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很沉得住气,一切事情都由善于随机应变的蒋孝畹出面,去同王道士周旋,设法看到这批秘不示人的宝物。但是打起交道来确实很艰难……
斯坦因冷静地观察到,这位行伍出身的道士,居然节衣缩食,用个人节省以及行脚僧式苦苦化缘得来的钱,去清理堵塞石窟的流沙,开掘通道,还为信男信女们修复这些倾圮已久的求神拜佛的场所。尽管油红漆绿、涂金抹银,鄙俗不堪,他本人却充满一种宗教的异乎寻常的热诚与真诚的使命感。
蒋孝畹认为这个半文盲的道士是个无知之徒,只能用钱收买。斯坦因的感受却不同。他判定王道士是个—
一身兼有宗教的热情、愚昧的天真以及对自己的目标能够采用各种聪明手段并坚定不移的道人。
仅仅依靠钱是无济于事的。
当斯坦因得知王道士信奉不畏险阻、取来真经的唐僧玄奘时,他忽然像获得到灵感那样,立即找到打开障碍的缺口。他向王道士表白—
我是怎样从印度追随着他(玄奘)的足迹,跋涉万里,越过渺无人迹的高山与荒漠,访问了许多必须付出千辛万苦才能到达的玄奘朝拜过的寺院……
我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可依赖的关系在我们之间建立起来。
斯坦因的计谋发生效力。当晚,斯坦因扎营在寺外树林里小帐篷的门帘突然掀开,蒋孝畹钻了进来。他满脸的喜悦便是一种胜利的喜讯;暖炉里炭火的光把他的脸颊照得明亮生辉;他弯腰从宽松的黑袍子里拿出一卷古老的中文经帙。这是王道士从密室里拿出来交给他的。
这些卷子古雅的形制和历经沧桑的气息十分迷人。
和那个石室一样幽闭禁守着的王道士,变得松动了。斯坦因感到他和那密室的距离已经大大缩短。
更加奇异莫解的事情出现了。蒋孝畹发现,王道士交给他的这个古老的卷子,竟是当年玄奘本人从印度带回来的佛经,而且是玄奘翻译的!
这种巧合只能被解释为一种天意。尽管这天意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种灾难……斯坦因觉得他真的得到了神助。
王道士更是感到这是玄奘的在天之灵的一种暗示。只能顺从而不能违抗。
很快,密室入口堵塞的砖块被拆除了。
对于斯坦因来说,这洞口通向天国……斯坦因的脚终于踏入被封禁的藏宝的洞室。
当我看到渐渐显露出来的小洞时,眼睛都瞪大了。卷子一层层堆积起来……在王道士昏暗而微小的烛光里,它高足有10英尺,整个手稿近500立方英尺!
大约十五年后,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借着摇曳不定的灯光,注视着尼罗河畔国王古埃及法老吐坦卡蒙那间幽深的墓室时,也是同样一种惊天动地的庄严景象,同样一种令人震悚的氛围,和同样一种目瞪口呆的神情。
王道士把一捆捆石室文献搬到另一间空屋里,斯坦因埋头研读,蒋孝畹作翻译和解释。
这些厚厚的经卷和文书,每十件被装在一个布袋子里。它们被斯坦因打开时微微抖动,那是由于斯坦因难以遏制的激动。中古时代书写的手稿,历时遥远的历史文献,西亚和中亚各民族文字的文书,精美绝伦的绘画、雕刻和绣织品……一幅画在光滑细腻的丝绢上的佛像,几乎与人一般大小。考古学家们这样的奇遇,整个世纪也不会超过三次。
深夜里我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那是蒋孝畹在侦察是否有人在我的帐篷周围活动。一会儿,他扛一大包回来了,里边装满我白天挑选出来的东西。
几年前他系统补充过的中国历史知识起了作用。他居然弄清楚这些卷子的年代是公元5世纪至10世纪!他惊呆了。每一页都是千年以上的文献!每一页都记载着令人耳目一新的历史!而这是浩瀚的如山的一堆啊!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如此浩瀚和久远的文献?
就分量以及保存之完好而言,我以前所有的发现,无一能同此相比。
铀元素的发现者伦纳德·伍利爵士的评价则更富激情,他说:“这是一个考古学家前所未有的大发现。”
在精明的考古学家、智谋的中文秘书和难于对付的道士之间,经过外交式的反复磋商,王道士获得一笔并不宽裕的用来修复寺窟的捐助,只有四十块马蹄银,相当于二百两白银;他付给这位自许的玄奘的信徒却是无以估价的绝世珍宝,总共十二箱,包括七箱手稿文献,还有五箱中古时代绘画和刺绣精品,大约五百余幅之巨。
斯坦因亲自并精心地打包。
1907年6月13日,斯坦因的运输队启程。
然而,四个月后的深夜,这支运输队的人员又潜回到莫高窟—
我没有犹豫,而是再鼓起劲儿来进行莫高窟秘藏物的工作。我们上一次的秘密没人知道,所以通过一个可信人与王道士联系之后立即得到了应允。为了避免人们的怀疑,我只得离开现场,委托我永远热心的秘书去完成……
一个寂静之夜,我的人又出现在寺院附近。230捆手稿,是好心的道士被劝诱放弃的……
这一次没有斯坦因在场,是两个中国人合作完成的。山谷寂静得有些紧张。宕泉的流水声遮掩了车轮和马蹄声响。
约十六个月后,当这所有装满手稿的箱子和包扎好的绘画放在伦敦博物馆时,我才真正宽慰地舒一口气。一双有毛的大手从打开的箱子里,小心地取出一幅华美精绝的绢本绘画。
斯坦因走出莫高窟的密室之后,那已不再是密室。渐渐人们称它为藏经洞,而把藏经洞内的经卷文书,称作“敦煌遗书”。
第二个来到藏经洞的是法国人伯希和。他于1906年8月才到达西域(中国新疆),那时不少古迹早已留下西方探险家们的足迹。然而,他在这里所获得的惊人成功,连本国考古界也十分嫉妒。
他是个有超人禀赋的语言学家,精通十三种语言;又是著名汉学家沙畹的门生,能说出一口流利的华语。逞强好胜的性格与冒险精神,都是他考古这一行天生的资本。这位年仅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还有着和斯坦因同样的好运气。他在新疆吐土休克废墟里,偶然用马鞭杆掘一下地,居然掘出一个真正希腊风格的小佛像。
(伯希和《吐木休克》中的图版)
凭着这样的本领和运气,当他听到敦煌发现藏经洞的消息,立即率领负责测绘的路易·瓦兰博士、摄影师查尔斯·努埃特一行三人远征队伍赶到敦煌,很快找到王道士,直截了当提出用一笔钱购买藏经洞的藏品。他熟练而漂亮的中国话把王道士迷住了。此外,由于那个矮小的斯坦因严守秘密,因而王道士出卖经卷的事毫无败露,王道士对这些外国人有了信任感与好感。伯希和连一点麻烦也没碰到。
伯希和猫腰钻进了藏经洞。一瞬间的感受使他终生难忘。
他一个人借助灯光,翻阅了全部藏品,哪怕是一张残破的纸片。他以每天阅读一千卷的速度,整整用了三个星期,有条不紊地翻看了所有的写本与绘画。凭着他娴熟的中文、深厚的历史文化修养和敏锐的考古天赋,他从文献上的纪年和藏经洞石碑的年款上,发现这些宝藏的年代不会晚于北宋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这正是西夏称雄大西北的时代。他认为这是莫高窟的和尚们为了躲避西夏一次可怕的袭击,匆匆把这些文献藏在洞中,外边画上伪饰。这种推测使藏经洞文献更加神秘和珍奇了。他从中挑选了6000卷,所挑选的全是精品。那个捷足先登、不通中文、借助于秘书的斯坦因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伯希和的助手瓦兰博士回忆当时的情况时说:
“他的外套里塞满了他喜欢的手稿,容光焕发,喜气洋洋。”
摄影师查尔斯·努埃特面对数百个石窟的壁画惊喜得发狂。他不停地拍照。
在连续的按下照相机快门的“咔嗒”声中,每一幅被实拍的彩色壁画,都变成历史的黑白照片。
查尔斯·努埃特来到藏经洞口,对着工作中的伯希和举起相机“咔嗒”一声,留下了《伯希和在藏经洞中》那帧著名的照片。还有藏经洞的壮观与历史的凄凉。
伯希和将他弄到的文献与画卷,装满十大箱运走了,留给王道士的不过是五百两白银。
王道士就用这些收入来修建寺窟。为了免于信男信女爬梯登窟之苦,他在石窟之间开凿了内廊式通道,许多美丽而珍奇的壁画因此被破坏了。他被文物界作为一个愚昧无知的“破坏性保护的”历史典型,失去了的是灾难,换来的也是灾难,王道士当时还以为自己功德圆满呢。历史过去了。谁能说清这错误的过去,谁能挽回这过去的错误?
1914年,斯坦因再次来到莫高窟。他的中文秘书换了一位严肃而缺乏活力的姓李的师爷。他们在下寺找到了王道士。王道士表现得友好却又抱歉不已—
他的抱歉是由于害怕。他已经不能像1907年那样让我参观全部宝藏了。伯希和走后的一年,北京下令交出剩余的东西。王道士和其他寺院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偿,全在层层上交时被抢走了。
然而老练的斯坦因终于设法从王道士的嘴里得知另一个秘密—
当上交北京的命令下达时,王道士偷偷私藏一小部分作为纪念。这样,我从中又获得四大箱文书。当然我还是需要一阵讨价还价,尽管很不幸—没有蒋孝畹的帮助—最终我还是成功了……
斯坦因告别王道士,从丝绸之路北道的吐鲁番一路西行,伴随着不间断的发掘古物,不停歇地给他的骆驼增加负重。
斯坦因在剥落壁画。克孜尔千佛洞。
斯坦因把精美的壁画装入木箱。吐鲁番吐峪沟。
斯坦因从干尸上割取美丽的丝绸。阿斯塔那墓坟场。
穿过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过空无一物的山谷,穿过死去的历史的寂寞,穿过肆虐的沙暴。1915年当斯坦因取道喀什走出中国时,45头重载骆驼满载着141箱中国古物,排成长长的一队。远看就像沙漠上的一列火车。其中一头骆驼,背上那四个古怪的大木箱装的就是敦煌文献。镜头推近木箱。
斯坦因由于这次发现性行动,而在考古界名扬四海。斯坦因被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授予“发现者金质勋章”,得到了牛津和剑桥大学的荣誉学位。
英国官方还授予斯坦因“印度帝国骑士”称号。他穿着礼服,佩勋章和徽饰;
进入觐见厅后,走到女王对面鞠躬,随后右膝着地下跪;
女王以权杖触斯坦因的左胸,以示封爵;
斯坦因左臂平举,女王把手放在他腕上,接受他的吻手礼,一切全都那么令人兴奋,我在皇家前厅里等待接见时,受到尊贵的接待,入目尽是华丽的服装……
(1910年7月10日斯坦因给艾伦的信)
《斯坦因:考古与探险》一书的作者珍妮特·米斯基说:
“他决没想到,在敦煌千佛洞发现的宝藏,竟会把他带到皇家觐见厅,参加如此庄严崇高的仪式。”
在珍妮特·米斯基的话中,出现斯坦因被邀请在欧洲各国演讲的画面。布达佩斯、维也纳、慕尼黑,等等。
画面回到沙漠上的骆驼队。
驼背上那四个古怪的大木箱。
中国从此失去这些宝藏;
世界从此刮目相看敦煌。

 

第6章 乐的灵光


一只手垂下来,从绝无人迹大漠的沙砾里,抠出一件小小的、湛绿色的古物。一枚汉五铢钱币。一种令人惊异莫解的感觉。
(字幕:阳关,古董滩)
在这里几乎随手可以捡到古陶片、古钱币、纺轮、箭簇、石器、车马饰,甚至更稀罕的遥远年代的遗物。尤其大风过后,这些古物会暴露出来。还有一处处清晰可见的千年以上的房基屋础……
先不要问这里曾是何地。走出这中古时代的西部边塞敦煌,到处可以看到倾圮的荒城,被黄沙红柳埋没的村落,以及几乎消没于地面的汉长城……
(锁阳城、石包城、大方盘城、古塞城、六工城、肖家故城、寿昌故城、汉长城等)
两千年前的烽燧墩,残破败落,却依旧一个个兀自耸立在大漠上。黑黑的历史阴影躺在它们的身旁。
那些用于燃放烽火的苣和积薪,历经十余个朝代,犹然完好地遗存。
然而,它们在防御谁呢?谁来侵犯?敌人又在哪里?
大漠无人,下无鼠兔,上无飞鸟,更无声音。渥洼地大片大片的水,美丽而寂寞。
这里一定有过兵家必争的险要,王权必夺的繁华。
(烽燧墩旁遗弃的大量箭镞)
没有人回答你,你陷入了又空又大的迷惑里。
一条长长的路出现了。它从天边而来,到天边而去。在这人迹罕至的戈壁滩上,哪来的这条路。无疑是久已废弃不用的古道。它又是来自哪里,通向哪里呢?
当地的人都会告诉你。它来自中原的长安与洛阳,从这里通过阳关和玉门关,分作南北两道,直入古称西域的新疆,沿着人烟绝迹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北边缘平行向西,越过葱岭,穿过中亚诸国、西亚的安息和两河流域,直抵地中海南岸的埃及和北岸的希腊与罗马。
(展示地图上的丝绸之路)
当今的人也不可思议的事,古代的人却做到了,它就是人类历史上最长的、最繁华的、贯通东西方的大道—丝绸之路。
音乐起,画面叠现:
驼铃、胡商、各国面孔的使者、风沙中用头巾罩面的僧侣;驼背上的石榴、葡萄、瓷器、琵琶、丝绸与佛像……在这条大道上川流不息。
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称这条路为“丝绸之路”,是因为丝绸是西方人接触到的第一件神奇并使他们迷醉的东方物品。
公元前48年的罗马,恺撒大帝在一次为他战胜庞培而祝捷的盛宴上,突然脱去外套,露出华美轻柔的丝绸长袍,使得所有人惊呆了。于是这种前所未见、光彩夺目的纺织品,一下子为贵族男女争相穿用,并蔚然成风。但这种由遥远国度中进口来的衣料,价钱昂贵,使得罗马帝国流失大量资金。尽管元老院多次通过禁穿丝绸的法令,也无济于事。
令人心醉和发狂的挡不住的奢侈!
所以,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都称中国为“赛里丝”,意思是产丝之地。《旧约全书》中的《以赛亚书》干脆称中国为“丝人”。对于把丝绸视作天堂服装的希腊罗马人来说,称中国人为丝人,简直就是直呼为神。
可是他们谁也没见过远在天边的中国和中国人。
丝绸从中国到罗马不是直接运到的。中间数万里,征程漫漫,山水相隔,各地语言风俗互不相通,货物是通过途经国家的转手贸易,一站一站地向前慢吞吞地转送。价钱也就渐渐提高,到了罗马,便真的贵如黄金了!
驮运货物的骆驼,改换成驮运货物的白象,再换用马匹,又换上船只……
(莫高窟中相关的壁画)
另一方面,充当中间商人的塞人、帕尔特人,为了不失去利益巨大的丝绸转手贸易,也在极力设法阻挠中国与罗马直接接触。
为此在很长时间里,罗马人认为中国的丝绸是长在树上的;在中国人的书里,罗马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长得和自己很相像,所以称罗马为“大秦”;中国人甚至以为罗马人也善于种植桑树和养蚕。事实上直到7世纪,中国人制造丝绸的秘密才传到意大利南端的西西里。
西方人太想知道丝绸是如何制造的了。所以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说一位嫁到于阗的公主,偷偷把蚕放在自己的帽子里,躲过严格的检查。养蚕造丝的秘密才被西方获知。
两个相互触摸不到的国家,只有用美丽的想象与彩色的神话去连接对方了,(于阗出土的彩绘木版画《养蚕西渐传说图》)
光彩照人的丝绸和漫长艰辛的丝绸之路,则像神奇的带子,把它们牢牢地系在一起。
在公元前后,西方和东方,各有一次机会,可以相互邂逅。
对于西方,是公元前4世纪。马其顿帝国亚历山大东征时,曾经一直打到阿富汗阿姆河上游叶赫什河旁的霍闸,部将尼亚科斯和奥尼希克里特得到了一个极富有诱惑力的信息,那便是再往东挺进,就要抵达产丝的“赛里丝”了。偏偏此时,亚历山大重病,这支东征的希腊军队只好掉头回去。错过了一次一睹中国真面目的良机。
对于东方,是公元97年。正值汉代强盛期的中国,已经很清楚那个地处辽远的西方国度“大秦”,是最大的丝绸消费国。负责扼守西域的都护班超,派遣他的属员甘英出使“大秦”,力图直接打通东西方的丝绸贸易。甘英千辛万苦到达波斯湾,想乘船渡海向西行进。但帕尔特人知道了他的意图。这些一直在做丝绸贸易的帕尔特人,便阻挠他渡海,对他说:“大海无边,渡海一次顺风要三个月,顶风要两年……”这些可怕的话把缺乏航海常识的甘英吓住了。
迟疑地站立在波斯湾滩头的甘英,哪里知道他距离罗马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他向前再跨一步,东西方一旦沟通,世界也许早就会变成另一番样子。
东西方擦肩而过。丝绸之路却顽强地存在下来。前后竟是一千五百年!
古代中国,东方与南方濒临大海,烟波浩渺,人们航船乏术,唯有望洋兴叹;北面为冰天雪地,人鸟绝迹,更难往来。西面虽是漠漠荒沙,去之遥远,然而总有零零星星的人或来或去,从这些几乎被晒枯了的人的口中,透露出隔过大沙漠那更远的西边的消息。那是一片诱发奇想的朦胧的世界,一片空旷的神秘,一片未知的文明,在那个时代里,中国人对西方有着特别的兴趣。西天是神往之地,极乐世界和安魂的净土,中国人一直想与西边打交道,西边就是外部世界和另一种文明,中国人从什么时候,与葱岭以西那广阔的世界发生联系的?
丝绸的历史比希腊和罗马的历史早得多。5000年以前,中国已经生产丝绸了。
(4000年前的甲骨文中的蚕、丝、桑、帛等文字;浙江吴江钱三漾出土的5000年前新石器时代文物中的绢片、丝带和丝线等)
在希腊罗马之前,与东方文明交往的西方民族是埃及。埃及文明的许多细节,都与中国惊人地相似乃至相同。这些过于遥远的历史早已失去记忆,究竟谁影响的谁,已经无从考证了,(木乃伊头上的丝绸。人身兽面的形象。卍字。空筱。墓葬方式等)
人类最初的谜与最终的谜一样,都是永无答案的,然而,从中国历史来看,在中西交流中,中国人一开始就是主动的,不单是主动的输送,更是主动的索取,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矮短精瘦的窃贼钻进黑黝黝的墓室里,点燃竹片照明,他将珍宝塞入袋中,却把大量写满字迹的竹简丢弃在地。
(字幕:公元281年,河南汲县战国魏襄王墓)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盗墓案。
这个名叫不准的小贼,万万没有想到被他丢弃的足足装满十大车的竹简,其珍贵远非他盗走的那些宝物可比。竹简上记载着历史上第一位西行的国王—周穆王。
(画面:古籍《穆天子传》。字幕:周穆王,西周第五代国王。在位于公元前1001年—前947年)
装竹简的车轮变为周穆王驾乘的马车轮。
周穆王率七萃之士,驾八骏车,带着大量精美物品与丝绸,浩浩荡荡行进在高远浩瀚的西北高原上。
他自王都宗周出发,溯黄河而上,西进柴达木盆地,北登帕米尔高原,一路上受到当地住民与酋长的欢迎,得到闻名于天下的和田美玉,然后继续西行,过赤鸟地(塔什库尔干)、玄池(伊赛克湖或阿姆河),终于来到西王母之邦。周穆王手执玄圭白璧,向西王母馈赠华丽丝绸,西王母则在瑶池设宴款待。两人饮酒酬酢,对酒当歌,互为唱答,表示敬慕之情。这大概是最早和最浪漫的中西文化交流了。
关于西王母之邦的传说,历来扑朔迷离,有人竟说她远在西亚的两河流域。
(山东嘉祥、滕县,四川郫县、成都、新都等画像砖中的西王母的形象)
西王母是中国人向往的西方形象。
充满神话色彩的《穆天子传》,表达着中国人对西方美好和主动交流的愿望。
这愿望到了张骞出使西域的汉代,便被实现了。
丝绸之路在对西方的暇想里,不知不觉存在了一千多年。但是真正体现出中西交流的意义来,却始于公元前138年张骞出使西域。
公元前2世纪,强悍骁勇、善于骑射的匈奴人,在单于统帅下,击垮了生活在敦煌和祁连山一带的大月氏人。据说得胜的匈奴将士们,用大月氏王的头盖骨做饮酒的器具,叫人不寒而栗。他们称霸大西北,切断汉王朝与西方世界的联系,并凭仗着金戈铁马,时时侵暴中原。
(汉长城与大漠中直线升起的狼烟)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为了安定边区和打开通往外部世界的道路,公开招募有志者出使西域,联合远在西域、与匈奴有世仇的大月氏,夹击匈奴。
一员非正式的小官吏应招担此重任。他叫张骞,其人心高志远,渴望成就大事业。他明知出使西域必须要穿过匈奴的控制区,这就等于九死一生,但急于立功的张骞却毫不在乎了。
公元前138年,张骞带领一个百人使团,其中有善射的胡人甘文做贴身随从,开始一次凶险莫测的西行。历史上称这次在文字记载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西行,叫作“凿空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