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安排得刚刚好。吃力地喷着烟的火车头已经轰隆隆地快速靠近了。赛拉斯有一股想留下来观看的冲动,他想目睹这场将谋杀变成卧轨自杀的意外事件。但是,这么做实在很危险,还是应该别太靠近,以免被发现。于是,赛拉斯匆忙爬回栅栏,大步走过杂乱的草地。火车冒着烟驶近了,轰隆隆地朝着转弯处驶去。
就在赛拉斯快要回到后门时,铁道传来的一声响令他突然停了下来。那是一声很长的鸣笛声伴随着刹车的嘎吱声和车厢碰撞的哐啷声。火车头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排放蒸汽的刺耳的嘶嘶声。
火车完全停了下来。
赛拉斯一下子吓坏了,目瞪口呆地屏息站着。接着,他快步走向后院的栅栏,回到屋里,默默地拴上门。赛拉斯此刻非常警觉。铁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呢?尸体显然已经被人发现,但是现在的状况呢? 他们会来这间屋子吗? 赛拉斯走到厨房,并再度停下来听了一会儿一一因为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来敲门一一然后走到客厅四下张望。一切看起来整整齐齐。不过.那根扭打时掉在地上的铁条还在原位。他拾起铁条,并拿到灯光下检查铁条上没有血迹,只有一两根毛发。他有点漫不经心地用桌布擦擦铁条,然后穿过厨房跑到后院,把铁条扔到墙外的一片荨麻草地上。倒不是那根铁条留下了什么犯罪的痕迹,但是,既然赛拉斯幸它当做凶器,在他的眼中,这东西看起来总是不太吉利。
此刻,赛拉斯觉得可以马上动身去火车站了。不过还没到时候因为现在还不到七点二十五分。但是,万一有人跑来,他又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待在屋里。他的那顶软帽和提包仍放在沙发上.雨伞则系在提包上。他戴上帽子,抓起提包,向门边走去,接着转过身来准备把灯灭掉。正当他伸出手来准备熄掉油灯时,突然瞥见客厅昏暗的一角放着布罗茨基的灰色毡帽。原来,死者刚进屋里时,把这顶毡帽放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赛拉斯吓坏了似的呆站了一会儿,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自己很有可能没发现那顶帽子,把灯熄掉之后就径自上路,那样的话.....赛拉斯走向那把椅于,抓起帽子,看看帽子的内侧。没错,帽子的衬里清清楚楚地缝着"奥斯卡·布罗茨基"这个名字。如果赛拉斯刚才没注意到便离开,留下这顶帽子被别人发现的话.他就完了。的确,万一此刻有搜查队进屋搜查的话,这顶帽子足以将他送上绞架。
想到这里,赛拉斯不禁吓得四肢发抖。尽管受惊不小,他还是相当镇静。他冲进厨房,抓起一把用来点灯的干柴,先丢进客厅的壁炉里,再推到余烬当中。然后他将那些用来垫在布罗茨基头下的纸揉成一团一一此时他才发现纸上留有一小块血迹一一放在柴火下,按着点燃炉火。当柴火烧起来之后,赛拉斯用小刀把那顶帽子割成一块一块的,再丢进熊熊的火焰当中。
自从发现这顶帽子,赛拉斯一直吓得心跳加速,双手颤抖。那些毡帽的碎片并不易燃,燃烧之后并不会变成普通的灰烬,而是烧成一团冒着闷烟的东西。让他更加沮丧的是,这团残余物还发出树脂般的强烈恶臭,并且夹杂着烧焦的毛发臭味,让赛拉斯不得不打开厨房的窗户一一因为他不敢打开门一一驱散放烈的臭味。同时,他一边将帽子剩余的小碎片丢进噼啪作响的火堆里,一边竖起耳朵注意外头的动静。若是有什么恐怖的脚步声或是敲门声,那么,就是死神来召唤他了。
时间飞逝,七点三十九分了。赛拉斯必须得在几分钟之内出门,否则就会误了火车。他将割碎的帽檐碎片丢进火里,跑上楼打开一扇窗户,因为在离开之前,必须先关上厨房的窗户才行。当他回到壁炉前,帽檐碎片已经卷曲成一团黑色的残渣,还冒着泡泡,发出咝咝声,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随之缓缓飘出烟囱。
七点四十一分了!该上路了。赛拉斯拿起火钳,小心地把壁炉中的残渣捣碎,再混进还在燃烧的本柴和煤炭中。壁炉的外观看不出有任何异样,赛拉斯经常将废纸和不要的东西丢进客厅里的壁炉里烧,因此他的女管家不会察觉任何不寻常之处。事实上,在女管家回辈之前,这些余烬大概已经全部变成灰了。赛拉斯非常小心地检查过,确定那顶帽子没有留下任何不可燃的金属配件。
他再度拿起袋子,对着室内环悦了最后一眼,把灯熄灭,让门敞开了一会儿。然后,他走出屋外,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一一女管家有另一把相同的钥匙一一便迅速动身赶往火车站。
赛拉斯抵达车站时还有些许时间,验完票之后,他便漫步进入月台。火车尚未发出准备开车的信号,只是车站仿佛有什么不寻常的骚动。旅客聚集在月台的一端,大家全部朝铁轨的某个方向望去。就在赛拉斯带着某种胆怯的、让人厌恶的好奇心走过去时,两名男子抬着一副罩着防水布的担架,自黑暗中从斜坡走上月台。旅客分列开来好让他们通过,并好奇地打量罩在布底下隐约浮现的身躯。当担架被抬进灯具室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则转向跟在后面的行李员,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提袋和一把雨伞。
突然间.一名旅客走过去大声叫了起来。
"那是他的雨伞吗?" 他问道。
"是的,先生。" 行李员回答。同时停下来,将雨伞递给那名旅客察看一番。
"天哪!" 旅客突然喊道,并且即刻向旁边一名高大的男子激动地说,"我发誓,那是布罗茨基的雨伞。你记得布罗茨基吗。"另一名高大的男子点点头,接着那名旅客又转向行李员说:"我认得那把雨伞,那是一位名叫布罗茨基的男子所拥有的伞。如果你检查一下他的帽子.就可以看见他的名字缝在帽子里。布罗茨基总是在帽子里缝上自己的名字。 "
"我们尚未找到他的帽子," 行李员说,"不过,站长从铁道那边走过来了。"
等到站长走到跟前,行李员便向他报告:"长官,这位先生认得这把雨伞。"
"哦," 站长说,"你认得这把雨伞吗,先生?那么,或许您可以移驾到灯具室来,看看你是否认识死者。"
"那具尸体一一他一一伤得很严重吗?" 他颤抖地问道。
"嗯,是的。" 对方回答,"你知道,他被六节车厢辗过之后,火车才刹住的。事实上,他已经身首异处。 "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这名旅客喘着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一一我还是不要去看好了。医师,你不认为这是必须的吧,对不对? "
"不,我认为这是必须的。" 高个子的男子说,"早点指认出死者的身份,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那么我想我非去不可了。" 那位旅客说。
于是,他很不情愿地随着站长走到灯具室;同时,铁道上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提醒火车即将进站。赛拉斯·席克勒跟着好奇的群众一同走近灯具室,站在关着的门外。没多久,那个旅客冲了出来,脸色苍白,饱受惊吓地跑向他的高个子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他!就是布罗茨基!可怜的老布罗茨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本来要和我在这里会面,然后一起去阿姆斯特丹的。 "
"他有没有携带任何的一一货品呢?" 高个子的旅客问。赛拉斯在一旁竖直了耳朵,等待对方回答。
"他肯定带了些宝石,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当然,他的伙计会知道的。对了,医师,你可不可以替我留意一下这件事呢 ? 我只是想确定这真的是个意外,而不是一一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布罗茨基和我是老朋友,而且也是老乡,我们都是在华沙出生的。希望你能注意一下这个事件。 "
"我会的。" 医师说,"我会弄清楚事情是否有疑点,然后把结果告诉你,这样可以吗? "
"谢谢你,医师,你实在大好了。啊!火车来了。希望留下来调查这个事件不会对你造成太多不便。 "
"一点儿也不会。" 医师答道,"我们只要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到沃明顿就可以了。预计在那之前我能查明所有需要了解的内情。 "
赛拉斯好奇地望了一会儿这个身材高大、仪表出众的医师.这个人像在棋盘前就座,准备和自己展开一场殊死之战似的。好个令人敬畏的对手,他看起来头脑敏锐、思绪缜密,表情果敢坚定而且冷静。赛拉斯走进车厢时,再次回头望了一眼这位对手;他很不安地想起布罗茨基的那顶帽子,并希望自己没有漏掉别的东西。
2.侦查过程(由克里斯托弗·杰维斯医师口述)
关于哈顿公园的名钻石商人奥斯卡·布罗茨基先生的死因,桑代克医师根据其长久以来在法医学上的实务经验,提出了几项强有力的要点,但却未获得应有的重视。在适当的场合下,我的这位良师益友将会针对各项要点提出陈述,同时,由于这个案子深具启发性,因此我将事发经过依先后顺序记录了下来。
十月的一个傍晚,天色渐晴,吸烟车厢里只有桑代克和我两人。快要抵达卢德姆这个小站时,火车慢了下来,我们看见外头有一小群乡民在月台上等车。突然间,桑代克惊讶地叫道:"啊!那的确是波斯科维奇!"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名活泼、兴奋的小个子往我们的位置飞奔而来,几乎可以说是跌进了车厢里。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这场学术气息浓厚的集会。" 他一面亲切地和我们握手,一面使劲将他的格莱斯顿旅行袋堆到行李架上,"我在车窗外一看到你们,便自然想要跑进来,把握良机和你们做伴。"
"你太客气了,"桑代克说,"你这么抬举我们,让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但是,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卢德姆吗? "
"我哥哥在离这儿大约一英里的地方有幢小房子,这几天我都和他待在这里。" 波斯科维奇解释道,"我现在要到巴珊车站转车,然后再转车去阿姆斯特丹。你们要去哪里呢? 我看见你们放在行李架上的那只神秘绿箱子,因此我猜想你们正在进行某项惊险的查访吧?打算拆穿哪桩既邪恶丑复杂的罪行吗? "
"不是的。" 桑代克说,"我们要去沃明顿办一件颇为主昧无聊的差事。我要代表格里芬寿险公司,出席明天在当地的一场审讯。由于路途遥远,因此今天先提早动身。"
"干吗要带那个魔术箱呢," 波斯科维奇望着放帽子的置物层问道。
"我出门时总是随身带着它," 桑代克说,"以备不时之需。万一遇上紧急状况,手边有自己的工具就方便多了,和手头没有工具的不便相比,出门带着它也就不觉得麻烦了。 "
波斯科维奇仍然继续盯着那只罩着威尔斯登帆布的方形箱子。然后说道:"你在切姆斯福德办那件银行凶杀案时,我就对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非常好奇了。对了,那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案子,你调查案子的方法一定令警方大吃一惊吧?" 由于波斯科维奇仍旧十分期盼地看着那个箱子,桑代克便好心地把箱子拿下来,并将锁打开。事实上,他对这个"手提实验室"还颇为自豪:尽管这个箱子仅有一英尺见方、四英寸深,却包含了一整套相当完备的器材,足以应对办案初步阶段的调查。
"太棒了!" 当箱子在波斯科维奇眼前开启时,他不禁叫道。箱子里有好几排迷你试管以及迷你酒精灯迷你放大镜,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型器具。"这真像是个洋娃娃的屋子一一里头每样东西都像是从望远镜的另一端看过去似的。不过,这些迷你器材真的管用吗? 例如那个显微镜一一"
"它的中、低倍率可是相当准确的。"桑代克说,"虽然看起来像个玩具,不过绝不是玩具; 它的镜片可是时下最好的。当然,正常尺寸的显微镜一定更加好用,但是不好携带,因此我还是用袖珍显徽镜来代替。其他迷你器材也是同样的道理,在什么设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这也是一种变通之道。 "
波斯科维奇仔细地研究箱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指着各种器具,针对它们的用途问了许多问题。半小时后,他的好奇心方才稍稍缓解,火车却开始慢了下来。
"哎哟!" 他起身抓住自己的袋子,大声说道,"你们也在这里转车吗 ?"
"是的。"桑代克说,"我们在这里改乘支线到沃明顿。 "
当我们走下火车时,便发现月台上发生了某件不寻常的事。所有的旅客和大部分的行李员、杂工等都聚集在车站的一端,并且聚精会神地望着铁轨的暗处。
波斯科维奇问车站的检票员,"有什么不对劲吗?"
"是的,先生。" 检票员说,"在一英里外的铁轨上,有一名男子被载货的火车辗了过去。站长已经带着担架到现场去将死者抬回来。向我们靠近的那盏灯应该就是他们吧。 "
我们站在那儿,看着灯光一明一暗,越来越近;灯光反射在被磨得铮亮的铁轨上,不时地闪烁着。就在此时,有一名男子从售票处走出来,加入了旁观的群众。事后回想起来,他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有以下两个原因:第一,他那张快活的、圆鼓鼓的脸庞非常苍白,带着一种精疲力竭的奇怪表情; 第二,虽然他也很急切地往黑暗处凝望着,但是什么都没问。
那盏灯摇摇晃晃地迎向我们,不久,眼前突然出现两名男子抬着一具防水布罩着的担架,帆布下的人形隐约可见。他们顺着斜坡走上月台,带着担架进入灯具室,此时大家的目光转向拿着一把雨伞和→只手提袋的行李员,还有殿后的站长,他手上提着灯。
行李员经过身边时,波斯科维奇突然惊讶地走向前去。
"那是他的雨伞吗?" 波斯科维奇问道。
"是的,先生。"行李员回答,并停下脚步将雨伞递给他检视。
"天哪!" 波斯科维奇喊道,并且马上转身对桑代克说,"我发誓,那是布罗茨基的雨伞。你记得布罗茨基吗?" 桑代克点点头,接着波斯科维奇又转身向行李员说:"我认得那把雨伞,那是一名叫做布罗茨基的男子所拥有的伞。如果你检查一下他的帽子,可以看见他的名字就缝在帽子里。布罗茨基总是在帽于里缝上自己的名字。 "
"我们尚未找到他的帽子。"行李员说,"不过,站长从铁道那边过来了。" 他转身向他的长官报告:"长宫,这位先生认得这把雨伞。 "
"哦," 站长说,"你认得这把伞吗,先生?那么,或许你可以移驾到灯具室来,看看您是否认识死者。 "
波斯科维奇带着警觉的表情退缩了。
"那具尸体一一他一一伤得严重吗?"他颤抖地问道。
"嗯,是的。"站长回答,"你知道的,他被六节车厢辗过之后,火车才刹住的。事实上.他已经身首异处。"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波斯科维奇喘着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一一我还是不是去看好了。医师,你不认为这是必要的吧,对不对?"
"不,我认为这是必要的。" 桑代克说,"早点指认出死者的身份,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那么我想我非去不可了。" 波斯科维奇说。于是,波斯科维奇很不情愿地跟着站长去了灯具室; 这时,响起一阵响亮的铃声,预告火车即将进站。波斯科维奇指认死者的时间一定相当短暂.因为没过多久,他便脸色苍白、饱受惊吓跑跑向桑代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他!就是布罗茨基!可怜的老布罗茨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本来要和我在这里会面,然后一起去阿姆斯特丹的。"
"他有没有携带任何的一一货品呢?" 桑代克问。此时,先前引起我注意的那个人徐徐地往前靠近,仿佛想昕清楚下面的回答。
"他肯定带了些宝石,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当然,他的伙计会知道的。对了,医师,你可不可以替我留意一下这件事呢? 我只是想确定这真的是个意外,而不是一一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布罗茨基和我是老朋友,而且也是老乡,我们都是在华沙出生的。希望你能注意一下这个事件。"
"我会的," 桑代克说,"我会弄清楚事情是否有疑点,然后把结果告诉你,这样可以吗?"
"谢谢你," 波斯科维奇说,"医师,你实在太好了。啊!火车来了。希望留下来调查这个事件不会对你造成太多不便。 "
"一点儿也不会。" 桑代克答道,"我们只要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到沃明顿就可以了。预计在那之前我能查明所有需要了解的内惰。"
当桑代克说话的时候,那名陌生人很好奇且仔细地观察着他,显然是为了听我们说话才一直在周围徘徊的,直到火车迸站停靠在月台上,他才匆匆离去,走进车厢的一个小隔间里。
火车一开走,桑代克便去找站长,告知站长波斯科维奇交付他的任务。
"当然了," 最后,桑代克还加上一点,"在警方抵达之前,我们不能擅自动手。我想警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
"是的," 站长回答道,"我方才第一时间就给警长送了个信,相信他或是某位警探马上就会赶来。我这就去看看他来了没。"显然,站长想在发表任何声明之前,先私下和警方谈一谈。
站长离开之后,桑代克和我在此刻已然空荡荡的月台上踱步。一如往常,每当接下新案子,我这位朋友总是针对疑点反复思索。
"遇到这样的案子,"他说,"我们必须判断这是意外、自杀还是他杀。而结论卫取决于三种情况:第一,案子里的客观事实;第二,验尸所得的具体结果;第三,在陈尸现场所获得的详细资料。现在,我们所能掌握的客观事实是:死者是个钻石商人,要去某个地方办事,而且他的身上大概怀有数量不多,但价值不菲的东西。这样的基本信息不太符合自杀的假设,而有点像是他杀。如果是个意外的话,那么陈尸的现场应该有平交道,即有马路、人行道和铁轨相连,或是有围栏一一有栅栏或是无栅栏均可一一之类可能导致意外的事物。由于我们正没有掌握现场实际情况,因此还必须多加查访才行。 "
"我们何不向那个行李员打听几个小问题呢? 是他把手提袋和雨伞带过来的。" 我建议道,"他现在正和收票谈得起劲,想必他会很乐意增加几个新的听众吧。 "
"杰维斯,这个建议太棒了!" 桑代克说,"听听他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我们的。 "
当我们走向那个行李员时,不出所料,他正急切地向人讲述这桩不幸的事件。
"先生,事情是这样的,"行李员回答桑代克,"案发现场有个大转弯,当载货火车的司机正要经过那个大转弯时,他突然看见有个东西横躺在铁轨上。火车头转弯时,车头灯照到那个东西,司机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人。于是司机立刻关掉蒸汽引擎,鸣响汽笛,并且用力地刹车。但是你也知道的,先生,火车得花一点时间才能刹得住。当火车完全停住时,火车头和六节车厢早已辗过这个可怜的家伙了。"
"司机看到死者是怎样躺在铁轨上的吗?" 桑代克问。
"是的,由于火车头的头灯正好照在死者身上,所以司机看得很清楚。死者的脸朝下,颈部贴着铁轨,身躯则贴在铁轨一侧,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故意那样躺着的。 "
"那附近有没有平交道呢?" 桑代克问。
"没有,先生,没有平交道,没有马路,也没有小径,什么都没有。 "行李员加重话气,"死者定是穿越草地,爬过栅栏寻死的。这看起来像是蓄意自杀。 "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桑代克又问。
"先生,是这样的。司机和我的同事把尸体搬离铁轨后,接着就到信号箱打了一个电报回报。我跟着站住走到现场时,站长就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我。 "
桑代克谢过行李员提供信息之后,我们便缓缓朝灯具室走回去,路上桑代克谈到这些新获知的信息。
"在某一点上,我们这位朋友是完全正确的。" 桑代克说,"这不是一起意外。如果死者近视、耳聋或太过愚蠢,他也许可能是先爬过栅栏才被火车辗死。但是,就他横躺在铁轨上的姿势看来,只有以下两种假设才能解释他的死因,倘若他并非如行李员所言是蓄意自杀的话,那么,他必定是死亡或失去知觉后才被放在铁轨上的。我们得先看过尸体,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一如果警方允许我们检查尸体的话。站长和一位警探走过来了.我们听听他们怎么说。 "
这两位官方人士明确地婉拒任何外来支援。他们有辖区专属的医师执行必要的检查,也可以从正规渠道取得相关资料。不过,桑代克的名片终究还是扭转了情势。警探章着桑代克的名片支支吾吾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准许我们去看尸体。我们一起走进灯具室时,带路的站长点亮了瓦斯灯。
那具担架靠墙放在地板上,令人生畏的尸体仍用防水布罩着,手提袋和雨伞则平放在一个大盒子里,此外,旁边还放着一副坏掉的镜框,镜框内的镜片已经碎裂了。
"这副眼镜是在尸体旁边发现的吗?" 桑代克问。
"是的,"站长回答,"这是在死者头部附近找到的,镜片的碎屑则散落在铁轨的碎石间。"
桑代克在笔记本上做了一些笔记,接着警探移开防水布,桑代克便低头瞧着尸体。尸体摊在担架上,身首异处,四肢也已经变形,其状相当恐怖。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桑代克沉默地弯腰察看着这具可怕的尸体,警探则弄来一盏大一点的提灯在旁边照着。然后,桑代克站直身子,轻声对我说:"我想我们可以排除三种可能死因的其中两项了。"
警探迅速看了桑代克一眼,当他正打算提问时,注意力又转到桑代克那只先前放在架子上的旅行箱上。此时,桑代克正打开那只箱子,取出几把解剖用的钳子。
"你知道的,我们无权验户。"警探说。
"是的,当然没有。"桑代克说,"我只是要检查一下死者的嘴巴。 "
接着,他用钳子将死者的舌头翻了过来,先详细检查舌头背面,再仔细检查死者的牙齿。
"杰维斯,可否麻烦你将放大镜拿过来?" 桑代克说。于是我打开折叠放大镜递给他。警探提着灯凑近死者的脸部,并热切地往前靠过去。一如平日按部就班的习惯,桑代克先用放大镜慢慢地将死者尖锐、不整齐的牙齿全数观察了一遍,然后再回到整排牙齿的中央,更加仔细地检查上排门牙。最后,他用钳子从上排门牙中挑出某个极微小的东西,然后把它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我猜得到他接下来要用的东西,便从箱子中拿出一个贴好标签、供显微镜使用的载玻片,连同一支解剖针一起递给他。他把挑出来的东西放在载玻片上,再用解剖针将它们摊开,我则在一旁把显微镜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