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因安适的日子快要忘记前世之痛。
她努力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孩子,跟着祖父读书识字,跟着祖母断断续续地习武。
她拉住梁妈妈,急切地问头:“妈妈,祖父呢?他好吗?”
前世,祖父在她出阁后不到一年就过世,第二年父亲也因意外身亡,之后就传来大伯瘫痪、大哥在顺天府街上被马蹄踏断左腿、二哥在阳关失去消息等诸多消息。
梁妈妈微凝,答道:“姑娘,老太爷康健硬朗着呢。”她以为洛俪是担心老太爷也染了风寒。
洛俪又问道:“我爹呢?他可好?”
梁妈妈面微诧异。小孩子病了,总是最希望亲近的人在跟前,她凝了片刻,答道:“二老爷在皇城好着呢,听说刚升了吏部左侍郎。”
洛俪用手拧了自己一把,很痛,真的不是梦。
“那…大伯、大哥、二哥他们呢?可都好?”
“洛家的主子从老太太到大少爷都安好!”
洛俪泪眼朦胧,是欢喜,是激动,只片刻泪水奔涌而出,上天厚待她啊,她怎么能违背自己的承诺与愿望:这一次,她要守护亲人平安,只要亲人幸福,她便幸福。
梁妈妈吓了一跳,莫不是姑娘以为自己病了,家里人没来瞧她委屈的哭了,拿着帕子轻柔地替她拭泪:“姑娘不哭,乖,家里人都好着呢。你病的时候,老太太、老太爷都来瞧过,大太太、二姑娘、四姑娘天天都来。”
洛俪情难自抑,哭得更凶。
梁妈妈哄道:“今儿妈妈给你做鲜花瘦肉羹,就采大/奶奶种的玫瑰做,可好?”
洛俪依旧落泪,带着哭音嗫嚅道:“我还要吃妈妈亲手做的腌拌萝卜丝,要加芹菜叶。还想吃素菜春卷,下着鲜花粥吃,最是美味。”
第7章 家世
梁妈妈道:“做春卷皮时加三个鸡蛋。”她唤了素纨,着她陪洛俪说话。
素纨比洛俪年长三岁余,在洛俪出阁前,她就替素纨寻好了夫婿,直至她熟悉了池家的生活,素纨才嫁给陪嫁庄头梁霸为妻,婚后三年素纨生了两个儿子。在她发现真相前三个月,素纨因不放心她,请求回到她身边侍候。
此刻,素纨满是自责地念叨:“都怪小婢,是小婢没能照顾好姑娘,未能及时给姑娘添裳。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两肉又瘦下去了,回头老太太、大太太瞧见了,指不定得如何心疼。”
二月二龙抬头,江南天气转暖,人们开始减去寒衣冬裳,天暖不过七八日,一场春雨至,淅淅沥沥下过不停,一下便是十余日,仿佛进了雨季一般。一场倒春寒,不少人染上风寒。
洛俪因风寒过重,病卧在床,浑身发烫,几近昏厥。这次,府里病倒的儿郎姑娘就有三个,洛老太太铁氏免了儿孙们的晨昏定省,以防彼此间过了病气。
现在的素纨十三四岁模样,下颌带着一分婴儿肥,因已抽条,初绽少女的婀娜体态。
洛俪试探着问道:“素纨,今儿是什么日子?”
姑娘病了一场,连什么日子都忘了。素纨觉得是自己服侍不力,太太相信她与梁妈妈,临终前将姑娘托付她们,心里越发愧疚。“姑娘,今儿是天隆五年二月二十五日。”
天隆五年,这一年她十岁。她记得,池宪就是在今年初春从皇城到顺天府琼林书院求学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伯父收下这个伪君子为门生,更不会给他时常出入洛府的机会。
素纨手里拿着个绣花箍,直径约有环抱大小,花箍上的缎子约有四块手帕大小,全是素白色的。
洛俪瞥了一眼,看着她用缠枝花状绣了个“倩”字,轻声道:“这是…给二姐姐绣的。”
素纨眨着灵动的眸子,“姑娘,三月初十是二姑娘及笄的大日子。上回,二姑娘不是说喜欢小婢的针线活,想要几块绢帕。姑娘瞧瞧,这式样好看不?梅兰竹菊一整套呢,这可是二姑娘亲自设计的花样子。昨儿姑娘病着时,二姑娘、四姑娘过来探望,四姑娘瞧见小婢绣的绢帕,吵着也想要一套呢。”
祖父洛瑞娶妻铁氏,洛老太太一生先后生了三子二女,最终养大成人的只得二子一女,长子洛廉,时任琼林书院山长,从六品官职;女儿洛庆,十七年前嫁鲁省孔子后人孔家嫡系三房的嫡次子为妻;幼子洛康,乃是洛俪的父亲,刚升了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一职。
洛俪是二房嫡长女,她有一对孪生嫡弟洛徘、洛徊、又有一个嫡妹洛仪,由继母所出。洛俪之母梁氏乃是大赵名门郑国公府的嫡小姐,在洛俪不到周岁时仙逝。
铁氏怜惜洛俪年幼失母,八年前遣忠仆丁婶前往皇城将她接到身边哺养。洛俪重生时便是在七年前的洛家,她因初到江南,水土不合大病一场,之后隔三岔五就要喝苦药汁。
洛俪离开皇城时,继母正身怀有孕,至今她未见过弟弟妹妹们一面。虽未曾相见,听闻两个在五岁时已经启蒙,这两年会与她写家书。妹妹洛仪已有六岁,开始读书识字,年节后还与她写了信来,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姐姐,我要布儿。”
第8章 刺绣高手
至于“布儿”是何物,洛俪与梁妈妈几个猜了大半日,最后才猜出其实应该是“布偶”,许是洛仪初学字,还不会写“偶”字,就用儿字代替。洛俪便让梁妈妈在顺天府的街上,挑了三个形态各异布偶,素纨还说那布偶没她做的漂亮,洛俪就让素纨亲自再给洛仪做了两个漂亮又可爱的布偶,合成五个装到一个漂亮的木匣里,搁到大太太苏氏捎到皇城的节礼一道送往皇城洛府。
素纨的手很巧,不仅女红极好,还会打络子,她做的绢帕、小衣,总有一种难言的精致。她的技艺是梁妈妈手把手教出来的,洛俪还是小时候穿过梁妈妈做的衣裳,自打素纨的女红技艺练好了,梁妈妈就歇了工,全让素纨总揽洛俪的衣裙等物。
洛俪盯着素纨飞针走线时,突地想到一个问题:素纨是梁妈妈教出来的,梁妈妈的女红又该何等的好?江南自古繁华,顺天府里出色的绣娘就不少,可素纨的手艺与这些绣娘一比也不见逊色,只不知梁妈妈是如何练得这般技艺?
梁妈妈…
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事,此刻似电光掠过,洛俪以为梁妈妈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梁妈妈着实太优秀,女红极好,读书识字,以前她只说自己原是书香名门出来跟着太太读过。可据洛俪所知,她娘家梁氏的女红很寻常,字也写得一般。
洛俪打趣道:“素纨,瞧你这手女红,只怕都压过了梁妈妈。”
素纨四下扫视一番,低声道:“姑娘,前儿梁妈妈还骂我糟踏丝线,辜负了二姑娘极好的花样子,叫我别与外人说我是与她学的女红,免得让她觉得丢人。看到这边上的针眼没,被她训了之后,我花了一个时辰才把线拆下来。”
素纨是洛府后宅里,众仆妇丫头们公认的“刺绣第一”,就这样的梁妈妈还不满意,到底要怎样的才算好?
“妈妈说我绣得不用心,她还说我们女子绣花,就与老爷们做学问一样,要的就是份用心…”想到梁妈妈当时训她的话,她顿觉汗颜。
梁妈妈总爱在素纨得意的时候,与追捧素纨的人逆道而行,当头捧喝,泼上一盆冷水,将素纨的手艺说得一文不值,可是她绣的帕子明明是铺子卖得最好的。素纨争辩时,梁妈妈就恼问:“人家买的是你的帕子?明明是瞧中‘铁氏布庄’有洛家内眷刺绣的金字招牌。”彼时,素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铁氏布庄乃是洛老太太的陪嫁铺子,在顺天府最繁华的街道上已经开了五十多年,也算是老字号,里面的布料、刺绣都与旁处不同,透出一股子风/流雅致来,不仅得江南读书人喜欢,就连的太太姑娘们也情有独钟。
*
梁妈妈入了小厨房,将差缺的食材记在心头,吩咐素绢出去采花瓣,又叮嘱她“去一趟老太太、大太太那边禀报一声,就说三姑娘的身子大安,让她们别挂心。再与大/奶奶打声招呼,说三姑娘想吃鲜花羹,花园子里的花得采下一些…”
大\奶奶朱氏掌管着花木房,摘了花园里的花,总得与人说一声。
素绢一一应了。
天儿缠缠绵绵地下着小雨,如万千根牛毛细针织就了一张雨幕,梁妈妈寻了油纸雨伞,方神色匆匆地往大厨房去。
因着府里有爷与姑娘病了,大厨房的管事一早接了大太太的吩咐,几位生病的主子不到大厨房领饭,要在各处小厨房自行做。
第9章 窥视
梁妈妈提着一只竹篮,远远儿地就见浣莲阁外头的花木丛中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掠过,瞧那身量,似哪处的小厮。
她忆起前几日,素纨与她念叨:“梁妈妈,近来总有人盯着我们浣莲阁。”
她当即反驳道:“洛府上下哪来的这等人物,怕是你瞧错了。”
洛家门风严明,主子下人都守着各自的规矩,就是算门的小厮都读书识字,骨子里带着一股子骄傲。
梁妈妈说完,叮嘱素纨:“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切莫说与第三人知道,要被人听了,怕要误了洛府名声。”
梁妈妈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瞧了半晌,依旧辩不出是谁,着实是洛府的小厮穿戴一样的,一样的藏青色葛布衣裳,一样的纶巾裹发,一样的灰布撒鞋。她蹙紧眉头:不会是那秘密被人发现了吧?
转而,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么多年,唯有府中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知道。当初,大老爷凝重叮嘱她:“梁妈妈,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几年的观察与试探下来,梁妈妈可以肯定,老太太与大太太都不晓这事。
如果不是秘密被人发现,又是什么人盯着浣莲阁?其用意何在?
梁妈妈思忖间进了浣莲阁的院门,门口的大黄狗许是闻到梁妈妈篮子里的肉香,摇着尾巴奔了过来,围着她撒欢,将脖子上的铁链拖得清脆作响。
素绢摘了鲜花从外头进来,用力吸着空气:“妈妈身上带着一股子菜香,府里今儿又来客人了,是老太爷的客人还是大老爷或大爷的朋友?”
浣莲阁与大厨房隔得远,但凡小厨房做点什么吃食,周围都能闻到香味,素绢的鼻子最灵,据她说,她小时候险些饿死,从那以后,就练就了一双极灵的鼻子,但凡有好吃的,她都能闻出来。
梁妈妈轻啐道:“把花择洗干净,大厨房那边忙着两桌席面,老太爷有两位从皇城来的学生,一位是去南边赴任,一位要回乡丁忧,途经江南,特来拜访。”
素绢又道:“二姑娘正带着婆子搬东西,怕是得有两三车呢。”
梁妈妈含着笑,“是老太爷的弟子预备来顺天府,预备的土仪孝敬。”
老太爷,单名一个“瑞”字,字敬斋,天下读书人送雅号“洛子”,世人敬称一声“洛大先生”,乃天下第一名士、当世鸿儒,其弟子遍布天下各地。
洛瑞不收钱财珍宝,爱酒、爱茶、喜欢美食,亦爱名家字画书籍,他的学生都晓他的特点,但凡登门拜访,少不得备些好酒好食材孝敬他,太贵的不成,他不仅不会收,还会训斥一通,他收的通常都有地方特色,物美价廉的土仪。
洛家虽是勤俭持家,一年四季却有吃不完的木耳、干黄花、花生、红枣、干鱼干虾等干果干货。过节时,铁氏会叮嘱大太太苏氏送干货给书院的先生、邻里的百姓,又或是住得较近的亲戚朋友。
邻里百姓吃了洛家太多东西,心觉不好意思,偶尔会送些时新的瓜果蔬菜,或自产的鸡蛋,或捕来的鲤鱼予以回馈。
洛家多不会拒绝,笑着收下。
素绢就像个好奇娃娃,“梁妈妈,另一桌席面呢?”
“另一桌是大老爷在书院的同僚先生,又有顺天府督学署训导、督学,要一道商量今岁选拔新生的事。”
素绢若有所思:“去年招了二百八十名,来应选参考的有五千人,也不知今年会有多少,去岁未到年关,就有各地来的慕名学子。”
说是参加琼林书院的入学考试,但这阵仗不比参加会试弱,大赵天下在读书人里头早有传言“入得琼林门,便入殿试槛”,意思是说能进琼林书院读书,就等同通过了会试要参加殿试了。
第10章 访客
梁妈妈将篮子里的瘦肉取出来,取了几枚鸡蛋,再拾出萝卜、白菜等物,往锅里加水,点火做饭。“大厨房要预备两桌席面,老太太、大太太、大/奶奶屋里的饭菜也要预备,浣莲阁就不给大厨房添麻烦了,今儿我们在小厨房自己做吃的。”
大半个时辰后,梁妈妈与素绢将粥点摆到八仙桌上,又服侍洛俪梳洗一番。
老太爷的学生从皇城,两人携家带小,又值春雨绵绵,老太爷便留了他们住些日子再赶路。
老师挽留,身为学生不好推辞,也好借着机会再听听先生的教导叮嘱。
况且两人也想与自己的老师再说说朝中局势,讲讲自己的苦闷心事。洛瑞对于他的学生而言,学问上是一个严师,生活中是一个尊长,对自己的学生亦父亦师亦兄亦友。
*
次日,洛俪听说老太爷有两个学生来访的事。
在记忆里一搜索,确实有这么个印象,好像是一个要前往闽省做都督,另一个则是父亲仙逝要回徽省老家丁忧。
洛俪微微眯眼,问梁妈妈道:“是方平安与杨耀宗二位大人?”
不待梁妈妈回话,素绢揶揄道:“当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呢。姑娘,你太厉害了,我和梁妈妈只知一个姓方,一个姓杨,你却是连他们的名讳都知道,可不是厉害的么。”
若她知道二人只知姓氏,便不会道出名讳。
前世这时节,她并未染上风寒,倒是三爷、四姑娘与大少爷都病倒了,只是这回该生病的四姑娘未病,反是她大病一场。
前世,方、杨两家抵达后次日,两家女眷特意拜访老太太铁氏。方太太能言善辩,行事圆滑周全,她一心想将她家的嫡长女方柔许配给二爷洛征为妻。
洛俪想到方柔与洛征配对,颇有些头疼,两人的性子不合不说,方柔是娇养大的千金,又有些叛逆性子,可没少给洛家惹麻烦。
这次,如果方平安夫妇没打这主意便罢,若动了这心思,她怎么也得想法让这桩婚事成不了,着实方柔洛征二人凑对不是结亲,而是结怨。
她顶着十岁的娇小身躯,如何说服长辈婉拒这门看起来不大相配的亲事?
洛俪心下一动,低声问道:“妈妈,方太太与杨太太可去拜访老太太?”
梁妈妈不紧不慢,“昨儿入府不久,二位太太带着姑娘公子们拜见过老太太。”
洛俪暗暗紧张起来,不会是让方太太看到洛征了吧,洛征那模样长得英俊潇洒,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前世时,方太太去拜见老太太,带了她三个儿女,最早动心的可是方柔,否则方太太也不会为了给女儿谋良缘,在洛府打听洛征的事,这一打听就越发满意,使出浑身解数促成姻缘。
素绢原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这会儿道:“我听素纹妹妹说,老太太留了她们吃一个苹果的工夫便让她们回客院休憩,说静养两日,养好精气神再一处说话。”
洛俪问道:“她们去时,没遇到几位爷?”
梁妈妈只当成是主仆之间说的闲话,“有女眷拜会,以老太太的性子,定是早早就与颐和堂的婆子打了招呼,不让几位爷去,免得冲撞了客人。”
第11章 郎中
素绢笑道:“这次妈妈可说错了。”卖了个关子,见勾引了几人的兴致,方慢吞吞地道:“三爷染了风寒,大爷忙着书院里的事,二爷不是挂心姑娘与三爷的病,亦回家探望,想知道请他同窗开的方子管用否。这不,他到老太太屋里时,正巧两家女眷也在。素纹妹妹说,方家大姑娘与杨家三姑娘瞧到我们家二爷,眼睛都不会眨。方大姑娘饮茶,把茶水都倒在衣襟上还不自知。老太太不大高兴,早早打发两家女眷去客院休息。”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方柔见到洛征岂止不会眨眼睛,还一脸花痴,就差望着他流口水。
素纨抬头,面露鄙夷地道:“还是闽省都督千金呢,该是规矩严谨的,怎的这般失礼。”便是她们虽是丫头,都知道这其间的规矩礼仪。
这些事与前世时一般无二。
方柔那样的女子,礼仪规矩且不说,只那性子就不成。
洛俪思忖着如何暗里行事,将洛征与方柔的事给搅黄。
素绢正容道:“还不止这些。昨儿黄昏,方大姑娘直接要胁杨三姑娘,说二爷是她的,叫杨三姑娘别和她争,杨三姑娘说她要守祖孝,暂不议亲。”
洛俪注意到素绢说的方子之事,“治我病的方子不是回春馆李郎中的?”
她还是刚刚知晓这事,不是郎中开的方子,听着他们说话的样子,好像还是洛征的同窗给开的,他的同窗年纪应该不大吧,这可不可靠呀?
这场倒春寒,富贵人家染病的人不少,城里各家医馆的生意是出奇的好,大户女眷是不出门的,而寻常百姓则要自己到医馆瞧病。
梁妈妈道:“大少爷染病,原请回春馆、杏林堂的儿科郎中给瞧,吃了两剂药也不管用。二爷回书院念着这事,他有个同窗好友说自己会些医术,问了病情,重新开了方子。大奶奶原是不想照方子抓药,只二爷将那同窗夸得如同神医一般,说是书院里好多先生有不适,也是寻他问诊,抱着试试看照着方子抓药,不想大少爷三日就痊愈了。”
洛俪病着的时候,大少爷洛逊还被大奶奶拘在屋里养病,不许他到外头去玩,自然洛俪是不晓得此事的。
前世时,琼林书院可没这么一个人物。
洛俪沉吟道:“那位学子治好我与逊哥儿的风寒,回头备份谢礼请二哥转交。”
得了人的恩惠,自得送一份回礼。
也不知这学子是什么来头,连郎中都瞧不好的病,却被他两副药一下就治好了。
素绢道:“三爷的病也多亏了学子给的方子才见好。大爷见这方子管用,又着人抄了好几份送给亲朋。回春馆、杏林堂那边也得了一份呢,连这两家的坐馆郎中都夸这方子开得妙。”
外头,传来大黄狗“汪汪”的叫声,直引得梁妈妈与素绢站在阁楼上往下瞧看,大黄狗但凡听到脚步声就会打声响,院门处渐次出现了二姑娘洛倩、四姑娘洛佼的身影。
素绢已经风一般地迎了过去,欠身道:“见过二姑娘、四姑娘!”
洛倩望向阁楼,“三姑娘的身子可好了?”
“昨儿就好了,吃了一日药,而今已大好。”
洛佼走在前头,提着裙子上了楼上,扫了一眼,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三姐姐,你的病总算好了,这下子可有人陪我玩。父亲原说要请先生给我们姐妹在家开女学,你这一病,怕是又消了此念。二姐姐要忙着绣嫁衣,还要跟着母亲、大嫂学主持中馈…”
洛佼在姐妹几个里头,性子最是活泼跳脱,有什么话就说,属于一根肠子捅到底的类型。
她的话意只有一个意思:洛俪病了,没人陪她玩了,她很想洛俪。
“三姐姐,今儿又出稀奇事了,方大姑娘一早跑到二门上堵二哥,说要做二哥的新娘。我们过来的时候,杨三姑娘告诉我们,说方大姑娘在皇城时就这样,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五回了。”
第12章 女追男
洛佼当成稀罕事,着实是洛府规矩重,极少有能说嘴的事,这会子她就觉得有趣了。
素绢到底年纪小,兴致勃勃地问:“她与二爷说五回?”
洛佼瞪了一眼,恨她呆笨,“不是对我二哥说五回,是她对五个男子各说一回。”
素纨素绢一脸错愕,伸手着看着自己的指头,还以为是头回呢,居然早前已经说过四回了,这姑娘的脸皮得多厚啊。
这行事风格,倒与传说窦国舅家的姑娘有得一拼。
洛佼道:“她还对其他四个男子说过,第一位是贤王世子,第二是柱国公家的夜三公子,第三位是吴姓公子,第四位是高姓公子。就她这样的还想嫁入我们洛家,不是要坏了我们家名声。方太太从昨儿开始,就一个劲儿打听二哥的事,我们府里的下人哪会多说,她派了身边的婆子去街上打听,三姐姐,你说她不会真想把方大姑娘嫁给二哥吧?”
洛俪蹙着眉头,有了方柔的“五回”,阻止这桩亲事倒是容易多了,其实她不讨厌方柔的性子,反而觉得她敢作敢为,性情豪爽,只是她的性子与洛征着实不合适。“四妹妹应该告诉伯母。二哥可是我们这辈里最聪慧有才学的,祖父对他寄予极高的厚望。”
在她记忆里,前世时的洛征云游天下,不爱在家里长住,一是想做一个祖父那样的饱学名士,一是为了躲避方柔,着实方柔太难缠,太让他厌恶。
洛倩笑微微地道:“母亲那边已知道。早前我们与苏嬷嬷一道给杨伯母送点心过去,杨三姑娘说这话时,苏嬷嬷也听到。”
苏嬷嬷是大太太苏氏的陪房管事婆子,她听到了,不就是苏氏听见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杨三姑娘当着杨太太的面说了这事,杨太太亦没有阻止,她这么做,分明是刻意要毁了方洛两家联姻之事。
真有意思!
前世的时候,可没有杨太太母女跳出来揭开方柔早前的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