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看看熟睡的薇,眼中是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纵然前世相遇、结缘,还不是失之交臂?她太清楚:唯有抓住一丝一毫的记忆,她才不会再一次遗恨。”

他轻轻叹了一声,问:“如果冥界知道她留着前世的记忆,会怎样?”

“这种例子不在少数。”白无常耸耸肩:“只要两道咒缚,薇就会把一切当作梦境,渐渐淡忘。”

“淡忘…”黑无常的眉宇间充满罕见的温柔:“前世的她,不知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才留住这么一点点希冀。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吧!”

“我们只是受她父亲之托,随便说了间闲话,这点小事不值得到处去讲。”白衣少年的笑容是一成不变的淡定:“只希望她没有记得其他天机——预言师转世在龙家,真是双重的麻烦和悲哀。”

相同的迷雾,相同的深渊,那个生着一对龙角的俊逸男子又和她进行着相同的对话…

“谢谢你,拂水公。”她微笑着说出这句收场的台词。

拂水公,多么熟悉的称号…拂水殿的主人,龙家在冥界世袭的职位。他是哪一位祖先?虽然薇从未见过真正的龙,但从第一次做梦时起,就认定他头上是一对龙角。她的祖先中,只有一位真正的龙神。难道他就是传说中,从冥界私自逃走,在人间留下龙家血脉的第一位拂水公?从她记事起,父亲就反复讲着那个故事:冥界的员拂水公,人间的子,于是私自逃离岗位,藏在人间与倾慕的人生儿育——龙家就是他的后代。

只是到父亲死时,薇才知道另一个事实:龙家继承了拂水公力量的人,到自己的晚辈力量成熟时,便会溘然而逝,去地狱接替父辈,弥补初代拂水公留下的空缺。而力量成熟的标志,就是能看到一直守在龙家子弟身边的黑白无常——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前些日子和黑白无常的初次见面,竟是无形中宣告父亲的死亡…

“爸爸,对不起!”薇心中一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明亮的月光下,一个白纱素裹的斜亿桌边,静静看着她。

“你是谁?”薇回望那个仿佛不属于尘世的人,恍惚中觉得她似曾相识——在她的梦境中,依稀有这样一个白衣少飘然而过。

“楼雪萧。”那人简洁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无限柔和,恍若水。“我们又见面了…终于。”

“你一定是冥界的人——只有冥界的人喜欢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薇一边嘀咕,一边走到那子身边,上下打量她,“你是负责城隍工作的那位员?”

楼雪萧点点头,仍然专注地看着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份工作要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有点危险。”

薇没回答,嘴边扬起一个孩子气的微笑:“别小看我。拇吧——给我城隍代理人的凭证。”

楼雪萧的眼睛温柔地弯起,荡漾着慈悲的暖意:“你仍然是这样无畏。”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块暗红的木牌。

木牌正面刻着一副画,两座高山夹着一道大河,左边的山头上,月亮正在升起;右边的山头上,太阳正在落下。木牌顶端刻着“山河相映,日月同升”,背面刻着两个妙的篆字“溪月”。

“从今天起,你就是溪月堂真正的主人,受到日月山河众神的庇佑。”楼雪萧抚摸着薇的头发,轻柔地说:“这也是你父亲小时候做过的工作。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为你找到一名助手…”她再一次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口,从里面拎出一只肥肥的壁虎。“它的名字叫做小留,生活目标是——成为‘龙’。”


缘之二 溪月银香
『‘家族’的意思就是:一出生就被决定了未来。被神眷顾的家族是所有‘家族’中最可悲的,因为我们活着无力反抗,甚至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用死亡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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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后——

十二月的寒意染上这个南端的城市。沉沉,偏僻的小巷里除了冷风飕飕吹过,再无一点声息。风中两个黑影飞快地掠过,若隐若现,如幻如魅。他们几乎是并驾齐驱,然搭话。

终于,两人之中那个娇小的少略微迟疑,很不满意地对另一个说:“这位兄台,我劝你别插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为什么?”她身边的年轻人眨眨眼睛,眼睛眉梢都是恶作剧般的笑意。

少的脚下并不迟滞,冷冷地扫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块暗木牌,肃然道:“我是城隍代理人。在我们这行里混,想必‘城隍代理人’这名号,兄台也听过。”

“溪月?”年轻人的脸上晃过一丝惊诧:“你是龙薇?”

“既然知道,就别在我身边碍手碍脚!”发现对方并未减慢速度,薇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年轻人没有立刻回答,又多看了她一眼,才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同样大小的木牌。薇脸一沉:“银?你…你是原静潮?!”

“正是。”

薇打量对方几眼。巷中光线黯淡,隐约看得出静潮闪闪发亮的双眼和略带欣赡微笑。她有些沉不住气:“这是我接的生意!你别插手!”

“你接的生意又怎样?这可是我的地盘!想在我地盘上抢生意?”静潮嘿嘿一笑,分明不打算放弃。

“哼!少跟我打哈哈!”薇不客气地瞪他一眼:“年关将近,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这买卖我做定了!”

“嘁!”静潮轻蔑地斜睨着她,“看你这样子,今年的业绩又不怎样吧?龙堂主,你这是第几次到我的地盘上抢生意?以前没撞见,我也不好说什么。今天既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劝你知难而退!免得别的同行说我不留情面。”

薇似乎被触到痛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奇怪的短刀。“纳命来!”

话音未落,短刀已飞了出去。

“呀————”他们前面不远处,一只巨大的黑怪物应声尖叫,后背已经被短刀刺中。

“吾乃城隍代理,受命荡除妖魔——”薇双手一合,念动咒语。一字字、一声声都是怪物无法抗拒的束缚。短刀随着咒语发出强烈的绿光。怪物虽然极力挣扎,手脚却像被紧紧牵制,杵在原地动弹不得,难受得吱哇乱叫。

“小!”静潮飞快地掠过薇身边,飞身到怪物近前时,手里已多了许多符,“…似乎没有人跟你说过,”他双臂一挥,咒符在风中一旋,尽数贴在怪物身上,怪物大叫一声,“簌”一声被吸进符中,薇的短刀“镗啷”一声落在地上。“你的咒语太长了!”男子潇洒地把咒符折叠一下,收进衣袋,一脚把短刀踢起来。

薇伸手接住短刀,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可别乱来啊!”男子走到她面前——他的个子很高,薇的个头只到他胸前。他伸手摸摸她的头,教训小孩子似的说道:“老板规定:不管是谁接的case,一旦完结,任何人不能再插手。你现在可以乖乖回家睡觉了!”

说罢,他得意地扬长而去,剩下薇一个人在原地发抖。

短刀“嘭”一声变成了一只蜥蜴。它紧张地看看周围,担心地问:“薇,你还好吧?”

很显然,薇并不好。她阴骛的眼神透出重重杀气,咬牙切齿地咀嚼一句恶狠狠的话:“原静潮——我记住你了!”

这个季节的港已经不再温暖,公园里也显得萧条肃飒。蜥蜴小留趴在薇肩上,在阵阵风中瑟缩,更加紧密地绕着主人的脖子,难过地问:“这下我们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薇冷得直哆嗦。“小留,你知不知道蜥蜴是冷血动物?别靠这么紧!我快冷死了!”

“可是人家也很冷嘛!”蜥蜴小留委屈地缩了缩身子,“我好想回家。”

“我也想。”薇垂头丧气地长叹一声:“工作没完成,回去搞不好会被委托人追杀…接黑道的活儿就这点不好。老伯,该你出牌了!”

幽暗的路灯下,清丽的少席地而坐,一会儿对肩头的蜥蜴低语,一会儿又对着周围的空气说话——至少在凡夫俗子的眼中是这个诡异的情景。

但薇却大大咧咧推了推身边的老鬼们——“还自称是‘赌鬼’,怎猛小孩子玩也这么费劲?”

“你着什么急?反正我们有时间,多考虑一会儿很正常!”三个老鬼还嘴硬,不过脸却比正常时更加苍白。

小留趁着空儿,继续和薇聊天。

“死就死了嘛!”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可以去地狱拂水殿接替你爸爸!好歹拂水殿也是冥界四大殿之一,当拂水殿执事,地位仅次于十殿阎王呢!”

“拜托!”薇一边往手上呵气一边说:“你别说的那么有前途!我还舍不得早死呢!”

“倒也是!”小留闭上眼睛,若有所思地摇头晃脑:“你还没孩子!总得等孩子生下来…不然拂水殿在人间的血脉就要断绝了。”

“讨厌!我才十七岁。被你说得好像是天生哟生孩子的工具似的!”薇又羞又恼,抓起小留的长尾巴,把它抡在空中甩来甩去(这是她惩治小留的第三大酷刑),还扫到了三个老赌鬼,引起他们不满的嘀咕。突然,薇觉得手感有点不丢—手中的蜥蜴似乎比平常僵硬许多。

“小留,你怎么浑身僵硬?水土不服吗?乱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她紧张地掐掐蜥蜴的尾巴——小留的身体越来越凉…

薇刚刚开始担心,面前就出现两个半明半暗的影子:一个是穿了一袭黑衣的高个年轻男子,另一个是一身白衣的微笑少年。

“黑白无常?!”薇大惊失,紧紧把蜥蜴抱在胸前,警惕地瞪着这一对鬼,“不准你们带走我的小留!我就这么一个助手,它要是死了,我可没钱请别人。”

白无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自从薇认识他以来,这个少年的微笑始终没有变过。

“薇,我们只是帮暗罗殿抽查证件,顺路过来看看你。”他说着,拍了拍手里的《签到簿》,又指了指手臂上的袖章——上面绣着“严厉打击无证游”。

白无常说话时,黑无常也没闲着,板着脸核对三个老鬼递上来的证件。

“嗯,工作优先!”白无常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你们三个的《游证》月底窘期,到时候要去暗罗殿报道,准备轮回。”

“知道了。”三个老鬼异口同声地回答,“反正在人间的心愿已了,再呆下去也只是每天玩而已。”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小留也是一副要死的样子?”薇拧起眉头,“啪啪”几巴掌拍在小留背上,“喂喂!小留?别装了——黑白无常都说不收你,装什么死啊。”

“薇…我…”蜥蜴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细的缝,“我想…我要进入冬眠了…”

几乎与此同时,原静潮揉搓着发冷的双手,推门走进自己温暖的家。

门一合上,客厅中便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静潮?怎么回来这么晚?”

原静潮的原静汐是个文静丽的长发子,二十二岁已经是知名的古董鉴定师,但她最主要的工作是管理静潮——这工作难度很高,反而让鉴定古董变成了副业。

看着弟弟全副武装,静汐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她撇开手中的报纸,有些惊讶地嘀咕:“今天应富有工作才对!”说着,手腕轻轻回转,一道清风拂过,一个小巧的笔记本静静地出现在她面前。手托笔记本的风妖恭敬地俯身行礼。

“谢谢你,星婵。”静汐点点头,从风妖手中接过本子,迅速翻到一页,眉头轻轻蹙起:“十八…今天是天帝游宴的日子。城隍代理人也有一天休假。”她的眉头一挑,眼睛从纸上抬起,质问似的看着弟弟。

静潮坐在身边,微笑着拍拍手。一道水波从盥洗室飞来,温柔地裹住他的双手轻轻翻舞。

静汐忍不住攒眉批评一句:“懒死了,连洗手也要使唤妖灵!”

“谢谢你,蓬莱。”静潮不以为意,洗过手对柔寂的水妖道声谢。水妖宛然一笑,“嗉”一声离去,静潮的手上便干净清爽,再无一点水渍。“今天心血来潮,出去做义工!”

静汐的眉头皱得更紧,“义工?我劝你不要再玩了!没好处不说,还要得罪同行!”

“!我们可是得到授权的城隍代理人!怎么能缺少随时准备除暴安良的正义感和献身精神?”静潮用轻松的语调打断她,从果盘里挑了一个苹果,边吃边说:“再说,今天还有难得的收获——你记不记得那个经常跑到我们地盘上抢生意的小丫头?今天终于让我逮到了。你放心,我只是小小教训她一下!”

静汐有些吃惊:“时常来我们这里的,真是个孩子?”

“对啊!”静潮似乎想到了什笑的事情,“是个难缠的小丫头!”

静汐摇摇头,抡起报纸在静潮头上一敲。“你的格真是越来越差劲!竟然连小姑娘都欺负…就算她不太懂得规矩,好歹也有些才华。你不必这样不客气。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有什得意的?传出去,所有城隍代理人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她一定不会说出去!”静潮吃完苹果,把果核往角落里一扔,立刻有两三个小妖精扑上去抢个干净。他又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笑意更浓。“我今天才知道,她竟然也是得到正式授权的城隍代理人。”

静汐的脸陡然变得很难看。“难道,是溪月堂的龙?”

“对啊——”静潮的苹果还没有吃下去,就被静汐一拳打在脸上,差点被苹果噎死。

静汐柔雅的神态一扫而空,口气严厉:“你竟然在代理人之间搞内讧?!龙现在在哪儿?”

“听幽魂们说,按照以往的经验…”静潮一边拍着胸脯咳嗽,一边哼哼道:“她会在某某公园里露宿…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来港…”

静汐二话不说,拎起上衣就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静潮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

“去收拾你闯的!”

黑白无常办完公务,坐在薇身边,掏出自带的地狱点心和清茶,一边听薇恼怒的控诉,一边随口附和。

“哦、哦,”白无常吃完点心,深沉地点头道:“这么说,薇被那个家伙欺负得很惨呢!是不是啊,黑无常?”

黑无常喝口茶,沉着脸点点头,一句话没说——他早就习惯了沉默不语,而周围的人也习惯了得不到回答。

“真是过分!”白无常继续说:“大家都是同行,而且在同一个Boss手下干活(来到港,他就想试试自己的英文)。薇好歹是十二代理人中排名第一的‘溪月堂’负责人,位次还在他们‘银堂’前面呢!那小子太嚣张了!”他伸手摸摸薇的头以示安慰——虽然他外貌幼稚了一些,但这个动作仍然很有长辈风范。“即使薇技不如人,也不能伤害未成年人的自尊心吧!”他和往常一样在微笑,但话里明显有一丝不满。“要是不关怀未成年人的心情,会对她的成长造成很大妨害呀…可怜的薇。”

黑无常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脸更加阴沉。这个表现由白无常翻译成语言:“薇别生气——保障龙家后代健康成长是我们的责任。这个原某某(已经忘了人家的名字)竟然给我们的副业制造障碍…看我们收拾那个小子!”

“嗯!”薇顿时来了精神,脑子里飞快地想象着十大酷刑一一施加在原静潮身上,嘴里却故作宽宏大量:“你们别欺负他太狠,我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白无常又摸摸薇的头,夸奖道:“薇真谦虚——不过,口是心非可不是好孩子!”

薇吐吐舌头,假装没在意他的话,高兴地叫起来:“我赢了——你们三个快别自称‘赌鬼’!我一边聊天一边玩都比你们水准高…”

黑无常看到她欢欣雀跃的样子,冲搭档叹息一声,意思大概是说:“想要妨害她的心理健康,恐怕比保障她健康成长更难。”

这时候,公园里忽然一阵动,在游荡的幽灵都惊声尖叫着互相警示,纷纷躲藏。

“出了什么事?”薇被他们卷起的阵阵阴风吹得直哆嗦,慌忙拉住逃窜的三赌鬼,“老伯,输了就跑可不是专业赌鬼的作风啊!”

“薇,快让我走!”赌鬼甲吓得不轻,“她、她来了!”

“谁?”薇追问。

“原、原静汐,代理城隍的银堂的杀手!”赌鬼乙说完后半句话,鬼影子已经在十米之外。

“跑得真快…不过她为什么叫‘杀手’?”薇的心“咕咚”一沉——难道银堂还在搞第三产业?她对于要不要教训静潮这个问题有点犹豫了。

“幽灵杀手!”赌鬼丙一边收拾自己心爱的纸牌,一边匆忙解释:“她和你不一样!她即使是在无意之中,也可以粉碎身边的鬼,而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说着,他争分夺秒逃之夭夭。

“原静汐?”薇呆了一下,“原静潮的兼助手吗?”

“哦——”黑白无常一齐点点头,“知道知道!她确实有相当强的力量。但是力量太过强大了,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大王很想让她死后来冥界工作呢!”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汽车的灯光渐渐靠拢。

“她竟然还有车!”薇吐吐舌头。

“龙堂主?”一辆红的车停在薇不远处,从车上走下来一个漂亮的,她纤长窈窕的身影在车灯下格外令人赞叹。“在那边的是龙薇,龙堂主吗?”

薇不情愿地拍拍衣服,站起来。“是我。你是原静汐?找我有什么事?”

静汐透过黑暗,看到一个十六七的孩子,知道一定是薇。她向薇走去,客气地笑着说:“真抱歉,舍弟实在太卤莽,如果得罪了龙,还望海涵。”

薇挠挠头。“什么呀?港人说话不是应该一半中文一半英语吗?怎么还出来文绉绉的客套了?”

白无常立刻板起脸:“薇,要把生活中的一切都当作挑战——你们都是书门第,别让她小看了。”

薇换了一副最淑的微笑,“哪里哪里,是我脾气不好,和令弟有点误会,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表现十分得体,立刻赢得了静汐的好感。

静汐微笑着走向薇时,隐约看到她肩上有个奇怪的生物,双眼闪闪发亮,但她没看到另一幕奇怪的景象——对未成年人给予适当的鼓励,是教育中不可或缺的环节,所以,在一边的黑白无常正不失时机地为薇鼓掌。和往常一样,黑无常的神情漠然,白无常却相当满意:“薇说得好!不枉费咱们这两个正宗的老古董对你教导这么多年!”

直到走到薇面前,静汐才真的愣了。刚才光线太昏暗,她没有看清。现在能勉强看清,她便不想把目光挪开。

面前这个孩子,衣服虽然很寒酸,还有点脏,但是穿戴溶得体,全身透着一股脱俗的气质。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

原静汐从小到大一直是公认的人,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只是比一般人漂亮一点而已,并不是“”。什么是“”,静汐也不知道。但她现在知道了。静汐无法形容她这短短一瞬间的感受——眼前这孩给人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看到她就会明白:站在“”的面前,任何人都会被吸引,只知道痴痴地看,却忘了自己身在天上还是人间,忘了时间是白昼还是黑,也忘了什么是“感觉”…

静汐一时说不出话,胸中真诚的欣羡和喜爱化成不由自主赞叹:“啊——”

薇对人们看到她的反应见怪不怪,和气地笑了笑,从容地问:“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说好吗?”她指了指公园的长椅,把这里当作她家那个摆了八仙桌的大厅。

静汐听话地坐了下来。她开始怀疑:弟弟今天一脸兴奋,也许不是因为赢了同行间的竞争…

“真对不起,”静汐定了定心神,带着歉意说:“舍弟一向顽皮胡闹,这点是出了名的,已经在咱们这行里惹了不少麻烦。不过他一向没什么恶意。他不知道龙是未来的冥神——”

“你竟然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薇有点惊讶,忍不住重新打量原静汐。

“是的!”静汐认真地点点头,口气充满崇敬,“家父在世时和令尊的交情非比寻常,他曾听令尊说过拂水殿的传奇——很久以前,地狱里拂水殿的执事拂水公被尘世的情感迷惑,私自跑到人间,还和人间的子生儿育。”静汐抬起头,看看严肃漠然的薇,充满崇敬地说:“您就是拂水公的传人。当您百年之后,就会成为冥界拂水殿的执事,第十八代拂水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