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大哥你连续放胡?”骆元珏挑眉道,“我这回非得坐在大哥下家不可,也好沾些祖母的好运道。”
“你这一手牌技,坐哪儿都一样。”骆元昭斜睨他一眼,“不信走着瞧。”
老太太呵呵直笑,其实哪里不知,这两孙儿是变着法子哄她高兴,才连连输了。
说话间,玉扇领着丫环将瓜果一一端上来,如今寒瓜快要落市,放在井水里冰会儿,勉强还能吃一吃,厨子将之削了皮,切成一块块斜刀状,旁边又放了紫色熟透的葡萄,引人口欲。
众人都拿起吃了些下去,唯独骆元珏瞧着玉扇,面色闪过一丝阴郁。
亲生是姨娘,原就是耻辱,可若是像金姨娘便罢了,偏生老太太喜欢玉扇,将她放在身边,如今更是等同个丫环般时常出来服侍别人,他垂下眼帘要去拿水果,谁料玉扇心疼儿子,又端些核桃放在他面前。
骆元珏眉头略皱,再也没有伸出手来。
骆宝棠瞧见,微微叹口气。
等到众人散去,她寻得机会,与骆元珏说话,轻声道:“你怎得这样待娘呢?你在书院,娘不知多担心,就怕你吃不好睡不香,而今回来,你竟不多瞧她一眼,她该多伤心?”
“你莫胡乱说话。”骆元珏眼神尖利的看着妹妹,“咱们的娘原先是姓王的,现在乃姓袁的骆夫人,何来别的娘亲?”
历来规矩,是不能称呼姨娘为娘的,骆宝棠紧紧握住了拳头,恨不得去扇哥哥一个耳光,也不知他怎变成如今这等摸样?尚在几年前,他都不是这样的,相逢的喜悦瞬时消散了大半,她咬一咬嘴唇道:“哥哥,便是你不承认,也是娘生了你!”
她转身走了。
骆元珏看着她的背影,无甚表情。
难得回来,骆元昭不舍得离开妹妹,便是出去,也与骆宝樱一起走,眼见双喜从头至尾,那眼睛就没离了他的脸,骆宝樱终于有些忍不住,瞧了不远处的袁氏一眼,声音不轻不重的道:“双喜,我哥哥脸上长花了不成?你总看什么,还不予我在前头领路呢。”
双喜闹了个大红脸。
周姑姑皱一皱眉,轻声与袁氏道:“当真是不像话了,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偷看大公子。”
袁氏刚才自然听见,暗道幸好没入了骆昀耳朵,这嫡长子啊,他是极为看重的,当下又转身回去,坐在老太太下首,没有直接点名。老太太瞧着好相处,可也要面子,若说她没有调教好人,指不定就得生气。
作人儿媳难,袁氏笑道:“上回家父写信来,大抵老爷是有指望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是吗?那可得好好谢谢亲家公了!”
袁氏道:“咱们是一家人,母亲不用客气,只有件事,我瞧着得与您商量。往后啊,真去了京都,元昭,元珏,还有几位姑娘与别家来往,都是要体面的,这体面啊,除了衣饰物件,身边下人…”
还未说完,老太太便已经知道她的意思,有些不太高兴,知道袁氏嫌弃她原先买来的下人,可袁家有家底啊,又在考绩升任这件事上出了力,她也给几分面子,遂笑道:“你是世族出来的,便照你说的办。”又问起骆宝樟,“我与老爷提过,倒不知他可说了?”
两好换一好,袁氏道:“这不在话下,只既然要去京都,便没必要在湖州挑。”
“也是。”老太太笑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老太太,夫人。”有丫环撩开门帘进来,手里捧着张帖子,“江家夫人送来的,说是请女眷们赏花呢。”
江家可是湖州布政司大人的府邸,那是一方大员,也是骆昀的上司,自从骆昀调至湖州,两家也是常互相走动的,不过老太太并不喜欢这江夫人,直觉装得厉害,什么花儿茶儿都要弄些调调,她是欣赏不来,皱眉道:“便说我腿脚不便,只在家中打叶子牌了。”
其实老太太不去还好呢,毕竟不是世家出身,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牌,与那些太太有何好谈?她笑着点点头:“母亲好好歇息。”
起身出来,却是叫周姑姑赶紧去给姑娘们熏衣服。
周姑姑道:“他们江家唯一的公子也娶妻了。”言下之意,是没有必要将姑娘这般精心打扮。
袁氏斜睨她一眼:“江夫人是临川侯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虽然在湖州,未必便不回京都了,得她夸赞几句,有何不好?你莫再多说,叫她们手脚麻利些,伺候各个姑娘的丫环…”想起刚才的事儿,“把那双喜调去厨房,让玉莹代替她。”
周姑姑忙就去了。
再次相逢,骆元昭不舍得离开妹妹,从东苑一直说话,说到她的东跨院,二人刚刚进去,就有婆子将吓得大哭的双喜押走,同时又带了个丫环来,肤色白净,五官清秀,瞧着年约十三四岁。
骆宝樱心想袁氏的动作还挺快,可见也是个有心人,不过假使刚才当不知,她下回可是要在骆昀面前数落丫环的,到时袁氏可就要被扣个治家不严的帽子了。
她瞧一眼玉莹,问道:“你叫什么?”
玉莹是袁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的女儿,心里其实并不愿服侍这主子,眼眉间颇是骄矜,扬声道:“回三姑娘,奴婢叫玉莹。”
啧啧,换了个来,又是看不起人的。
骆宝樱没说话,自暴自弃的想,这身份没法治了,倒是骆元昭冷声道:“莹字,与樱相差无几,妹妹,你给她换个名字。”
她这名字可是极好听的,玉莹道:“大少爷,这两字意思可不同,莹字,晶莹剔透,樱,又是…”
骆元昭眉梢一挑:“妹妹是你主子,便是将你卖了又如何,莫说只是改个名字。”
他生就张绝俗的脸,可此番面色冰冷,身上便有几分骆昀那样的威势,玉莹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第一回见他如此吓人,才知骆宝樱也不是好惹的人,有个这样的哥哥。
她忙低头道:“是奴婢不对,还请姑娘赐名。”
倒也会见风使舵,看来并不笨,骆宝樱道:“我看叫紫芙吧,芙蓉,也挺漂亮的!”她笑着摇一摇骆元昭的袖子,“哥哥,好不好?”
“随你的意,不过未免抬举她。”
芙蓉,应当像妹妹这般漂亮才行吧?
骆宝樱便道:“她也挺漂亮的,你以后就叫紫芙。”
并没有借机糟蹋她,取个难听的名字,她忽然又觉得,来服侍这三姑娘未必差呢,毕竟四姑娘的脾气没有三姑娘好。
她连忙道谢,顺便告知骆宝樱:“姑娘,明日要去江家做客,奴婢予姑娘熏衣服罢!”
听到江家,骆元昭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到底没说什么,看妹妹要忙着挑衣服,挑首饰,这便告辞走了。

第 6 章

这是骆宝樱来骆家之后,首次出门做客,心情还是激动的,毕竟成日拘在院子里,很是乏闷,想她以前在京都,有个活络的二姑姑,调皮的弟弟,三天两头的出外游玩。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后玩着玩着,把命丢了!
想起前程往事,骆宝樱微微叹口气。
蓝翎见双喜被押走,心里惴惴不安,知晓这些时间不够精心,惹怒了夫人,很是殷勤的道:“姑娘是嫌衣裳不够香,还是头发没梳好?”
以骆家的富裕程度,这熏香自然不会是上品,却也算不得差,毕竟江家相请,这江老爷乃布政使大人,统管一县的二品大员,骆家女眷前去,定是不好失礼的。
她笑一笑道:“都挺好,我是担心我自己呢,还不曾去过江家。”
在京都,临川侯府与宜春侯府时常往来,但这临川侯府的大姑奶奶一早嫁人,她并不怎么熟悉,如今成了骆家三姑娘,更是谈不得一点交情了。
紫芙笑道:“江家原有一位公子,三位姑娘,那公子在京都任职,大姑娘已经出嫁,只剩下两位姑娘尚在闺中,江夫人也挺和善,姑娘知晓照女夫子教得礼仪变成。”
讲诉清晰,口齿伶俐,蓝翎见状不甘落后,绞尽脑汁想出一些线索来:“最近都是丽修书院放课,江家才来请呢。”
“哦?”骆宝樱询问,“放课的话,那大哥,二哥也去吗?”
“偶是会去的,今日不晓得。”
骆宝樱唔一声,手指尖在妆奁里一番挑拣,找出一对儿银绞丝嵌雪贝的手环儿戴上。这东西不值钱,可瞧着颇是可爱,配上她这年纪,勉强算是合适的。
她站起来,拿起绣了荷叶的纨扇朝外走去。
二门处,骆元昭,骆元珏也在,她轻声问:“不是说只请女眷,大哥,二哥也去呀?”
“说是周夫人的侄儿来了。”骆元昭看她一身轻罗衣,束着双环,盈盈而立,暗自心想,家中女夫子功夫了得,妹妹从沧州来只有月余,那形态竟是如此好看了,伸手摸摸她乌黑的头发,“一会儿回来,我带你去湖州街上看看。”
本来兄妹相聚,这日他想领她四处玩耍,谁想到江家又来相请,他自小便见父亲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心知将来自己也不能逃过,故而该做的仍得担负起来,哪怕只是小小的应酬。
骆宝樱高兴道:“好。”又问,“哥哥有钱吗?”
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
经过昨日,两人已经熟络起来,骆元昭捏捏她脸蛋道:“给你买些衣料,首饰,哥哥还买得起。”
瞧着十分亲昵,袁氏目光往这里瞥了瞥,招呼骆宝樱来坐轿子。
两家离得并不算远,轿夫便是靠着人力一刻钟也到了,骆宝樱走下来,立在二门处,见到一座长长的影壁。
远处有人声隐隐约约传来,带着些许嘶哑,少年正当变声,压抑着怒气:“我好心带你来湖州,便是为叫你散心,你倒好,还给我苦瓜脸看。得了,你就回京都,每日以泪洗面吧,看她能不能还魂!”
骆宝樱浑身一震,原来是周夫人最小的侄儿华榛来了,他素来与弟弟感情最好,那另外一个人是…
双脚好像被钉在地上,其余人等都走上去,唯独她好似一根木头。
那日溺毙,魂灵混混沌沌飘了数月才成为骆宝樱,算起来,她已有半年不曾见到弟弟,可此番这等模样,如何相认?
像是窒息般透不过气来,耳边听见哥哥轻唤她的名字,她略有些僵硬的抬起脚步,从影壁那里出来,只见不远处两个少年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侯府男儿英姿煞爽,自小习武,那两人身量颇高,生得也是剑眉星目,活脱脱像两兄弟。然而仔细一看,仍有些差别,别说其中一个面色萎靡,瞧着很是颓丧。
那是她亲弟弟罗天驰。
骆宝樱的眼泪决堤,忙一把捂住脸,轻声道:“睫毛落进眼睛了,蓝翎,你给我瞧瞧。”她退后一步,躲在人群后面。
众人上前互相见礼。
江家突然来了两位侯府子弟,便是袁氏都有些欢喜,那是富贵了几十年乃至百年的权贵之家了,两位公子若是与他们交好,自不是坏事。
四位少年初次遇见,彼此一打量,华榛笑道:“常听姑母说起你们呢,湖州当真是人杰地灵,才能养出你们这般学子,听说在丽修书院念书?”边说边请他们去江家园子里,到底是十几岁的人,不便与姑娘们在一起。
骆宝樟看骆宝樱都没露脸,暗道小地方来的果然没教养好呢,竟怕生的都不见人,她回眸关切道:“三妹妹,你眼睛可好了?”
骆宝樱躲得会儿,舍不得弟弟,偷偷探出头来看。
谁想骆宝樟的声音大,引得罗天驰也回过头来,两人目光一接触,骆宝樱欲说还休,只觉自己脖子被人掐住一样,隐隐发痛,最终仍是低下头来。
那眼神莫名的动人,罗天驰微微怔了怔,剑眉一拧,到底也品不出什么,抬起脚往前走了。
她心中失落,又悲又苦,到得江夫人那里,尚且回不过神,整个人便看起来有些讷讷的,谁想到那江二姑娘江丽宛与她一见投缘,拉着她的手道:“你要早些从沧州回来就好了,我一早便听说过你呢!”
原先她在家中的份量甚轻,除了哥哥外,恐无人会那样惦记她,这等话听起来就有些虚伪了,不过姑娘们之间,若不算亲密,大抵都是客套话。
骆宝樱笑道:“来前就听说二姑娘,三姑娘和善可亲呢,果然如此。”
面无表情时无甚突出,可这般灿然一笑,好似有云破天开般的明亮耀眼,江丽宛都看呆了,脑中闪过骆元昭的俊颜,脸微微一红,暗想有这样的哥哥,妹妹出色也是常理,只不知她长大了又如何,当真难以想象。
骆宝樟记挂两位少年的事,可要脸面,问起来也是七拐八拐:“你们临川侯原来与宜春侯很有交情呀,那罗公子是世子吗?”
江丽宛瞥她一眼,她生性是高傲的,骨子里并不喜欢这等小家小户出来的姑娘,尤其还是主动凑上来的,可仍耐着性子道:“什么世子,那罗公子可是侯爷,宜春侯。”
老侯爷四年前去世,罗家只余一个嫡孙儿,故而那爵位就落在罗天驰的头上,那偌大的富贵侯府也是他一个人的。
那可是个天大的香馍馍,骆宝樟回想起罗天驰的相貌,虽是青涩但也很是英俊了,心里就有些意动,叹口气道:“也真可怜,父母都不在了呢。”
一旁三姑娘江丽珊道:“岂止父母不在,他姐姐今年也去世了,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将罗家一门都克死了。不过那罗珍也不是什么好的…听说骄纵的很,讨人厌,京都姑娘没几个喜欢她的。”
骆宝樱嘴角一牵,当面不说人坏话,可背地里最好也不要!
见妹妹口无遮拦,江丽宛喝止她:“别胡说,什么克不克的,咱们表哥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他命不好吧,没有亲人缘。”
众人说得会儿,前往园中赏花。
这地方官,到得知县,包括知县往上的级别,每到一处,都分配了府邸,不然三年便调任,处处买房不现实,是以住得都是公家的地方。而官位高的,自然住得地方也好,所以这江家的宅院格局,比起骆府是高上不少。
不止有奇花异草,楼台亭榭也都有,两位夫人在前行路,骆宝珠左瞧瞧,右瞧瞧,毫不犹豫摒弃了两位庶女姐姐,立在骆宝樱身边,挨着她走。
这段时日,她们分住在东西跨院,骆宝樱在外表现的温柔可人,从不发脾气,那骆宝珠年纪小,早已对她放下戒备,小姑娘嘛,都希望有个姐姐带着,不知不觉,她便常跟着骆宝樱了。
瞧她今儿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好像剥壳般的鸡蛋那样鲜嫩,骆宝樱自小没有亲姐妹,对她渐渐也有几分喜欢,牵住她的小手,拿纨扇给她扇了几下:“珠珠,你出汗了啊。”
“穿得多,我本是只要穿个裙子的,可娘非得要我套件纱衣,我可热了!”骆宝珠给她诉苦。
“母亲也是希望你漂亮嘛。”骆宝樱低声道,“我也穿得多。”她弯下腰,偷偷掀起裙子给她看,竟是有两层,外面一层是白色,里面一层是粉红色。
走动间红红白白,像翻卷开的莲花。
其实也只要一件,可她的衣服实在不多,也没个新意,要漂亮可不就受热了。
骆宝珠嘻嘻笑起来:“那可比我还热呢。”
“熬着些吧,等回家就能脱了,你也喜欢别人夸你好看罢?”
骆宝珠想一想,点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袁氏回眸看一眼,见自家女儿竟与骆宝樱那样好了,心中也颇是欣慰,毕竟都是同一家人,往后总要互相照顾的。
到得一处亭中,江夫人与袁氏同坐一处,拿帕子擦擦额上的汗,使人端来香茶。
袁氏喝上几口,自觉茶香袭人,余味悠长,微微笑道:“不用说,这茶叶定是夫人亲自动手制出来的,真真是个雅人,我便是得空,也断没有夫人这样的巧手。”
江夫人便很高兴,觉得袁氏虽是庶女,却很会说话,不过比起他们江家,骆家实在相差甚远,要不是为她这宝贝女儿,绝不愿花这么多心思来应酬。
两位夫人已是坐下歇息,姑娘们精力充沛,又是玩行令,又是斗草,倒是期间时不时听到不远处几位少年的声音,江丽珊道:“他们在投壶呢,不然定是在射箭。”
“在哪儿呀?”骆宝樟顺势询问。
“应是在池子边吧。”
骆宝樟眼睛便转了转,她性子活络,不像骆宝棠惜字如金,在外端庄大方,并不多话,吃得几块果子,过得一时半刻她便要去如厕。
骆宝樱道:“我也正当要去,咱们一起。”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这还一起?”骆宝樟笑。
见她还推脱,骆宝樱更是怀疑,她那弟弟在京都便是抢手货,虽然还小,可不知道多少人家想着攀亲了,如今到得湖州,骆宝樟轻骨头,怕也难免。
故而得一起去,要是出幺蛾子,看她怎么收拾她!

第 7 章

多了个跟屁虫,骆宝樟没法子,总不能强行不带她罢,毕竟是姐妹俩,同去如厕还不行了?
她笑道:“那走吧。”
领先而去,那腰肢颇是柔软,一步三摇,与女夫子教得有十万八千里的远,骆宝樱自诩风姿出众,可瞧见骆宝樟那样儿,自愧不如,岂是风姿,那是风骚。
定是同金姨娘学的,难怪袁氏在几个女儿之中,最不喜欢她,世族出来的姑娘,也最是难以认同,然而对男人嘛,就不一定了。
别看骆宝樱两辈子都只做到姑娘,没有成为妇人,可这里头的门道她都有数,毕竟有两位姑姑呢,一个当皇后,稳稳拿住六宫,没有几手硬功夫怎么成?另外一个姑姑呢,嫁到望族刘家,那刘老爷风流倜傥,身边莺莺燕燕也不少的,可她二姑姑拿捏分寸尽在掌握。
骆宝樱当然没有学全,可知晓那些投怀送抱的,就与骆宝樟一个样。
二人到得江家茅厕,只见干干净净,骆宝樱道:“大姐先请。”
骆宝樟道:“你不是急吗,你先去。”
骆宝樱心想总归都到了,谁去应是无事儿,只轻声叮嘱紫芙,叫她等在外面,骆宝樟一有动静,便来告知她。
紫芙答应,她这才去了。
不过到得里面,仍有些不安,斟酌半会儿没动,结果就听紫芙叩响那红漆小门,她几步出来,果不见骆宝樟的人影儿,喝道:“她往何处去了?”
紫芙指个方向,低声道:“应是去水池。”
这鬼头鬼脑的,还厚脸皮,都这样了还能有心思,骆宝樱疾步追上,眼见骆宝樟就在前头,她叫了声姐姐,大踏步上去,一脚就踩在她裙角上。
可骆宝樟并不想搭理她,坚定不移的再次往前,嘴里道:“三妹,你不是没来过江家么,这里有个水池,养了好些花鲤呢,很是漂亮…”像是在与她介绍江家的精致,并不是为四位公子而来,只她没发现裙角被踩住,“撕拉”一声瞬时就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她瞪大了眼睛。
为了漂亮,她今日穿得乃是最好看的襦裙,才一露面就破相了,偏偏那罪魁祸首,骆宝樱仰着无辜的表情道:“大姐,你怎得来这儿?说好去如厕的,你不声不响就不见了,我还当你迷路了呢!”
声音清脆,想必对面的人也听见了,骆宝樟原是见机行事,要利用骆宝樱,可这不开眼的,竟说她迷路,她来江家几回了?此番再去,意图便太明显了,她勉强一笑:“什么迷路,我是不知你何时好,站着无趣眼见这儿有树荫,过来瞧瞧,咱们走吧。”
一提裙子,看见那大缺口,骆宝樟心里一痛,她可不是嫡女,不比骆宝珠有袁氏捧在手心,甚至也不如骆宝樱,有个亲哥哥,她什么都得靠自己,不然以她这庶女的身份,能嫁个什么好人家?不是继室,便是寒门了。
运气好一些,遇到父亲那样的,日子还算好过,可若不是呢?故而遇到好的,定当要争取下。
骆宝樱瞧见她痛惜的表情,忙道:“我不小心踩到了,要不我去与祖母,母亲认错,从我月钱里扣好了。”
这样怕会越描越黑,骆宝樟只能装大度:“算了,你也不是故意。”
骆宝樱看她难过,心里乐开了花,暗道谁叫她没个自知之明,不管是罗天驰,华榛,原就不是骆宝樟这等身份能染指的,别提,她做出这种事,或者还连累她们骆家姑娘了。不过说起这个,她瞬时也有些蔫。
不说骆宝樟,便是她自己现这身份,恐也是配不起!
那将来,她得嫁个什么人家啊?
骆宝樱越想越不高兴,耷拉着脑袋回去了。
见到她来,骆宝珠道:“三姐,你怎么了,可是如厕不通畅?”
她有时候吃多了,就会这样,坐在恭桶上,半响出不来,时间用得长了,脸色便是骆宝樱这样的,白里透着灰色。
真正是小孩子,骆宝樱被她逗得笑了,捏捏她脸蛋道:“我天天在祖母那里吃果子,好得很呢!”
骆宝珠眼珠一转,想起娘亲说,要她常去祖母那里,可她不喜欢看叶子牌,原来三姐也不喜欢呢,只是去吃果子的,这么想,好似也挺好,她拉拉她的手:“下次你去,带我一起去。”
“好啊。”骆宝樱一口答应,抬头看袁氏跟周夫人仍在说话,而且江丽宛也在,便有些奇怪,问骆宝棠,“二姐,怎么就二姑娘去了?”
骆宝棠道:“周夫人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