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先生最不缺银钱,看不上我那点儿家当。”钟离妩摆一摆手,“好了,别乱担心。到了这里,看人的眼光也要改一改。”
水苏想到吕老板没少跟自家小姐谈起景先生轶事,小姐对景先生应该是有一定的了解,因而也就放下担心,忙着打开随身带来的几个小箱笼,把里面的物件儿逐一安置起来。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钟离妩才惊觉天色已经特别晚了。
在路上一直与季兰绮说话,高兴得忽略了时间。这会儿大致地估算一下,自海边到客栈,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
钟离妩特地给双福点了一道清蒸鱼。这会儿双福闻到鱼的香味,立刻从里间跑到饭桌前,跃到她身侧的椅子上,直起身形喵呜喵呜地叫。
水竹取出双福专用的银质小碗,放到钟离妩手边。
钟离妩给双福夹了一块鱼肉到碗里,转手放到它面前,“快吃吧。”
双福一面大快朵颐,一面闷声咕哝着,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钟离妩看着它的眼神特别柔软。这小家伙可真的是跟着她一路跋山涉水而来。
饭菜的确是很可口,钟离妩就着菜吃了两小碗白米饭。
饭后洗漱一番,换了寝衣,钟离妩帮着水苏给双福洗了个澡。每次到这时候,双福就会特别发愁,一直打蔫儿或生气。洗澡大概是它这辈子都不会愿意习惯的事。
钟离妩用薄毯给双福擦拭身形的时候,季兰绮来了,瞧见这情形不由失笑,“跟照顾孩子似的。”等双福身上干透了,便催着钟离妩回床上歇下,“老实躺着,我看看你的伤。”
钟离妩没法子,抱着双福转到床上去,用左脚蹬掉袜子,“真没事了,今日刚换的药。”
季兰绮看着她包扎的跟粽子似的那只脚,觉出了不对,先耐着性子摸了摸脚踝骨节,随后才问:“脚底怎么回事?你不能走路就是因为脚底的伤吧?”
“嗯。”钟离妩道,“骨裂之后,脚底又被扎了一下。”
“怎么扎伤的?”季兰绮瞪着她。
水苏端着热茶进门来,把话接了过去:“登船之前,夫人要看看大小姐的身手到底如何,找了几个人——也不知是杀手还是什么人,都是一流的身手。大小姐身手要是差一点儿,早就没命了。这伤是大小姐掉到陷阱里的时候,踩上了刀尖。”
季兰绮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钟离妩把脚挪到锦被里面,说起正事:“有没有岛上的地形图?还有,林家三兄弟的酒馆、住处离客栈远么?”
“就是来给你送这些的。”季兰绮取出两张地形图,拿出一张道,“这张是全岛的地形,从景先生那里临摹的,你游玩的时候用得着。”说着放到一边,把另一张展开来,“这张是一些人所在之处,林家三兄弟的住处在这儿,酒馆在这儿。这里是…”
“别人的情形现在不需告诉我。”钟离妩和声打断她的话,“解决掉那三个人之前,你养母不想让我知道别人的情形。”
“听她的又没好处。”季兰绮道,“你先做到心里有数不也很好么?”
“没必要。”钟离妩道,“知道了就总要惦记着,不喜欢心里放太多乱七八糟的事。”
“也对。”季兰绮道,“明日我跟掌柜的请两天假,陪你四处走走。”
“好啊。”
“那我就走了。”季兰绮起身之前,探手摸了摸正在认真洗脸的双福。
双福的小脑瓜歪了歪,随即权当没这回事,继续洗脸。
季兰绮笑了笑,起身离开。
钟离妩继续看地形图。林家三兄弟的酒馆与客栈隔着两条街,住处就在酒馆所在的柳荫街一条巷子中。
她看了好一阵子,又闭目回想,确定把图上一切记在心里之后,烧毁了这张图,至于全岛概貌,则张贴在室内。
翌日一大早,钟离妩就醒了,坐在轮椅上,在客栈里面转了转。
客栈的大小,抵得上她前世最为熟悉的公主府,只是格局较为随意。前面还好,四个偌大的院落隔着甬道两两左右、前后相邻。至于后方,即此间的上房,则是依着原有的地形所建,共十六个四合院,大多是两两左右或前后相邻,只两个是单独存在于花树绿荫掩映下。
她问过伙计,得知那两个单独建成的院落,是景先生在客栈的住处与书房。
这就难怪了。
她回到房里,琢磨着早饭吃什么的时候,神清气爽的季兰绮来了。念及一事,她问道:“知道景先生的名讳么?是不是单字一个林?”
“没错。”季兰绮颔首之后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钟离妩暗自苦笑。虽然新生涯已经注定与皇室无关,可她还是习惯关注各国的奇人异事,四年前去西夏的时候,掌握的消息可不少。大周是大国,朝堂的风吹草动,一向是邻国格外关注的。大周近十几年出过的风流人物,她如数家珍。
到此刻,她已清楚景林与简让的渊源,他们是亦师亦友的情分。
简让是让大周一些佞臣、贪官、匪盗闻风丧胆的人物,在任期间杀人如麻。而他是景林带出来的。
之前一直没向吕老板仔细打听景林的底细,并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担心他就是那个现今景姓中最出色也最可怕的人物。
现在弄清楚了,情形从另一方面而言就很有点儿意思了: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贼,要在两个江洋大盗眼皮子底下作案,且决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关注。
可是转念一想,钟离妩就有了斗志。越难做到的事情,越有意思。
钟离妩神色从容地把话题岔开,吩咐丫鬟去打点早膳,又对季兰绮道:“今日就在附近转转,去林家的酒馆坐坐。”
“行啊。”季兰绮先应下,之后才道,“有必要么?”
钟离妩颔首,“当然。”
“这些我不懂,能帮你的实在是有限。”这些年,季兰绮对季萱的要求从来是听之任之,但有一件事她绝不会染指:杀人。那是她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自然,季萱也一直没放弃改变她这一原则。
银屏来了。她是来替季萱传话给钟离妩,隐晦地道:“夫人说,十日为期。”
十天除掉三个人,那怎么可能让外人觉得毫无蹊跷?季兰绮蹙了蹙眉。
钟离妩望着眼里分明对自己存着怨怼的银屏,悠然一笑,“告诉她,七天已足够。”
银屏不免惊讶,“大小姐是在开玩笑么?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您打算用什么法子?”
“话真多。”钟离妩一摆手,“退下。”

第6章 得治

“大小姐先别急着撵人,”银屏道,“夫人还要奴婢带回去三千两银子。”
钟离妩干脆地道:“不给。”
“可是,夫人并没带多少银钱过来。”
钟离妩语气略略加重:“不给。”
银屏无法,只得作罢,望向季兰绮,“二小姐,夫人让您过去。”
季兰绮眼神冰冷地凝视着银屏的面颊,“昨日打得你太轻了。”
银屏很是惊讶,嘴角翕翕,一时说不出话,末了神色颓然的行礼道辞。
用过早饭,小厮小虎过来了,笑嘻嘻地奉上一瓶药膏,“小的抓紧配出来的,大小姐脚上的上结痂了吧?这药膏疗伤止痒的功效不错,三五日就能好。”
钟离妩接过药膏,睨了他一眼,“前两日就结痂了,痒得要命。”
“恢复得这么快?”小虎的笑容里多了点儿意外和得意——这两年,大小姐平日受伤,都是他开方子配药,这次当然也是。
钟离妩打趣道:“是你医术越来越高明了——就等人夸你呢吧?”
“不敢,不敢。”小虎虽是这样说着,却是愈发眉飞色舞。
“我等会儿出门,你跟小鹤带着人把箱笼搬过来,放到倒座房里。该给的房钱找掌柜的一并付清。你们的住处怎样?满意么?”
“住处很好。”小虎道,“要付多久的房钱?”
钟离妩略一思忖,“先付半年的。找水苏支银子。”
“是。”
钟离妩转到里间,换了药,又换了身衣服,让水苏、水竹照看着双福,自己与季兰绮出门——今日只打算在附近看看,便不需要准备车马。
季兰绮推着钟离妩的轮椅,一面走一面问道:“我记得,小虎和水苏、水竹都是身手很一般的人。”
“的确,随行的只有小鹤、麒麟身手很好。”钟离妩道,“至于别人,我一直让他们专攻别的门道。”
“这样也对,平日里又没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情。”季兰绮转而讲起这客栈的由来,“最早,景先生只是打算偶尔来岛上住上三五个月,在这儿建了两个院落——就是他如今的住处和书房。
“后来偶尔有友人随他前来小住,便又加盖了几个院落。他不在岛上的时候,住处便闲置起来,有的居民便想租赁一段时日,一些人只需要住几日,一些人则想常年住下去。
“那时候,掌柜的是景先生的贴身随从,瞧着这岛上并无客栈,索性出主意让先生开一家客栈,毕竟这岛屿地域颇广,居民时有出门的时候,不可能每次都能住在亲友家中落脚。
“就这样,景先生把这事情交给了掌柜的来打理。随着归云客栈建成、生意不错,另外一些人也跟着效法,在别处开建了客栈。”
钟离妩颔首,回想着看过的地形图,“归云客栈在岛上的位置是西北。岛上最繁华的地方是何处?”
“最繁华的地方自然是正中。”季兰绮道,“那里住着第一代来岛上的傅家人的后代,傅家祠堂也在那里。在傅家府邸周围,有岛上的销金窟,只要你有足够的银钱,便能在那里流连忘返。”
“有赌坊、青楼?”钟离妩能想到的最能花钱的场所,只有这些。
“对。”季兰绮颔首道,“有的人带着万贯家财而来,不过数月,便一贫如洗。”
这样说来,岛上也有红尘中的诱惑。想想也是,岛上的人太多,如景先生一般只是云游至此把这里当个落脚地的人太少,如她们一般来寻仇的更是屈指可数,很多人都是在尘世犯下滔天罪孽或是无处安身——没有这样的前提,谁会冒着可能葬身海上的风险前来?
只吕老板而言,近年来行船便有数次遇到暴风,他幸免于难,而很多乘客都葬身深海——这些是他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每一位乘客的,到了船上,便是听天由命。
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多的人陆续到了岛上安家。
有人的地方,便会分出好与坏,便会有人开设赌坊、青楼,更会有人光顾。
清风拂面而来,含带着清甜花香。
钟离妩惬意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辨别出了两种花的味道:茉莉、樱花。岛上这样怡人的气候,这两种花自是可以常开不败,只是,万物都是有利有弊——“这里有什么好要命的天灾么?”
“暴风雨。”季兰绮即刻道,“暴风雨一旦降临,岛上的屋宇鲜少能有幸存的,便是傅家祠堂,都曾重建过。听掌柜的说,前年一场暴风雨之后,客栈里幸存的只有三两个院落。”
钟离妩的结论是:“要想余生常住,就得盖一座最结实的房子。或者——”在地下建造一个住处,暴风雨来临的时候,躲到地下去。
“真想留在这里?”季兰绮问她。
“嗯。”钟离妩道,“这儿的氛围太好。”语毕,望着视野中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人,有的华服加身,有的一身布衣,有的神色冷漠,有的神色和善。可不管是怎样的穿戴、神色,周身都透着悠闲自在,没有尘世中常见的疲惫、焦虑、谨慎、戒备,更没有钟离妩经常从季萱脸上看到的苦大仇深。
这是源于全无制度、刑罚、压迫带来的压力。
“只是,想是一回事,实情是另一回事。”钟离妩无奈地道,“谁知道你养母会不会让我在这里变成众矢之的。”要是那样的话,她只能离开。
“若是这样的话…”季兰绮沉吟片刻,“要想法子得知她的打算,防患于未然。”
钟离妩道:“我来办,你不用管。”
这里的街道,在地形图上看着还算清晰,置身期间的时候,会觉得弯弯曲曲。初来的人,随时有走上岔道迷路的可能。
钟离妩在海上全无方向感,就算让她在船上过一辈子,大抵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只要踏上陆地,方向感恢复,路只走一次便能记住,甚至于,只凭借地形图就能自己找到目的地。
季兰绮了解她这一点,所以行走期间并没说话,给她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
两个人一个神色冰冷,穿着一袭湖蓝,一个神色柔和,穿着一袭纯白,又都是极出众的样貌,自然很引人瞩目。但是这里的人的眼神大多是透着赏看之意——把她们当做一道悦目的风景。
林家酒馆所在的那条街上,零星散落着裁缝铺、纸笔铺、首饰铺,甚至还有一个棺材铺。两女子到裁缝铺里看了看衣料、样式,实在是不合眼,逗留片刻就离开。继而去了纸笔铺,钟离妩买了一柄裁纸刀、一副珍珠耳坠。棺材铺自然不是她们会涉足的地方。
走走停停,到林家酒馆门外的时候,将近正午,酒馆里面已有一些客人。
酒馆里有优劣不等的酒水,下酒的小菜也做得很好,加之附近独此一家,生意很不错。
钟离妩与季兰绮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落座,要了一壶酒馆自制的酒,另要了炸虾、火腿片、板鸭和熏鱼,一面享用,一面神色从容地打量着林氏兄弟。
林大郎站在柜台后面,神色冷漠,透着点儿不耐烦,好像进来的人都欠他钱似的。
林二郎是给客人上酒菜的伙计,满面和善的笑容,只是一双眼不大安分。
钟离妩被他凝了几眼,觉得很不舒服——那是好色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面上显得毫无察觉,神色自在地慢悠悠地喝了两杯酒,吃了些食物,便与季兰绮结账离开,原路返回。
季兰绮将钟离妩送回筱园,走之前终究是不放心,道:“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多打听一些他们的事情?还有他们以前做过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不想听听么?”做不到知己知彼,心头又对对方没有足够的恨意的话,怎么能够做到痛下杀手?
“会有人跟我细说这些。”钟离妩解释道,“去年你来这里的时候,有十三个人与你同行,有一个是我安排的。”
季兰绮绽放出释然的笑容,用手指点了点钟离妩的面颊,“那我就放心了。”随后并不询问那个人是谁,放心离去。
钟离妩进门起就没见到双福,便问水苏。
水苏道:“午间不肯吃饭,一不注意就不见了。”
钟离妩无奈,“馋猫。”想了想,转去静照轩,到了院门口,恰逢他要出门,忙问道,“见到双福没有?”
“见到了,吃饱喝足了,这会儿睡觉呢。”简让温声道,“放心,只给它吃了一条不足两寸的炸鱼。”
“哦,那还好。”钟离妩放下心来,“我该带它回去了。”
“猫就是不着家的性子,串串门是多寻常的事——不准。”
钟离妩抿了抿唇,“我怎么养猫,轮得到你来点拨?”
“轮不到。”简让微微一笑,“但我要出门,除我之外,谁也不能进正屋。”
“…”钟离妩有点儿气不顺了。
简让却是顷刻就放下这件事,说起别的:“我要去傅家周围转转,你去不去?”
“去那里啊。”钟离妩抬眼望着他,不怀好意地笑,“是去赌,还是去嫖?”
简让扬了扬眉,继而却是一笑,“要是后者呢?”
“那么,是想带回个男宠,还是找女子?”
简让嘴角一抽。
钟离妩开心地笑起来。他这种人,为人诟病之处颇多,但是常年洁身自好,几乎与风流韵事绝缘——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她才故意气他。
“先前竟没听说那种场合有男子。”简让牵出一抹与她一样的坏笑,“既然有,再好不过,你我倒是能做个伴。”说着对水苏、水竹偏一偏头,“回房吧。你家小姐要跟我出门散心。”语毕将两人轻轻松松地带到一旁,亲手推着轮椅往外走。
钟离妩转身抬头,凝视他片刻,继而坐好,继续气他,“你卖相颇佳,找别人就不如找你了。”
水苏、水竹不可能听从简让的吩咐回房,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听到钟离妩的话,不由冒汗。
简让停下脚步,转到她面前,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敛目审视她片刻,笑意更浓,“原来夸人长相不错,还能用这种方式。”心里却想着,这小丫头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我也是刚知道。”钟离妩抬手示意他离自己远一些,“这种事少了银钱可不行,等我去给你拿银子。”
“让你的丫鬟去就行。”简让的笑容只有瞬间的凝滞,“今日我也豁出去一次,好好儿伺候伺候你。”心里却想,这丫头简直坏到没边儿了,得治。

第7章 撩拨(上)

简让转身,把钟离妩推进院中。
钟离妩一丝忐忑也无,并且笑盈盈地宽慰水苏、水竹,“没事,回房去取银子,等会儿过来一个就行。”
两个丫头别无他法,只得称是而去。
厅堂的门刚被推开,双福一溜烟儿地从内室跑出来,喵呜一声,腾身到了钟离妩膝上。
简让站到门里,对钟离妩道:“自己进来。”
钟离妩见到双福,心里就舒坦了很多,也正想白日里看看他室内的情形,闻言颔首,起身抱着双福,一蹦一跳地进屋。
“里边。”简让指了指东次间,却不免暗自嘀咕:她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德行?
钟离妩在南窗下桌案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双福大半日没见她,这会儿用前爪勾着她的肩头一味起腻,她则摸了摸它的肚子,见并没吃得滚圆,这才真的相信简让说过的话。
“四喜呢?”她猜测道,“出去玩儿了?”
简让颔首,“谁跟你似的,把猫狗当金丝雀一样关着。”说完,与她相对而坐。
钟离妩挑了挑眉,“有的猫狗一辈子都不走出一个宅子,过得也很好——各有各的活法,你少对我指手画脚的。别以为双福看你顺眼,你就能干涉它的事情。”停了停,对他扬了扬下巴,“茶点呢?”
谁说要好好儿伺候她来着?
简让觉得她言语很有意思,分明是把双福当成小人儿来看待,因而笑了笑,扬声唤小厮杜衡上酒和点心。
他闲暇的时候,手边大多有酒,才不像某些人似的,明明千杯不醉,平日却是滴酒不沾。这样想着,好友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不由牵出舒缓的笑意。
钟离妩斜睨着他,“我要的是‘茶’点。”
简让不以为意,“怎么伺候你,是我的事儿。要不要赏钱,甚至于要不要倒过头来给你银钱,也是我的事儿。”
钟离妩一边的眉毛扬了扬,存着些许挑衅的意思,像是在说:倒要看你能把我怎样。
很快,杜衡取来一壶陈年佳酿、四碟子点心。
简让摆手示意杜衡退下,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亲自为她倒酒。
酒香沁出,钟离妩很满足地叹息,“嗯,是陈年梨花白。”
“鼻子倒是灵。”简让倒满两杯酒,将一杯放到她手边,一杯端在手里,笑微微看着她,“酒量如何?”
“没酒量。”钟离妩道,“只是敢喝,但是要看心情。这会儿没心情。”
简让一手撑着座椅扶手,俯身,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你这样可不行,哪里有一点儿寻欢作乐的意思?”
钟离妩眼含笑意回视着他,“我一个招人恨的跛子,哪儿有那样的好兴致。”
简让轻轻地笑起来。她说话、行事的方式,其实挺对他的脾气。要是个男子该多好?少不得与他成为朋友。可惜,她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距离的拉近,让他的容颜近在咫尺,气息萦绕在她鼻端。
他的气息,像是和风、暖阳相融,让人只因此便觉得温暖。
该是那种特别干净的男子。这干净指的是之于男女之间的性情和心思洁净——虽然,他看起来坏坏的。
至于其他,不需想也知道,他双手上沾染的鲜血,比有着几十年资历的杀手还多。可是这认知也让她心里舒坦。手上太干净的,性情没有冷酷一面的男子,反倒会让她不自在,那样的人,与她根本是两路人。
有这样一个人比邻而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她微眯了眸子,勾唇浅笑。
简让凝视着她白皙通透的面容,又细细打量着她安之如怡的神色,心里很怀疑这女孩子大概根本不知道羞涩、紧张为何物——身体根本没有脸红那个反应。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双福跳到桌上,闻了闻点心的味道,小白爪碰碰这个碰碰那个,末了却是嫌弃地别开脸。
它就是这样,面前的点心若是没有合自己心意的,自己不吃,也不让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