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晚禾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不自觉地看向一旁,刚才想她发出警示的小猴子正躲在床底下,眨巴着黑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她只好强忍着睡意,走出屋,掬起一捧清水扑到脸上,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刻钟后,姬晚禾站到了姬昊面前。
姬昊皱眉盯着她脸上被竹简压出来的印痕看了半晌,胡子抖了几抖,最终还是隐忍着没有发作。
“我问你,何谓‘足太阳之疟’?”他沉着气问道。
足太阳之疟?那是什么?
姬晚禾的脑海里写满了问号,只能睁着无辜的眼睛摇头。
“风寒是什么?”姬昊再次皱眉。
摇头摇头。
姬昊心中怒气更盛,就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悦:“那鼓胀呢?”
总算遇到一个她隐约看过的问题啦!姬晚禾眼睛一亮,连忙答道:“这个我记得。有痛心腹满,旦食则不能…不能…呃…”
可是背到最后,那重要的一句却想不起来了。姬晚禾“不能”了半天也不能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摇头。
姬昊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那人病胃院痈者,诊当何如?’?”
还是摇头。
姬昊越来越不耐烦:“那么腹泻应该开什么样的方子?”
依然摇头。

一问五不知。
“那要你何用!”姬昊勃然大怒,“啪”地一拍桌子,气得胡子直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对不起师父!你饿了吧?我去烧饭!”姬晚禾索性找了个借口,抱着脑袋逃跑了。
一直蹲在一旁啃野果的小猴子把果核一扔,也追了上去。
又是这样…
看着姬晚禾头也不回跑掉的身影,姬昊有些挫败叹出一口气。
那个丫头,总是将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完全不将他布置的任务放在心上,每日总是干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他怎么会有这种顽劣的徒弟?
姬昊头痛不止。

姬晚禾一口气跑出了姬昊的书房,原本她是想要去厨房的,却没想到走错了屋子。
这个房间跟她的房间一样同样十分简陋,但是很整洁,收拾得干净,跟她被竹简堆得乱糟糟的房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只是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样显得格外违和的东西。

那是一把古琴。
琴上有长短不等的五根弦,琴身用上等的木材雕刻而成,琴尾略有些发黑,像是曾经被火灼烧过一样。

这是…师兄的房间。
姬晚禾不觉一怔,正要离开这里,没想到一转身,就遇到了恰好从外面回来的少年。
少年一愣。

迎上少年诧异的视线,姬晚禾莫名地心里一酸,顿时红了眼圈,掠过他跑出了房间。

“晚晚!”
少年惊怔的视线跟随着姬晚禾而去,刚要迈出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他的目光落到了角落的那把古琴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般,上前将那把古琴抱了起来,快步向姬昊的书房走去。

“师父,这把琴,请你拿去烧了吧。”少年将古琴放到姬昊案前,面无表情地说动啊。
姬昊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情:“这把琴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当真舍得?”
少年摇了摇头,掩下眼中的神色:“既然她已经弃我不顾,我也不需再留下她的东西了。”
深若寒潭的黑眸划过一丝化不开的一抹寒凉落寞。

少年将古琴交给了姬昊,便向着姬晚禾离开的追去。
姬昊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出一口气。

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泥土溢出清新的芳香,和着熹微的阳光,在空气中弥漫。
山间一片生机活跃青翠。

“师兄那个小气鬼!上次不过碰了他的琴一下,就朝我发火了。”姬晚禾蹲在草丛中,拔着地上的野草发泄,“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哼!”
在他心目中,她竟然还没一把琴重要。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好像有什么堵在心里一样,很难受。
“吱吱。”小猴子蹲在她的旁边,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就让他跟那把琴…”

“吱吱吱吱!”小猴子蓦地叫了起来,叫声不同于平常,带着一种警示和着急。
它的一反常态自然引起了姬晚禾的注意,她下意识回头。
小猴子却拼命扯着她的衣服后退,无奈力量太悬殊,它拉不动。

窸窸窣窣。
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猛地从草丛中窜出,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咬向姬晚禾。
姬晚禾脸色大变,想要退走,可是已经迟了。
“啊!”
被什么绊倒,她跌倒在地上。只能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睁大眼睛绝望地看着那条可怕的毒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到她的身前。
“师兄!?”姬晚禾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可随之扑来的毒蛇却一口咬到了少年的手腕上。
姬晚禾脸色一白。
一道剑光亮起,毒蛇的身体瞬间被劈成了两半,飞向远处,掉入更深处的草丛中。

“师兄师兄,你…你没事吧?”姬晚禾却一下子慌了起来,顾不上疼痛,她赶紧扑了上前,看查少年的情况。
她没有想到这里会藏着一条毒蛇,更没有想到少年会突然出现,帮她挡了毒蛇的那一口。
长期生活在山野,姬晚禾自然知道刚刚那条蛇的毒性。
少年怔住:“晚晚,我…”
“你被咬了怎么办?会、会不会…我们回去找师父…对,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姬晚禾着急得语无伦次,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少年拉住了她,眼角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他勾了勾唇:“我没事,不必担心。”

说着,少年拉起衣袖。他手腕的地方正好缠着用厚棉布做成的护腕。使得刚刚毒蛇咬下的力度缓冲了一下,没有咬到皮肤上。

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完好无整的师兄。
可这一刻,姬晚禾终于忍不住,“哗”的一声,扑倒少年怀里,哭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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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引用自《黄帝内经》。
4、和好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阵阵“沙沙”声。

什么柔软的东西扑进了他的怀中,等少年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被姬晚禾抱住。
“晚晚…”
少年一时无所适从。但心底仿佛被羽毛拂过,痒痒的。
他一时忘记了反应,怔怔地看着姬晚禾,任由着她将眼泪都蹭到他的身上。

在看到毒蛇尖锐的牙齿刺入少年手臂的时候,姬晚禾心里满是慌乱无措。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抢走了一样。
那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就连看见师父身体冰冷地躺在地上的那一次,她也没有像现在那么难过。
在她心目中,师父是万能的。尽管师父没气了,但是只要把师父种到土里,明年必然会有新的师父长出来。
可是师兄…
其实她也可以依葫芦画瓢用同样的方法把师兄重生种出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舍不得这样做呢。

“放心吧,师兄,就算你没气了,我也会把你重新种出来的。”姬晚禾抱紧了少年,吸着鼻子说道。。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才刚酝酿出来的气氛瞬间被这句话破坏殆尽,少年突然生出了一种把姬晚禾推开、直接将她扔在这里不管的冲动。可是看着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模样,他又于心不忍了。
“好了,别哭了…”但少年显然并不是会安慰别人的人,只能笨拙地用手擦去姬晚禾脸上的泪痕,然后拉过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
“嗯。”姬晚禾揉揉酸涩浮肿的眼睛,听话地点了点头。

“啊!”
不过刚走出一步,一阵钻心的痛便从脚腕传来,姬晚禾整个人栽倒在少年的身上。
“怎么了?”少年扶住了她,疑惑地问。
姬晚禾皱起小脸,抬头看向他:“脚…脚崴了…”
大概是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扭了一下,姬晚禾将裤子拉高,脚踝果然肿了起来。
“还能走吗?”
“嘶——”姬晚禾尝试着迈出一步,但脚才落地立刻痛得把脚缩了回去。她为难地朝少年摇了摇头。
少年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抓起姬晚禾的胳膊,稍微弯腰,身体一转,瞬间把她背到背上。
“啊!师兄你做什么?”姬晚禾惊呼。
“我背你回去。”
趴在少年的背上,姬晚禾感觉很温暖很踏实。
“师兄,对不起。”姬晚禾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背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闷闷地开口道。
少年一怔,随即释然:“没关系,那把琴…”
姬晚禾摇头打断了他:“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以后再也不把毒虫子放进你的饭里了。”
“…”少年顿时脸绿了。
温度骤降。
“师兄,有没有觉得周围突然冷了?”姬晚禾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又低下头,眨了眨眼问道,“刚刚说到哪里了?啊,对了…不过上次不小心放错了,最后把那些虫子都放到师父的碗里去了。”
“…”
她顿了一下,又不放心地追问:“师兄师兄,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吧?”
“…嗯。”

“吱吱吱。”被忽略掉的小猴子跟在两人的身后,气愤地边走边啃果子,丢了一路的果核。

回去的路并不远,不过大概是累了,姬晚禾说着说着,就这样趴在少年背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晚禾是被一股东西烧焦的味道惊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姬晚禾脑袋里晕晕的,思绪都如线团般胡乱地打结,这样捂着眼睛躺了许久,才清醒过来。她右手撑着床起身,只觉得满身沉重。
脚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气,证明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但那阵烧焦的味道却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

发生了什么事?
姬晚禾从床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一蹶一拐地走出屋子,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为之一震。

院子中央用木头架起了一个燃烧的火堆,熊熊的火焰正吞噬着那把她所熟悉的五弦琴。

“晚晚,你怎么出来了?”耳边响起少年惊讶的声音。
“师兄,你的琴…”姬晚禾黑色的眼眸里倒影出那一片火光,片刻后,她转头,惊怔地看向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眸子里是幽黑色的冷漠:“我让师父把它烧掉了。”
姬晚禾惊讶出声:“可是,这把琴对于你来说不是…”
“不过是一把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不想因为它而跟你生分。”少年说着,迎上了姬晚禾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少年脸上冷硬的线条忽然柔和下来,犹如春风将冰雪融化,留下滋润的嫩草。紧抿的唇角勾起向上的趋势,这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霎那间将他冷若冰霜的面容抹上暖意。
姬晚禾脸上一热,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师、师兄,你突然这么说…我…我也…”

“你这丫头!脚受伤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姬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面前,肃着脸,神态一派威严。
少年连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师父,你不要怪晚晚,这一次是我的错。”
“你别总是惯着她。”姬昊看向少年,皱眉道。
少年移开了视线:“没关系的,我…”
姬昊生出了一阵无力的感觉,他看向少年,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带她回去。”
“是,师父。”少年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姬晚禾,墨色的眸底似有什么在渐渐融化。

师兄他…竟然把那把古琴给烧掉了…
…是为了她吗?

在姬昊出现之时,姬晚禾就一直在走神,以至于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都不知道。
“晚晚…”无奈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中,拉回了姬晚禾飘远的思绪。
回过神的姬晚禾侧了侧身,在自己倚靠的地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回了少年一个抚慰的笑容:“师兄,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不…”少年皱起眉心,似乎说出那样的真相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他停顿了许久才用生硬的语气说出了此刻的情况,“晚晚,你…压着我了。”
呃?
听着少年一点也不自然的语气,姬晚禾下意识抬起头,恰好对上一双深邃沉寂的黑眸。

刚刚师兄说…压着他了?

视线稍微下移,姬晚禾看见自己的手一直揪着少年的衣襟不肯放开。
然后,她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不觉瞪大了眼睛!
此时少年与她隔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他长翘微微弯曲的睫毛。
更糟糕的是,两人的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的距离——只要少年稍微低下头,它们就会贴在一起。

这时,少年绑在发上的束发的带子已经被扯下,墨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原本棱角分明的冷漠俊脸像是带着刚睡醒的困意,竟显得魅惑起来。

姬晚禾一时看得出了神。
片刻后,她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只是她突然恶作剧心起,没有立刻推开少年,而是抱紧了他,笑眯眯说道:“师兄,让我扑倒你吧!”
少年一愣,瞬即窘了起来,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晚晚,你…你一个女孩子!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这样的念头!”
虽然中间有些话被少年刻意省去了,但是姬晚禾总觉得,那一个被省去的词语,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无论什么时候,少年总是保持着如此冰冷孤傲的表情,深黯的眼底永远充满了平静,周身亦总是萦绕着冰凉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但这一切在姬晚禾眼中,其实都是假象。
正如此刻,简单的一句戏弄的话,就让他脸红失措。
“哼!”姬晚禾哼了一声,故作生气地将头扭向另外一边。
“晚晚,你…我、我让你扑就是。”少年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微红着脸小声道,“不过,那件事情…你不要再生气了。”
姬晚禾微微一愣,随即释然。
他所说的“那件事情”,自然是指古琴的那件事情。
“好。”她回头莞尔一笑,伸手抱住了少年。

低头看向怀里的姬晚禾,少年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不过这个时候,姬晚禾却伸手推开了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对了。”她抬眸看向他,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道,“师兄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不过你也不要生气。”
“什么?”
姬晚禾掰着手指很认真地数道:“师父怀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不可能是我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她说着,看向了少年。
少年的脸立刻黑了。
5、情愫
“师兄?”
姬晚禾伸出一根手指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见他不说话,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难道我的猜测…是真的?”
“不得了了,小猴子,师兄他唔——”
少年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拉了回来,语气极力隐忍着什么:“晚晚,不要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跟师父——”
姬晚禾眨了眨眼,等他松开手后,她又疑惑出声:“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吗?那就奇怪了…”
少年撇过脸,不说话。
“既然不是我们两个的,那还有谁?这里没有第四个人啊。难道是…”姬晚禾一脸的惊奇,下意识讲目光投向刚从窗外跳进来的小猴子,吃惊道,“小猴子的?师父要给小猴子生猴子吗?”
“吱!”闻声赶来的小猴子听到这话,猛地一个趔趄,一时站立不稳,险些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少年顿觉哭笑不得,却没有纠正姬晚禾的说法。

“吱吱吱吱!”
胡说胡说!
倒是小猴子在一旁急得上窜下跳,挥舞着手臂“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很着急地要向姬晚禾澄清自己。
可是姬晚禾的注意力已经从它身上移开,它只好用爪子去扯少年的裤脚,期望他帮自己开口解释。
可惜无人理会。

“真没想到,原来师父好这口啊。”姬晚禾从惊讶中回过神,抬头去看少年。
不料这时,少年正好做出一个低头的动作。
柔软的唇从他的嘴角擦过,一切的动作在一瞬间凝固,两人同时怔住。

“师兄?”
“我…我去练剑了,有事让小猴子来喊我。”
少年迅速站了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又转过头,似是不经意间瞥了小猴子一眼。
“吱!”小猴子动作一僵,顿时冷汗直冒。它赶紧松开了爪子,捂着脸扭过头去。
它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少年稳了稳神,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他转身离开,但几乎是逃着跑了出去。

“师兄,等等,你的——”姬晚禾不自觉地用手触向嘴唇,侧头看了搁在床边的那把长剑一眼,疑惑地道,“奇怪,师兄不是说他要去练剑吗?怎么把剑落在我这里了?”

“吱吱!”
看我看我!
一旁的小猴子依然不依不饶地做着稀奇古怪的动作,试图吸引姬晚禾的注意。
被小猴子的叫声唤回思绪,姬晚禾回过头,托腮看着它:“小猴子,原来你打算跟师父生一窝的小猴子吗?”
说着,她用手指戳了戳小猴子的肚子。小猴子“吱——”的一声,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它翻了一个白眼,索性张开手脚躺在地上,装死。

戳。
没反应。
戳戳。
还是没反应。
戳戳戳。

得不到回应,姬晚禾只好悻悻地收回手,一脸的鄙视:“小猴子,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不对,这样的猴子,竟然对师父始乱终弃。”
“吱吱吱吱吱!”
简直胡说八道!好冤枉!
小猴子翻过身,委屈地将脑袋埋在爪子下。

那一天过后,姬昊敏感地发现自己的两个徒弟看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古怪,甚至连姬晚禾养的那只宠物猴子避之唯恐不及,每回看到他都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但姬昊只是疑惑,并没有去探寻其中的原因。

而自那一天起,姬昊再也没有反对姬晚禾钻研毒术。
姬晚禾不必再抱着那些被她私藏起来的竹简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了。只是苦了小屋附近的那一大片生物,全部悲惨地沦落为姬晚禾的试验对象。
于是这荒野深山中的生活依旧鸡飞狗跳。
至于姬昊要求学习的正规医术,虽然姬晚禾对此兴趣缺缺,但在姬昊的强硬灌输下,一段日子过去了,她总算学有所成。

日子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中一天天地过去。
又是春光明媚的一天,晨曦微露。

穿过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足足可容四辆马车并排驶过的大道,街道两旁排着密密麻麻的房屋店铺,青石板的纹路填满了晨曦。
馆舍、酒肆、食肆、锻造店、首饰铺…街道两旁门庭若市,房屋店铺林立。高大的府门亦有不少。
行人、车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繁华。
这片繁华之地就是邯郸,赵国的都城。

“好漂亮啊。”走在大道上,姬晚禾左右张望,看着一旁高大的府门,发出赞叹,“好久没来了,没想到邯郸一年比一年更繁华更有趣了呢。”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由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不过抬眸看向少女的时候,他眼底的漆黑似乎都被晨光照亮了,冷峻的脸在光线的叠加下柔和许多。

“…这里很热闹,是不是,师兄?”姬晚禾拉了拉少年的衣袖,却没有得到回应,下意识回过头,“哎?师兄,你在看什么?”

少年的目光定格在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一名老者在开坛说书。他一头白发,一脸银须,身旁聚拢了一群百姓。
清晨都城的主角位置似乎都被前方人群包围的那位老者给夺去了。
只听老者捋着胡子缓缓开口说道:“当今天下七分,秦国看似国力最盛,但其实非也。”
“哦?先生此话何解?”有人提出了疑问。
说书先生装模作样地摇着扇,依然是不徐不疾的语调:“秦庄襄王驾崩后,公子政即位为秦王。但公子政自小就与其母亲楚玉夫人作为人质留在赵国,并不得庄襄王待见,但秦王一位最终还是由他继承,这其中必有蹊跷…”
“先生,这些跟你开头说的有何关系?”
说书的老者端起碗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当然,且听老夫细细道来。秦庄襄王本名异人,原来只是在赵国邯郸的一名质子,后来因为吕不韦的缘故才得以继位…”
“听闻秦王政其实是吕不韦的私生子,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是啊,听闻楚玉夫人曾是吕不韦的舞姬,有传言公子政其实是吕不韦和那楚玉夫人的私生子。而秦庄襄王在位不过三年便早逝,据传是因为撞破了吕不韦与赵姬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