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衙役也缺德,把她关进马房里就走了,跟马在一块,那味道能好哪儿去?也是她心宽,枕着堆稻草居然也觉很舒服。她是要饭的出身,小时候能有稻草睡都是享福了,这些年虽是吃好穿好做了官,但幼时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有些福让她享着她还不一定享得了。
抽了根嫩草叼进嘴里,双手撑在脑后,舒服地看着棚顶,开始从肚子外倒坏水。
她这个官是做腻歪了,可怎么叫皇上气得把她辞了,还有养老银子可拿?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逊国律法,被皇上免职的官员是不会优抚的,但是致仕的却有,其间的差别很大,而想掌握好这个分寸也不容易。
丫了个呸的,该怎么对付小皇帝呢?
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打架,昨晚上为了赶路一夜也没睡好,这会儿嗅着淡淡的草香,不一刻起了鼾声。
她是睡了,可苦了那些外面当差的了。
其实降职的旨意早在傅遥进宫之前就下了,吏部一早下来公文,今天应天府尹前来应职。顶头上司要来,应天府的官差哪有不勤快的?他们一大早就打扫院落,收拾堂房,然后所有官差、仆役都在门口列队迎接。
这一等可要了命,到了晌午头上,大人也没来,准备的一桌子菜都凉透了,那特意给府尹做的打卤面都坨了。
大热天的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三把火,身上都湿透了也没瞧见大人的轿子。有心回去,又怕大人突然来了,发现没人迎接会失礼,所以只能强行忍着。
这一忍就忍到后半响了,到了下午还没来,府丞也待不住了,他先叫衙役回去,然后派人去吏部打听,这大人到底上哪儿去了?
到了晚上也没来,四处寻不到府尹大人的影子,就连大人在京中的私宅,那座年久失修的破宅子都去了人,得到的答案却是:“大人一早就去了啊。”
一听这话,应天府里可炸开锅了,立刻向阁部报奏,说新任应天府失踪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付云峰也觉稀罕。他新入内阁,应天府的奏报便直接报到他手里。他也是着急傅遥,顾不上回家,当即坐上轿子赶往应天府。
他赶到时,府丞正带着人在门口等着呢,一见他的轿子,慌忙迎上去,“付大人,您可来了。”
付云峰迈步往里走,“你们怎么发现府尹大人失踪的?”
孙哲紧紧在后面跟着,一边道:“咱们今日等了一天都没见大人来,上大人老宅子也去问过,只有几个下人在,说是傅大人一早就来了,叫九城巡防的到街上查去,也没找到人,只有一个卖豆浆的说是早上有个穿着官服的戏子在摊子上喝了碗豆腐脑。”
也难为孙哲这么大岁数说话还倍儿利索,一口气说了一通都不带喘气的。
付云峰寻思,一个大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丢的,更何况是傅遥那样的。
他问道:“今天衙门里都来过什么人吗?”
孙哲反复的想今天都是谁来过,想了半天也就那个穿破烂官服的疯子来闹过,其余的没半个外人了。
难道那疯子就是府尹傅大人?他心里直打鼓,慌忙领着付云峰去马房查看。
进了马房,付云峰一眼就看见坐在稻草堆上的傅遥,她一脸的笑容,看起来精神似乎不错,一副睡眠充足的样子。
傅遥也瞧见他,微微抬了下屁股,“我正想着晚饭怎么解决呢,付大人就来了,可真是及时雨啊。”
付云峰好险没乐了,一个朝廷三品坐在马房的粪堆旁还能谈笑风生的,倒也少见。
他笑道:“傅大人真是悠哉啊。”
“悠哉什么,都是倒霉催的。”傅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瞧见后面的孙哲,呲出一口白牙,“府丞大人,您这是终于纳过闷来了?”
孙哲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没来由的一阵心寒,然后双腿就不听使唤,扑通跪在地上,叩头不止。他是早知道傅遥的名头的,所以才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安排人迎接,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打了这祖宗,还把她关在马房里。这下子天可被他捅了个窟窿,接下来的报复想必很狠戾吧?
心里害怕,嘴上连连告罪,“大人莫怪,实在是下官无心之过。”
后面几个衙役见他就是府尹,一个胆小的当时吓昏过去,剩下几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傅遥阴阴一笑,“我也不罚你们,你们瞧着怎么解气就自己来吧。”
付云峰看她头上沾草,还一脸狠戾的样子,强忍着才没大笑出来,想必宫里那位也很乐意见到这副可笑场景吧。既然这会儿没事了,他也该进宫给某人送信去了。
送走付云峰后,孙哲叫人给府尹大人梳洗换衣,又摆上饭菜,就在庭院里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听着噼里啪啦的板子声。
那是打底下衙役板子的,声音直响到半夜才停下,傅遥听着,果然解气的很。
第二日高宝接了杜平月和傅小玉来应天府,一听自己爹叫人关马房,傅小玉笑得好险岔了气,被傅遥一个耳光子扇到墙边才消停了,但嘴角依旧微扬,一副想哭又想笑的样子。
杜平月也有些好笑,轻嗤一声,“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降了三级也算了,怎么还叫几个衙役打了?”
傅遥叹口气,“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的。”
杜平月点头,果然看她长了个倒霉样。
就在她自怨自艾,自叹倒霉的时候,宫里某个人听到付云峰的禀奏,笑得打起跌来,因着这难得的笑话,连日来的疲惫和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倒有了个春花灿烂的好心情。

第九章 奉旨视察河道
与孙哲交接完之后,傅遥就去视察河工了,皇上旨意叫她去管管河工,她哪儿敢不去,只是那地方就像皇城根底下的臭水沟一样,里面全是蛆,还有几条水蛭,都是吸老百姓血的。
要查河工必须得查账,可是她不想查,一个要辞官的人,还管别人身上的肉烂成什么样吗?但若不查,皇上这关又过不了,她刚降了职,宫里那位双眼雪亮的盯着她,一个弄不好别说养老银子得不着,小命都得没了。
虽不情愿却还是叫杜平月找来一帮账房先生,挨个衙门查,只是嘱咐了别查的太狠,叫人不痛不痒,不死不活的。最后抠个几千两银子出来,她也好回去交差。
查账的事都交给杜平月,她则带着高宝和几个河道衙门的官员上了河堤。
站在堤上,眼前的河流像一束丝绒似的在阳光下灿然闪烁,悠然的流水,浅绿的水色,如娟的波光,河水淙淙流淌,欢快跳跃,滋润着芳草,催开了两岸鲜花。
现在还不到汛期,河水还算平静,等汛期到了清河水从山上流下来,就像一匹烈性的马,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到那时浪涛滚滚,冲击堤岸,一旦大堤冲破,两岸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傅遥沿着河堤往前走,检查一些修复情况。这一段京郊附近的河堤,这些官员都不敢懈怠,修的还算结实,不过要到了下游地方就说不准了。
每年朝廷下拨的修河银子有上百万两,而真正用到河堤上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些蛀虫想抓也抓不完,这回抓了,下次还会滋生出更大的蛀虫。她年轻的时候嫉恶如仇,办过的通天案子多了去了,死在她手底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过现在她准备撂挑子的时候,也懒得再管许多了。
她看了一会儿,对身后河道衙门的官员道:“汛期快到了,叫河工抓紧修堤,今年是本官管事,你们修河的银子就少贪点吧,你们得益,我也好对皇上交差。”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他们当了多年的官,还没见哪个上封说话这么直接的,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巡完河堤,傅遥回到堤上的草料场,那里已经支起个大帐,一群账房先生在里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让高宝把杜平月叫出来,她问道:“里面帐查的怎么样了?”
杜平月撇撇嘴,骂道:“他奶奶的,一帮子大蛀虫,哪个都有问题,几十个账本没一个对得上的。”他跟着傅遥十年,多少也学了点骂人的话,一着急嘴下就不干净。
傅遥轻叹,她本来想查个千八百两的,现在没个万数是跑不掉了。
杜平月问:“咱们怎么着,把这些人抓起来吗?”
“叫他们把钱吐出来,把帐补平了,老子刚一上任就出这么大纰漏,回头户部来查,这么一大笔银子我填吗?”
杜平月皱眉,“这不是一两千的事,是十几万两银子,你叫这帮人怎么填?”
“十几万?”傅遥听得牙都疼了,丫丫个呸的,这帮王八蛋,一亏空就是十几万。
这小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河工缺口大,这是把她弄这儿来补缺口的吗?
回想那日朝上赟启那不阴不阳的语调,就觉心里闹的慌,小皇帝话里有话,嘱咐她好好办差,这个“好好”两字可就耐人寻味了。若真是小皇帝打定主意借这事发落她,那可麻烦了。这十几万的缺口补不上,谁也别想好。
心里发狠,磨了磨牙,对高宝道:“去把那些王八蛋全抓起来,全给我吊到树上去,谁能补了缺口就放下来。”
“是。”高宝应一声带着差人去抓人,里面一阵喧闹之声,还隐隐有人高叫,“我等是朝廷官员,没有旨意,谁敢抓人?”
杜平月劝道:“这不好吧,毕竟那都是朝廷官员。”
傅遥才不理这个,若不是招惹到她,放他们一马也没什么,惹到她身上,就是天王老子也收拾。
“敢叫老子不舒服的,先收拾了再说。”
杜平月叹气:“要是弄出事来怎么办?
她哼一声,“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帮记吃不记打的,不吊起来还不知道疼呢。”
几个刚才跟着她巡河的河道官员,脸都吓绿了,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说,“要贪少贪点,你我都好交差。”这一会儿就变了脸,张牙舞爪的要吊人,果然传闻一点都不错。这位傅大人简直就是土匪!
这都是心里话,可哪个敢说?眼睁睁瞧着几个官员被拖拽出来,五花大绑的吊在树上。好歹傅遥还算人道,只叫他们吊着胳膊,双腿还能着地。但这样也够难受的了,都是平日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哪受过这样的苦?不一会儿就一片哀声,求饶喊救命的,还有的破口大骂,基本是问候傅遥祖宗的。
傅遥冷冷一笑,“你们还别大声,本官是奉了旨的,皇上让本官查河工,现在查出这么大的事来,要是摆不平,谁也别想好。”
杜平月捧了一摞子账本过来,她挑了一本摊开,“瞧瞧,瞧瞧,这一笔一笔的,衙门西墙倒了,垒个墙就要一万两,你当这墙是金子砌的?做假账都不会做,还有脸贪银子呢。”
又取了一本,“这个就更离谱了,你们修桥补路的要花十万两吗?河工的银子都拿来干这个了,老百姓们怎么活?”
她拿了一摞子账本,一本本甩在那些官员脸上,“都知道银子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没了命你们也享受不了。今天我把丑话撩在前面,账能平的人可以走,不能平的就在这儿待着,给你们三天工夫,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省得消化不了再噎死你们。”
一帮官员被她骂的脸上无半点血色,都垂着头,一副要死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咆哮样。
傅遥嘱咐高宝,“给我看着他们,哪个愿意吐钱的就放人,三天之后再查一次账。”
“是。”高宝笑着应了。像这种吓唬人的事,他们爷们做了不止一回了,他们老爷胆子大,什么招都有,什么人都敢得罪,上回在河阳,还把几个官员扔粪坑里了。

第十章 监牢探儿子
傅遥掏出手帕抹了抹手,转头对杜平月小声道:“你盯着点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倒也罢了,哪个敢出幺蛾子,先扣起来,回头拿他们顶缸去。”
杜平月冷嗤,“你就损吧你。”
傅遥撇了撇嘴,“这一堆里就没一个好人,但凡清廉点就不至于亏出十几万两去。”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官道之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护卫杜怀打马到了近前。他跳下马,匆匆奔到傅遥面前,“老爷,家里出事了。”
傅遥皱皱眉,“这又出什么事了?”
杜怀挠挠头,“少爷叫巡防衙门的人给抓了去,说是,说是…说是杀了人。”
“爷老子的,一个个都不叫人安生。”她气得连连跺脚,这会儿也顾不得管这里的事了,都交给杜平月,然后翻身上马跟着杜怀往城里赶。
杜平月嘱咐她凡事小心,戒急戒躁,现在这个节骨眼能还是少惹麻烦为妙。傅遥也知道这个道理,皇上明显对她有成见,她这官当的憋屈,被人揪出错来,哪怕豆大一点,于她就是**烦。可偏偏傅小玉这混小子就不让人省心,居然敢杀了人,他娘的,这是上哪儿借这么大个胆子?
路上她问了事情经过,杜怀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傅小玉在**里喝酒,和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后来那人死了,巡防衙门的怀疑是他杀了人。
傅遥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骂道:“这小王八羔子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到**喝花酒,老子活了二十多年,还没逛过**呢。”
杜怀微微一晒,这话不能这么说的吧?
九城巡防衙门虽然隶属在应天府之下,但她一个上官向下属硬要人也不是个事,何况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贸然开口,到时候让御史再参一本也够受的。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问过傅小玉再说。
和杜怀赶回府先换了身便服,然后两人到巡防衙门探监。
在衙门口,使了十两银子,那守门的才把他们放进去。傅遥一边往里走,一边运气,她一年的俸禄,有三分之一都用来给这小子收拾烂摊子,这哪是儿子,整个就一祖宗。哪天火大了,把他赶出去,再尝尝流落街头是什么滋味儿他就消停了。
傅小玉被关在最靠里的一间牢房里,身上脚镣、手一应俱全铐,百十斤的枷锁戴在头上,整个就一死刑犯的待遇。
傅小玉看见他,几乎是爬着过来,哭道:“爹啊,救救我啊。”
傅遥抬腿把他踹开,连连冷笑,“丫丫个呸的,玩**玩出死刑犯来了,真行啊。你不作死就不会死,少给我在这儿哭鼻子,你玩呀,有那泡妞玩女人的本事,还在乎大刀砍脑袋瓜吗?”
傅小玉擦了一把眼泪,“爹呀,不是我杀的人,真的不是啊,我只是眼看见那人把刀子捅进去,溅了我一身血,后来九城巡防的人来了,就把我抓起来了。”
九城巡防那帮笨蛋经常在在街上乱抓人,逮着有打架闹事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抓起来再说,有家里人来赎走的,交了银子就放人,碰上穷的,在里面关了几年都有可能。
这些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傅遥心里也清楚,傅小玉虽然爱玩闹,但还不至于杀人,尤其这孩子是个烂好人,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捡,心软的跟豆腐似地,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去做为非作歹的事。
她又详细问了几句,当时都有什么人,都是谁瞧见了,傅小玉都一一答了。
傅遥琢磨一会儿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委屈几天吧,回头我找童大人放了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傅小玉急了,在后面喊着:“爹啊,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傅遥摆摆手,她倒真想不要来着,可儿子再蠢也是儿子,总不能真扔了吧。
傅小玉不放心,追在后面叫,“爹啊,你可别给忘了。”
傅遥头也不回的带着杜怀往外走,到了衙门外边,杜怀忍不住开口问:“老爷,就这么放着少爷在这儿吗?”
“先叫他在里面吃点苦头吧,你现在去春香阁,把那个事发之时伺候的窑姐白牡丹给叫进府里。”
“哎。”杜怀应一声,一副‘咱都是男人’的了然表情,“爷这是没进去玩过,也馋了吧。”
“放你娘的屁。”傅遥抬腿给了他一脚。
杜怀嘻嘻笑着跑走了,主子没个正形,自然**的奴才也整天嘻嘻哈哈的。
傅遥回到家里,叫人把跟着傅小玉的两个小厮叫来,问少爷怎么去的**,这两人竟然说不知道。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叫底下人先打他们一顿板子。到了这时候,还敢瞒着吗?
她府里伺候的人不多,除了杜平月、高宝等几个亲近的人,算上下人统共就十个左右,还得匀出两个人跟着傅小玉,每天不错眼珠的盯着他,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十板子打完,让人把两个小厮拖进来,冷声道:“说,怎么回事,好好的少爷怎么就去逛窑子了?”
小厮挨了打,也说了实话,“回爷,是少爷上街的时候碰上鲁大公子,他非说带少爷去个好地方,少爷好奇就跟着去了。”
鲁大公子是侍郎鲁成汉的儿子,这小子平日里就不干正经事,斗鸡遛狗,赌牌逛窑子,什么不好做什么。他和傅小玉也不算太熟的,怎么好端端的会招呼他去逛窑子去?
吃过晚饭的时候杜怀回来了,带着那个名满京城的白牡丹。
这白牡丹也确实长得标致,穿着一身碧绿的玉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着件碧水斗篷,她摘下蓬帽,便见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眼弯弯,樱桃红的嘴唇,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很是勾人。
傅遥看着她,不禁暗暗赞叹,这才是真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就算有一天自揭身份,恐怕也很难让人相信吧。
“见过大人。”一开口声音轻柔婉转,神态甚是娇媚,她盈盈下拜,眼神向上一挑,更带起七分媚态。
“大人这是要听曲,还是要看舞?”
傅遥冷声道:“本官问你些事,你如实答来。”她难得摆回官架子,板着一张脸还真有几分唬人。

第十一章 侍郎之子被杀
白牡丹慌忙收了嬉闹之心,“大人请问。”
“昨晚春香阁饮宴发生命案,你可亲眼瞧见了?”
“是。”
“死的是谁?”
“鲁侍郎的大公子。”
傅遥一惊,在牢里的时候她以为是件嫖客争风吃醋,以致弄出人命,也没细问,这会儿看来事情倒没那么简单了。
“杀人的是谁?”
白牡丹眨眨眼,“哟,大人,这我哪儿知道,那会儿人那么多,那么乱,凶手杀完人就跑了,根本没瞧见是谁。”他们做这一行的最忌讳惹上什么官司,名声不好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
傅遥才不信她胡咧咧呢,没看见,她的眼珠子那么大,当摆设玩的吗?
她冷声道:“你到底说不说?”
“大人,小女子真不知道,我又没犯罪,大人横不能对我一个弱女子随便用刑吧?”白牡丹拢了一下头发,声音幽幽地。她见的官多了去了,每天花钱来看她的,哪一个官帽子都很大,又怎么会怕一个三品官?她有的是对付男人的招数,不过可惜了,她今天碰见的是傅遥。
傅遥还真不吃女人这一套,她阴阴一笑,“本官是什么样的人,八成你还不知道吧。”
她说着从袖筒里褪出一柄匕首,刀锋极利,明晃晃、冷森森让人胆寒。她挥手在桌上轻轻一划,一大片桌角便切下来。
她捡起掉落的桌角往桌面上一拍,左手托着鲨鱼皮做成的匕首套,一上一下的抛着,以一种冷的刺骨的声音道:“本官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的,也不用对你用什么刑,就在你脸上用小刀那么轻轻一划,你这辈子就毁了,到时就说你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这儿就你我二人,又没人瞧见,本官可半点责任都没有。”
白牡丹大惊失色,她何曾见过这样凶狠又无耻的男人?
慌忙跪在地上,磕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大人叫我做什么都行,只是千万别伤了我的脸。”
傅遥自然知道**这一行都是靠脸吃饭的,脸伤了就等于毁了一生。见她听话,也不难为她,只道:“那天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可疑之处,你都给我说一遍。”
白牡丹再不敢隐瞒,把那天的事详细说了。
鲁侍郎的大公子鲁永雄是她屋里的常客,三天两头的就往她那儿跑,昨天晚上,鲁永雄又来了,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小公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漂亮。只是他低着头,双眼也不敢到处看,瞧见女人脸就红红的,一看就是没来过这种的地方雏儿。
她对那小公子多瞧了几眼,鲁永雄笑道:“这是总督大人家的衙内,好好伺候着,一会儿给他找个岁数小一点的教教他。”
她脆脆地应了一声,像这样标致的小子,又是个童男子,就是不给钱也有得是姑娘愿意伺候的。
听她说到这儿,傅遥脸色沉了沉,知道她说的那个雏儿就是自己儿子傅小玉,丫了个呸的,当真人家老子面谈论怎么玩人家儿子,真真可恶。
这白牡丹大约不知道她就是傅小玉的爹,更不知道总督大人和应天府已是一个人,不然也不敢说的这般详细。
她道:“鲁大爷是个急性子,听了一会儿唱,就拉着我要上屋里去,我们两个腻歪了一会儿,鲁大爷力大,把我扔到床上…”她说这种事时,脸上半点不见羞色,只道:“咱们正要宽衣解带时,房门忽然被撞开,从外面进来一个汉子,张口就问,‘谁是鲁永雄?’鲁大爷生气站出来就骂:‘大爷我就是鲁永雄,你个王八羔子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