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许沁从洗手间出来,孟宴臣收回目光,闷下一口红酒。
倒酒的小姑娘问:“亦哥,你还有想要却得不到的啊?”
肖亦骁又没了正经,笑起来:“我想要你,可得不到呀。”
小姑娘经不起调戏,羞涩地笑,脸红如杯中酒。
桌上肖亦骁的手机震了又震。
孟宴臣看一眼:“下去吧。你刚下楼是有别的事?”
肖亦骁知道瞒不住他:“合作方几个领导在隔壁吃饭,我也刚知道,想请他们来会所喝酒,但……”
孟宴臣:“没房间了?”
肖亦骁:“真他妈不凑巧。”
孟宴臣:“叫过来吧。没关系。”
许沁坐下,说:“我也没事。”
肖亦骁笑容绽开:“得嘞。”
五六个客人西装笔挺,刚落座,领班阿露带了二十个陪酒公主进来,齐齐站一排。姑娘们各个身材高挑,露着白皙的肩膀和大长腿,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大眼卷发的拉丁美人,应有尽有。
那几个客人第一次来KTV,放不开,礼貌地推辞。
肖亦骁问:“没有看得上的?”
他招一招手,一拨美女鱼贯而出,另一拨鱼贯而入。往复几轮,湾流的姑娘被挑了个遍。肖亦骁行事简单直接,客人们不选出几个陪坐,就让那些姑娘们一直站着。
横竖也轮不上他尴尬。
许沁拿叉子往嘴里送水果,作壁上观。
几个男人无路可退,一人叫了一个陪着。
阿露挥手让剩下的出去了,搭住肖亦骁的肩膀:“亦哥,你不叫一个陪着聊聊天?”
肖亦骁指一指许沁:“哪儿敢呐,女朋友搁这儿坐着呢。”
被拖出来挡枪的许沁恍若未闻。
阿露多年前只是陪酒公主,现在成了领班。她跟他们都熟,知道肖亦骁开玩笑,所以双手依然勾着肖亦骁脖子:“沁姐还是那么漂亮,比我们这儿的公主漂亮不知多少倍。”
肖亦骁脸色微变:“这话怎么说的?”
许沁不搭理,不救场,看都不看她一眼。阿露意识到不对,忙改口:“这哪儿能比啊,气质就不一样,不能比——”
肖亦骁:“滚出去。”
阿露诺诺地起身离开,过会儿估计是想将功补过,又带了两个美女进来,解释说这俩是新面孔,本来今天休假不上班,为了他专门叫来。
的确比之前的看起来清秀,脂粉味也不重。
肖亦骁回头看孟宴臣,特大方:“你先选,剩下我的。”
孟宴臣:“没兴趣。”
话音刚落,白色短裙的姑娘以为没事了,转身就往外走。
肖亦骁眼色一凛,喝道:“什么规矩?给我站回来!”
那姑娘转过身来,目光正好与许沁对上,许沁表情漠然。
肖亦骁说:“哪儿来的臭毛病?”
阿露赔笑:“是,没规矩。”
那姑娘不解释,不吭声,不道歉,面无表情。冷淡模样乍一看还有点儿像许沁。
孟宴臣指了她一下:“就她吧。”
她过来坐到孟宴臣和许沁中间。先前那几个不要公主的客人现在聊得火热,倒是孟宴臣肖亦骁这边,两人都把姑娘当空气。肖亦骁偶尔还问一下,孟宴臣直接一句话不说。
白衣姑娘坐在孟宴臣旁边,自己喝红酒,反而落得自在。
孟宴臣忽然问:“走吗?”
白衣姑娘说:“我不出台。”
孟宴臣扭头,眼神带着克制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瞥了许沁一眼,后者在吃葡萄,没听他说话。
白衣姑娘明白过来,抿着红酒不答话了。隔一会儿了,往孟宴臣杯里添上红酒。
孟宴臣问:“叫什么?”
“叶子。”
“老家哪儿的?”
叶子回答了。
孟宴臣:“好地方。”
叶子:“你去过?”
孟宴臣:“出差。”
许沁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身。
肖亦骁:“嘛去?”
许沁:“值夜班,先走了。”
孟宴臣:“我送你。”
许沁:“不用,地铁很快。”
孟宴臣不说话,抄起钥匙串,起身出去了。许沁看他一眼,跟着出去。
肖亦骁回头看他俩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孟宴臣这几年话越来越少了。
……
因是周末,深夜的街道上仍有车辆来往。
孟宴臣的车停在红灯前,他扭头看许沁一眼,许沁望着窗外的路灯光,表情干净而冷淡。
“看什么?”她望着窗外,问。
孟宴臣手指敲着方向盘:“今天,妈妈跟我说了些事情。”
许沁:“什么事?”
孟宴臣:“没什么大事,就是让我问问你。”
许沁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下文了,扭头看他:“问什么?”
孟宴臣:“想结婚了吗?”
许沁重新扭回头去,不在乎的样子:“没有想,也没有不想。”
孟宴臣揣摩了一会儿,问:“想和什么样的男生交往?”
许沁:“听妈妈的安排。”
孟宴臣:“还和小时候一样,对什么都没兴趣。”
许沁望着窗外的夜色,不发一言。
快到医院时,孟宴臣忽问:“和宋焰说话了?”
许沁:“没有。”
孟宴臣扭头看她。
许沁:“我跟他说话,他不理我。——无所谓,我和他也没什么可聊的。”
孟宴臣很仔细地看着许沁的脸,却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沁沁?”
“嗯?”
“那年你出国前,妈妈跟你谈了什么?”
“问我是要宋焰,还是要钱。”许沁扭头看孟宴臣,说,“我当然要钱了。”
孟宴臣盯着她,一瞬间眼神复杂。
许沁却努努嘴指前头:“绿灯了。走吧。”
……
许沁协助高良主任完成了一台心肺外科手术,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夜里突发心脏病。
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出了手术室却见两个女人在厮打。原来送人来的是男人的情人,现在被妻子撞上,免不了一番揪扯。不少护士在劝架。
许沁平静地绕过吵架的人群,离开走廊。
回到办公室,难得无风无浪地度过了半小时。
可往往到快换班的时候,是突发事件最多的时候。许沁已多次在临近下班时遭遇手术类急救。遇到这种情况,加班时间无限拉长也没办法。
离换班还有十分钟,来看病的只有一个被流浪猫挠到的白领,许沁正为她处理,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哭声,随即是问询声:“手臂伤着了,往哪边看医生啊?”
脚步声靠近。
很快,一对夫妇拖着个十岁多正在嚎哭的小男孩冲进诊断室,嚷:“医生,我家宝宝烫伤了!”
许沁抬眸瞥一眼小孩手臂上并不严重的伤势,收回目光:“去门诊挂号。”
母亲急道:“小孩子疼得不行啦,门诊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外边又没人,你是医生,就通融一下给我家宝宝看看嘛。”
小男孩哇哇大哭着,此刻外头也没别的急诊病人,许沁道:“去外边排队。”
那母亲还不满:“可是……”
许沁抬起头:“这边还有病人。”
那对父母便拉着小孩站在一旁等,齐齐瞪着许沁,仿佛这样能给她压力,叫她迅速打发手头的病人。
许沁:“麻烦你们出去一下,保护这位病人的隐私。顺便先去挂号。”
两人不情不愿拉着小孩退到门口,就是不出诊断室。
许沁没跟他们较真,她开了处方,递给白领:“药房领完药,去注射科打针。还有,以后被狗咬了,去疾病预防中心,不用来综合医院。”
“谢谢医生。”白领拿着处方单离开。
那对父母立刻拉着男孩坐来椅子上:“医生,你看看,小孩被开水烫到,手上都起泡——”
话音未落,两个浑身黑灰的男人冲了进来:“医生!”
一个男人手腕上的衣袖烧焦了,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黑红一片,惨不忍睹。
那对父母和孩子嫌他们身上脏,躲去一旁。
许沁觉得这两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转身找剪刀镊子时,突然想起在五芳街的火灾中看过这两张脸。
她看一眼桌边烫伤的小孩子,迅速打出一张处方笺给他的父母:“去药房领药,涂三天就好了。”
说完转身对护士,“小南呢,把她叫来,准备手术。”
那父亲见状,不可置信:“医生,我孩子这边你还没看呢!”
许沁回头:“你们照这处方去拿药就行。”说着要走。
男人怒了,猛扯许沁一把。
许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给我儿子看病了吗?!啊?!十秒都没看!你把病情搞清楚没就乱开药?你问了我们是什么情况吗就乱开药?!”
许沁:“想跟医生聊天,去门诊排队。”转头,“小北,带这位去隔壁,准备手术。”
许沁迅速往外走,那男人却揪住许沁的白大褂,把她扯回去:“你今天不给我儿子把病看清楚,我要你好看!”
许沁:“你松开。”
“不松你要怎么着?”男人打开手机,对准许沁的脸,“市里最好的医院,医生就这么个素质,我要拍下来放到网上给人看。”
许沁一扬手,男人的手机摔到地上。
“你他妈的!”男人手掌朝许沁打下去。
护士尖叫:“你干嘛?!”
许沁用力挣扎,可力气不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他的巴掌朝自己扇来,她眼底一阵冷光闪过,却毫无作用。
那巴掌却没落下。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高大身影挡在了许沁前边。
第6章
宋焰一只手钳住对方手腕,并未用多少力,对方已动弹不得。
宋焰冷嘲:“打女人?这没出息的毛病跟哪儿学的?”
“你给我放手!不然——我——”对方磕磕巴巴。
宋焰反问:“不然?”
对方松了许沁,另一手袭击宋焰;宋焰扼住他手腕,两手一剪,一推,那男人被推开,猛地撞到墙上。
女人指着宋焰,尖叫:“你们医院还打人?”
宋焰不屑搭理,回头见许沁还站在他身后,下巴迅速往门口指了指,不耐烦道:“不出去救人,跟这儿杵着看戏呢?”
许沁立即跑出去,只听身后宋焰嗓音散漫,一口痞话:“老子不这医院的,受伤那我兄弟,谁他妈敢跟这儿闹,耽误他治疗,老子卸他丫狗腿。”
这世道,欺软怕硬,蛮横的就得更蛮横的治。许沁想。
……
受伤的消防员叫童铭,陪他一起的叫小葛。
许沁剪了童铭的衣袖,给他做基础的清洗。童铭疼得冷汗直流,脸上的黑灰冲出一条条沟壑。
许沁道:“忍一忍,过会儿给你打麻药。”又抬头对一旁的护士小南示意,小南过来给童铭擦脸上的污物。
这大男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的。
小南急了:“你总躲什么呀?”
童铭抬起另一只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南:“你这手都是肿的,还脏。”说着,摁住他的手,给他擦脸。擦去那一层黑灰,年轻人的脸通红通红,有几丝干裂。
小南瞧出是火烤的,心中恻隐,不再说话,只低下头给他擦手掌。
许沁简单清理了手臂上烧伤的创处,给他打了一针麻醉,冷淡问:“现场没救护车?”
童铭傻乎乎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我被小葛拉来的。”
小葛帮忙解释:“有的有的。但不够,拉了几个受伤的民众就走了。”
许沁说:“没救护车留在现场?”
小葛一时没回答。
许沁说:“去投诉。”
小葛一愣,童铭也愣了愣,小南小北都愣住了,心里暗叫:许医生,那是咱家医院呐!
童铭憨笑,摆手:“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投诉的。嘿嘿。”
许沁抬眸看了他一眼。
童铭以为她没懂,指了指许沁,又指了指自己:“医生,消防员,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一家人,一家人,都不容易。”
许沁低头工作,不再言语。
手术完毕,许沁开了药和针剂,小南领着童铭去注射室打消炎针。
许沁这才想起宋焰,她迅速返回会诊室,人不在了。换她班的李医生在给病人就诊。
许沁回到大厅,不经意四处看,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忽然瞥见一个高高的男人从注射室走出来,直奔大门。
许沁拔脚追去,绕过大厅穿梭的人影。
男人步履极快,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
许沁穿过人群,出了大门,飞速跑下台阶:“宋焰!”
男人停了下来。
那时,正是一天中最温柔美好的时刻,晨曦洒在他宽阔的肩上,在他黑色的发间晕上一层细细的光。
是清晨呢。
许沁平复着因奔跑而紊乱的呼吸,双手落进白大褂口袋里,她走上前去:“宋焰。”
宋焰转过身来,看向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两人站在上午的阳光里,望着对方,身边人来人往。
宋焰:“有事?”
许沁:“好久不见。”
宋焰眯着眼,似乎认真地回忆一下了,说:“是挺久的。”
许沁问:“过得怎么样?”
宋焰:“挺好。你呢?”
许沁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答:“不好。”
宋焰脸上笑容定住,他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半秒后,极淡地弯了弯唇,表情好似看穿了她求同情的把戏。
他说:“哦。还有别的事?”
他显然不关心,也没心思跟她兜兜转转。
许沁却也不尴尬,淡定得一如平常,说:“刚才的事,谢谢你。”
宋焰客气说:“我是为了我弟兄。”
许沁点点头,礼貌说:“还有上次……”
“许沁。”宋焰打断,黑色的眼睛盯着她,看穿了她的弯弯绕绕和磨磨蹭蹭,“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沁:“有时间喝杯咖啡。”
宋焰盯着她半晌,再度奇怪地笑了一下,其中的讥诮毫不掩饰。
许沁觉得此刻她应该脸如火烧,但她感觉不到一丝羞耻,依然开口:“可以吗?”
“挺忙的。”宋焰稍稍倾身,拉近和她的距离了,下巴微微一挑,说,“排队。”
许沁脸上风波不动。
宋焰直起身:“到号了叫你。”
他走了。
痛痛快快,不回头。
许沁站在原地,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转身进了医院。
进门碰上120中心的同事,许沁问:“刚才有跟消防一道出车的吗?”
“有啊,去了四辆车。”同事回答。
“民众伤了很多?为什么受伤的消防员没有医护人员救治,后边甚至没车留在现场?”
“哎,别提了。本来有车留在现场的,几个轻伤的平民处理过就好了,可非说不能呼吸,要全身检查,吵着闹着要来医院,我们也没办法。”
许沁没再多问,换了衣服下班了。
……
许沁一觉醒来,离上班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她叫了份外卖坐在阳台上,看见高楼大厦中央一方矮矮平平的街区——五芳街。
一片红墙白瓦间,不久前烧掉的那块还是黑黢黢的。
许沁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到了路口。
走进五芳街,瞬间从繁华都市坠入热闹小镇,青石板巷,砖瓦民居,阁楼上的风铃丁丁作响。
她经过裁缝铺子,听见缝纫机吱吱呀呀飞速踩动,听见布匹撕裂,针线崩断;她经过香料铺子,老板娘和伙计们在门口站一排,拿筛子抖着八角茴香,筛香料,她听见香料如齐整的千军万马在竹筛中奔腾,唰——唰——;她经过理发铺子,剃头师傅手中的剃刀吱吱烫着开水,一反手,在铜水盆边沿上摩擦,她听见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她经过小饭馆,满脸油光的厨师荡着铁锅,她听见锅铲翻动,瓢盆叮当;她经过猪肉铺子,听见老板磨刀霍霍;经过蔬菜店,听见卖菜姑娘洒水阵阵;经过米铺,零食铺……听见大人们讨价还价,邻里间八卦喧哗,小孩们叽叽喳喳。
空气里弥漫着布料香,香料香,洗发水味,饭菜味,还有一树橘叶香,从高高的树梢晃晃悠悠飘荡到巷子里。
许沁走过繁忙的小街,意外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五芳街外的世界日新月异,这里头的一切却和当初一模一样——香料铺的老板娘嘴边还有那颗泪痣;裁缝铺的那个裁缝还爱穿长衫;理发铺的师傅依然留着寸头……
而她也顺利找到通往宋焰家的路,和回家一样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宋焰从小被他舅舅舅妈带大,家在五芳街深巷中,是一处四合院落。
宅门上挂着“翟记”的牌匾。
木门大开,绕过影壁,游廊里、庭院里整整齐齐摞着各类木工。
宋焰的舅舅翟家老三是做木匠的,手艺精细,远近闻名,小到梳妆盒,大到整体衣柜,样样都能在他手中生出花来。
许沁站在少时宽阔的院子里,忽觉记忆中的院落不似此刻逼仄狭窄。
红墙赭瓦,岁月沧桑。头顶一片青天。
院落里有不大不小的电视节目声。
正房两侧的枇杷树如今已亭亭如盖。而她当年种下的紫藤爬满了西厢房,垂垂如帘。
那里是宋焰的房间。
一切都似乎没变。
许沁轻轻抚摸手边的木头,她记得,在这里,翟舅舅曾教过她木工,刨子往长木头上一推,成片的木头花翻滚着飞出来,她高兴地咯咯笑。
她说:“宋焰,我好喜欢你家。”
少年的宋焰蹲在木桩上,两指间夹着一支烟,习惯性地歪头瞅着她,笑:“光说没用,敢不敢上我户口本?”
许沁停下一切,也停了笑,一瞬不眨看着他。
他凑近她:“老子保证,这辈子就往死里头疼你。”
舅舅过来,一巴掌拍在宋焰后脑勺上:“又在家抽烟,把房子点着了你舅妈不宰了你!”
现实世界里传来脚步声,把许沁拉回现实。
翟老三看见院内的人影,从正房走出来:“要做木工?”
许沁扭头。
舅舅老了啊。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在时光中凝滞的院子突然变化起来,有什么东西很明确地在时光里褪色了。她终于看清,墙上的赭红被经年累月的日照晒得浅淡,屋顶的鎏金瓦也被雨打得斑驳。
翟老三脸上的笑容在一刻间凝固,扭曲,又压抑,平复。
许沁吸一口气:“舅舅。”
“哦,孟小姐啊。”翟老三恢复了客气,“这突然上门,有事儿?”
许沁:“我找宋焰……”
话音未落,表妹翟淼从屋里蹦出来:“你这坏女人,还有脸来找我哥?当年你差点把他害死还不够,你……”
舅妈走出来,连推带搡把翟淼推进屋。
许沁没太听清翟淼的话,上前一步:“刚才她说……”
舅妈打断:“他不住这儿。”
许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西边的房间,房门紧锁,木窗紧闭。墙壁上赤漆掉了色,片片灰白,只有屋檐上紫藤疯长。
“他现在住哪儿?”许沁问,“方便告诉我吗?”
“方便的。”舅妈微笑,说,“他现在是消防员,军队管理,住营地。——意思就是,出不来的。”
见不着了。
不像当年那么容易,找他他就在这里。
第7章
许沁一整个星期都平平静静,如常工作,如常生活。
市庆放假期间门诊轮休放假,急诊照常上班。
一到节假,醉酒的、暴饮暴食各种纵欲过度发病的、遭遇意外让110送来的,整个急诊部就没有停下的时候。
深夜又送来一对醉酒的男女,许沁进留观室时,两人躺在隔壁床上讲话。
许沁叫护士给两人量血压,男孩儿正和女孩儿说话呢,一眼瞅见许沁了,嘿嘿笑:“天使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呀。”
女孩儿就指着男孩儿哈哈大笑:“你个傻逼,喝醉了吧,我才是天使,我在这儿呢!”
男孩儿不服气:“你他妈才醉了,老子千杯不醉。”
女孩儿:“闭嘴!信不信我亲一口,把你变成石头。”
男孩儿掀被子要下床:“来啊,亲啊,谁不亲谁是孙子!”
护士们废了好大劲把两人摁床上。
许沁看了一下两人,交代护士:“常规的监护输液就行。”说完阖上诊断本收起笔,出了留观室。
小南紧随其后。
许沁:“这两人认识?”
小南:“不认识,从两个方向送来的。”
许沁:“倒是自来熟。”
小南:“这俩还算好的,昨天那几个抱在一起滚,床上全是尿。”
许沁淡淡道:“国家就不该给假期,人这种动物,一脱离束缚就不懂节制。”
小南默默提醒:“许医生,那我们也会没假期,然后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