;什么美英法三国 共同对日声明,否认所谓”东亚新秩序”之类,不但不太懂, 也怕记不住。因而提出要求,由他的秘书胡叙五,制成谈话 笔录;黄溯初同意了。
由黄溯初口中证实了,汪精卫已决定”组府”,这次去日 本就是谈组府的条件;但也只是原则,日汪密约方在谈判之 中。影佐祯昭及汪精卫方面,对高宗武已经深为猜疑,所以 他是否能参与密约的谈判,尚不可知。但是,为了戴罪立功, 他一定要将密约弄到手。
“一定要组织伪政府,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杜月笙说: ”汪精卫到青岛跟王克敏、梁鸿志去开会,自然是’讲斤头’ 去的。”
“是的。汪精卫到日本会谈,首相片沼倒还客气;陆相板 垣就很难说话了。他也谈到王克敏、梁鸿志;说他们组织 ‘临时’、’维新’两个政府,也挨了许多骂;一旦全部取消, 日本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提出要求,拿王克敏的’临时政 府’改为政务委员会;’维新政府’改为经济委员会,汪精卫 答应了一半。”
“怎么叫答应了一半?”
“汪精卫说,华北成立政务委员会,是有成例的,可以考 虑。另外成立经济委员会,没有必要。”
“这样说,梁鸿志要落空了。”
“个把院长总是有的。”
“那末,”杜月笙又问:”板垣跟汪精卫还说些什么?”
“汪精卫要用青天白日旗,板垣反对;说和平政府、抗日 政府用同样的旗子,在作战目标上分不清,会发生意外。汪 精卫坚持要用;不过他答应考虑,加上一点什么东西,作为 区别。”
“照这样说,汪精卫倒是念念不忘青天白日!可惜做出来 的事,将来没有脸去见中山先生。”杜月笙又问:”汪精卫要 ‘唱戏’,总要有”班底’,光是那几个人也不够;总还要招兵 买马吧?”
“是啊!有个艺文研究会;原是周佛海、陶希圣在汉口组 织的,如今在上海挂出招牌;如果愿意捧场,经过熟人介绍, 只要填一张表,就可以坐领干薪。”
“喔,”杜月笙很注意地问:”这个会在什么地方?”
“威海卫路’中社’对面的太阳公寓。”
“是那些人在负责?”
“听说负责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金雄白;一个是罗君强。”
“怎么?”杜月笙微吃一惊,”金雄白也落水了?”
“他是让周佛海拖下去的。”
“可惜,可惜!我倒要叫世昌问问他。”
原来金雄白是跑政治新闻的名记者,当朝大老,社会闻 人,几乎无一不识,早在民国18年,他就是蒋委员长创办的 《京报》的采访主任,所以当中山先生奉安大典之后,蒋委员 长亲赴北平处理北方政局时,他是随节采访的两记者之一。在 专车中初识周佛海,还是蒋委员长亲自所介绍。至于杜月笙 口中的”世昌”,姓唐,是恒社弟子之一。杜月笙是介乎朱家 与孟尝之间的一位风云人物,门下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唐 世昌出身《申报》,现在是《申报》夜班的经理,新闻界要跟 杜月笙打交道,或者杜月笙要跟新闻界打交道,都由唐世昌 经手。所谓”叫世昌问问他”,不言可知,是惋惜金雄白”落 水”,想拉他一把。
题外之话,不列入笔录;笔录中杜黄二人作成了几点了 解:一是日汪密约犹在谈判之中,所以高宗武还不到”跳出 来”的时候;不过杜月笙要有充分的准备,让他能够说走就 走。二是黄溯初保证高宗武一定戴罪图功;杜月笙保证尽全 力为他向政府输诚,必能不负他迷途知返的大智慧。
“杜先生,”黄溯初特别叮嘱,”宗武身在虎穴,而且是在 忧谗畏讥的情况之中;倘若事机不密,必遭毒手。”
杜月笙知道他是要求安全的保证,想了一下答说:”我绝 对慎重,绝不会泄漏机密;不过,高宗武自己也要格外当心。”
“当然,当然。”黄溯初说:”杜先生,如果是宗武自己不 小心而出了问题,尊处并无责任可言。”
这话很率直,也很厉害;+如果是杜月笙手下不小心,以 致高宗武遭了毒手,便应负责任。性命出入之事,责任实在 负不起;但杜月笙还是一诺无辞。
“黄先生,你的话很爽快,我们一言为定,分头进行。在 上海,一切由采丞跟寄庼兄接头;除非采丞预先关照,指定? 什么人从中传话,否则,那怕是小犬,说的话也不能作数。”
“谨闻教!”黄溯初肃然起敬地回答。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号外!号外!”望平街的报贩,扯 开”老枪喉咙”,且奔且喊:”德国进攻波兰,俄国出兵,希 特勒闪电战;快来看号外。”
唐世昌随手买了一张,一转身遇见个熟人,急忙拦住, “德铭,正要找你!”他问:”你上哪里去?”
“开纳路。”这个叫”德铭”的人,姓刘,生得一张极白 的圆脸,蓄着克拉克盖博式的两撇小胡子,一双滚圆的大眼, 一脸精悍之气,开出口来是南京口音,”要不要一起去坐坐?”
“那里太乱了。”唐世昌一把拉住他说:”走,走!陪我去 打个茶围。”
跑马厅的大钟,指着3点;刘德铭踌躇着说:”这时候去 打茶围?”
“这时候才好,没有人。”
刘德铭明白了,打茶围是假,觅地谈话是真。于是随着 他步行到三马路会乐里横波老二家;这里有一个亭子间,是 常川留着供他会客用的。
“老二呢?”他问”本家”
“到76号出堂差去哉。”
唐世昌笑了,”出堂差到昨天开’六全大会’的地方,”他 用上海话对刘德铭说:”滑稽啵?”
刘德铭报以一笑,撇一撇嘴,意思是,也许本家听得懂 “六全大会”,示意他出言谨慎。
唐世昌便不作声了;等本家敷衍过一阵,退了出去,方 始问道:”我就是要问你汪精卫的’六全大会’,开会开出点 啥名堂?你在开纳路总听到过吧?”
“也不光是开纳路;我另外有情报来源。”刘德铭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听说成立了’中央党部’?”
“不错。”
”’主席’当然是汪精卫。”唐世昌问:”’秘书长’呢?”
“你想还有谁?当然是’拉马秘书长’。”
这是指褚民谊。据说他有个与张之洞的爱将张彪同样的 雅号,叫做”丫姑爷”;由于这段葮莩之亲,一直为汪精卫视 作”自己人”。战前汪精卫当行政院长,他是秘书长;开全国 运动大会时,他亲自为”美人鱼”杨秀琼拉马车,因而又得 了个”拉马秘书长”的雅号。
“还有呢?”唐世昌说:”请你把全部名单告诉我。”
“先成立三部,组织梅思平;宣传陶希圣;社会丁默更。 另外成立财务,特务两个委员会,周佛海一把抓。”
“周佛海不是CC?汪精卫倒会重用他?”
“顾孟余、陈公博不肯淌浑水;周佛海的才具,自然是庸 中佼佼。重用周佛海,还有一种作用。”刘德铭意味深长的说: “委员长重用周佛海;他也重用周佛海,神经过敏的人,把这 两点连在一起,就有半天好想。”
唐世昌点点头说:”不管怎么样,总是对他们有利的。”
“一点不错。”
“德铭,”唐世昌问道:”这两天手气怎么样?”
“前几天在开纳路搅了个’白虎’,你想手气会不会好?”
唐世昌笑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美妙;20元的票面,约 莫有三四十张,很快地往刘德铭手中一塞。
“受之有愧。”刘德铭看着美钞说:”难得碰到,你还有什 么话要问我?”
唐世昌想了一下问道:”美国总领事馆,有熟人没有?”
“熟人是没有。不过,”刘德铭一面考虑一面说:”有事情 我可以办得通。”
“这是啥道理?”
“重庆美国大使馆,我有个好朋友,我回上海之前,他写 了一封信给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总领事馆的艾丽丝 小姐。”
“那末,你去找过她没有呢?”
“还没有到要找她的时候。”
“也许,”唐世昌问道:”德铭,如果我有事,你肯不肯为 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