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跟在云筝身边,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云筝听着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现出一口白牙。她展臂勾了铃兰的肩头,附耳交待几句。铃兰乖顺地点头。
这一幕猛然看去,活脱脱就是一个风流不羁的小公子哥儿正与丫鬟打情骂俏。
云太夫人的神色变了几变,愈发笃定自己那个猜测。
趋近云太夫人的时候,云筝敛去笑容,看着近前的丫鬟,“怎么让太夫人坐在这儿?吹了风受了寒怎么办?快把太夫人请到室内,沏壶好茶。”说着话,人已径自进了花厅。
这死丫头,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时间。云太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
没人吭声。
管事们循序进了花厅。
与其被晾在这儿,就不如进去说话了。云太夫人没得选择,起身时横眉冷目,“三老爷还没来?”
铃兰笑吟吟的回话:“二小姐早就让人去请了,想来很快就到了。”
她居然也去前院请人了,难不成要恶人先告状?云太夫人吁出一口气,转身到了厅堂里面。
云筝斜倚着长案,正跟一个管事说话:
“戏台就搭在湖面上,宾客在水榭看戏观景。这些你不用管,听六爷安排就行。戏班子那边也不用愁,我已经找好了。”
管事脸上堆满了笑,“那奴婢这次可就清闲了,给六爷打打下手即可。”
“嗯。凡事你让六爷拿主张,别总是他还没说话你就先告诉他旧例,也别总絮絮叨叨地叮嘱。那样他反倒觉得无趣,日后就别指望他帮忙了。”
“二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
云太夫人走过去,落座后问道:“这是在说什么呢?”
管事恭声回道:“二小姐正帮您筹备寿辰宴请呢。”
云太夫人剜了云筝一眼,“谁说我要大张旗鼓的过寿辰了?还要请戏班子?有钱没处花了不成?…”
“该准备的还准备,太夫人不过寿辰的话,留戏班子多唱两天,我邀请几个好友过来聚聚。”云筝摆了摆手,对管事道,“你去吧。”
管事面不改色地称是,又给云太夫人行礼,强忍着笑意退了下去。
云太夫人的拐杖扬起来,重重地落到了长案上,恨不得当即杀了云筝,“孽障!反了你了!”
云筝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取了对牌给铃兰,“找人请太医过来。”
请太医?这是什么意思?说她病了不成?云太夫人双眼冒火。
云筝这才慢悠悠加了一句,“还有沈大夫,也请来给我娘把把脉。”
在场的管事不无同情的偷眼瞧着云太夫人。一把年纪了,在自己孙女面前,像个张牙舞爪无理取闹的孩子…
云太夫人自己也觉出了无趣,只得尽量平静地说起过来的初衷,“阿娆,当着这些管事的面,你倒是与我说说,为何将我房里的下人全部换掉了?孙妈妈和那些丫鬟婆子都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管事们俱是现出惊容。怪不得,今日服侍在云太夫人近前的,都是面生的。
云筝笑道:“祖母忘了么?昨日爹爹说您房里的丫鬟连茶都沏不好,让我给您换几个懂规矩的。”
云太夫人怒极反笑,“这事我记着呢,昨晚你爹才提了一句,今日一早你就全部换了,好快的手脚。”
管事听了,先是惊讶,转念释然。这还真就是二小姐做得出的事,也只有她能做得到。
云筝笑意更浓,语声愈发温和:“您还满意么?不满意的话,我再给您换一批。府里一些院子、外面的宅子,开春儿都添了不少人手,总能选出您中意的。”
云太夫人沉声道:“我在自己的家里住着,身边的丫鬟连一个都不认识,你这是要将我软禁起来不成?”
“怎么会呢,祖母多虑了。”云筝瞥一眼窗外,“三老爷来了,你们退下,巳初再过来。”
众人称是要走。
云太夫人却冷笑:“怎么,做得出不孝的事,却不敢让下人们旁听么?”
云筝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是不想让您面上无光罢了。下去吧。”后一句自然是对管事说的。
管事鱼贯着走出花厅。
没等云太夫人发作,云筝笑笑地看着她,轻声道:“居然要把我许配给兴安伯府的人?你可真是什么没脑子的事都做得出。怎么就不想想蒲家几位千金和你宝贝孙女的婚事?”她瞥了云太夫人一眼,目光很是冷淡,一面说话,一面到门口去迎三老爷,“我与饶公子的确是特别熟,我要是请他坏了你几个宝贝疙瘩的名声,易如反掌。”
三老爷进门后就看到了云筝的如花笑颜,还有云太夫人铁青的一张脸。
云筝请三老爷落座,遣了丫鬟,笑道:“我请三叔来,是有事要告诉您——蒲家出事了,缺钱用。祖母急得不得了,问我借钱呢。想来蒲家这次是出了大事,祖母张口闭口就是几十万一百万两,吓人得很。三叔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若是将云家也牵连进去,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三老爷诧然失色。
随即,云筝才说了自己一早的行径,末了又道:“算我杞人忧天吧,先委屈祖母、二婶、大姐几日,暂时别见蒲家的人。若是我做错了,甘愿跪祠堂领家法。”
三老爷想到昨晚的事,狐疑更重,问云太夫人:“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太夫人已从又急又气变成沮丧颓然,半晌长叹一声,垂了眼睑,现出老态。
三老爷见状,勉强对云筝笑道:“我与你祖母借你的地方说说话。”
云筝欣然点头,“好啊。我先下去了。”
三老爷忧心忡忡地问道:“从昨晚我就觉得奇怪,您那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云太夫人难掩失望,翻起了旧账:“我倒想问问昨晚你和你大哥所为何来。为了个小丫头片子,竟当众给我难堪!”
三老爷苦笑,“若是遂了您的心思,晚辈们会怎么看我们?日后家里岂不是又无宁日了?”之后,他神色现出失望,“您这些年宠爱凝儿,却冷落阿娆,昨日更是做到了明面上,实在是…”
“人与人便是血亲,也讲个缘分。我与阿娆没缘分,上辈子说不定是冤家。”云太夫人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不该如此。可你二嫂出阁之前是我在娘家最喜欢的侄女,进门这些年,便是有过错,待我却从来是恭顺孝敬。凝儿就更不需说了,与你二嫂一样,每日里对我嘘寒问暖。这么多年了,你可曾见阿娆待我如此?她不敬着我,我怎能对她好?”
是你先看她不顺眼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她没天天甩脸子给你看就不错了。三老爷腹诽着,又不想把话越说越远,便重提方才的话:“不说这些了。您还没告诉我,为何处处针对阿娆?”
云太夫人沉吟道:“与其说我是处处针对阿娆,不如说我是要让她把手里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借给蒲家。”
三老爷愕然。


自妖娆(6)

云太夫人环顾室内,确定没有下人偷听,这才低声道:“帮萧让敛财的饶公子就是阿娆,她手里起码有几十万两银子。蒲家出了事,没有几十万两,解不了燃眉之急。不走出眼下困境,就要大祸临头。为了娘家,我只能逼迫阿娆交出银子,让她帮这个忙。”她浑浊的双眼盯住三老爷,“这件事,你也要出一份力,哪怕手段上不得台面,也要让阿娆就范。”
“阿娆就是饶公子?”三老爷满目震惊,“怎么可能呢?”随即才意识到自己的侧重点应该是蒲家出了什么事,定一定神,问道,“蒲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云太夫人明白,不说出个原由来,儿子是不可能帮衬自己的,只得笼统的道:“你三舅、四舅一时糊涂,利用职务之便,插手西域粮草军饷、安民费用。定远侯霍天北命人来传话了,让他们九月之前拿出三十万两银子买命,否则,他就追究到底。”
他们知不知道西域的环境有多恶劣?知不知道在那里征战的将士的日子有多艰辛?又知不知道西域百姓经历了多少年的腥风血雨?
真是死不足惜!
这是三老爷的心声,强忍着才没说出口,脸色却变得很是难看,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这种事,定远侯不可能漫天要价,他们实际贪了多少?”
“我哪里知道。”云太夫人底气不足地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太糊涂,可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丢掉性命吧?三十万两,他们哪里拿得出…”
三老爷斩钉截铁地道:“拿不出就上奏请罪吧!”
“你说什么?”云太夫人一字一顿,目光从震惊到震怒再到伤心。
三老爷转眼看向别处,回避着母亲的视线,“自作孽,不可活!况且,他们做得出这种事,背地里不知还做过怎样的勾当,迟早会获罪。此事关系重大,云家决不能掺和进去。”
“我当然明白云家不能掺和进去,所以我才没对全家人说出阿娆的事,想让她私底下把钱拿出来救急…”
“娘!”三老爷语声粗暴地打断了云太夫人的话,忽然问道,“十几年前,云家陷入危难,大嫂将陪嫁拿出来补贴家用的事您还记得吧?五年前,萧让摊了事,您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还记得吧?”
云家陷入风雨飘摇时,萧氏毫不犹豫地将陪嫁全部交给了老国公爷和云太夫人,能变卖的都变卖了,银两用来打点周旋。等到风雨过去,云家又累积了家底,云太夫人却是死活都不认账了。萧氏看在公公和夫君的情面上,忍了。
兴安伯世子好男风,看中了自幼跟随萧让的俊俏小厮,寻了个机会把人抢到了府中,小厮自尽。萧让得知后找上门去,当着兴安伯的面把那小子打成了残废,气是出了,也惹上了官司。
萧氏娘家只剩了萧让这一根独苗,少不得与成国公忙前忙后的为之奔波。云太夫人不管别的,只是不让萧氏动用府中钱财去打点,明里暗里敲打成国公和萧氏,说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想为娘家人的事动用夫家的财产,那就是不孝,门儿也没有。还冷嘲热讽地说萧让有打人的魄力就该有平息此事的能力,否则也不过是个废物,不值得谁相助…类似的诛心之语不知说了多少,萧氏的身体就是从那时开始每况愈下的。
三老爷提醒云太夫人:“五年前,阿娆已经十一了,什么事在心里已有计较了。前前后后这些事…阿娆会怎么想还用我多说么?再者说,萧让的事是少年意气,蒲家这次却是犯了大罪,您明不明白?!”
云太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只当做不知道,含饴弄孙才是正道。”三老爷站起身来,“我回外院去了。”
“你给我站住!”云太夫人起身追了上去,“以往的事,是我苛刻了你大嫂,可眼下我明知手足还有一线生机,如何能坐视不管置身事外?等这件事过去,云家全部产业都交给你大嫂——不,给阿娆行不行?我亲自给她赔礼认错还不成么!眼下你别管我怎么做,我总有法子迫使阿娆就范的。”
三老爷沉默半晌,轻声道:“京城多少人都在说阿娆能文善武,多少人都对她左手的字画啧啧称奇,她之所以如此,是因幼年时右手伤重。她争气,如今博得了声声赞誉,若是换个自暴自弃的,恐怕是早没了锐气,一无是处。”他苦笑着,别开了脸,“她的手伤的那么重,是您请家法,生生打得险些废掉。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您怎么能那么狠心——那年她才六岁。种种相加,换了谁是阿娆,都不可能帮蒲家。如果她是饶公子,您该做的是求着她别将这事宣扬出去。”
幸亏侄女识大体也不屑计较,换个人怕是早就闹得满城皆知了。三老爷一脑门子火气,却无从宣泄,拂袖离开花厅,去外院着手调查、安排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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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爷云荞来找云筝,进了院门,就看到云筝抱着两岁的唯扬在院子里玩儿,脚步微滞。
云筝穿着沉香色遍地金春衫,沙绿遍地金百褶裙,高绾着随云髻,除了一根银镶宝石簪子,再无别的饰物。可是那样精致艳美的容颜,又何须再用饰物装点。
想到母亲这段日子正在忙着相看闺秀,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看惯了云凝与云筝的倾城容貌,再看别的女子,都是中人之姿。这往后若是娶个无貌又无才的,他岂不是要憋闷一辈子。两个姊妹太出彩,也真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云筝指着花圃里的花草让唯扬认。
唯扬乖乖地重复着一些名字:“玉簪花…金鱼草…月季…”
“才两岁就学这些?”云荞笑着走过去,对唯扬拍拍手,“想不想六叔?”
唯扬是四爷的长子,也就是三老爷的嫡长孙,模样随了四奶奶,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样子也是矜持秀雅,“想,想六叔。”
云筝笑着将唯扬递给云荞抱,“扬哥儿可是学的兴致勃勃的。”又解释,“四嫂回娘家了,让我哄着扬哥儿。”
因为蒲氏的关系,她与二房几个小孩子没什么情分,而因为三老爷、杨氏待她如亲生,她与三房的大人孩子都特别亲近。
云荞却是讶然道:“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云筝笑出了声,“铃兰给我做了双高底绣鞋,一定要我穿上。”
云荞翻了翻眼睛,“本来个子就比别的女孩子高不少了,穿上高底鞋,到我眉心了吧?”
云筝比量一下,“还真是。”又笑,“你个子不矮就行了,管我做什么?难不成要我把鞋子压在箱底?”
云荞打趣道:“我就是替你发愁,日后嫁了人,要是妹夫跟我个子差不多,你这辈子也别想小鸟依人了。”云凝只比云筝大三个月,而他只比云凝大两个月,他又觉得云筝性情磊落不拘小节,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想得还挺远。”云筝笑了笑,问他,“来找我什么事?”
唯扬见两个人说话,觉得无趣,挣扎着下了地。云荞就让丫鬟护着他去别处玩儿,笑道:“来帮大哥、二哥求你件事,昕哥儿、益哥儿都该启蒙了,他们想让你帮忙请个好的西席——族学里那个不行,我们估摸着你也该把他撵走了。”
云荞他们这一辈的兄弟七个,除了云笛见到云筝就害怕,总是唯唯诺诺,余下的六人都与云筝很亲厚。在云太夫人面前,他们不好与云筝多说话,私底下却是大事小情都来找她商量。
云筝也不闪烁其词,“是要换一个像样的先生,正在等回信。”
“那就行。”云荞笑着解释,“昨晚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大哥二哥怕你连他们都恼上,不好意思过来。”
云筝挑眉,“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不小气怎么不去看看二嫂?”云荞趁势提起了这件事。
云筝干咳了一声,“我把二婶母女俩禁足了,这时候去看望二嫂,她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二婶拿我没辙,拿二嫂撒气的法子可多的是。”
云荞听了,想了想,真正啼笑皆非起来,“也是。唉,祖父要是还在就好了,他老人家总能劝着祖母提点二婶几句。”
“谁说不是呢。”
“姑姑!”唯扬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两朵不知名的小花,“给你。”
“真乖!”云筝接过花朵,笑着把他抱起来,“走,跟姑姑去后花园。”又招呼云荞,“听说开始搭戏台子了?我去看看。”
“走啊。”云荞说起正着手做的事,心绪明朗起来,“你去看看地方选的怎样。”一面走,一面抬手摸了摸唯扬的头顶。小家伙头顶上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红痣,他和云筝等人总是忍不住摸一摸。如今那颗红痣被浓密的头发掩盖,还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
唯扬则搂着云筝的脖子,“姑姑,明天出去吗?”
“出去。”云筝笑道,“小馋猫,你又想吃什么了?”
唯扬认真地想了想,“想吃蜜供,嗯…还有荷花酥。”
“行,明天给你带回来。”云筝每次出门,都会给唯扬带回一些有名的风味小吃。唯扬说的这两样,府里也能做,却不如外面铺子做的美味。
唯扬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
缓步去往后花园的时候,云凝房里的丫鬟来禀:“大小姐从早间到现在都没吃没喝,摔了很多东西,还动辄打骂奴婢等人。”
云筝让丫鬟带唯扬去别处玩,沉了片刻才道:“摔的东西给她记到账上,从月例里面扣出来。她不吃东西就别给她送饭菜。被她打了的人,我等会儿让紫菀过去,每人赏一两银子。”又和颜悦色地叮嘱那丫鬟,“你们小心些,大小姐要是手上没个轻重,就避出去。她闹得太厉害,只管让粗使的婆子把她绑了,扔到佛堂反省去。”
那丫鬟又是欢喜又是感激,走的时候满脸喜色。
云荞在一旁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凝被娇宠得厉害,琴棋书画歌舞女红样样精通,独独不知如何为人处世,总是点火就着,动辄与人吵闹,闹不过了就摔东西或是哭哭啼啼。
云筝小时候特别彪悍,五六岁的时候没少为云笛出头,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应该是十岁之后,除了习武时与三叔比试身手,再不曾动过手,总是优雅温和的大家闺秀模样。甚至于,这些年他都没再看到她脸上现出怒容,被人怎样挑衅刁难,她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在感觉上,这样的她更让人打怵。只有在意谁,才会为之生出种种情绪——云筝这些年的平静已近乎可怕,这意味的兴许就是不少人不能让她有情绪起伏。因为,她不在乎。
他不明白祖母为何突然方寸大乱连连自讨没趣,更不明白云筝为何一反往日宽和大度的常态处处针锋相对。
“长此以往,你就不怕落得个不孝、泼辣的名声么?”他喃喃问道,“也不怕名声受损,影响你的婚事?”


自妖娆(7)

云筝挑了挑眉,笑,“我还真不在乎。”看到云荞眼中的担忧,又宽慰他,“放心,也只是闹腾一两日罢了,祖母、二婶也不会对外人说我的不是。”
云荞听了释然一笑,“也是,她们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的。”随即,他认真地看着云筝,“你想过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这样的人,老实的男人会被你算计死,霸道的要是压不住你会被你气死,你把人逼急了,他还打不过你…”他其实是在同情未来的妹夫。
云筝忍俊不禁,坦诚地道:“我要么就心甘情愿的窝在内宅享清福,要么就一人独大,累一点儿也无妨。”
“这是什么意思?”

云筝神色淡然,语声平静:“或者是一定压得住我的,或者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实在不行,找个病重的,我嫁过去就守寡也成。”
这样的态度,意味的是她说的都是心里话。云荞呆住。艳若桃李的妙龄少女,对姻缘居然是这个态度,无关风月,毫无憧憬。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一件事。
“你怎么能这么…”云荞想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字眼,“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再者,就算你这么想,大伯、大伯母也不能同意,他们该多心疼啊。”
“不让他们觉得委屈不就行了?”云筝不在意地笑了笑,“压得住我的,总有些真本领。傻子、病重的哪家少爷,不会让外人知道。我想想法子,总能成事。不过,最好是…”
“是怎样?”
最好是不用嫁。云筝这样想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煞风景。”
云荞沉默半晌,点一点头,由衷道:“再没人比你更会煞风景了。”他清楚,只要云筝心意已决,就真能如她说的可以成事。有萧让帮衬着,她定能如愿,若不能,便是出了天大的意外。
其实,萧让若是能与云筝亲上加亲,倒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萧让还是可以压得住云筝的…吧?云荞不能确定,随即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云筝却道:“今日你怎么总是谈及婚事?是不是三婶急着给你定下亲事?”随即拍拍云荞的肩头,笑容爽朗,“有没有意中人?偷偷告诉我,我帮你一把。”
云荞脸色一红,可是见云筝笑容磊落,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就随着笑道:“眼下是没有。你认识的人多,不妨帮我留意。妻好一半福,要是娶个不成样子的,我这辈子就完了。能及得上你十之三四就好。”
云筝微愣,“及得上我十之三四?我看谁都比我强很多。”
云荞亦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从来都不知道,云筝对她自己的评价居然这么差。
有外院的小厮跑过来,“二小姐,济宁侯过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云荞摆一摆手,“去忙吧,我带唯扬去玩儿。”
云筝也不客气,转身去了花厅。萧让与她在外面见面时多,来云府直接找她一定是有事。
萧让正在花厅里踱步,见云筝进门,将手里一沓纸张轻轻放在案上,“上午那厮把这些东西送到了耀华寺,为这个我才赶回来的。他要你请他在艳雪居喝酒,否则你的事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