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维斯,请给我一滴法伦特试剂和一块盖玻片。"桑代克说。我把试剂瓶子递给他,他把试剂滴在那个东西上,盖上盖玻片,然后将整份采样放在显微镜下仔细检查。
我无意间瞥见警探露出一抹笑意。但是,当他遇上我的目光时,仍出于礼貌地努力压抑他的笑容。
"先生,我刚才在想,"他抱歉地说,"了解死者晚餐吃了什么东西一一这实在有点离谱了,死者并非因为吃坏肚子而死的啊。 "
桑代克抬头微笑道:"谁知道呢,先生。调查这类案子,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可能性,每件事必有其意义。 "
"对一个身首异处的人而言,我倒看不出他死前的饮食有什么意义。"警探不服气地反驳。
"真的吗。"桑代克说,"一位惨死的人最后吃了什么东西,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吗? 比如,这些散藩在死者背心上的碎屑......我们难道不能从中得知任何信息吗? "
"我看不出你能从中发现什么。"对方固执地回答。
桑代克用钳子将碎屑一一夹起来,放在载玻片上,先用放大镜检查,接着再放在显微镜底下检验。
"我发现," 桑代克说,"此人死前不久吃了某种全麦饼干,而且饼干里显然含有燕麦。 "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警探说,"我们现在不想知道死者吃了什么点心,而是要确定他的死因,我们要知道他是自杀、是意外死亡,还是他杀。 "
"很抱歉," 桑代克说,"我认为现在的问题是,谁杀了死者? 杀人动机是什么? 就我所知,其他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
警探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先生,你这么快就有结论了吗?"他说道。
"是的,显然这个案子是他杀。"桑代克说,"至于犯罪动机,由于死者是个钻石商人,相信身上应该带着一些宝石。我建议你搜一下尸体。 "
警探相当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懂了,这不过是你个人的臆测罢了。由于死者是个钻石商人,身上又带着贵重的宝石,因此你才认为他是死于他杀。" 警探挺直身子,厉声责备:"先生,请你务必搞清楚,这是一桩司法调查,可不是什么小报的有奖征答。至于搜查尸体,这正是我来这里的首要任务。 "
于是,警探虚张声势地转身背对我们,然后将死者口袋里的东西全部兜底翻出来,放进雨伞和手提袋旁的一个盒子里。
当警探正在搜索遗物时,桑代克大致观察了一下尸体,并且对死者靴子的鞋跟部分特别感兴趣。桑代克用放大镜非常仔细地检查了鞋跟,警探见状,很不客气地椰揄道:"先生,你不觉得死者的脚已经够大了,肉眼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吗?" 他不怀好意地望了站长一眼,接着又说,"不过,也许你有点近视吧。 "
桑代克和善地轻声笑了笑。当警探继续他的搜查工作时,桑代克则仔细检查那些放进盒子的东西。其中的皮夹、笔记本自然得留待警探亲自打开,桑代克只针对老花眼镜、小刀、名片盒和其他小东西反复细看。警探从角落里望着他窃笑。桑代克拿起老花眼镜,对着光线估算镜片度数,然后再瞧瞧烟袋内部.接着打开香烟盒,检查烟卷上的水印,甚至还打开那只银色的火柴盒检查一番。
警探一面放下一串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钥匙.一面说道:"你想在死者的烟袋里找到什么东西呢? "
"烟草。"桑代克不为所动地回答,"不过,我倒是设想到会发现这种切碎的上等拉塔基亚烟草(一种主要产于叙利亚和塞浦路斯的烟草),我还没见过任何人将纯拉塔基亚烟草卷成香烟来抽。"
"你还真是对每件事都感兴趣啊。" 警探边说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站长。
"是啊,"桑代克附和着,"我还注意到死者的遗物中并没有钻石。"
"是没有,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带着钻石出门。不过,我们找到了一只盘表、一个表链、一个钻石别针和一只皮夹,皮夹里面有一一"警探打开皮夹,将皮夹里的东西倒在手上说,"十二镑的金币一一看来,这不太像是一桩抢劫案,不是吗?既然你认为这案子是他杀,现在你又怎么说?"
"我的看法依然没变,"桑代克说,"而且我要去勘查一下陈尸现场。" 接着桑代克转身去问站长:"检查过火车头了吗?"
"我早已发电报到巴菲尔德站要他们检查了,"站长回答,"报告应该已经传回来了,在前往铁轨出事现场之前,最好先去看看检查结果。"
我们一同走到灯具室的门口时,站务人员正手持一封电报等在那里。他将电报交给站长,站长大声念出其中的内容:"我仔细地检查过此车头。车头的前轮上有一小块血迹,第二个车轮上的血迹则更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痕迹了。"站长疑惑地望了桑代克一眼。桑代克点点头,说道:"我想勘查一下陈尸的铁轨现场.看看是否跟火车头的报告相吻合。 "
站长看起来很困惑,显然他很希望桑代克加以说明。但是,那位仔细检查过死者衣物的警探正不耐烦地起身。因此,桑代克立刻整理好他的箱子,我们依桑代克的要求备妥一盏灯,一行人便出发前往陈尸现场。桑代克提着灯,我则提着那只不可或缺的绿箱子。
我们让两位官员走在前面,并和他们相隔一段距离。确定他们听不见我们的谈话之后,我说:"我有点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你这么快就得出惊人的结论--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迅速地断言这件案子是他杀,而非自杀?"
"是一件很小、但相当关键的事情。"桑代克说,"你有没离庄意到死者左边太阳穴上方的一处小皮肉伤?那是个斜角的伤痕,而且火车头也很容易造成这种伤口;但他的伤口曾经出血,而且血还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伤口流出的血迹有两条,这两处血迹都已凝结,部分血迹已经于了。然而死者的头断了,如果那个擦伤是火车头撞击所造成的.那一定是在死者的头断掉以后才撞到的。因为当大车开过来时,死者的头部位于距离火车头较远的那一侧。可是断掉的头就不会再流血了,因此,左太阳穴的那个伤口应该是在断头之前造成的。"
"除了头部伤口出血之外,那两道垂滴下来的血迹还相互成一直角。从血液的凝结状况看来,第一道血迹是往脸部侧缓缓流下,然后再滴到衣领上;第二道血迹则是流到后脑勺。杰维斯,你也知道,地心引力不会有例外的。如果血是从脸部往下流到下巴的话,那么当时死者定是直立着的。然而,如果血是从脸部正面流到后脑勺的话,那么当时死者一定是脸朝上平躺着。但是,火车司机发现尸体时,尸体却是脸部朝下。唯一可能的推论是死者左太阳穴受伤时,人是呈与地面垂直的姿势可能是站着或坐着。随后,当他还没死的时候,则有好一段时间是平躺着的,因此血才会流到后脑勺。"
"我懂了,我真是个傻瓜,竟没发现这些疑点。"我懊恼地说。
"敏捷的观察和迅速的推论得靠经验得来。"桑代克说,"不过,告诉我,你注意到死者脸部有什么异样吗?"
"我觉得死者很像是窒息而死的。"
"无疑," 桑代克说,"从脸部看来,的确是窒息而死。你也一定注意到了吧,死者的舌头肿胀得很严重,而且上唇内侧留有很深的齿印以及一两处小伤,显然嘴巴遭受过重压。脸上这些伤痕和有关头部伤口的推论相当吻合。假设死者头部先受了一击,接着挺身和袭击者搏斗,终于不支倒地,然后再被闷死,那么我们必须在现有的线索中更仔细地找出相关物证。 "
"对了,你在死者的齿缝间发现了什么。我还没来得且在显微镜下好好检查。"
"啊,是啊!" 桑代克说,"这东西不但证实了我们的推论,而且还透露出进一步的信息。这是一小束纺织布料,在显微镜下.我发现它的成分是由不同的纤维所构成的,而且染料的颜色也不相同。这束东西主要是深红色的毛料,不过也有蓝色的棉布纤维,以及少许染成黄色、类似黄麻的纤维。显然它是一种彩色织品,可能是来自女性的衣服;不过,从其中吉有黄麻成分看来,它更像是材质较差的窗帘布或地毯之类的东西。 "
"那它的重要性是什么呢?"
"它的重要性就是:如果它不是衣料的话,那么一定是某种家具的布料,据此可以进一步推测它是来自住家。 "
"这好像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吧。"我反驳道。
"是没错,不过这是相当有价值的佐证。 "
"关于哪方面的佐证呢? "
"关于从死者靴底所得到的推论。照理说,死者应该会走过一片布满碎石或泥土的荒地才可能到达陈尸现场,但是我很仔细地检查过死者的靴底之后,并未发现上面有任何沙子、碎石或泥巴。我倒是发现了上好香烟的烟灰、一个像是踩过雪商或香烟而留下的焦痕,以及一些饼干碎屑。此外,在靴底一根突出的大头钉上,还有一些显然来自地毯的深色纤维。这些迹象都在显示,他是在一个铺有地毯的房子里遇害,之后才被移到铁轨上的。 "
我沉默了半晌。虽然我和桑代克很熟,但是对他的判断仍然觉得非常惊讶。事实上.每次和他同办案,我总会有全新的感觉。他能将不重要的事情极为神奇地组织在一起,然后分门别类,再把它们连贯起来变得有意义。这种神奇的能力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你的推论是正确的,"我说,"那么,问题简直算是解决了嘛。死者丧命的那间屋于一定留下了许多线索。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底是哪间屋子? "
"没错,"桑代克说,"这正是问题所在,而且相当棘手。如果在那间屋子里扫视一遍的话,肯定就能查清所有的疑点。但是要怎样才能找到那间屋子呢? 我们又不能光凭揣测,就随便冲进别人屋里去寻找谋杀所留下的蛛丝马迹。目前,线索在这里突然断了:我们知道线索的另一端在某处平知名的房子里,若是无法将线索的两端衔接起来.问题就解决不了。别忘了,重点是:'谁盖了奥斯卡布罗茨基? '"
"那么,接下来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我问。
"下一步就是找出与这件谋杀案有关的某一栋房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将目前所有的资料汇总起来,并就所有的可能性加以考量。如果我无法从现在的资料中找出有关联的房子,那么这项调查就算失败,整件案子就得另起炉灶,重新来过了。比如,从阿姆斯特丹查起一一如果死者确实带了钻石在身上的话。对于这一点我是毫不怀疑的。 "
抵达陈尸现场后,我和桑代克暂时停止对话。站长早已停下脚步,就着灯光会同警探勘测四周的铁轨。
"这里留下的血迹实在很少。"站长说,"我见过许多诸如此类的意外事件,但是现场和火车头上总是留下许多血迹,眼前这种状况真的十分奇怪。 "
桑代克不甚专心地看了看轨道,对于站长提出的疑问,他也兴趣不大。不过,当站长的提灯照亮铁轨一旁的地面时,桑代克发现一些混着石灰末的松散碎石,而且当警探蹲在轨道旁时,可以清楚看见警探的靴底也沾上了这些碎石和石灰。
"你看到了吗,杰维斯?" 桑代克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警探的靴底的确覆盖了一些碎石子,他方才踩到的石灰也很清楚地沾在鞋底上。
"我想,你还没找到那顶帽子吧?" 桑代克边问警探,边弯下腰来在铁轨旁边捡起一小段绳子。
"还没有,"警探回答,"不过帽子一定掉在附近,先生。" 他看着那一小段绳子,不怀好意地微笑着说 :"你似乎找到别的线索了。"
"谁知道?" 桑代克说,"一段双股麻绳的绳头,其中掺了一缕绿色的细线。也许未来它对案情会有所帮助。无论如何,先把它保存起来就是了。"
于是,桑代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锡盒,盒子里放了一些小纸袋和别的东西。他把这一小段绳子放进草纸袋里,并且用铅笔草草在纸袋外面做了标注。警探带着一抹从容的微笑看着桑代克的举动,然后回到铁轨上继续检查,桑代克也跟着走回去。
"我猜,这个可怜的家伙眼睛近视。" 警探指着散落在铁轨上玻璃碎片说,"他可能就是因为近舰,才迷了路走到铁轨上的。 "
"大概吧。"桑代克随口应和着。他早已注意到这些散落在枕木四周以及邻近碎石间的玻璃碎片,于是,他又从他的搜证盒子里靠出另一个小纸袋,对我说,"杰维斯,请递给我一把钳子。也许你可以再多拿一把钳子帮我把这些碎片夹起来。 "
当我夹起这些碎片时,警探很好奇地望着我们。
"这些镜片元疑是死者的眼镜,不是吗?" 他问,"他一定戴眼镜,因为我看到他鼻梁上有镜架的印子。 "
"不过,再核对一下也无妨。"接着,桑代克压低声音对我说,"杰维斯,请尽可能将所有的碎片都捡起来,这可能是最重要的线索。 "
"我看不出为什么。"我边说边用提灯照着,在碎石问寻找那些微小的玻璃片。
"看不出吗? "桑代克转过头说,"你看,有些碎片是普通大小,可是许多散落在枕本上的碎片则碎成一植一粒的。再看看它们的数量,很显然,这些玻璃碎裂的方式和现场状况并不一致。就算这些玻璃碎片是厚凹透镜片碎裂而成的,但是,镜片是怎样弄碎的 ?显然这并不只是掉在地上造成的,也不是被火车辗碎的。因为如果是被火车碾碎的话,这些镜片会变成更细小的粉末,而铁轨上也必然有这些粉末状的破璃.但是现场状况却并非如此。你还记得那副眼镜吧?那上头也有些说不通的地方眼镜框受损的程度比掉在地上更严重.但是又比被火车辗过更轻微。 "
"那么,你觉得呢?"我问。
"从镜片的外观看来,我判断是被人踩碎所致。但是,如果尸体是被人运到这里的话,眼镜应该也是被人带过来的,而且镜片在带来之前早就碎了。比较可能的情况是·镜片是在搏斗中被踩碎的,而不是凶手带过来之后才将它踩碎的。因此,将每一小块碎片捡起来就格外重要。 "
"但是,为什么呢?" 我问。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问实在很笨。
"因为,如果我们将现场每块碎片都捡起来,再合理地测量出镜片应有的大小,如果发现分量仍然少了很多的话,那就有利于我们的假设--也就是说,或许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到遗失的残余镜片。反过来说,如果我们捡到的镜片数量和预估相去不远的话,那就表示镜片是在这里碎掉的。 "
当我们收集破璃碎片时,站长和警探提着灯四处寻找死者的帽子。我们搜查得十分仔细,甚至还用放大镜辅助,直到将现场彻底清查过,并将最后一片碎玻璃拾起之后,他们的提灯还在铁轨不远处像鬼火似的晃动着。
"我们也许可以在他们回来之前,先看看我们的发现。" 桑代克望着闪烁的灯光说,"请把箱子平放在栅栏边的草地上,这可以当成桌子用。 "
我照桑代克的话去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打开之后平铺在箱子上。虽然夜色宁静,没什么风,但他仍找来几块重石压住纸张。然后,他把小纸袋中的东西倒在纸上,小心翼翼地把碎玻璃摊开,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好一阵子。接着,一抹非常奇特的表情浮上桑代克的脸庞。他突然急忙开始挑出较大的玻璃碎片,放在先前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两张卡片上。然后,他极为灵巧地迅速将玻璃碎片拼在一起。看着玻璃碎片在卡片上逐渐成形,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兴奋。因为,从桑代克的举止来看,我知道我们即将有重大的发现。
最后,两张卡片上的玻璃碎片被拼成两块楠圆形的镜片,只有一两处小缺口。而剩下的一小堆玻璃碎片则太过细小,元法拼回去。这时桑代克站直身子,轻轻地笑着说:"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怎么说?"我说。
"老兄,你看不出来吗?" 桑代克说,"这些玻璃碎片实在太多了。我们几乎把破掉的眼镜片拼好了,但是剩下的玻璃碎片却远比镜片缺口所需的玻璃还要多。 "
我望着那一小堆剩余的碎玻璃,立刻明白桑代克的意思了。那些剩下的碎片的确太多了。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发现。"我说."你觉得这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我们有技巧地询问这些玻璃碎片,"他说,"它们就会告诉我们答案。 "
桑代克先将两张卡片和箱子上的纸移到草地上,然后打开箱子,拿出迷你显微镜,架上最低倍率的接物镜和接目镜,让显微镜的倍率放大十倍。接着,他将那些细微的玻璃碎片放在载玻片上,再以提灯充作光源,然后开始检查。
"啊!" 不一会儿,桑代克便叫道,"事情越来越妙了。你可以说玻璃碎片太多,但也可以说太少。也就是说,里头只有少许玻璃碎片是属于眼镜片的,而且也不足以填补镜片破损处的缺口。其余剩下的碎片则是一种质地轻教、不均匀、经过模铸的玻璃,和清晰、硬质的光学玻璃大不相同。这些不知名的碎片都有弧度,像是某个圆柱体的一部分,我认为它们是来自酒杯或是平底玻璃杯。"桑代克将载玻片移动了一两下,接着继续说道,"杰维斯,我们走运了。这片玻璃上嵌有两条交卫线,显然是八角星形图案的部分斑纹。另外这块碎片上有三处斑纹,这应该是其中三股光束的末端,这可以让我们模拟出杯子的外现这是个薄面透明的玻璃容器--八成是平底玻璃杯。上头装饰着零落的星形因案。有时候,这种杯子还会外加一圈装饰条纹,不过通常只有星形图案而已。你来看看这两块碎片吧。"
正当我将眼睛凑上去,准备看看显微镜下的玻璃碎片时,站长和警探走了过来。看着我们坐在草地上,中间还摆了一架显微镜,警探简直忍俊不禁。
他开怀笑了好一会儿,接着才抱歉地说:"两位先生,实在对不起。不过,说真的,对于我这个老手来说,这看起来的确有一点......嗯,你知道吧,我相信显微镜是个有趣又好玩的东西,但是在这种案子里根本派不上用场,不是吗? .. "
"或许吧。"桑代克回答,"对了,你们到底找到那顶帽子没?"
"还没。"警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么,我们必须继续帮你找了。"桑代克说,"请稍候片刻,我们随后就和你们一起找。 "
他把几滴液状松脂倒在卡片上,将拼好的玻璃碎片固定住,接着把它们和显微镜一起收进箱子里。然后他表示可以动身去寻找帽子了。
"这附近可有什么村庄?"桑代克问站长。
"最近的村子就是大约半英里远的科菲尔德了。"
"那么,最近的马路在哪里? "
"大约三百码外,有一条未完工的道路穿过一户人家,那条路原隶属于某建筑公司.但是一直没动工。那儿还有另外一条步行道可通往车站。"
"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家了吗?"
"没有了。那是方圆半英里之内唯一的一户人家,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别的道路了。"
"那么,布罗茨基有可能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因为他的尸体是在靠近马路这边的铁轨上被发现的。"
警探也同意桑代克的说法。于是,在站长的带领下,我们缓缓朝那栋房子前进,并且边走边寻找那顶帽子。沿途的这片荒地覆满了阔叶草和荨麻,警探提着灯,边走边把植物踢开,以方便寻找帽子。走了三百码之后,我们来到一面环绕小花园的矮墙,花园的那一边有栋小房于。我们停下脚步,而警探则大步踏进墙边一大片荨麻地里使劲地踢着。突然,我们听见一声金属碰撞的叮咚声,还夹杂着骂人的声音,接着警探便抓着一只疼痛的脚,自言自语地咒骂着跳了出来。
"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竟把这么个东西放进荨麻丛里。"他抚摩着受伤的脚,大声地说。
桑代克把那个东西捡起来放在提灯下一瞧,原来是一根直径四分之三英寸、长约一英尺的铁条。
"我觉得它放在荨麻丛里的时间似乎并不久。"桑代克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又说,"铁条上面几乎没有铁锈。"
"对我来说,那东西躺在那儿的时间倒是够久的了。"警探咆哮着,"哪个笨蛋将它放在那里的? 我真想用铁条敲敲那个笨蛋的头。"
对于警探脚受伤的事情,桑代克漠不关心,继续沉着地检查那根铁条。后来,他还将提灯放在矮墙上,拿出口袋里的放大镜更进一步地仔细检查。此举让警探更为生气,他很不高兴地跛脚走着,站长跟在后面。我随即使听见他们在大门口的敲门声。
"杰维斯,请递给我一片滴好法伦特试剂的载玻片。"桑代克说,"这根铁条上粘着某些纤维。 "
我准备好载破片,连同盖破片、一把钳子和一根针一起递给桑代克,并在墙垛上将显微镜架好。
"我为警探伤了脚感到难过。"桑代克边用显微镜检查边说,"不过,他这么一踢,倒是为我们踢出好运来了,你瞧瞧镜片下的取样便知道我的意思。 "
于是我上前观看。我移动了一下载玻片,看清楚全貌之后,便提出我的看法:"这里头有红色羊毛、蓝色棉质纤维,还有某些黄绿色、黄麻之类的植物性纤维。 "
"没错," 桑代克说,"这和我们在死者齿缝间发现的那些纤维成分一模一样,它们大概是来自同一块布料。这根铁条可能被人用窗帘布或是地毯擦过,那块布料可能正是让可怜的布罗茨基窒息而亡的东西。现在,我们得先把这项发现留下来,将来做进一步的参考。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得不择手段进入那栋房子,很显然,屋内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
匆匆整理好箱子之后,我们赶到屋子的大门口,发现那两位公务员正茫然地望着那条尚未完工的荒芜道路。
"屋内有灯光," 警探说,"但是没有人。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应门,我觉得我们实在没必要在这里闲晃下去。那顶帽子八成是在陈尸现场的附近,明天早上我们应该就找得到。"
桑代克没搭腔,只是径自走进花园,踏上小道,轻轻敲了门,并弯下腰来,靠在钥匙孔的旁边专注地探听。
"先生,我告诉过你,屋里没人啊。"警探不悦地说。然而,桑代克仍探听着屋里的动静,警探则生气地走开了。警探一走,桑代克立即把提灯凑近门口、小道以及花床等处探看一番,我随即发现他在一处花床旁边弯下腰来,拾起了某件东西。
"杰维斯,我找到一件很有用的东西。"他边朝栅栏门走去,边将一根只抽了半英寸的香烟拿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