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成亲在一干官员当中绝对是异数,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揣测她有什么问题,而曾经的男宠之说又被人翻出来,这回该传成她和杜平月在搞断袖恋。
你说她不成亲是迫不得已,这个杜平月到底是为的哪庄,二十大几了也不肯娶媳妇?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他用一种极为悠远地声音道:“夫妻,此生结缘的最大意义不是吃饭穿衣,不是生儿育女,而是心灵的交流,爱的流动,彼此慰藉,彼此滋养,彼此成就,在爱中修行提升生命层次。可是纵观天下的夫妻,能有此等境界的有几人?于是,你气我,我怨你,吵吵闹闹一辈子,愚痴执着一辈子,多数人走到坟墓那一天里也开不了悟。与其这样,倒不如没有女人相伴,也乐得逍遥一生。”
她深深认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不是到了超越凡人的神仙境界,就根本是个神经病。反正他的心思她不能理解,便只当成是他不想成亲了。
她是女人的事一直是个秘密,没有人知道,身边伺候的高宝、石榴、海棠,全都不知道,尤其是对杜平月更瞒的死死的。他一向最瞧不起女人的,若让他知道自己被一个女人奴役了十年,肯定会用小刀把她切成一片片的,剁碎了喂猪再喂狗的。所以她这辈子最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他知道她是女人。
吃饱喝足了,她打了个饱嗝站起来,把写好的折子揣好,对外喊道:“来人,备车。”
杜平月皱皱眉,“你这就走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赶晚不如赶早。”
外面高宝听到呼声,蹬蹬跑了进来,问道:“爷,上哪儿?”
“进京。”她打了个哈欠,打算在路上灌一碗参汤,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宫里那个。想必养心殿上的那位也很想见她了吧。

养心殿内,燃烧的铜鹤香炉里升起袅袅的白烟。这是安神静气的檀香,香味持久弥远,可再好的香也安抚不了殿中之人心中的烦躁。
赟启揉了揉太阳穴,很觉身上疲累。他刚登基,需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龙几案上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那装不下的奏折“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这些个朝中大臣们欺负他年轻根基不稳,事无巨细都要奏上来,什么时候祭天要问,官衙里储备多少粮要问,河道上花几两银子还要问。若是什么都要问他,那还要他们这些朝廷官员有什么用吗?
心里憋着火,那折子也看得全是气。从桌上拿起一本,只看了一眼便狠狠甩在案上,“这还没罢他的官呢,辞官的折子倒递上来,这个傅遥着实可恶。”

第五章 辞官不如愿
付云峰在一旁伺候着,见此,忙替他把散落的折子规整好,“皇上何必生气,这不是也正想不用他了,递了辞官折子岂不更好?”
“好个什么,他这是提了裤子就想不认账了…”
付云峰听得好险没笑出来,这比喻也太奇怪了。
赟启也觉失言,但气恼未消,在原地来回转圈圈,“说要辞官,他这是想把前账旧账一起抹和净了,以为离了这紫禁城,朕就拿他没办法了吗?这是朕的国家,躲到天涯海角也离不开朕的版图。”
付云峰伸鼻子闻了闻,怎么觉得空气中多了一股酸味儿。他也不敢吭声,只听着皇上在那儿发脾气。
“这个傅遥,大字不识还说什么不学有术,朕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看不惯他那一身的混混气…。”
付云峰心道,你看不惯的恐怕不是那身混混气,而是先帝对他的器重和关爱有时胜过你这亲生儿子吧。
他从小便是皇上的伴读,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都看在眼里。从第一次傅遥进宫陛见的时候,这位主子其实就和人家对上了。
那会儿皇上还不是皇上,只是先皇的三皇子,他下学之时看见傅遥穿着七品官服从眼前走过,还大大赞叹了一句,“小小年纪就入朝为官,此人甚不简单。”
但好印象也只维持了那么一会儿,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对傅遥大大改了观,至于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曾经有段时间三皇子不停地在纸上写傅遥的名字,然后用匕首狠狠戳,使劲戳,戳烂了再换一张。
这种情状一连持续了数月,对于他这样小心眼又十分记仇的人来说,那时候的仇,他想必还记得很清楚吧…
赟启的怒气半天消不下去,脚下不停,嘴里一直反复念着:“傅遥,傅遥…”
在念到第五声的时候,好像心灵感应般,便听到外面太监禀奏,“平府总督傅遥奉旨觐见——。”
真难为这位新皇帝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阴雨变天,这一转眼就和风细雨了。那平和的面容,让人很以为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付云峰是熟知他的,这位主子的脾气从不在外人面前发,也从不大臣面前展露心思,只有他这个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才能偶尔窥到他的真性情。
他知道每当赟启笑得越灿烂的时候,背地里的报复也会越狠。看到他那淡淡的笑,他不由抖了抖手,暗道,这回傅遥八成是要倒霉了。
赟启转身坐在龙书案后,高声道:“传吧。”
“遵旨。”
随着传旨太监的呼声,傅遥提着官袍颤颤巍巍地跑进来。
既然她都是老臣了,自然要有点老态龙钟的感觉,走的太利索了怎么行?
付云峰瞧见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很觉可笑,要不是在养心殿,多半已经喷笑出声了。这个傅大人还真会胡搞。
傅遥小心翼翼地躬身下拜,好像腿脚不怎么灵活似地,声音也颤颤地,有气无力道:“臣…咳咳…傅遥恭请圣安。”
赟启却好像对她作怪视而不见,抬了抬手,“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恩典。”
她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偷偷向上一瞟,见皇上面色如常,一时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先帝一共有五个儿子,独这位老三最让人不可捉摸,他也确实有点聪明劲,能屈能伸,能忍,也很会装。本来他排行第三,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轮不上他继位的。可是却偏偏最后登上宝座的是他,这样的人若说没点本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辞官的折子已经递上去,是死是活,是有钱还是穷光蛋,全看这回了。
等了半天,上面的主子一句话都不说,傅遥等的心焦,忍不住磨磨牙,这丫丫呸的小皇帝,到底准不准呢?
就在她满腹疑问的时候,赟启忽然对她和颜悦色一笑,“啊,傅大人啊,有些年没见你了。”
傅遥心里“咚”的一下敲了一下鼓,这没来由的说这一句要干什么?
她干笑道:“皇上当年常住毓枢宫,倒是不长碰面。”
“你不记得朕,朕可记得你呢。”赟启吟吟笑着,那笑容颇含意味儿。
傅遥顿时打了个寒颤,难道小皇帝还在记仇吗?说实话,当年的事真不是她的错,谁让他脸上没写着“我是三皇子”呢,得罪了他也是莫可奈何的事。难道他会因为当年那件事对她实施报复吗?
抬头仔细瞧这位皇帝,几年没见,那个曾经假装老成的小屁孩,已经变成威严的一国之君了。长成人的他一扫幼年的稚气,面部五官都显得棱角分明,他的额头宽阔,犹如雕刻,那飞扬的剑眉,高耸的鼻梁,还有因紧抿而显得过分锐利的唇形,面上每一寸阴冷的线条无不在说明着,这是一个严肃冷漠的人。可偏偏他的下巴线条优美,结合着那双过分好看的桃花眼又轻易地抵消了五官上的凛冽感,让人第二眼望之,又觉得这是一个温和明朗的人。
但当你再对上那双静淡的眸,对着那澄明的如玉似水的目光时,方才那冷峻和温和的感觉便都又消失了,你只会觉得这人仿若能洞察人心般高深莫测,让人心生不安。
而现在这双莫测高深的眸子就在睨着她,唇角微微翘着,以一种暖如骄阳地声音道:“朕听说…你这些年官声不错啊,甚是清廉。”
傅遥开始觉得牙疼了,随后腮帮子都疼起来,越是摸不清他的意图越觉得不知所措,她慌忙收起身上装模作样的姿态,身子也直了几分,笑道:“臣也是瞎驴拉磨,多尽些心力。”
她谦虚应对,可很明显人家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自顾道:“朕是顾念旧臣的,尤其是你这种伺候过三代主子的,朕也想多顾念一些,只不过有些事也由不得朕,你这平府总督怕是要动一动了。”
她开始抹汗,“这…臣已经递了辞官折子…。”
“辞官就不必了,大行皇帝说在他身后对你降三级留用,现在看来这也是遗诏了。”
他说着问付云峰,“你看什么地方有合适的位置的?”
付云峰奏道:“吏部昨天送了单子,应天府出了缺,正要向皇上请旨呢。”

第六章 当官的满街跑
“那就应天府吧,那是个三品的缺,正好降了三级。”他说着一脸惋惜的又看傅遥,“你回去收拾收拾,今天就到任吧,首善之区官多衙门多,别得罪太多人。”
“皇…上,皇…。”
小皇帝说的极快,好像倒豆子一样,还没等她开口耍几句滑头,他已经道:“就这样吧,你跪安吧。”
傅遥半天没插上两句话,只能灰溜溜的退出殿去。她来得慢,走的时候却跑的跟兔子似地,就好像后面有只狼在追。
赟启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傅遥是吧,都说他厉害,他倒要看看究竟厉害几何?
付云峰见皇上表情不定,不由道:“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赟启收回目光,捡起那道辞官折子在龙书案上敲了敲,状似悠闲道:“他是要辞官是吧,朕偏偏不要他如愿。”


从宫门出来,傅遥长长舒了口气,这丫的鬼地方憋闷的很,让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回头望一眼,宫门在秋阳下泛出金光,在地上投出一片巨大黑影,看着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高宝带着几个轿夫等着呢,见她出来,忙走上前,笑道:“爷,您这官辞了,是舍不得,多看几眼吗?”
傅遥白他一眼,“你以为我真喜欢进这个门洞子?”
回想赟启那让人措手不及的话,她越想越气,骂道:“辞个屁的官啊,被降了三级,爷们现在任了应天府了。”
高宝嘻嘻一笑:“那咱怎么着,奉不奉旨?”
“你丫个呸的才敢不奉旨呢。”傅遥积了一肚子火,伸手在他脑袋重重拍了一下,“不奉旨?你小子长了几个脑袋够刀砍的?”
高宝摸摸头很觉委屈,皇上又不给他下旨意,轮得到他抗旨吗?他也知道爷今天气不顺,发顿脾气也是正常的。
傅遥气出完了,才开口道:“你回家去一趟吧,把平月和小玉接来,咱们爷们还得在这京城里待上一阵。”
“行。”高宝应一声,见傅遥转身就往前走,不由道:“爷,您不做轿了?”
“做什么轿,都降了职了,谁敢坐这绿呢大轿,你当那帮御史老爷们是吃闲饭的吗?”
“那叫两个小子跟着吧。”
“不用,叫几个人上家里收拾收拾去,好些年没住人,那宅子都长了蘑菇了。”
好在她在京城也不是没家,还有当年先帝赐的一座旧宅子,旧是旧了点,对付着住吧。
她迈开大步走了,高宝不放心,在后面喊:“爷,真腿着呀?”
“腿着。”摆了摆手,走的越发快了。
她这些年忙于公事,都没逛过几回京城,今天就当成福利,好好走一走,逛一逛吧。
悠悠荡荡,悠悠逛逛,行走在喧闹的京城里,看着眼前这些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们,傅遥忽然有种很闲散的感觉。她难得这么悠闲,也并不急着去应天府衙门报到,铁人也得喘口气,给皇家打了这么多年的工,还不兴在自己要治理的地方看一看吗?
她也是好几年都没在街上这么走过,看什么都觉新鲜,长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阳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景色增添了几分诗意。
除了那些店铺商铺之外,道两边摆摊做买卖的也人很多,货品更是千奇百样,最吸引她的是一些小商贩货摊上摆的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只可惜她现在的装扮硬是不敢多瞧一眼,连走到跟前都不敢。
你见过穿着一品大员官服的人满大街挑胭脂水粉的吗?没见过是吧,她也没见过,也不想做出来叫别人看。
连夜赶路,早上饭还没吃呢,这会儿早觉得肚子饿了,一摸身上,只有几个铜板,不由心中暗叹。她家里那个石榴是管钱的,这丫头死抠门,嫌她花钱没节制,经常只给她钱袋里装几个铜板,下个馆子都不够。还美其名曰说,“咱老爷出门都不用钱的,老爷有面子,上哪儿都有人请,带钱都叫糟蹋了。”
臭丫头,还以为她是当年的叫花子,要她满大街乞讨要吃的吗?枉费她当年费力巴力的把她从土匪窝里救出来,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
在街上转了转,看见有个早点摊子还没收的,就走过去。路边摊也不会有什么好椅子,她捡了个破板凳坐下,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竹筷,一边磨着毛刺,一边喊道:“老板,来碗豆腐脑,两个焦圈。”
“哎,好嘞。”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应了一声,一转身看见是个穿着官服的,立刻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爷,您是唱戏的吧?”
傅遥胡乱点了下头,心里道,她会唱个屁的戏啊。
不过人家也没想错,哪个朝廷的大员坐在地摊上吃饭,没说你是疯子就认便宜吧。
那汉子凑过来,笑道:“我一瞧就知道您是唱戏的,瞧这身戏袍子,怕是穿了有五年了吧,都磨的起了毛边了,还有您这长相,也太像小白脸了,细皮嫩肉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娃,要不是听您说话带点爷们气,还真误会了…。”
那老板啰里啰嗦说个没完,伴随着她稀里呼噜喝豆腐脑的声音倒也和谐。
正说得欢呢,老板忽然闭口不言了,她一抬眼,瞧见自己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这人好快的身手,往她对面一坐竟是一点声息也无。
傅遥看着他,这人大约二十来岁,长得平平整整,脸上没半分表情,见她看他,也只淡淡道:“搭个座,阁下不介意吧。”
傅遥看看四周,这会儿还吃早饭的人很少,整个摊子就他们两人,大片位置都是空的,否则那老板也不会那么闲的嘚啵没完。他放着那么多座位不坐,却为何要坐在她身边?
虽然知道有异,还是浅浅一笑,“阁下随意就是。”

第七章 应天府受辱
老板慌忙走过去,笑得极为谄媚,“五爷,您吃点什么?”
那人也要一碗豆腐脑和焦圈,跟她一样西里呼噜的吃着,半点形象也无。
他喝了半碗,突然抬头对老板道:“老板,你说错了,这人真是当官的。”
老板满脸惊色,“五爷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淡淡在她身上的官服一扫,逊国法律,唱戏用的戏服和官服有很大不同,不仅绣线、布料,所用图案也不一样,只是平常老百姓哪能看那么仔细,瞧不出来也正常。
老板嘴上说着:“五爷说得是。”可心里根本不信,他摆摊十来年,还没见过在摊上吃饭的当官的呢。
傅遥对眼前之人甚觉惊异,看出她是大官这不稀罕,而看出她是当朝一品,竟然还面色不改的继续喝他的豆腐脑的,这样的人也属少见。
她试探地问,“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
听到“大侠”两字,那人露齿一笑,“不敢不敢,小可王冲,见过大人。”
傅遥点点头,她总觉得眼前之人很是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
匆匆吃完饭,起身站起来,只听“刺啦”一声,身后的衣襟断了半截,她低头一看,那破板凳用的久了,上面好些裂缝,衣服夹在缝中,这一站起来便撕坏了。
她连道可惜,做一身官服少说也要几十两,这下还不被石榴骂惨了。
“哎呀呀,大人衣服破了。”王冲过来帮她整理,要在她身上摸一把,被傅遥躲开了。
后襟撕了好大一块,看着甚是不雅,这要是被那些御史老爷看见,再参她一本,可是了不得。她再不敢停留,叫道:“老板结账。”
说着话伸手往袖中摸去,钱袋却不见了,她不由变了脸,虽然里面不过几十文,但没了钱账也没得结了。
刚才只有那个王冲靠近过她,可这一转眼功夫那王冲也不见了。
“爷,一共五文钱。”老板伸手着等着。
傅遥忽的脸一沉,“你还敢跟我要钱,瞧见这衣服没有,坐坐你的凳子就破成这样了,就算是戏服也值个几两的,你先陪我这衣服,再给你饭钱。”
老板是个老实人,一听这个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了,小的是小本生意,您这衣服小的是赔不起的,不然这一顿算小的请您了。”
傅遥这才罢了,她也不是故意坑人,实在是钱袋被偷掏不出银子。
这一转眼怎么就把钱袋丢了?她问道:“刚才坐在这儿的,那个五爷是什么人?”
老板笑道:“哟,那可是个大人物,咱京城好些百姓都指着他吃饭呢。”
傅遥狐疑,“什么大人物?”
“他姓王名冲,行五,咱们都叫他五爷,平日里有他照着,生意做的也安稳。那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偷儿,是咱们西城混混的头儿,也常接济点穷人啥的。”他说着对她神秘一笑,“您的钱袋是不是不见了?”
敢情这老板什么都知道啊!傅遥暗自冷笑,什么五爷,就是个地痞**,今日不得功夫,哪天有了空一定好好收拾他。不过她对这王冲也有几分佩服,她自己就是干过偷儿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她这儿偷到东西,这份技术可不是一般的。
王冲多半以为她是当官的定有钱,实不知她是顶顶穷的人,损失几十文钱倒不打紧,只可惜了那个钱袋,那是当年付云峰的姐姐付贵妃亲手绣给她的。那会儿付贵妃还是少女含春,含苞待放的年纪,现在八成记不得她是谁了吧。
幽幽叹了口气,暗怪自己果然年岁大了,若是从前绝不会为这些事感慨的。
她是新官上任,得先到应天府报到,她那府里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好,说不得今晚得住在应天府里。这会儿就算被撕了衣服也没地方换去,只能一手扯着她那破官服往衙门方向走。
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瞧她,不过大多数都以为唱戏的撕破了戏服,谁也没敢往朝廷官员上想。
傅遥一路不敢停留,快步前行,沿途碰上官轿,躲得比耗子还快。她怕碰上熟人,那脸可丢大发了。
远远地看见应天府大门,她低头往里就走,刚走了几步就被人给拽了出来。
一个衙役劈头盖脸就骂,“你没长眼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傅遥气得破口大骂,“你爷老子的才没长眼呢。”丫了个呸的,今天够倒霉的了,辞官没辞成,被降了三级,钱也被偷了,朝服还破了口子,现在连这些阿猫阿狗的都敢呵斥她了。
那衙役恼了,“你个臭乞丐还敢骂人?”
傅遥被气乐了,这还真是衙门口朝南开,衣服破了的都进不来啊。她一昂头,喝骂:“你爷爷的,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应天府尹,你的顶头上司。”
她一口一个爷爷,老子的,那些守门的衙役哪儿见过这样的官,再加上她那身官服破破烂烂的,好像破烂市捡来的。
那衙役招呼几个人过来,“来,哥几个瞧瞧,这人莫不是个疯子?瞧他那熊样哪点像个老爷了?”
几人哄堂大笑,还有人起哄,“瞅着就像是疯子,赶紧轰出去吧。”
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要往外扔,傅遥哪儿干了,当年打四方的泼劲上来,怒道:“你们这些小子,敢打本大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打的就是你小子。”那些衙役也不饶,挽胳膊摞袖子冲了上来,竟真的要打了。
这些年跟杜平月在一起,傅遥多少也练了几手,对付个把人不成问题。她一脚踢中一个小子下腹,踹的那小子趴在地上直嗷嗷。可这一下了不得了,随着他的喊声,衙门里冲出又几个衙役,喧闹吵闹声大响,府里府外都惊动了。
大街上有路过的,免不了瞅一眼,都纳闷出了什么事,还有的唏嘘,这是什么年头,叫花子都敢闯应天府大门?
正打得欢呢,府丞孙哲从里面出来,喝道:“你们干什么,新任的府尹大人马上就到了,你们还敢在这儿打架?”

第八章 府尹进马厩
一个衙役道:“是这小子在这儿发疯,把咱们兄弟都给打了。”
孙哲皱皱眉,“先把他押进府里去,一会儿叫大人瞧见像什么话。”
“是。”两个衙役过来,架起她就往里走。
傅遥心道,得了,这么进应天府大门她连想都没想过,这倒也新鲜,等回头高宝来了,定要先打这小子们二十板子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