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骆宝樱定也与她一样,此番才知晓一些事理。
周姑姑低声训斥两个小丫环:“再不好好服侍姑娘,小心撵出门!”见她们怕了,方才扶住骆宝樱的胳膊道,“走罢,三姑娘。”
甬道两旁种着桂树,有些耐不住寂寞,在六月中便早早开了。骆宝樱随周姑姑慢腾腾走着,刚要转入拐角,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疾步走来,穿件海棠红绣缠枝梨花的短襦,素白挑线裙子,生得花容月貌,惹人注目。
且不似骆宝珠小娃儿一个,她夏日衣裳单薄,莲步轻踏,身子微摇,胸口便已经很是可观。
骆宝樱下意识低头,却看见自己那儿平平,险些捶胸顿足,想当初她也是妙龄大姑娘,走到哪儿都如鹤立鸡群,谁想如今这般寒碜,还不知要长几年呢。
不过想到现这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再遇卫琅,便是有那绝世风姿又如何?他早晚得另娶佳人!
骆宝樱思及至此,又气又恼,也不管自己有胸没胸了,只恨不得飞到京都去看看。

第 3 章

来人乃骆家大姑娘骆宝樟,当年王氏产下嫡长子骆元昭,身子亏损,子嗣困难,故而两位姨娘便有了机会,先后生下骆宝樟,骆宝棠,骆元珏。
直到六年之后,王氏才又有喜,生下骆宝樱之后便去世了。
是以骆宝樱虽是嫡长女,却是排行第三。
眼见她与周姑姑在外面,骆宝樟疾步上来,拉着骆宝樱的手道:“我才听说你的事儿,不是不舒服吗,这是要去哪儿?”
周姑姑是袁氏的忠仆,对于妾室一流,乃至庶女都是不太喜欢的,看骆宝樟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代替骆宝樱道:“三姑娘已搬至东跨院,正是要去歇息。”
骆宝樟面色微变,才知道金姨娘是真被赶到西苑去了。
她目光在骆宝樱身上流连,暗想当初她才从沧州来,便得罪府中大大小小,故而父亲才让她住在西苑,怎么病了一场,父亲竟待她好了?
真是叫人难以理解!
她原就是来试探的,可见尘埃落定,知晓无法相帮金姨娘,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是如此,那三妹妹快些去罢,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这样虚伪的关怀,骆宝樱原先也不是不曾遇过,她在宜春侯虽是唯一的姑娘,可侯府亲戚中,表姐表妹不少,其中一些还不是嫉妒她的身份?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等到她与卫琅定亲,难听的话更多,竟说是因皇后娘娘的懿旨,卫琅迫不得己才娶她的。
真是瞎了眼睛了,卫琅虽是清风朗月,俊美无双,可她哪样不如他?论样貌,京都里总能进得了前三,才学也是,曾有年轻公子赞她华容灼灼,如芙蓉照水,令人忘餐,意思是瞧见她,饥饿的人都忘了吃饭,还不美吗?
故而当初卫琅瞧见她,便是惯来骄矜清高,也多看她好几眼。
何来逼迫之说?
不过比起一惯捧着她的公子哥儿,他确实有些不咸不淡,她曾暗地里磨刀霍霍,打算成亲之后,必是要让他臣服于石榴裙,谁料全都泡汤了!
想着叹口气,如今这些已与她无关,强打起精神,她与骆宝樟道:“大姐姐有心了,等我舒服了,必会请你一聚的。”
看起来有气无力,果然身体还不曾好,骆宝樟又有些怨怪金姨娘,只是熬个补身的汤,何必非得与骆宝樱熬药撞在一起,不是自找不痛快?
她应了声好,转身走了。
骆宝樱来到东跨院时,已经空荡无人,金姨娘遭受屈辱搬得很快,不过仍遗留下一些物件,瞧着都有些陈年老垢,她眉毛皱了皱,生怕碰着,将手缩在袖子里。
“周姑姑,这些东西我用不着。”她询问道,“可否搬去别处?”
周姑姑道:“随姑娘的意。”
骆宝樱见她并不管,却也没立时搬走,在屋里走了一圈,才道:“这里很好,也不缺什么,请你替我谢过母亲。”
其实她是不太满意的,因一早见过袁氏的厢房,再与此地一比,差别很大,不过她才九岁的孩子,能提什么意见,难不成还叫袁氏给她重新修葺一番?怎么也不可能,瞧着尚算通风,格局不错,也就罢了。
在西苑的家具,物什陆续搬来,丫环们一一安置好,周姑姑这才告辞。
骆宝樱躺在竹榻上,瞧着老气的青色蚊帐,什么也不愿多想便睡了过去。
日子总要过的,她现在正慢慢学会的便是妥协。
不知不觉,在骆家已待得大半个月,自从身子痊愈之后,骆宝樱每日都来给老太太请安。她话不多,若是见老太太打叶子牌,便安静的坐在身侧瞧着。
自古以来,女人们消磨时间的玩意儿并不多,故而叶子牌横空出世,一下就俘获了众位太太的心,闲暇时招朋唤友,胡到方休,在京都也极为流行。骆宝樱的二姑姑便是此种好手,好到什么程度呢?她要打叶子牌,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跟她玩了。
老太太今儿手气不好,放在桌下小抽屉里的铜钱已经输得差不离,眼见这把有些转机,打得分外谨慎。然而轮到决胜一击时,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出什么好,因为算准对面的人正等着其中一张叶子牌。
手指在上方轮流摸过,老太太咂咂嘴,忽地扭过头瞧了一眼骆宝樱,见她眼眸闪亮正盯着自己的牌看,打趣的问道:“宝樱,你说我该出哪张呀?”
对面胡太太笑起来:“哎哟,老太太您这是要找救兵啊!”
老太太只笑。
这三孙女儿啊,没有以前那么不讨喜,知道问安,也有耐心,最有趣的时,不像其他几个孙女儿,她会看她打牌。
其实骆宝樱呐,一来是闲着无事可干,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不用每日刻苦练习,二来,老太太这里偶尔会有冰啊,而且瓜果点心很多,她时不时的就拿来吃,想让自己长快点,三来,看叶子牌真的挺有意思!
所以老太太刚一问她,她就指了指八万贯:“祖母,打这个。”
老太太其实打叶子牌天赋不是很好,打了十来年水平仍不突出,就在犹豫间,孙女儿指了一张,给她做了决定,这牌就打出去了。
对面没有人胡牌。
而老太太摸了两圈牌之后,竟然自胡了,十二番,一下赢得六十文铜钱,因骆昀的关系,怕影响不好,老太太玩得很小,生怕有人趁机贿赂,故而这是很大一笔钱。
她笑得皱纹都成了菊花。
随手抓起一把塞在骆宝樱手里:“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运道挺好啊,这钱拿去买喜欢的。”
十六文铜钱能买什么啊,几个包子吗?骆宝樱心想她在侯府的零花钱可是上百两的,不过鉴于这是她在骆家得到的第一笔私房钱,她还是很小心的放在荷包里。
当晚,老太太留了她吃饭。
比起在上房的饭食,丝毫不差,可见骆昀确实孝顺老太太,而且因为只有两个人,骆宝樱吃得也比平时多。
老太太瞧她当真没了一身逆毛,倒是越发喜欢了。
不过骆宝樱也不是天天去看老太太打叶子牌的,事实上,骆家为几个姑娘将来婚配的问题,早已请了女夫子。只这女夫子在骆宝樱看来,学识很不够,她常常听得走神,这日在宣纸上涂鸦的时候,就听见骆宝棠很认真的在询问女夫子问题。
透过窗棱,阳光些微映在她青涩的脸庞上,那神情格外严肃。
骆宝樱嘴角翘了翘有些想笑,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老成呢,不看她的脸真以为都十五了。
不,她十五的时候都没有骆宝棠这样老气横秋。
骆宝樟却是露出几分鄙夷,因骆宝棠是玉扇生得,容貌平平,勉强称得上中等,就这样的姿色,便是才学再高,装得再像大家闺秀,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劳。
从荷包里掏出镜子,她仔仔细细瞧了瞧自己的脸,脸似桃花,白里透红,当真是粉红佳人,自我欣赏番,她目光不经意瞥到靠窗的骆宝樱,面色便有些微沉。
比起她的,骆宝樱的皮肤更好,就像是用白玉雕刻出得一般,水灵灵清透,那五官也是毫无瑕疵,也不知沧州这地方,怎么养出了这等美人胚子!
不过幸好骆宝樱还小,总也不会与她争什么,但话说回来,她最近惯会讨好老太太,行事作风却像那骆宝棠了,骆宝棠便是因玉扇得老太太喜爱,不管刮风下雨,每日请安都是要去的。
她眼珠一转,忽地看向骆宝珠:“四妹妹,三妹与你住一起可真好啊,不像我与二姐,离得那么远,可见母亲真喜欢三妹呢!”
骆宝珠没说话,圆圆的眼睛瞪着她,心里想,姨娘肚子里出来的都不是好东西,周姑姑说不要多理会她们。
是以她哼一声,把小脑袋扭了过去。
骆宝樟吃了个瘪,恨不得去掐一下骆宝珠的脸,可到底忌惮袁氏,咬一咬牙继续欣赏自己的脸去了。
若无必要,骆宝樱也不太愿主动搭理她们,百无聊赖的听完课,几人与女夫子告辞,陆续从海云轩出来。
七月流火,已渐渐有些凉意,门口一条小径直通庭院,玉簪花,素馨,金雀开得花团锦簇,香味也很浓郁,好似层薄雾弥漫在空气里。
一个竖着垂髻的小丫环蹦跳着跑来,看到骆宝樱,高声叫道:“三姑娘,老太太叫你去呢。”
单独只她一个,骆宝棠略微诧异,因原四个姑娘,老太太最是喜欢她的。
骆宝樟问:“可说什么事儿?”
“为打叶子牌呢!”小丫环嘻嘻笑。
骆宝樱便跟着她走了。
原来今日老太太手气差的不行,坐得两个时辰已经输去三百文钱,那是前所未有的,原先顶多一百文左右,故而她很是生气。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以老太太年过半百的年纪,偶尔就是个小孩子。
骆宝樱一到,她就把手里牌给她看:“宝樱,你说我出哪张牌好啊?”

第 4 章

原来把她当作带来好运道的仙童了!
骆宝樱飞快的睃了一眼八仙桌,心里有点数,可说实话,她现在是九岁的小姑娘,便是看得懂叶子牌,也断不能与那些打了几年,乃至几十年的牌精相较量。
歪了歪脑袋,她叹口气:“祖母,这牌不好打呀。”
小大人的模样,老太太连同那些牌友全都笑起来。
有太太问道:“感情三姑娘还真看得明白?难怪能坐一两个时辰呢,我们家姑娘,就没个愿意陪着我玩的。”
老太太道:“可是同你外祖母学得一些?”
那王老太太也是半百的年纪了,往前过来,与老太太玩得契合,故而当初两家结亲也是顺顺当当的。
骆宝樱点点头,但其实她只喜欢看,不喜欢玩。
这牌啊,每天被人摸上成千上万次,打到最后都油腻腻的,她嫌这脏,并不喜欢碰,但见别人算计来算计去十分有意思,随着她二姑姑也学会一些门道。
老太太看她有些犹豫,豪气的道:“快些指吧,反正我自个儿也不知出哪张,错了我给钱,赢了分你一半。”
其他三位都笑开了。
因骆昀呢,十足的官员气派,那骆夫人因出自簪缨世族,骨子里也是比平头百姓高人一等的,唯独老太太还保持着市井烟火气,故而那些牌友很喜欢她,来这里有吃有喝,老太太又没什么脾气,何乐而不为?
骆宝樱也就放开了,指了指三百子:“打这个。”
“着啊!”老太太眉毛一扬,“我原也想打这个,只…”她暗地里指着九文钱给她看,“恐这张也有胜算。”
骆宝樱抿嘴一笑,凑过来轻声道:“刚才我过来时,看到江太太一手的文钱呢。”
老太太就笑了,抽出三百子啪的打下去。
避开了江太太要等的牌,下一轮,张太太放胡,老太太又赢了,当下就给了骆宝樱二十文钱。
她喜滋滋谢过,放在荷包里。
骆宝棠见骆宝樱忽然得老太太青睐,到底惊讶,年纪小沉不住气,犹豫再三也来了东苑,结果就见这三妹坐在老太太旁边,津津有味的看叶子牌呢。
她走过去行礼,笑道:“祖母,您总是坐着,得要注意身体呀。”
老太太向来很喜欢骆宝棠,叫她也坐在旁边:“轮到休息自然会起来动动,也无甚,毕竟上午,晚上都不玩的。”
骆宝樱叫了声二姐。
骆宝棠答应声,安安静静看着,可只得一会儿,眼皮子就要打架,因在她看来,这叶子牌实在没意思的很,也粗鄙,哪里有琴棋书画那般高雅?也不知为何老太太喜欢,可骆宝樱能陪着,她不能服输。
结果,看得一半,她的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了。
瞧着分外滑稽,骆宝樱伸手一推她,但并没有出声惊动旁人,骆宝棠发觉自己犯了错,瞬时脸颊通红,轻声道:“我昨儿看书看晚了。”
与她解释什么?骆宝樱心想,分明是要与她比个高低,可若看叶子牌是件折磨人的事儿,她再想讨好老太太也绝不会去做的。
悦人悦己,方才勉勉强强。
她笑道:“二姐真刻苦呀,难怪夫子常夸你,我得向你多学学才好!”
那笑容很是漂亮,眼眉弯弯仿似新月,骆宝棠见她那样可亲,倒有些惭愧,可还是坚持到老太太打完叶子牌。
这次老太太留了她们姐妹两个一起用饭。
事情传到袁氏耳朵里,她看一眼饭桌上,脸颊塞得鼓鼓的骆宝珠,忍不住叹口气,也只有她这女儿不曾开窍,叫她去陪陪老太太,她没有一次能撑住的,不是睡得流口水,就是睡得脑袋磕在桌子上。
不过有她守在这宝贝疙瘩身边,想来也没人欺负得了她。
丫环打起帘子,周姑姑疾步而入,瞧着脚步匆匆,神色却颇是欣喜:“金姨娘今儿把压箱底的裙子穿在身上,迎到二门,结果老爷瞧都没瞧她一眼,真个不要脸,丝毫不知道反省,哭着又跑回去了。”
袁氏料到金姨娘会不安分,不过也太急了些,但越急越好,正中她下怀。
说话间,骆昀也回来了,穿着绯红色的官服,气宇轩昂,袁氏满面含笑的迎上去,手落到他玉扣上,嘴角又露出几分羞涩。
当初初见,她便很喜欢他的相貌,只可惜要做继室,总有几分缺憾,但世事无完满,以庶女的身份,若是知足,也是极好的一桩姻缘了。
值得庆幸的是,骆昀为人通达,处事干练,三十出头便做到四品知府,原先甚怕麻烦的父亲都愿意主动为他钻营,听这回的意思,是有望调任去京都了,想到这里,她略抬起头道:“老爷,今儿父亲写信来,提醒老爷,说势必注意下防灾,假使安然度过,定会有好消息。”
骆昀眼睛一亮,手轻抚在她脸颊上:“请告诉岳父,我已使人提前筑造…算了,还是我亲自写回信罢,娘子予我磨墨。”
袁氏笑着答应。
一封信写完,骆昀道:“今不久不是得了一些鹿茸,一并与岳父岳母寄过去吧。”
礼尚往来,骆昀虽然手头紧,可要走得礼,从来不亏欠。
袁氏忙道:“不用了,父亲知晓你境况…”说着顿了顿,“这鹿茸还是留着罢,或者送些去与元昭吃。”
那是骆家的嫡长子,骆昀见她那样替自己考虑,微微一笑道:“也好,不过元昭与元珏该是要回来了罢?倒不用刻意送去。”
湖州辖下的靖安县,有丽修书院,名声不亚于京都的三山书院,其原因有二,一是开办者乃闻名天下的何大儒,又称关河先生,二来,丽修书院曾有一年,有十四位学子同时中举,开创了书院的辉煌,比官家办得还出众,是以声名鹊起。
故而骆家两兄弟才会去丽修书院,当然,这地方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首要的前提是秀才,幸好两兄弟都继承了父亲的优点,功课很好,先后考上秀才,入了丽修书院。
这日骆宝樱听女夫子讲课,又在恹恹欲睡之时,只听双喜欢喜的声音传来,叫道:“姑娘,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
她抬起头,尚有些迷迷糊糊,因在骆家从来没见过那二人,一时都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大哥!
倒是骆宝棠像女夫子行一礼,先行奔了出去,骆宝樱才回过神,那骆元珏啊,是与骆宝棠一个娘的。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金姨娘比玉扇生得漂亮多了,可偏偏玉扇却生了两个孩子,可据骆宝樱观察,骆昀寻常根本也不去玉扇那里,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莫非她以前还受宠不成?
要说这个疑惑,袁氏也有,甚至心里还有些羡慕玉扇的体质,好似听那些下人说,骆昀统共也就去了没几次,可自己呢?生了个骆宝珠,后来几年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然而,女人没有儿子就没有安全感,而今骆家两个儿子都不是她的,袁氏为此都去庙里不知上过几回香。
幸好骆昀到此为止,再没有让两个姨娘怀孕。
随着丫环们迅疾的脚步,骆宝樱也向女夫子告辞,从海云轩走了出去,结果将将到得东苑的月亮门,就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正立在那里等着她。
十五岁的少年生得高高瘦瘦,像被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瞧着十分单薄,然而他一转头,五官显露出来,便是叫骆宝樱这等见过世面的姑娘都看直了眼睛。
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好看,比起骆昀的俊雅,骆元昭更胜一筹,眉似淡淡剑锋,眼若春水横流,便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叫周遭景色都暗淡了下来。
骆宝樱当真没想到自己这大哥能生得如此惊艳,难怪那几个丫环跑那么快,心里却是有几分欣喜,可见自己长大了,容貌定也是不差的!到得此时,她才觉自己没那么冤枉,失去显赫的家世,用容貌来弥补下,也算老天爷没有那么瞎。
正在发呆间,只见骆元昭疾步上来,突然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骆宝樱脸腾地红了。
其实,她不是他真妹妹呐,要不要这样激动啊?
她当然不知道,她小时候生下来时,骆元昭是如何喜爱她的,只当时母亲王氏去世,王老太太就这一个女儿,差点活不下去,才抱了骆宝樱去沧州。
这几年,他每日都在思念她,在他心里,骆宝樱是比老太太,骆昀还要亲的存在,这次接骆宝樱回来,他也在骆昀跟前求了情,只丽修书院看得紧,学子们每个月才许回家一趟,他便一直熬到现在。
如今,妹妹终于回来了!

第 5 章

他双手抱得紧,生怕失去她似的,可对骆宝樱来说,这实在是个算不得亲近的人,脸颊越发烧红了,手放在他胸口一推,软软道:“哥哥,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听到这句哥哥,骆元昭想起那年,她正当会说话,最是可爱的时候,却被外祖父抱走。
他有多少年没听到她叫哥哥?
真是甜到心里,他放开手,将她的脸捧起来看。
带着些微婴儿肥的脸颊,好似瓜子,长长的柳叶眉,明亮的双眸,嘴唇红红的不薄不厚,虽然漂亮,可完全与幼时圆圆的包子脸不一样了,他有几分失落。
手指上传来温热,这样被他盯着看,骆宝樱更加不自在,眼见她脸蛋红得好像染了胭脂,骆元昭轻声一笑:“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她嗯了声:“许久不见。”
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他,又有几分儿时的可爱,骆元昭道:“你这趟回来,不准再去沧州了。”
那时得知她到湖州,他人在丽修书院,心不在,当时就派了随从回家打听,便听说她一心要走。
柔弱的少年,说起话来却是强硬,很有哥哥的派头,骆宝樱换了个芯子的人,自然不会还那样执着,笑道:“好,我听哥哥的。”
骆元昭见她乖巧,嘴角一翘道:“若是想念外祖父外祖母,可以写信过去,或者哪日得空,我陪你去看看。”
不是一味的要求,也有妥协,真算得上是个好哥哥,骆宝樱忽地想起在京都的弟弟。她作为姐姐大了他三岁,因双亲不在,也担负了部分教导弟弟的责任。弟弟调皮,她总是拿着戒尺假装要打他,可心里疼都来不及疼,因那是她最亲的人。
如今也不知他的状态,只愿他能坚强些。
骆宝樱喉头一堵,微垂下头,闷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只当她仍在思念二老,骆元昭又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温柔的动作,洋溢着深厚的亲情,骆宝樱对这个哥哥,突然就有了很大的好感,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抬起头时,看见侧边的双喜眼都不眨的盯着骆元昭看,作为主子,只觉丢脸。
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委实恁难看了!
她对身边的丫环原就不太满意,尤其是这双喜,奈何主家寒门出身,对奴婢们没个规范的要求,她九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别说还是从沧州小地方来的,总不至于与长辈们提这个。
狠狠瞪了一眼双喜,她跟骆元昭道:“哥哥,咱们这就走吧。”
因两位公子难得回来,众人都聚集在老太太住的东苑。
等他们到时,袁氏也在了。
老太太笑眯眯瞧着两个孙儿:“知晓你们今儿回来,我特特叫厨子去市集买了一只肥鸭,一会儿多吃些,你们念书辛苦,要好好补下才行呢!回家也不要再看书了,玩个一天半天没什么。”
骆宝樟嘻嘻笑道:“莫非祖母要让大哥,二哥与您玩叶子牌那?”
“他们要肯,我是求之不得了!”老太太道。
骆元昭道:“想必祖母是缺钱花了,我记得上次回来,就将我与二弟的私钱赢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