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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小女孩儿脆铃般的嗓子欢喜地唤了一声,可是往前跑了两三步,忽又顿足收步,不大好意思地捏着手指,望着纪宣,眼里有一丝怯懦,矜持地放轻声音道,“哥哥,你回来了?”
“嗯。”纪宣淡应一声,踩着缎面皂靴的双足已经迈到纪沁跟前。
小女孩儿微红的圆脸僵了僵,乌黑的大眼睛闪过一抹失望。
哥哥总是这么冷冰冰的呢,她的热脸每回都贴冷了,唉…
纪宣低眸望着她,俊容清冷如常,可是却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不在时,念念可乖?”
不过是旁人家兄妹间平常的亲昵动作,眼下换了纪宣来做,却叫堂中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
虽然他很快就收回了手,但纪愉还是惊讶地张了张嘴,在她身后的雪泱和青桑也忍不住眨眼,怀疑是不是自个瞧错了。
被摸了脑袋的纪沁更是瞪大了眼,仰着小脸,受宠若惊地望着纪宣,有些不敢相信地蠕了蠕唇,“哥哥?”
“可有淘气?”纪宣眉宇微微压低,模样瞧着严肃,但声音却比方才还要温醇,纪愉忙猛力摇着脑袋。
“哥哥,我很乖的,我没有淘气,”难得被兄长这般关心,纪沁恍惚了半晌,犹在梦中,但回答起来却是一本正经,说罢还急切地强调,“是真的,不信你问阿姊!”
说着,小脸一转,朝着纪愉的方向看了看。
纪宣的目光随之望过去。
小姑娘一身月白裙装,盈盈袅袅站在那处,十三岁的脸面,身姿已是亭亭。
“哥哥。”纪愉原还在惊讶着,见他看过来,遂走到近前,脸上已绽了笑意。
两个丫鬟也跟上来见了礼。
纪宣没有应声,微沉的目光移到纪愉的前额上。
纪愉若有所感地摸了摸额上棉纱,有一丝窘迫地道,“已经好多了,只是医侍交代棉纱还不能拆,所以就没有梳发了。”
“还疼不疼?”纪宣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拧。
纪愉摇头,“只是撞了一个小口子,不是很严重。”
“是六公主?”纪宣问。
纪愉愣了愣,还未接话,就被纪沁抢了去。
“哥哥,是六公主的猫,那只猫又胖又大,它突然跳过来,把姐姐吓着了,姐姐就摔了一大跤,可是那个六公主连道个歉都不愿意!”纪沁提起那日的事,仍是气愤得不行。
“六公主已经道过歉了,庄妃娘娘还亲自来了。”纪愉接过了话。
纪宣没再继续问她,转了视线望向纪沁,“念念,往后我不在府中,出门赴宴皆由你阿姊做主,她说不去便不去,这回的事下不为例,可记下了?”
“啊?”纪沁闻言傻了眼,哥哥才刚刚回来,居然连这个都弄清楚了,果然眼线众多啊,她做了什么坏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啊。
纪沁沮丧地低下头,认命地应了声“嗯”。
纪愉见状,想要帮她解释,“哥哥,其实…”
纪宣打断了她,“念念,我从冀州给你带了礼物,早上叫人送到岚鹤院了,你瞧见没?”
“哥哥给我带礼物啦?”纪沁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登时喜出望外,“哎呀,我一早就出来了,还没看到呢,”说着,忙提裙就走,“哥哥,我这就回去看看!”
话音还没落,小人儿已经欢喜地跨出了门,艾绿色的小身影几步就跑下了台阶。
“念念,跑慢点!”
纪愉扬声叮嘱,可是已经瞧不见纪沁的影子了,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瞧念念这性子急的,明明跟哥哥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这心性却一点儿也不像,若不是他们两个相貌上能瞧出相似之处,可真教人难以相信他们是同胞兄妹呢!
不过,哥哥今个也奇怪,跟前世不大一样了,前世他只会在她们生辰时送礼物,这回出一趟远差回来,竟也给念念带了礼,可真是难得。
可是,他好像只给念念带了,没有她的呢…
是因为念念比她小吗?但是,她也是他的妹妹啊!而且,哥哥前世从不偏心的,念念有的,她都有,怎么这回…
纪愉心里突然有一丝小小的难过。
纪宣却在这时忽然开口,温嗓轻轻道,“跟我去书房。”
说罢,也不等纪愉说话,径自迈步就走。
纪愉微愕,愣了一瞬,随即吩咐雪泱和青桑候在这处,跟在纪宣后头走了。
进了晦砚斋,纪宣兀自走到书桌边,打开靠里边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紫檀木匣,转身走过来递给纪愉,“生辰礼物。”
纪愉愣住,低眸望望他手里的匣子,又抬首望望他,“哥哥记错了吧?”她的生辰都过去快两旬了。
“是补给你的,”纪宣淡淡解释,“那时我不在。”
纪愉仍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惊疑不已地望着他,前世他也错过了她十三岁的生辰,但是并没有补礼物这回事,怎么这一世都不一样了呢?
纪宣并不管她眼里的讶异,只道:“打开看看。”
纪愉这才双手接过,感觉颇有些重量。她将匣子抱到怀里,腾出一只手打开边上的银搭扣。
匣子一开,便瞧见里头放着一方白玉砚,纯粹无瑕,一眼望去,温润莹透,甚是好看。
纪愉两眼登时就亮了,拿到手里,忍不住惊叹:“这玉砚好漂亮!”说罢,越发爱不释手,仔仔细细地瞧着,目光忽然被玉砚侧壁上刻着的两个小字吸引住了。
“杳杳?”纪愉一念出口,心头蓦地一动,惊诧不已。
“我替你想了小字,叫那匠工刻上去了。”纪宣望着她,眸光深凝,徐缓地说道,“就唤杳杳。”
纪愉怔怔然地抬头,眸色迷茫,喃喃问道:“小字不是要到及笄才取的吗?我才十三啊!”这下纪愉越发觉得这一辈子与前世不同了,若是只有一两件事偏离了前世的轨迹,她也不会多么在意,可是现下连她的小字都提前两年出来了,这也隔得太多了吧。
难道…是她的重生把事情弄乱了吗?若是如此,那要怎么办?她前世的经历还能作为这一世的行动参照吗?但愿那些大路子不要变了才好,否则她要如何避开前世惨死的命运呢?
心头正纷乱着,就听纪宣道:“迟早都是要取的,我既已想好了,就早些用着也无妨。”
“这样么…”纪愉仍有些懵,面上神色惘惘的。
纪宣不由皱了眉头,“你不喜欢?”
“不是,”纪愉连忙道,“我很喜欢的,这玉砚很好,哥哥想的小字也很好,我都喜欢,只是有些意外哥哥这么早就替我取了小字,”说到这里,嫩白的脸颊突然红了红,颇有些怨念地道,“难道哥哥很想快点把我嫁出去吗?”
纪宣没料想她说这话,乍闻此言,前世记忆蓦地涌来,刺得心口骤痛,他登时气息一滞,俊容明显僵了。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喜欢便不用好了。”说罢,倏然转过身去。
这下,轮到纪愉僵了脸。
照她前世的经验,他这个样子,八成是生气了。
她望着眼前高大俊逸的背影,呆了一下,而后有些着急地绕到他前面,讨好地道:“哥哥不要生气,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我没有不喜欢,哥哥往后就唤我杳杳吧!”她确实没有不喜欢这个小字,再说,前世及笄后她就一直用着呢,现下再接着用也习惯得很。
她这般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小脸仍泛着红,桃花眼云遮雾罩的,怎么瞧都带着秋水一般的天然湿气,分外可怜。
她这个样子,他前世看了无数回。除去幼不知事的年岁,后来那些年,她总是一副怕他的样子,时常这般忐忑小心地望着他,教他…格外心疼。
其实,她大不必如此啊。
她是郡王府的嫡女,生母是宁泓郡主,外祖是平北王,亲姨母是今上的宠妃惜妃娘娘,前世她出嫁前还被封为郡主。分明是个荣宠无限的贵女,在他跟前,却总是这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只能怪他从前对她太冷漠了吧!
“哥哥?”纪愉见他不言语,越发急了,可是却又不晓得怎么说才好,虽然有前世的记忆,虽然了解哥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可是他一生气,她还是像从前一样没辙呀。
她懊恼地拧了眉,做甚么要胡乱说话嘛,哥哥又不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性子,她真是个猪脑袋!
纪愉手里拿着玉砚,无意识地就想往脑袋上敲。
幸好纪宣及时开了口,“把东西收好吧,不用搁着,拿回去就用。”
见他说了话,纪愉秀眉登时舒展,安心地笑起来,露出编贝似的小牙,“多谢哥哥。”说罢,将玉砚装好,抱着匣子走了。
快要走到门口时,纪宣唤了一声:“杳杳。”
“嗯?”她回首。
“没什么,回去吧。”他唇角微扯,眼眸弯了弯,竟是对她笑了。
处置
纪愉出了韶光院,一直走到后头的小花园,神思仍有几分恍惚,纪宣眉目含笑的模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哥哥真的变了。
纪愉越发肯定这一点。她身边没有几个亲人,在意的人不多,且就这么一个哥哥,即便前世两人算不上多亲近,她自认为对哥哥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今日的他与“和蔼可亲”还挂不上干系,但是与从前相比,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
他不只摸了念念的脑袋,给她们两个带了礼物,还对她笑了!
她想起纪宣的笑容,总觉得好似做梦一般。
说起来,纪宣的长相应当算是清俊雅致那一挂的,他身形修颀,肤色偏白,脸庞也不似平常武夫的粗犷,五官生得极俊,尤其是一双凤眸,深敛沉静,配上近鬓的墨眉,风华自显。只是,大抵是个性太冷了些,多瞧几眼便教人觉得他周身上下都凉凉的,使得原本清雅的面容也显出几分冷峻来。
前世,纪愉也见过纪宣笑的样子,但不是对她笑,那时他与旁人说话,她站在他身侧,只瞥见他的侧脸,她惊讶了好一瞬,惊讶过后,就只剩下心酸。原来哥哥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在家里笑,只是不对她笑。
可是没想到,重生回来,第一回见面,那个冷冰冰的哥哥就对她笑了。而且,他笑起来一点都不冷,整张脸都比平常暖了许多。
纪愉此刻的感觉大抵跟纪沁被纪宣摸脑袋时是一样的,很是受宠若惊。如此看来,她的重生带来的改变似乎都是好的啊!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就算脱离了前世的轨迹,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一念至此,纪愉心情大好,连步伐都跟着轻快了。
不管怎样,这一世,她要努力保着自己的命,对哥哥好,照顾好念念,一家人都好好的。
所以,府里那些妖蛾子,还是要尽快收拾了才好。
可是,这会子后宅里还算风平浪静,人家还没动手,她和念念也都好好的,要用什么法子让哥哥把眼睛放到内宅里来呢?纪愉有些犯愁,打心眼里说,她是一点也不想等了,若真要按前世的时间,起码还要到明年呢!
纪愉倒不是没有耐心,她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个兰馨院的沈姨娘先不说,单是想到那个奸诈贪婪的徐嬷嬷现如今还在把持着后宅内务,仗着家生子的身份打压董嬷嬷,而且时不时还会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就很不爽。
无论如何,得先解决一个!
前世纪愉向来是不管宅子里的内务的,倘若这会子突然跑去让哥哥查徐嬷嬷,似乎太奇怪了。所以,她觉得还是要做得迂回一些。
正寻思着,忽然瞧见前头一个身穿姜黄色衣裳的丫鬟迎面走来。
纪愉看着觉得眼熟,正在脑子里回想,那丫鬟已经走到近前,见了她躬身见礼,唤了一声“三姑娘”。
纪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面,柳眉杏眼,白净清秀,长相倒是不差,约莫有十五、六岁。
“你是…巧儿?”她突然就记起来了。
巧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连忙应声,但心里十分惊讶,想着自个不过是大厨房里一个烧火的丫头,三姑娘竟然认得她,可真教人惊奇。
其实,纪愉之所以能认出她,倒不是因为她生得比其他丫鬟好看些,而是前世这个巧儿闹出了一件让她印象深刻的事——爬了纪宣的床。
当然了,这事里头,徐嬷嬷一定也插了一脚,这是纪愉后来琢磨出来的,当时闹起来时,那个徐嬷嬷可是把自个摘得一干二净。不过,同样的事后来又发生了一回,后头那个丫鬟好像是叫玉莲,硬是把徐嬷嬷给拉下了水,也是在那会子,念念和她中毒的事也闹出来了,徐嬷嬷彻底倒了楣,连着沈氏娘仨都沉了船。
爬床这样的事,在深宅大院里并不少见,丫鬟到了十七八的年纪,不想被放出去配下等人,便千方百计耍些手段巴上府里的主子,哪怕做不了姨娘,就只当个通房也是好的。
纪愉虽然没活多大,对这种事也是了解的。
兰馨院里的那位不就是这么来的吗?那个沈姨娘还是阿娘的陪嫁丫头呢,都能背着主子算计,也就阿娘心软,又亏在没有子嗣上,看着沈氏有孕,就让爹爹收了她,谁知后来沈氏肚子里的孩子突然没了,但姨娘的身份却是稳稳地得了,难怪董嬷嬷说阿娘有时候就是个心软的傻子呢,可不是吗?
想起那些事,纪愉现下看这个巧儿便不顺眼了,虽说这丫鬟上辈子没得逞,还受了重罚,生生打断了两条腿,但她做的事到底是让人厌恶的,一个小丫鬟,心思倒是够复杂的,都算计到哥哥头上去了,委实够胆大的。
虽然前世纪宣迟迟不娶亲,纪愉也为他着急,但是即便如此,纪愉也不认为随便一个女人都能拿去给她哥哥,在她心里,得有一个样样都好的姑娘才配做她嫂嫂。
不过,即便纪愉现下十分厌恶巧儿,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在她认出巧儿时,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纪愉面容平静地问了巧儿要去做甚么,待巧儿回了话,她便交代巧儿完事后送一碗银耳粥到灵缈苑去。
巧儿虽然很惶惑,但也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雪泱和青桑虽然也觉得自家姑娘似乎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回到灵缈院,过了约莫有两刻钟,巧儿就端着银耳粥来了。
纪愉把屋子里的丫鬟都遣出去了,只留了巧儿。
巧儿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打起了鼓,面上神色颇有些不安。
纪愉倒是一脸温和,平静的语气十分自然地问道:“巧儿,你今年多大了?”
巧儿愣了愣,道:“回三姑娘,婢子十六了。”
纪愉点了点头,“嗯,再待个一年多就得放出府了,巧儿想出府嫁人吗?”
坐在绣榻上的小姑娘眨着水润润的桃花眼,微微歪着脑袋,一脸单纯地问出这话,巧儿狠吃了一惊,对上小姑娘的目光,忙颔首回道:“回三姑娘,如果可以,婢子自然想留在府里好好服侍主子们,只是府里的规矩是这般定下的,婢子不敢奢望。”
“如果可以奢望呢?”小姑娘忽然起身走过来,微微笑着,眼里带着点小女孩儿的稚气,“巧儿,我有一桩事,愁了很久了,老实说,我先前就瞧中了你,只是没法子才一直搁着,今个碰见你,便想着还是同你说说好了,兴许你能想到法子呢!”
巧儿闻言更加震惊了,什么叫早就瞧中了她?这三姑娘好生奇怪,自个平常都在大厨房里,一个月也就在园子里碰上一两回,什么事情会瞧中了她?别是戏弄她的吧?
这般想着,巧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姑娘有何事犯愁?”
纪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面色惆怅地在屋子里踱了两步,“说来,这事真不该我管,哥哥还把我当个小孩子呢,被他晓得了定是要骂死我的,可是哥哥脑袋实在太木了,我听两位掌事嬷嬷说了一些,就忍不住为他犯愁了,你说,哥哥都那么大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再过几年,都该被别家的公子笑话了!”
说到这里,纪愉又叹了一口,偏过脑袋瞥了瞥巧儿的脸色,继续说道,“徐嬷嬷看我愁着,便偷偷给我出了主意,说让哥哥娶亲的事现下没法办到,但是可以在府里给他挑个人,先送他房里去,说不定哥哥慢慢就开窍了,我虽不大懂那些,但嬷嬷懂得多啊,我琢磨着这事可行,前阵子便在挑人了,也让两个嬷嬷帮忙瞅瞅,后来我跟董嬷嬷都瞧中了你,可是徐嬷嬷却觉得玉莲更好!”
见巧儿神色变了,纪愉忙一鼓作气道,“你也晓得,这宅子里的事向来都是徐嬷嬷拿主意的多,丫鬟分配的事也是她做主,我虽是个三姑娘,在她眼里也是个孩子,而且这事私密,我也不能去求哥哥让我做主,所以才格外发愁,我瞧着徐嬷嬷似乎很喜欢玉莲,不大喜欢你,若是没有徐嬷嬷,我倒是敢拍胸脯定了你,毕竟董嬷嬷跟我亲近,她都听我的,可现下徐嬷嬷压着,她只听哥哥的,我便没辙了,这两日烦死我了,”话说到这里,果然瞧见巧儿眼里亮亮的,纪愉便装作一脸为难地望着她,“巧儿,你说这事要怎么办呢?”
“三姑娘…”巧儿面上神情忐忑恍惚,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心里却是又激动又气恼,就说这阵子怎么玉莲天天围着徐嬷嬷转,可劲儿地巴结,原来她们瞒着她打这主意呢,亏她还在徐嬷嬷身上下了血本,就盼着把她调到韶光院去,没想到这个孬婆子压根没考虑她呢,真是气死个人!若不是今个碰到三姑娘,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白寄了希望在那孬婆子身上,哼,那老东西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哪,怎不想想她巧儿帮她做了多少事,瞒了多少脏印子,这来了个会巴结的小贱人,就把她甩一边儿去了,当她是傻子,可没那么容易!
巧儿也不是个善茬儿,胆子也是包天的,心中一转悠,立即就有了主意。
她望着纪愉,眼眶里很快就转出了一泡泪,又是感激又是不安地倾诉了一堆,表示自个是很想留在郡王府为郡王和姑娘们奉献的,没想到三姑娘这么看得起她,就算不能去郡王房里服侍也不要紧,她以后也会在府里好好干的,一边说一边流着感激的泪水,纪愉装模做样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表示她这边再努力跟徐嬷嬷说一说,看看有没有转机什么的。
巧儿听了,千恩万谢,揉着通红的眼睛退下了。
灵缈苑里的丫鬟看见巧儿哭着走了,都迷惑不解,雪泱开口问了纪愉,纪愉也没答她,只是神色古怪地冲她笑了笑。
果不其然,没过一日,府里就有了大动静。
两天之中,纪愉从始至终都待在灵缈苑,连头都没探一下,只遣了丫鬟去打听消息回来,果真都按照她所想,哥哥彻查了后宅,徐嬷嬷做的那些全被翻出来了,又是茶叶、山参等一堆货物以旧充新,又是私拿公中例钱在外私自放利,又是乱造假账云云,随之被牵扯出来的仆婢足足有二十多个,哥哥一律做了处理,轻则杖五十,重责发卖,而徐嬷嬷则被当场杖毙。
雪泱一桩桩禀着消息,纪愉原本听得很平静,待听到徐嬷嬷的下场,却是一怔。
前世是因为她和念念都被下了毒,哥哥才发了狠,下令将徐嬷嬷杖毙的,怎么这一世还是这下场,她还以为只是发卖呢!
哥哥处置得似乎太狠了些。
纪愉哪里晓得,便是她不设计巧儿,纪宣也是要处理徐嬷嬷的,毕竟,前世的那些,不只纪愉记得,他也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点心
后宅一通彻查之后,管事的人换掉不少,尤其是大厨房和药厨,几乎是全盘清洗,皆被纪宣重新置了人进去。
内院人手安排的事本就繁杂,便是惯理内务的老手也不会一下子来这般大手笔,毕竟,什么人合该在什么位子,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多是慢慢调整,纪宣这样的雷霆手段来得颇为突然,教全府下人都大吃了一惊,有那样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疏忽大意,做起事来皆谨慎尽心,生怕一个不慎就落得了徐嬷嬷那一干人的下场。
这件事过后,那个被纪愉设计的丫鬟巧儿的结局也不怎么好,她本以为自个有揭发之功,且又善辩,能把自身撇了个干净,再说,她后头还有三姑娘那个靠山,没什么可担心的,岂料纪宣处理了徐嬷嬷之后,压根没给她机会,大手一挥,直接将她划在了要发卖的丫鬟名单里,竟是跟玉莲做了伴。
巧儿这结局,纪愉自然也知道,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对不住那丫鬟,要知道,前世巧儿可是被打断了双腿的,这样一比,这辈子落个被发卖的下场,已经很幸运了。
安心地在灵缈苑里将养了数日,纪愉额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日医侍过府查看一番后就给她拆了棉纱,纪愉让雪泱拿来八角菱花镜照了照,看见贴着额发的那处伤口只剩下一小块红印子,想来再搽些太医院研制的生肌活肤霜,应是不会留疤的。
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是留了疤痕,天天看着心里都会不舒服的,纪愉也不例外,现下伤口恢复不错,她便放了心,就琢磨起退亲的事。
纪愉不知道,在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董嬷嬷也想起来了,而且董嬷嬷动作比她更快,这日下晌就跑去韶光院探纪宣的态度去了。
乍闻董嬷嬷的话,纪宣大为惊异,乌浓的长眉明显挑了挑。
董嬷嬷一壁用委婉的词儿转述着纪愉的意思,一壁仔细注意纪宣的脸色,见他一怔之后慢慢拢起眉尖,董嬷嬷心头跳了一下,暗道不好,瞧郡王这神情,似乎不大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