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恼道:“回你的琼琚苑!你是瞧家里还不够乱,你有这心,且去看看你母亲。”
莫氏被气昏了。
陈安负着双手,这都叫什么事,原是好好的喜事,却成了这么一件天大的丑闻。
女儿是他的,遇到这种事,他很是心疼。
荣国府嫁女喜事遇到这种遭心事,不到半炷香时间,宾客们自散去。荣国府的大管家立在门口,将各家的贺礼对照退还。
这事怪不得荣国府,他们甚至是同情荣国府。
唯一可恶的是五皇子,这不仅是打荣国府的颜面,也是打了都城士族的脸面。
都城四大士族名门,荣辱与共,肝胆相照,今日皇子能不顾圣颜龙威,不顾陈家颜面,他日是不是就能不顾他们的颜面?
这让士族们忧心!
离开时,不少人已拿定主意要写弹劾五皇子的奏折。
子违父旨,迎亲途中拒婚…
无论是哪一桩,都被自视清流的士族们不耻。
*
陈蘅在乳母莫春娘与几个侍女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阁楼。
她很快除下喜服换上常服。
新娘妆尚未洗去,发式重新换了一个清新自然的。
她久久地凝视着菱花镜,纤指轻抚着左颊的疤痕处,敷了粉原是瞧不出来的,可当年在她脸颊流血受伤之后,不到两日,整个晋京都知道她毁容的事。
最初这疤痕着实很丑,她自己也觉得丑。
从那以后,曾骄傲的她,沉陷在自卑之中,再没有参加过任何的宴会,也没有出过门,能陪她的是二房、三房的堂姐妹,还有姨母家的卫紫芙、卫紫蓉姐妹俩。
所谓堂姐是想踩她入泥,一心想夺大房一切给二房,步步为营的心机女。
所谓的表姐,也只是面善心恶的白莲花。
她会一点点撕下她们虚伪的面具。
“黄鹂。”
银侍女奔了过来,“女郎。”
“去瑞华堂。”
瑞华堂是陈安与莫氏夫妇居住的寝院。
莫氏因她的事被气病卧床,现下已过晌午,不知道可曾醒转。


第十三章 亲者痛,仇者快
陈蘅坐在莫氏榻前,静静地看着母亲,能再回来,她觉得很幸福。前世若非她的一退再退,若非她的自私,父亲、母亲、长兄、二兄不会落得那等悲惨结局。
夏候淳狂妄,目中无人。
夏候滔却是狼子野心,步步为营。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前世的错。
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更会好好地守护家人。
她不求大富大贵,甚至可以抛下暂时的声名,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
莫氏的睫羽仿似两把扇子,扑闪了几下,露出两枚漂亮的珠眸。
“阿娘,你醒了…”
莫氏一瞧到面前熟悉的人影,一声“我的儿啊,你怎就遇到了这种事”,眼泪扑簌簌地翻滚下来。
从来没有此等欺人的,若在这之前拒婚、解除婚约,陈蘅定能再觅良缘,可今日夏候淳如此羞辱,陈蘅往后可如何是好?
陈蘅笑道:“阿娘,我没事,不就是被人拒婚,我又没少一块肉。”
她转了一个圈,依旧是原来的陈蘅,她得笑着,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必须振作,也必须打足精神应对。
寻常拒婚都不似她这样。
前世,她受不得如此耻辱。
可今生,她承得住,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她在盛怒、冲动之下嫁给夏候滔。
她不会再按别人的意愿去走!
如果这一次再被人算计,她就是蠢得无药可救,也对不住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莫氏咬牙切齿地道:“陈宁!卫紫芙,她们母女打的好盘算…”
她是嫡出儿妇,她是长嫂。这些年来,她自认没有薄待庶弟、庶妹们半分。
陈宏、陈宽兄弟的婚宴、聘礼皆是她张罗的。陈宁的嫁妆也是她预备的,可陈宁就是这样对她,让自家的女儿抢了侄女的姻缘,让陈蘅在出阁当日被拒婚,花轿行到半道,被五皇子羞辱陈蘅,她咽不下这口气。
“阿娘,事情已成定局,你得保重身子,没的气坏了。阿娘这一病倒,岂非让亲者痛,仇者快,父亲、长兄心疼跟什么似的,二兄与我甚是担心。”
家里乱了,只怕二房、三房与卫家的人便要偷着乐。
莫氏身边的婆子忙道:“夫人,女郎说得正是,你气坏了身子,恐怕二房的人又要瞧笑话。”
莫氏想到二房,不由面容一转,“不过是扶不上墙的庶子、庶妇,若非君候仁厚,替他们在朝谋了一官半职,而今倒好,欺到我们嫡长房头上。”
婆子道:“夫人,荣国府才是陈家的嫡支嫡房,陈留太主膝下只君候这一个独子,任他们再闹腾,总不敢欺到嫡长房头上。”
陈宏、陈宽二人明着不敢,暗里的小动作不断。
二人面上忌讳,背里却巴不得除掉陈安而后快。
老太公临终前,担心陈朝刚一时糊涂做错选择,反倒与陈安离心。特意请了族中族老再三叮嘱:陈朝刚不可娶继室,更不可将侍妾扶正,陈家没有扶妾为妻的先例,也不能有此事发生,叮嘱几位族老们监督陈朝刚。
因着这儿,二老爷陈宏与大姨阿娘母子对陈安恨之入骨。
陈蘅不紧不慢地道:“阿娘,我一路回来,总是在想,订亲近三载,他早不拒婚,晚不拒婚,却在而今闹了出来,还好不是洞房休妻,也不是明日休妻,总算不是最糟。”
(注:关于一些称呼问题:“老太公”即“老老太爷”,“太公”即“老太爷”,郎主即“老爷”,郎君即“爷”,小郎君、小郎即为“少爷”,一房的当家人称“家主”,一族的族长称“宗主”。有官位、爵位的人家有“老夫人、太夫人、夫人、少夫人”等称呼。女郎意即“贵女”,也是一种尊称,但民间多是称“娘子”,下人们不会称“二女郎、三女郎”而是称“二娘子、三娘子”。)


第十四章 钱财非粪土
五皇子居然在半道逼陈蘅做贵妾,这事传出去,陈蘅哪里还能寻到什么良缘?
“五殿下就当真不顾陛下的旨意、颜面?”
陈蘅说得很轻。
莫氏道:“整个南晋,谁不知道陛下最宠信刘贵妃母子。”
刘贵妃这二十年来恃宠而骄,便是谢皇后也要退让三分,刘贵妃自来行事张狂,就连莫太后也敢顶撞,在宫里没少做出打晋帝脸面的事。
晋帝以前还觉刘贵妃是真性情。
刘贵妃性子张狂,生养的儿子夏候淳也随了她的性子。
但是而今,晋帝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少年郎,也非三十年前的小孩子,他是一国皇帝,他未必能容得五皇子如此行事。
莫氏勾唇道:“恃宠而骄二十年年,陛下能如此长情也委实不易。”
陛下步入四十了,这个时候的男人正值壮年,春秋鼎盛。
若此次晋帝再容忍,莫氏会觉得晋帝着实太失败了。
陈留太主征战沙场,其子陈安是送到宫里给晋帝做陪读,说是陪读,算是太后给自己儿子培养的帮手。
当今晋帝并无兄弟,表兄弟、堂兄弟就是他的手足。
太后虽最疼的是晋帝,可陈安是她带大。当年陈留太主临终,托付太后与晋帝看顾陈安一二,就凭这儿,太后就容不得刘贵妃挑唆夏候淳如此行事。
莫氏倒要瞧瞧,这一回刘贵妃打了陛下与陈家的脸面,夏候淳是否还如以前一样得宠。
陈蘅悠悠道:“五殿下为甚偏在今日拒婚,思来想去,也只一个原由:他们莫不是冲着女儿的丰厚嫁妆来的。”
她吐了口气,田庄地契、店铺房契、下人的身契,都是跟着她走的,她上花轿时捧着的盒匣子便是。而今她回来,盒匣子也跟着回来。
前世的卫紫芙瞧中陈留太主遗留下来的丰厚嫁妆,原在陈蘅与夏候淳订亲不久,陈宁与卫紫芙母女二人就动了贼心。
卫紫芙暗里引\诱夏候淳,两人情愫渐生,却迟迟没有挑破。直至陈蘅出阁这日,夏候淳毫无征兆地一大早去卫府迎娶卫紫芙过门,二人的私情才爆发出来。
莫氏道:“五殿下自负骄傲,他万不会做出此等事。”
夏候淳是自负、骄傲,自以为是皇子公主里头最有才华的,又有一个“晋京六君子之首”的名声,自视极高,孤芳自赏。
他不在乎银钱等物,卫紫芙呢?
“阿娘,卫夫人和卫紫芙也会视金银如无物?”
现下的南晋积弊众多,晋历二百六十年即晋玄帝年间,晋玄帝杀子夺儿子意中人为贵妃,贵妃兄长乱政、贵妃义子谋/反,天下硝烟四起,匪贼横行,生灵荼炭,待天下初定,北方崛起了一个北燕;再历先帝与当今晋帝更替之时,藩王、诸候之乱,西边有一个西魏。而今虽勉力保住了南晋,无论国力和声望再不如前。
三国鼎立,西魏自称是前魏后裔,想一统天下重建“大魏”荣光;北燕更是虎视中原富庶之地,一心角逐中原,成为天下霸主。
此时的南晋就像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而他的周围,环饶着饿狼、猛虎,谁都想从这位佳人身上得到好处,偏南晋君臣偏安一隅,粉饰太平,镇日高歌着:北燕就是一蛮夷,西魏是前伪朝的不肖子孙,俱不成气候。
经历了前世的陈蘅再不会像那时一样,视金银如阿堵物,她就是俗人,有钱才能办事,有钱才能建立势力,有钱有势才能保护好自己与家人,才能在乱世之中活下去。
莫氏沉默。
卫夫人不是视金银如无物的高雅人,还是贪钱贪权之人,否则十多年前,不会怂恿丈夫卫长寿贪赃。


第十五章 升米仇
往前十年,二房、三房与陈宁,这兄妹三人皆是以大房马首是瞻,自从陈宏、陈宽在朝谋到官职,陈宁的夫婿卫长寿做了五品祠部侍郎,他们一日日说话的嗓音大了,腰也挺直了。
陈宁有事上门,无事不来,因她是陈安的庶妹,莫氏并不与她计较。
莫春娘欲言又止。
莫氏道:“阿春,你是我的陪嫁侍女,你且说说。”
莫春娘为难地轻叹一声,“回夫人,奴婢以为女郎说的话颇有道理。卫夫人素来爱与人攀比,若不是因这。十年前也不会逼得卫大人在任上贪墨,且还被刑部谢大人拿了个证据确凿。”
就凭卫长寿干的这事,若不是陈宁回荣国府哭诉,跪在地上求陈安帮忙,不杀头就不错,哪能保住官职。
十年前,卫长寿是五品知州;十年后,卫长寿是五品的祠部员外郎。
祠部是个清水衙门,陈安恐他犯事,求了晋帝给他保留官职,只是不会再升他的官。
可就因这样,陈宁不念陈安的救夫之恩,反而觉得陈安不帮他丈夫升官是大错,甚至因此怨恨陈安,世人有爱屋及乌之说,到了陈宁这儿是恨兄及大房全家。
这十年,陈宁极少到荣国府走动。
莫氏点了点头,“五殿下不会打蘅儿嫁妆的主意,可陈宁、卫紫芙却一定会。”
卫紫芙几年前为了哄得陈蘅手头的一对宝石镯子,软硬兼施,花样百出,就凭这儿,莫氏就不相信卫紫芙不会对陈蘅的嫁妆动心。
他们欺她女儿如此,她万不会便宜他们一两银子。
陈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又道:“阿娘,明儿一上,让邱媪与大管家去五皇子府把我的嫁妆拿回来,搬回来时,记得照着簿子一一清点…”她凝了一下,“我前儿听说一件事,早前没注意,可今儿的事一出,我仔细一想,觉得颇是怪异。”
(注:魏晋没有嬷嬷这个称呼,该文的“邱媪”意为“邱嬷嬷”,“媪”是对上了年纪的妇人一种敬称,有现代“婆婆”的意思。亲们懂的,不要喷。)
莫氏原在痛楚、悲愤之中,她心疼自己的女儿,这会子见陈蘅比她预想的要坚强,悬着的心落回肚子。
“蘅儿,但说无妨。”
陈蘅道:“三个月前,紫芙表姐来我的珠蕊阁,问我嫁妆的事。”
那日同来的有二房的陈茉、三房的陈莉,更有紫芙的胞妹紫蓉,几个人先是羡慕陈蘅的好姻缘,之后又问到陈蘅嫁妆的事,还打趣说“蘅妹妹的嫁妆怕是能与出一本书来。”
最是年幼的紫蓉便吵着要看陈蘅的嫁妆簿子。
陈蘅使了银侍女杜鹃找莫氏要了单子过去。
自从毁容之后,她心下很是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做荣国公与莫氏的女儿,她的父母皆大欢喜人中龙凤,偏生她是个模样丑陋的,但那日生了炫耀之心,想向她们证明:即便自己毁容,但在家人、父母的眼里,她依旧是最好、最尊贵的。
而今想来,前世卫紫芙用打造、伪造的赝品、假宝抵她的真宝,也是那时起就生了心思。
陈蘅沉吟道:“说来真是奇怪,原是好几页纸的单子,自紫芙表姐四个离开后,怎么也找不着。我问杜鹃几个,黄鹂说她瞧见紫芙表姐收走了,只当我是同意的。”
卫紫芙收她的嫁妆单子作甚。
单子上面录的都是最贵重又能彰显身份的物件。
莫氏的面容沉了又沉。
这么说来,陈宁、卫紫芙母女俩一早就打定主意了。
拿了陈蘅的嫁妆,再讨回来时就变成假货。
一个侍女轻呼一声:“拜见君候!”
陈安低应道,“夫人可醒了?”
“醒了,女郎也在。”
两个小侍女挑起珠帘,如玉珠落盘之音,陈安迈入偏厅,穿过偏厅、耳房到了内室。


第十六章 六皇子求亲
陈安切切地打量着莫氏,今儿这事让整个荣国府上下人人如临大敌,“阿秋,你可好些了。”
“好?我能如何好?卫紫芙与陈宁怎能做出这等事,损了我们荣国府的脸面,于他们就这么快意?”
陈安不语。
卫紫芙是他的外甥女,虽然他与庶弟、庶妹们的感情淡漠,可到底是血脉至亲。
如果说陈宁不晓此事,陈安不信。
莫氏一直不喜陈宽、陈宁等人,他念着骨血亲人,没少在莫氏面前说好话。
陈安道:“六皇子登门求娶阿蘅。”
果然与前世一般,该来的人又出现了。
前世的陈蘅因出嫁途中被拒婚,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坐在菱花镜前哭了个昏天惨地,最后哭得厥过去。醒来时是被太医用针灸扎醒的,彼时长嫂谢氏与母亲莫氏坐在榻前,莫氏便与她说了夏候滔登门求娶之时。
她原是不信的,说要见见夏候滔。
在父兄家人的安排下,她在珠蕊阁外的芙蓉亭见到了他。
她当时为了不让人瞧笑话,甚至也是为了告诫卫紫芙:她不在乎!没了五皇子,她还有六皇子,匆匆之下,竟应了夏候滔的求婚,还道“要娶我,得今日完婚”。
回想那时,当真冲动。
因义愤难平,竟拿自己的一生作赌,赌入自己的命,也丢了家人的尊严和性命。
此刻,莫氏迟疑。
夏候滔的生母是一位余姓宫婢,其祖父犯下一桩通敌大案,男丁尽数被斩,女眷被贬为宫婢。
晋帝在十九年前的上元佳节大醉,强占其生母。只这一夜,余宫婢竟有了身孕,报与谢皇后知晓,谢皇后当即赏了余宫婢一个末等中才的嫔妃位分。
南晋后宫,等级森严,超品的皇后一人;贵、淑、贤、德正一品的四妃;昭仪、昭华、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允华为九嫔;下有正六品的美人、正七品的才士,末等的中才。
(注:魏晋之时,正一品的三夫人实际是“贵嫔、夫人、淑妃”,后宫人数、位分增减变化最快。此处作了一些调整,希望考究党们勿喷。)
中才是晋宫嫔妃里头位分最低下的。
余中才生下六皇子夏候滔,谢皇后念其繁衍皇家血脉有营,晋位美人。余美人承宠一宿之后,再未得见过晋帝。夏候滔六岁时,余美人病逝,恰逢此时,宫中张贤妃所出的八皇子夭折,晋帝做主令张贤妃养育夏候滔。
一来,夏候滔有娘照顾,二来张贤妃膝下有子,在宫中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味些。
夏候滔在张贤妃身边过了两年好日子,第三年时,张贤妃产下十五皇子,有了自己的骨血,贤妃便有些厌烦夏候滔。
莫氏道:“六皇子…他配不上我家阿蘅。”
想到六皇子的生母,再有六皇子不得晋帝喜欢,又不得养母疼惜。莫氏心下不踏实,她与张贤妃相熟,张贤妃亦是地方大士族之女,是个有气度、心胸的女子,就连谢皇后与太后亦曾称选过。以莫氏对张贤妃的了晓,张贤妃厌烦夏候滔,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由。
陈安问:“你是因六皇子的身世不喜?”
生母再如何卑微,六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生来就比常人带了三分贵气。


第十七章 不敢薄待阿蘅
生母再如何卑微,六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生来就比常人带了三分贵气。
莫氏答道:“我曾在宫中御花园见到他给张贤妃请安,他面上装得恭谨诚恳,可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让人瞧了不安。他表里不一,心机深沉!”
她忘不了六皇子那双眼睛,太冷、太厉,他居然恨张贤妃,虽然莫氏不知道原因,张贤妃待六皇子不如亲子好,可也从未薄待过他。
陈蘅自是好的,即便毁容了,可脸上的疤用粉遮上也瞧不出来,可外头都说陈蘅是晋京第一丑女。
陈安也不愿意,但今非昔比,他问道:“阿蘅,你可愿意?”
莫氏担忧地看着陈蘅,伸手轻握着她的手,“阿蘅,你是荣国府的掌上明珠,你若不愿,没人可以逼你。当年若非陛下赐婚,母亲不会将你许配皇家。太后…是我姑母,谢皇后与母亲是手帕之交,即便贵为太后、皇后,自入宫开始,就没真正快乐过。”
先帝驾崩后,莫太后与陈留太主联手支撑前朝后\廷,从四大辅臣家中挑选公子给幼帝做伴读,又挑女郎入宫陪莫太后解闷。
陈、王两家选公子入宫做幼帝伴读。
谢、崔、莫三家挑了嫡女入宫。这些幼女的年纪皆与幼帝相仿,谁都知道,这是太后担心婆媳不和,有意给幼帝培养未来的皇后,也是提前相处。
莫太后当年了看重的原是莫氏,莫氏是他娘家长兄的女儿,性子温婉,模样又与她长得有几分酷似。不曾想,待最后,与幼帝互生情愫的却是让人大为意外的是中书侍郎刘大人的女儿。
莫太后自是看谢、崔、莫三家女儿好,要幼帝在三女中挑一个为后,并说当时的刘女郎无论是举止、出身远不如世家望族的三家嫡女。
幼帝考量大局,最终从三女中挑了性子最为和顺、柔婉的谢氏阿鸾为后。
莫太后唤了幼帝的两个伴读:陈安、王牧来,要二人从崔、莫二女中挑一个为嫡妻,如此,也算是给了这二位女郎一个交代。
当时,陈安先选,陈安一早就喜欢莫氏,羞涩脸红地说道:“臣愿娶莫氏阿秋为妻。”
莫太后闻后大喜,这也是她心头所愿。
王牧便与崔氏结为夫妻。
同年,在幼帝大婚后的第二个月,王牧迎娶崔氏为妻;次年十月,陈安迎娶莫氏为妻。
此刻,陈安反有些期待。
他的女儿,只要想嫁皇子便能嫁得成。
五皇子不娶,自有六皇子、七皇子,皇帝的儿子九个,总有一个会娶。
莫氏道:“夫君何苦定要阿蘅嫁皇子?就算被五皇子拒婚,以我们家的地位,嫁一个二等士族还是成的。着实寻不到如意的,我写信回广陵,与父亲、长兄说说,嫁给我娘家嫡出侄儿也使得。”
陈蘅这是招谁惹谁了?五皇子早不拒婚晚不拒婚,居然在大婚当日拒婚,还说什么要陈蘅为贵妾。
她的女儿,她心疼。
为什么要与人为妾,她的嫡女定要做嫡妻。
卫紫芙那个贱人,卫长寿的五品员外郎之职,若非陈安,怎能保得住?恐怕早就没了官宦嫡女的名头,而今却生生抢夺了陈蘅的未婚夫与良缘,还想染指、私动陈蘅的嫁妆,他们想都没想。


第十八章 不是良善人
莫氏想得很简单,将女儿嫁回广陵,陈蘅定不会在莫家受到薄待。她年幼离开江南,在宫中长大,十五岁时回江南待嫁,没在家住到半年便又出嫁了,如果陈蘅嫁回莫家,还能替她在父母膝下敬孝。
陈安想着家里出了这桩丑事,到底有碍名声。如果有皇子愿娶,早些把女儿嫁出去,就能保住荣国府的名声。
六皇子无论是模样还是才学在众皇子里头都算是不错的,唯一的缺撼是他无母族依靠,又不得贤妃喜爱。但这样的女婿,更易掌控不是,他无母族,可以依靠荣国府,必然会对陈蘅更好。
陈安膝下有两个嫡子:长子袭爵,早年是三皇子的伴读,更是“六俊杰”之一的“陈郎君”;次子自小喜舞刀弄剑,武功学得不错。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陈安为难地道:“夫人,六皇子的生母虽卑微,可他也是陛下的儿子。他无母族依仗,可以依靠荣国府,有我与阿蕴兄弟俩在,他不敢薄待了阿蘅!”
如果早前嫁得宠的五皇子,因刘家势大,陈蘅在婆家受了委屈,他们不一定能出头。可这回是六皇子,以陈家的势力,六皇子不敢委屈陈蘅,就算真有委屈,他们说上几句,六皇子也不敢不听。
“知人知面不知心!”莫氏哭成了泪人,一面抹泪,一面道:“这六皇子就不是良善人,连太后都说,六皇子笑的时候让人心里发毛,这样的人岂是易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