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大姑娘楚维琇今年十八,是何氏的嫡长女,三年前一及笄就出阁了。
三房的三老太爷楚证赋官拜从三品都转盐运使,驻于江南,把楚维琇嫁入了江南一带的世家贺氏。
楚维琇婚后生活平顺,生了一个儿子,何氏想起女儿时总觉得脸上有光。
这封信上,楚维琇絮絮说了些家常,最重要的一样是她又有了身孕。
章老太太听了,亦是面露了喜色,连连点头。
楚维琳念完了信,章老太太还有话要和何氏说,便没有留他们父女两人。

第六章 好心

楚伦煜送女儿回清晖苑。
楚维琳此刻情绪平复许多,刚刚与章老太太解释时,她瞧见父亲神色上的落寞,清楚他亦是想起了江氏。
抬手捏了楚伦煜的衣角,见他顿步偏转了头,楚维琳迎着父亲柔和目光,弯了弯唇角:“父亲,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楚伦煜一愣,眼底添了笑意,揉了揉楚维琳的脑袋。
清晖苑是配院,主院原本是楚伦煜和江氏的居所,江氏过世之后,一下子空荡了很多。
眼看着楚维琮过了十岁,搬去了前院,楚伦煜也没有再在这儿长住,亦在前院寻了个空院子住下,图个出入方便。
楚维琳回屋里坐下,叫来了陆妈妈:“妈妈去前头看看,维琮也该回府了,这几日转凉了,千万让他当心身子。”
陆妈妈挂念小主子,亲自去了,等回来时与楚维琳道:“五爷一切安好,三太太已经去瞧过一次了,姑娘,这些年三太太也是费了些心思,嘘寒问暖的。”
陆妈妈这话是感激何氏,楚维琳却晓得何氏那些心思,闻言皱了皱眉头:“的确是一番心思,无事献殷勤!”
陆妈妈愣了愣,赶紧四处看了一眼,屋里没旁人,窗户虽半开着,但附近也没人,她略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姑娘,轻声些,叫人听了去,还当姑娘把三太太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呢。”
比那驴肝肺还不如!
楚维琳想起来就胸闷,偏偏这些话和陆妈妈详说不得,便挤出了笑容,转了个弯,道:“妈妈,我总觉得,三伯娘没有儿子,看几个兄弟的眼神都怪怪的。”
“那也是常情。”
楚维琳拉了陆妈妈坐下,附耳道:“她心疼兄弟们自然是好事,但我总怕她把维琮抢了去。”
“怎么抢?”陆妈妈失笑,“姑娘,思虑忒重了。”
楚维琳也笑了,垂着眸,陆妈妈看不到她眼底的嘲讽和无奈。
若不是活过那一次,楚维琳自己也不信,楚维琮是嫡长子,也是楚伦煜唯一的儿子,竟然能被过继出去,生生断了他们这一支的香火。
她不能和陆妈妈说破,但要让陆妈妈防着些何氏。
“妈妈,伯娘到底是伯娘,不是亲娘。”楚维琳瘪了嘴,“我们不与其他几房比,但在三房之内,也不能叫人看轻了,好像我们依着他们过日子一样。维琮的事情,我们多上些心,也免得让祖母以‘屋里没女人’责备父亲。”
陆妈妈没有马上应声,她细细琢磨着楚维琳的话。
三房的章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嫡女楚伦歆是幼女,嫁给了常家三房的五老爷。
何氏的丈夫楚伦沣比楚伦煜高了一级,正五品的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但他就生了三个女儿,暂时还后继无人;五老爷楚伦栩虽然有嫡出的一女一儿,但他本就是庶子;而楚伦煜在翰林院任职,陆妈妈虽是妇孺也知道那是个有前途的地方,便是江氏过世,毕竟儿女双全。
三房里头,庶子撇开不说,两个嫡子,说不上什么看轻不看轻的,至于依着过日子,更是无从说起。吃喝都是公中的钱,楚伦煜又出仕为官,每月俸银也交入公中,根本不是白花银子。
不过,楚维琳后一句话,陆妈妈是听得进去的。
章老太太一心要让楚伦煜续娶,陆妈妈毕竟是江氏身边的,一时也见不得有人占了那个位置。
通房归通房,正儿八经抬进门来的,能晚几年就晚几年。等楚维琳及笄了顺利嫁个好人家,等楚维琮再大一些有了好学问好功名,那时候抬进来的填房,就算是再有本事也挡不住他们姐弟的路了。
一定要多几年!
陆妈妈重重点了点头:“姑娘安心,奴婢一定照看好五爷。”
陆妈妈表了决心,等退出屋子吹着夜风时,再把楚维琳的话来回咀嚼了一遍,暗自道,不仅是她自个儿明白,晚些也要和楚维琮旁敲侧击一番,虽不能和做伯娘的离了心,也没有过分依赖的道理。
三天后,楚伦歆一张帖子送到了楚府,邀请三房的几个侄女于八月二十二日常家老祖宗做寿之日过府听戏。
几个姐妹逢年过节都会去常家走动,章老太太也不意外,接了帖子便替她们应下了。
楚维琳明知这些安排,在听章老太太说的时候依旧心跳加速。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重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般。
握紧了拳头,连指尖在手心留下了月牙印都浑然不知。
一切,都会从那一日开始,而这一次,她决不能让它就此转动!
八月二十二,楚维琳的印象里,那是一个好天气,从大清早就出了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出门做客,穿着打扮必须上些心。
若是从前的楚维琳,定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但这时候多了些心思,便让宝莲取了一身绣工精细的对襟襦裙来,又挑了套首饰。
陆妈妈进来一看,笑着点头:“姑娘这身好看,也得体。”
楚维琳对镜自照,淡淡笑了。
楚维瑷不受何氏喜欢,但衣着上从未输过人,楚维琛更不用说,样样都在心底里攀比。
楚维琳虽不喜,但出门在外总不能相差太多。一来会落了楚伦歆的脸面,二来也会让别人在背后说几句“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过得还比不过庶子的女儿”之类的话语,这些闲言碎语对于爱面子的章老太太而言,根本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
收缀妥当了,先去颐顺堂里问安。
章老太太细细打量了三个孙女的模样打扮,略一颔首,嘱咐道:“你们也不是头一回去常家了,两家是亲戚是不假,但也不能没有规矩。”
等几人应下,章老太太又叮嘱楚维琛道:“你是姐姐,又是知礼的,要多照顾两个妹妹。”
楚维琛受了夸赞,喜上眉梢,见章老太太正盯着她,赶紧平复面上神色,浅笑道:“祖母,孙女知道。”
“且去吧。”章老太太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了出来。

第七章 赴宴

依着时辰,姐妹先后上了马车,并伺候的丫鬟婆子,前后三辆马车出了楚家,往常府去。
楚维琛时不时挑起车帘子偷偷往外看,被押车的婆子扫了两眼,这才讪讪收回了目光,见楚维琳和楚维瑷各自端坐,具是一副不晓得在想什么的模样,她撇了撇嘴:“无趣!”
楚维瑷闻声,低低道:“五姐姐,路上就是这样啊。等到了姑母那儿,常家的姐妹们都在,自然就有意思了。”
楚维琛原就是抱怨,偏偏楚维瑷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越发显得她坐不住,不似个闺阁小姐一般,她哼笑一声:“八妹妹当真好性情,也是三伯娘教得好,最是沉得住气坐得稳。”
楚维瑷一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怎么听不出来,这句话从楚维琛嘴里出来,满满都是嘲讽,讽刺她不得宠,也不起眼,连亲生母亲都忽略她。
都说幺女受宠,可楚维瑷一出生就是母亲的冷漠,维字辈九个姑娘,行九的楚维瑂夭折之后,她就是最小的那一个了,偏偏这家中,也没有哪位长辈待她特别些。
维字辈里受喜的是楚维瑷的嫡姐楚维琇,和长房的三姑娘楚维琬。
楚维琬模样性情样样好,楚维瑷自知比不得,可一母同胞的姐姐都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就难免寒心了。
楚维琳正仔细想着今日的事情,突然察觉到车内气氛不对,再一看不由摇头。
这会儿和楚维琛说什么“做姐姐的让着妹妹些”,亦或是“马上要到常家了,不要丢了脸面”,根本是没有用的,别一句话听得不顺耳,楚维琛当场闹起来就已经是好的了,楚维琳只能安抚楚维瑷,道:“姑母心细,别叫她担心。”
一想到楚伦歆,楚维瑷点了点头,把委屈都咽进了肚子里。
“偏你爱当个好姐姐,谁晓得人家稀罕不稀罕。”楚维琛嗤笑。
楚维琳左耳进右耳出,楚维琛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自觉无趣,转过头不说话了。
常家老祖宗贺寿,自是门庭若市。
常家得势,非京中普通官宦能比。
老祖宗爷虽已过世,但他曾是一品大员、三公之一的太保,老祖宗是先祖皇帝的姐姐荣安公主的孙女,当今圣上见了她,依着辈分也要称呼一声“姐姐”,而常家大老爷如今是正二品都察院右都御使,更是非同一般了。
圣宠归圣宠,接了帖子入府做贺的皆是平日里多有往来的姻亲们。
马车在二门处停下,等摆好了脚踏子,宝莲扶着楚维琳下车。
楚伦歆正等着她们,见三姐妹下来,喜笑颜开:“伸着脖子等你们呢,快随我来。”
老祖宗居住的松龄院是常府后院最热闹的地方。
这条路楚维琳再熟悉不过,也是再厌恶不过了。
明明不久前,她还亲眼所见此处落败,寂寥无人气,而现在入目的却是印象最深处的那种热闹,身边不时有眉目含笑的丫鬟经过,脆声问安,要不是走在前头的梳着姑娘头的楚维琛,楚维琳甚至觉得她依旧身处被大赵氏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那段时日里。
就好像那日所见都是假的一般…
楚维琳垂眸,真假都好,常家如何都好,只要别牵扯上她,别害得她失去了父亲弟弟便好。
“老祖宗,姑娘们给您贺喜来了。”楚伦歆笑着迈进了花厅。
花厅里笑语一片,闻声都望了过来,笑盈盈看着她们。
楚维琳抬眸望去,老祖宗一身如意襟褚红色团花寿字纹亮缎袄子,松青石抹额,显得格外贵气有精神,身边围着几个孙女、孙媳妇,而坐在她边上绣杌上的人…
心脏重重一跳,楚维琳直直望着,她前世根本没有留意到,与老祖宗这么亲近的人竟然是小赵氏赵涵忆。
此时的赵涵忆还未出阁,到年底时才要及笄,她手中一根掐丝镶珠银签子细心剔着核桃,果肉已经攒了一小碗。
许是留意到有人盯着她看,赵涵忆缓缓抬眼寻过来,待触及楚维琳目光,她愣怔,复又莞尔笑了。
不远处一直留意着赵涵忆动作的赵涵欣亦转过了视线,打量了楚维琳几眼。
对于赵涵忆,楚维琳说不上喜恶,真要往深了说,就是她一心一意博了一桩想要的婚事却无福与常郁昀多过几年,使得楚维琳不得不被拉进了常家这个火坑里。
但赵涵欣不一样,她最终成了赵姨娘,挺着高耸的肚子站在大赵氏身后,一言一语都在费尽心思地刺激楚维琳。
此时相见,三人都还未及笄,可今日她要是不阻止赵涵忆,过些年也依旧会是那样的关系。
不过,这会儿不是沉思的时候,楚家姐妹跟着楚伦歆上前问安行礼。
老祖宗笑容慈祥打量了她们一番,边上的婆子笑呵呵道:“这女大十八变真是一点也不假,尤其是这个年纪,十天半个月不见,都能变个花样出来。老祖宗您看,楚家这几个姑娘当真是越看越好看了。”
楚维琳认得这婆子的声音,是段妈妈。
老祖宗哈哈大笑,指着楚伦歆道:“这是变着法子拍你的马屁呢。”
“老祖宗可别笑话我了。”楚伦歆笑意更浓,领着外甥女们坐下。
刚落了座,又有一妇人带着一姑娘进花厅来。
老祖宗瞧见来人,喜不胜收,嘴上笑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来得这般迟!还没你几个嫂嫂的娘家外甥女有孝心。”
楚维琳认得她们,是老祖宗那位嫁给礼部侍郎的嫡女,跟着的是她的女儿叶语姝。
前一世,楚维琳和叶语姝做过妯娌,短暂却彼此依偎,直到叶语姝疯魔。
再见玲珑知心的她,到底是心中感慨。
便是有心,今日楚维琳也无空闲和叶语姝多说上几句话。
老祖宗喜欢热闹,光是内院里宴请的女客们,就在花厅里摆了小十桌,花厅外头天井里,府里体面的丫鬟婆子们坐了五六桌,又在边上小阁里开了流水席,请宾客们带来的仆妇们。
席面上酒盏交错,亦有媳妇们行着酒令,老祖宗光是听着就觉得兴致十足。
楚维琳一直留心着赵涵忆,一顿饭食不知味。
忽然之间,赵涵忆身子一僵,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光芒,楚维琳吃惊,顺着赵涵忆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常家的男人们来向老祖宗敬酒,而其中,常郁昀的身影格外出挑。

第八章 竹苑

在座的都是姻亲,虽说有闺阁女儿们,但都是小时候多少见过几回的表兄妹,又是众人都在场合,便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防备。
楚维琳抬头扫了一眼,常家郁字辈七个儿子,除了最小的常郁曜不在京中,余下六个一道来了。
常家兄弟们模样具是端正,而在其中,常郁昀最是出挑。一身料子做工皆上乘的外袍腰间佩了块剔透玉玦,衬得少年郎身形匀称,气质不凡。
再不讲究,也不好当众直视,楚维琳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低头抿茶。
“八妹妹你在看哪儿?”楚维琛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几分责备,“没见过几位表兄?还不快低头!别让别人笑话。”
楚维瑷闻言一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又反驳不出,只能生闷气。
楚维琳皱眉,即便是楚维瑷盯着看不妥当,楚维琛也实在不用这么说话。她轻轻拍了拍楚维瑷的手,余光却瞟见赵涵忆亦是一脸的尴尬,仿若被抓到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以赵涵忆对常郁昀的思慕,她一直看他倒不奇怪,可楚维琳的印象里,楚维瑷对这几兄弟都淡淡的,怎么会做失态的事情?
感受到了楚维琳的关切,楚维瑷挤出一个笑容,附耳与楚维琳道:“六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东张西望是因为刚才我觉得昀表哥似乎在看着我们这里。”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背后突然之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楚维琳本能地往常郁昀的方向看去,对方似不经意偏转头,亦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瞬间楚维琳觉得常郁昀在笑,桃花眼底水波潋滟,可下一秒,她又觉得那不是笑容,甚至高深得让她分不清其中情绪。
楚维琳心惊胆颤。
上一世楚维琳从未留意过,也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常郁昀曾经这么看过自己。
急急避开了目光,脑袋没来由地痛了起来。
她又看到了地牢里的那一幕,她倒在地上,常郁昀就在她身边,他一直在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见。
不,不对!
她应该是听见了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再醒来时她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常郁昀到底说了什么?
其中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都被她一并遗忘了呢?
常家兄弟们敬了酒便退了出去,楚维琳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地牢里的事体,连楚维瑷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搭话都只是随意应付着。
酒撤了席,老祖宗精神好,大赵氏让人送上了戏单。
老祖宗随手点了几出,便笑着催着开戏。
水阁观戏,最受老太太、太太们喜欢,年轻媳妇子们耐着性子陪着,姑娘们起先还陪坐着,等唱了半出,具是闲不住。
老祖宗不拘着她们,挥手道:“罢了罢了,别在这儿挤着,白糟蹋了戏。郁晔媳妇,你带她们去园子里。”
常郁晔的妻子卢氏是这一辈的长媳,进门没几年,膝下有一个姑娘。她闻言起身,笑着招呼起来。
楚维琳清楚,赵涵忆就是趁着大伙儿都在园子里放鹞子、踢毽子的工夫跑去设计了常郁昀,她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盯紧赵涵忆,不让她成功。
赵涵忆和赵涵欣两姐妹与常家的二姑娘一道走了,楚维琳正欲跟上,却被楚维琛打了个岔。
好不容易打发了楚维琛,楚维琳再往前寻去,却只见到了赵涵欣和常二姑娘,不见赵涵忆身影。
楚维琳心如擂鼓,愣在原地进退不得,此刻失去赵涵忆行踪,让她得偿所愿,那楚维琳的将来…
如何是好?
挫败和慌乱充斥胸膛,楚维琳腿一软,蹲下了身子。
她又要重复那痛苦不堪的一生了吗?又要失去亲人,在地牢里结束生命?
热孝上轿、胎儿小产,那些往事一股脑儿涌进了脑中,本能地抬手捂住了剧痛的脑袋,然后,她看到了地牢里的常郁昀。
楚维琳依旧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却知道这些话语至关重要,她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前后都是模糊的,其中却有一句一点点清晰起来。
“那日我以为在竹苑里的是你,却不想是小赵氏。”
竹苑!
楚维琳猛地起身,掉头就走。
常家后院有不少小径,原本是为了寻景才辟出来的,到后来走得人少了,便渐渐又不像一条路了。这些小径只有熟悉的丫鬟、婆子们赶路时才会走一走,平日里很少有人。
此处花园就有一条小径通往竹苑附近。
楚维琳在这里生活过好几年,这才晓得这条路,赵涵忆要是走的大路,她赶一赶,兴许还能赶在她的前面。
穿过花丛、假山,亏得今日的衣服头饰还算方便,等楚维琳穿出小径时,倒也不显得狼狈。
在竹苑旁的假山后头,楚维琳停下了脚步。
她此时不知道赵涵忆是否进了竹苑,贸贸然闯进去,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楚维琳需要做的更是简单,只要阻止了常郁昀进去,赵涵忆便是在竹苑里头待到了天亮都没有办法。
想好了这些,楚维琳干脆躲在了假山洞里,这里不招眼,不会叫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又能观察到竹苑的情况,等到常郁昀出现时她就冲出去,随便扯些什么谎话,把常郁昀带离了就成了。
一开始楚维琳目不转睛地盯着,等过了一刻钟,眼睛便有些酸了。
抬手揉了揉,又在腿上掐了两下,强打起了精神。
这么要紧的时候,可不能出了差错。
这一等,又过了半个多时辰。
竹苑内外静悄悄的,里头没有一丁点动静,常郁昀也没有出现。
慢慢的,不安又爬上了心头,楚维琳蹙眉,会不会是她弄错了,常郁昀说的根本不是竹苑?
时间悄然而逝,竹苑那头终于出现了人影,却是几个丫鬟,她们结伴走着,不时张望。
楚维琳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定是卢氏那儿散了,回到水阁处却发现少了人,让丫鬟们出来寻了。
要是叫人发现她躲在这儿,必定要添些无谓的麻烦。
深吸了一口气,楚维琳当机立断,蹑手蹑脚离开了假山,脚步飞快,沿着原路返回了水阁。

第九章 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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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赌博。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楚维琳感觉赵涵忆根本不在竹苑里,常郁昀也不会出现,事情跟她刚刚想起了的常郁昀说的那句话出现了偏差。
她不可能在这里无止尽地等下去。
她押了这一个可能,可要是押错了,她离开之后发生了那些事情,那就是输得彻彻底底。
不晓得是走得太急,还是心中不安,心跳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步上水阁,一眼望见赵涵欣身边的赵涵忆时,楚维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只要赵涵忆在这里,她就没有设计成常郁昀。
楚维瑷过来挽了楚维琳的手,还未说话,楚维琛已经插了进来:“之前话说到一半,你怎么就没影了?你都去哪儿了?我们四处没瞧见你。”
楚维琳暗暗调整呼吸,正想着怎么回答,却听见那边常二姑娘的话语。
“阿忆你骗我们,去更衣哪里要这么久?我和阿欣傻乎乎等了你好久。你自己说,去哪儿偷闲了?”
赵涵忆一脸淡然,缓缓转过了头朝着楚维琳的方向,突然就笑了起来:“我啊,和楚六妹妹说话呢。”
愕然一闪而过,楚维琳顾不上雷打一样的心跳,莞尔笑了:“是呀,我请教赵家姐姐针线呢。”
一个扯谎,一个应和,偏偏唬住了一群人,没有人再关心她们刚才的行踪。
闺阁女子的话题简单,从针线说到了喜好,又到了各自年纪,还有不到半年就要及笄的赵涵忆被围在了中心。
楚维琳没有靠过去,只是时不时会看一眼笑容温和的赵涵忆。
她理解赵涵忆曾经的孤注一掷。
常老祖宗的寿辰可能是马上要及笄的赵涵忆最后的机会了,若今日不成,她很难再找一日设计常郁昀。
等及笄之后,赵家定要替她说定了亲事,等到了那时,女儿心思不过是镜花水月。至于请大赵氏给老祖宗吹耳边风让老祖宗主动去向赵家提亲,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不然,赵涵忆何苦做那落人口实的事情。
赵涵忆对常郁昀的爱慕不假,那今天这又是出了什么变故?
常郁昀没有到竹苑去,赵涵忆也没躲在里面,否则她的动作不可能快过抄小路回来的楚维琳。
疑虑盘旋心头,可这儿不是个思考的好地方,楚维琳胡乱想了一会儿,只能先按捺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