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刚起床,看守突然通知他出狱,荒井兴奋得浑身颤抖。脱下囚服,换上便装,荒井才真正觉得要出狱了。收拾完东西,他来到监护课。这是他离开监狱前必须要去的地方。
“荒井,你多大年纪了?”
监护课长的提问使他觉得一阵难过。
“今年2月已经满34岁了。”
“都34岁了,也该明事理了。你得好好想想。20多岁时犯错误还有挽救的余地,如果你再进一次监狱,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是。”
课长看了看材料接着说:
“作保人是你的妻子?她还没过门,等了你8年?”
“是。”
荒井觉得眼眶发热。
他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的眼泪,但控制不住的眼泪不断涌出,顺着面颊往下流。他进监狱时,澄子只有21岁。
“你要好好待她,不然会受罚的。即使她和别的男人有过交往,也不要责备她。为了你的妻子,好好干,不要让她操心。”
“是。”
荒井只能顺着他回答。
“出狱你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和你刚进监狱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这是重新做人的好时机。回到东京后,同监护人北川良彦先生谈谈,争取好好做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
“行了,你走吧!注意身体,别再进监狱了!”
“谢谢!”
荒井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监护课办公室。8年没有穿过鞋的脚,一穿上鞋就象踩在棉花上一样。
东北地方已经春意盎然。晴朗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暖风吹拂着大地。
把出狱证件递给看守迈出大门,外面已是自由天地了。荒井禁不住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健司。”
从门柱旁传来女人的声音。
荒井浑身象触电一样回过头来。看到在门柱旁站着的澄子的时候,荒井激动得全身颤抖,热血沸腾。
“澄子……,谢谢你来接我。”
荒井说不出话了,
澄子握着他的手说:
“那还不是应该的?我是你妻子。”
“对不起,让你辛苦了!”
说着,荒井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澄子。站在这儿的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新女性。8年的岁月给女人带来如此大的变化!身穿浅绿色和服,有着一副大胆逼视的目光的澄子,散发着成熟妇女的气息。脸部也发生微妙的变化,就象一颗被抛光的珍珠一样,放射着光彩。她体态丰满,风姿绰约。
在荒井的记忆中,澄子还是一个娇滴滴、爱打扮的小姑娘。
“你比以前艳多了。”
“讨厌,你……。快走吧!车在对面等着。”
“走。”
荒井回过头又望了一眼监狱的办公楼和比办公楼高出一截的六角堂的了望楼,然后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澄子的脸。澄子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
“是艳多了,但没有人陪我开心。”
荒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澄子才好。
荒井对澄子一人到监狱接他感到不满。自己为了大家,坐了8年牢,按理应该象迎接凯旋将军一样,大家都来迎接。
“除你外,还有谁来了?”
“大师娘和清水叔。”
“就他们二人?”
“有点儿缘故,等一会再谈。”
二人来到停在远处的汽车旁,从车上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他是上一代组长近藤龙一的弟弟,荒井入狱时过着隐居生活的清水太作。
他年已65岁,用嘶哑的声音说:
“健司,受苦了,只要身体好就行。有话慢慢说吧!上车……。”
近藤龙一的妻子在车上等着,她已55岁,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五、六岁。一见到荒井,她就流下了眼泪。
“健司,你真受苦了。老头子要活着,他就自己来接你了。我是替他来接你的。”
“师娘,辛苦您了!”
荒井低了低头,钻进了汽车。
“老头子得的是什么病?”
荒井顾不上眺望车窗外的风景问。
“是肺癌,发现时已经晚了。没办法,我们跟老头子说是结核,需要长期疗养,硬让他隐退了。和清水以及其他兄弟商量后,让佐原总二当了末广组第一任组长。正好5年了。”
富子小声地说。从澄子的信里,荒井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但直接听富子讲述,他内心依然受到打击。
佐原总二和荒井一样,以前都是小喽啰。佐原进末广组的时间比他晚得多。荒井同冷冰冰的佐原不大合得来。但近藤龙一却不知为什么很喜欢佐原。
“他是我过去在满洲时候的一位恩人的儿子。他投到我这儿来也是缘份。我当然要尽力照顾他,你们也要关照关照。”
近藤龙一曾对荒井他们说。老头子说雪是黑的,雪就是黑的,在这个世界里,不管对错都得服从。从那以后,大家对佐原都另眼看待。对一个后来者成为末广组第二代组长,荒井感到有些不愉快。
如果不是为了大伙蹲了这么长的监狱,选举接班人时,自己肯定是第一候选人。他很懊悔。
这样,澄子现在就不是小饭馆的女老板,而是指挥大大小小一大帮年轻人的大师娘了。
刚出监狱,在回家的途中就谈这件事未免操之过急。
荒井沉默不语,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澄子似乎猜出他正想些什么,贴在他耳朵上轻声地说:
“行了。你回来就行了。我没什么奢望。”

汽车在火车站附近的“青山庄”旅馆门前停下。这是仙台的一流旅馆。预定的带浴室高级房间缓解了荒井因没有受到隆重迎接而产生的不满。
井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有顶棚的房间。干净的纸门和脚下的草席都令荒井感到新鲜、愉快。
“这……,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这时,澄子向荒井鞠了一个躬,说:
“这么长时间,您辛苦了。在里面日子一定很难熬吧!今天您终于出狱了,我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嗯……,嗯……。”
荒井答应着。黑社会成员的妻子和老派妇女说这样的话显得很得体。但澄子在荒井被判刑之前去拘留所看他时,光知道哭,说不出一句话,而现在……。
“健司!”
行过礼以后,澄子用湿润的双眼凝视着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本来是要去看望你的。但大家都说没过门的家属不准探视,所以……。”
“对不起,都我不好,我不了解情况……。请原谅!”
荒井低头道歉,澄子破涕为笑。
“嘿,哪有男的向女的低头的?请洗澡吧!”
“好!”
这么下去又要流眼泪了,荒井急忙站起来,脱去衣服,走进浴室。
在监狱里集体洗澡,大家要排成一列横队,先洗身体,然后跳进一号浴槽,再从浴槽另一边出去,冲洗后进入二号浴槽,每道工序三分钟,有如流水作业。躺在洁白的浴盆里,舒展着手腿,“自由了”的感觉从今身的毛孔浸透进来。
洗完澡出来,酒菜已经摆好。清水太作和富子也都进行一番精心的打扮,来到这个房间。
“来,有话慢慢谈。先干一杯祝贺你出狱,在监狱里受苦了!”
清水太作举起杯子说。
“谢谢……。”
第一口啤酒就象吃了火似地刺激着食道和胃壁。这是完全忘了、而且根本回忆不起来的味道。
“健司,先吃这个。”
荒并刚把筷子伸向桌子上的生鱼片,就被澄子按住,她从旁边推过个盛着豆腐和芋头的盘子。
“豆腐和芋头是去沙洗肠的妙药,吃好东西之前,你得先把在监狱里吃的污垢洗掉。”
一听到清水太作的话,荒井对澄子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他想,在这8年里,澄子为什么会变得象一个黑社会的大师娘一样呢。
澄子在荒井被抓进监狱后曾多次写信要求把户籍和荒井的迁到一起,但荒井一直不同意。他想,年轻姑娘不可能在狱外等自己这么多年,而且她说不定还能碰到比自已更好的人,因此没有必要让她入户。
她如此关心我,回到东京后立即去办理入户手续,荒井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刚才在洗澡时发下的誓言。
“健司,今天没什么人来接你,你有些不高兴吧?!这是有原因的。”
清水太作把啤酒杯放到桌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说。
“原因?什么原因?”
“你在监狱里也许听说了一点儿。最近警察对暴力团控制很严。我们这世界的所有人都被看成是暴力团的成员,象菊水会和武侠会这样的大组都因为一些小事被警察搞得七零八落。”
“这样的大组都被搞了?”
“是的。当然,这样的事我一生也经过几次。作为这个社会的一员,在这种时候只能低头避风。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做法是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我经常对现在的当家人说,能生存下去就是胜利。因此,一切行动都要小心谨慎,不要招摇过市。所以这次就没让大家来接你。”
“明白了。”
“所以,你出狱后不能马上拉走一派,另立山头,因为警察盯得很紧。原来答应过给你一块地盘,让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这个诺言是必须履行的。所以当家人现在很为难。”
“嗯……。”
“我想提一个请求。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再过一年,风向就会变,警察的控制会松起来。所以,能否请你就当没有获准候释,再闲一年。在这期间。生活费和零花钱会得到充分保证的。形势一好转,我马上让第二代的当家人给你一块地盘。”
荒井默默地低了一下头。在监狱里,他也听说了一些外面的情况。从新犯人那里听说这些情况后,荒井预感到今后吃这碗饭不会太容易。今天听到清水的合情合理的话,荒井也不得不表示同意。
“清水叔叔说的都是实情,老头子要活着,他会向你表示歉意的。只要我在,我不会亏待你。这次就按清水叔说的办吧!”
富子从旁边担心地插话说。
荒井在回答之前,用眼晴瞟了澄子一下,澄子微笑着轻轻地向他点点头。那眼光似乎在说,放心答应吧,没关系,还有我呢。
“明白了。男子汉的诺言也得服从形势变动的需要。我就当还在监狱里,再忍一年。”
“谢谢你体谅我们。”
“我代表死去的老头子谢谢你。”
清水太作和富子激动得一个劲儿眨眼睛。
“放心好了,今后决不会亏待你。具体事情回东京以后再说。我们喝一点儿就走,你们夫妇慢慢谈吧!”
丰盛的午餐开始了,一般人吃的菜饭对现在的荒井来说都成了山珍海味。
例如,天麸罗,这道菜在监狱里一年最多能吃上一、二次。眼前满满一盘的天麸罗刺激起他的食欲。
当把一块肉放进嘴里时,荒井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吃的菜了。
三人吃惊地看着荒井不停地吃各种各样的菜。
“健司,别一次吃太多了!”
富子象母亲似地嘱咐说。吃过饭后,清水和富子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荒井马上仰身躺在榻榻米上。在监狱里呆的时间过长,喝一点酒头就晕了。
“健司,要被子吗?别感冒了。”
澄子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让我躺一会儿。在榻榻米上睡觉真舒服。”
说着,荒井就睡着了。


龙和杨贵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睁开眼时,荒井发现自己枕着枕头,盖着一床薄被。
他想喝水,翻过身来,看见房间的一角散乱地放着一套浅绿色的和服。
散发着女人气息的和服激起了沉睡在荒井体内的情欲。从不远处浴室传来有人洗澡的轻轻的水声。荒井站起来,脱下浴衣,走上前去打开了浴室的门。
“啊,对不起!”
荒井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关了浴室的门。
原以为澄子在浴室里,但没想到里面的人是个男的。至少在见到这人的瞬间,荒井是这么想的。
因为脸朝里正在冲洗的人的背上有一个很大的纹身。
荒井刚睡醒,头脑混沌。他想或须是清水在浴室里。
“健司,你客气什么?”
浴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带着惊讶的心情,他又一次打开门,走进浴室。
澄子躺在浴盆里正用毛巾慢慢地擦着身子。
“吓了你一跳?”
澄子的嘴角浮现着令人费解的微笑。
“你过去不是希望我也纹身吗?所以我全身都刺了。你不高兴了?”
“你不是很讨厌纹身的吗?”
“那时候是。但后来我也变了。”
澄子凝视着浴室顶棚的一角说。
“我是个弱女子。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失上了信心。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否等你那么多年。”
“老家的父母整天罗嗦,要我不要等你,回家住几年再找婆家。我知道这是一条出路,但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后来,我想如果象你那样在身上纹身,老家的父母可能就不再啰嗦了。这还可以支撑我即将崩溃的精神。你进监狱后,我就请纹身匠给我纹身,花了一年时间才刺成。”
荒井胸口一阵发堵。这种感觉不是黑社会的成员是无法理解的。
“让我看看,我要看看你的纹身。”
荒井说。澄子嫣然然一笑,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去。
“你慢慢看吧!这个杨贵妃和我一起等你,一直等到今天。”
在散布全身的牡丹花中,绝色美人杨贵妃体态丰臃,端庄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头戴的发饰和身上衣服的鲜艳花纹十分逼真,富有立体感,几乎看不出是用针刺的。牡丹花的花瓣分红、黄、紫和粉红四色,每个花瓣的颜色都细微的不同,花叶有嫩绿色和深绿色,整个图案色彩斑斓,技巧高超。从署名“雕芳”两字可以知道,这件作品出自东京数一数二的纹身名匠之手。
澄子回过头来说。
“胳膊上刺着牡丹和童子,因为我想早点替你生孩子。怎么样?纹得还行吗?”
“不错。”
“你说好就行了。可能比老头子、大师娘和你的要差。但雕芳先生说是尽最大能力刺的,我想不会太坏。”
“纹身也不错,我是说你这片心很可贵。”
“我想纹些同你背上花纹有关的图案,但这不能写信商量。女人刺龙不太合适,龙是中国的动物,根据雕芳先生的推荐,纹了杨贵妃。”
“没关系。我无所谓。”
“我是豁出命纹身的。就凭这一点,我也要帮你成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不知道你在监狱里都学了些什么,我们二人带着纹身是不可能回到普通的世界的,只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
“再进一次监狱?”
“只要我在,我决不让你再干那样的蠢事。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现在我可聪明多了。把自己当枪使的事不能干,要动脑子。不然,在这个世界上无法出人头地。”
荒井没想到澄子变得如此老练、成熟。他一下紧紧抱住刚出浴盆露着胴体的澄子。
“健司,我把自己当作从前出征军的妻子,等着你回来。……”
澄子觉得浑身发热,在水蒸气弥漫的浴室里,龙和杨贵妃紧紧地缠在一起。

第二天,荒井和澄子从仙台,途经福岛,前往饭坂温泉。
去接荒井之前,佐原总二递给澄子一个装钱的信封,让他们俩找个温泉休息一个晚上后再回东京。
在福岛车站,同直接回东京的清水太作和近藤富士子告别后,二人在站前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饭坂温泉。这时,荒井有一种充实的自由感。他想,过去没有出去新婚旅行,这次旅行对于开始新的人生的他来说,是非常适宜的。
旅馆叫“花水馆”。他们被领到一个紧靠河边的一个新房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优美的景色。荒井觉得自己到了天堂。
洗好澡,换过衣服,喝着啤酒,吃着简单的午餐,荒井感觉舒服得浑身骨头节发散。菜的味道鲜美,不象昨天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真象新婚旅行。你有些发困,铺被子吧。”
吃完饭,澄子又重复了一句昨天说过的话。
“不,今天不困。我去洗个澡。”
“你不是刚洗过吗?”
“我不洗小浴盆,到温泉就得洗大池子,—个人舒舒服服地在里面躺一会儿。”
“不错,洗小浴盆是不舒服。”
澄子兴奋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你去,我也去。”
“你不觉得不好意思?我是男的,无所谓。”
“我在东京常去澡堂洗澡。赤身裸体的让女人看,我已经习惯了。”
澄子的嘴角又浮现出有如大师娘的微笑,二人并肩朝在地下的大浴池走去。
“这儿男女是分开的。”
看着浴池门口的木牌,澄子略带不满地说。还没有适应普通生活的荒井也没劝澄子同他一起进一个池子洗澡。
同澄子分开后,荒井走进男浴池。在入口处,两个刚洗完澡的人急急忙忙为他让开了路。
跳进浴池,环顾四周,他发现宽阔的浴池里只有他一个人洗澡。这可能是白天的缘故。荒井又象小时候一样,在浴池里里游起了蛙泳。
“啊,真是天堂啊!”
这时,入口处的门打开,走进一位30来岁的人。荒井当然不会想到,这个人是他以前痛恨欲绝的检察官之一——雾岛三郞。雾岛到福岛出差,办完事后,他把妻子叫到饭坂,准备一起在饭坂和磐梯山渡一个周末。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刚从宫城监狱出来、他在监斩时曾见过的荒井。在看到荒井露出水面的两只手腕上纹有樱花图案纹身的瞬间,雾岛感到有些吃惊。
雾岛的脑子里掠过一丝念头:他会不会是那个叫杰克的男人。
见过浜田律师以后,他试图忘掉这件事,但死囚——小山荣太郎临终的惨叫仍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耳际。
雾岛三郎慢慢地把身体浸入浴池,仔细地观察刚从池里出来的在冲洗身子的荒井。
“纹身真漂亮。什么时候刺的?”
雾岛随便问了一句,走出浴池。
“您也喜欢纹身?”
荒井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是现职检察官。
“10年了。是东京的月岛雕五郎纹的。”
“是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刺的吗?我听说喜欢纹身的人都是让外行人刺,然后再请行家重新纹过。”
“一般都是这样,但我的纹身从头到尾都是雕五郎刺的。”
荒井笑着答道,又跳进了浴池。雾岛也没有再问。他想来到温泉,光着身子在澡堂里洗澡可不能象检察官那样,随便发问。
“对不起,我先走了。”
荒井打了声招呼,走出浴室。不久,雾岛也回到房间。随后进门的妻子雾岛恭子瞪着大眼睛对雾岛说:
“我在浴池里遇见一个可怕的人。”
“要我猜猜吗?是不是一个有纹身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后背纹着一个杨贵妃的美人。”
“我刚才碰到一个纹有龙和樱花的男人。我猜测你可能遇上他的妻子了。”
“夫妇两人都有纹身,会不会是暴力团的头头?”
“有纹身的人不一定都是坏人。”
雾岛苦笑道。但恭子很有兴致地说:
“我觉得她是暴力团的大师娘。咱们打赌吧?”
“赌什么?”
“一个吻。”
“这能算打赌吗?”
“夫妻打赌,赌一个吻就行了。”
恭子笑着走出房间。过一会儿,她高高兴兴地回来说:
“是我胜了。她在东京世田谷开饭馆,话里经常带出‘末广组’这个词。这是暴力团组织吧!”
“我过去在世田谷一带住过。东京好象有一个叫‘末广组’的黑社会组织。这些你从哪儿打听来的?”
“我知道他们住在对面一个叫‘夕月间’的房间里,在登记处查的。旅馆的人知道你是检察官,所以向女服务员一打听,她全告诉我了。”
“这可不太好,公私不分,侵犯个人权利。”
雾岛故意大声地说。恭子马上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那么严重吗?我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没有给对方造成麻烦,根据实际情况不起诉了。今后多加注意。”
“明白了。近朱者赤。跟着检察官,我也变得喜欢打听了。今后注意,安心当我的家庭主妇。”
带着调皮的表情说完后,恭子又说:
“听旅馆的人说,男的好象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女的是他的妻子。两人在回东京的中途在这儿住一天。所以还是我赢了。”
“也许你赢了,但我这检察官不能无事生非,去调查别人的身份。”
雾岛苦笑了一下。看来刚才的男人头发太短,引起她们的猜疑。最近各监狱都允许即将刑满释放的人留头发,但也有例外。旅馆女服务员的推测大概是对的。
“打赌算谁赢了?”
“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