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猜测着公主这个回笼觉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些,该不会是病一犯就睡得厥过去了吧,就在此时,一声“皇上驾到”把他们惊得屁股一颤,立刻站起来,齐齐跪在殿中恭迎圣驾。
明德帝一进殿,瞧见眼前太医跪了一片,心中立时凉了半截,上前抓起一个人便大声喝问:“公主如何了?”
“皇上…这…”那个太医恰好是才进太医院的新人,先前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过呢,这下乍然被揪起,一时被赶路赶得满头大汗、表情狰狞的明德帝惊呆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半句话都说不上来,只一个劲道:“皇上饶命、饶命啊…”
明德帝一见他这样,心算是凉透了,平常龙威赫赫的天子圣上此时一颗心全挂在妹妹身上,连问罪也顾不上,急急地奔去佑和的寝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贵妃这时才刚进安阳宫的院子,远远就听见明德帝龙音大吼:“佑和!”
李贵妃听得心惊肉跳:天呐!佑和公主莫不是…薨了?!
担心皇上受不了如此打击,李贵妃顾不得歇脚了,提着一口气直奔过去。
玉衡殿的一众太医自然也听见了明德帝的吼声,急得团团转,不知这时还该不该进去公主寝宫。公主薨了,他们在劫难逃啊,明德帝正伤心着,他们这会儿冲过去,不是撞刀口上了吗?若是明德帝悲极而怒,直接让他们当场给公主陪葬,那他们不就嗝屁了?这可怎么办哪!
正纠结着,忽见发髻歪斜的李贵妃气喘吁吁地奔进来。众人忙要行礼,李贵妃急吼一声:“还杵着作甚么?快瞧瞧皇上去呀!”说着顾不上众人,忙抢先奔过去——皇上痛失亲妹,现下正伤心欲绝呢,她还不得赶紧安慰去?
“是、是、是…”众人忙跟在李贵妃后头,浩浩荡荡奔进公主寝宫。
李贵妃前脚刚跨进公主寝宫,就觉出不对劲来——咦?跪在地上那货是谁?
眼一眨,瞧清了那人脸,李贵妃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搞什么?佑和公主这不是好好的吗?谁他娘造的谣?
害她跑得都要断气了!
跟在李贵妃后头的众太医也被寝宫内的景象亮瞎了眼。
只见本该小命呜呼的佑和公主好好地跪在地上,身后跪着四个宫女,而那个本该抱着妹妹痛哭哀嚎的妹控明德帝,此刻像极了一头炸了毛的狮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怒焰,刀锋一样的目光狠狠瞪着佑和公主。
这闹的是哪一出?
众围观太医表示:没有头绪;完全不晓得;实在想不通;能不能给个提示呀…
李贵妃翻个白眼:你们学医弄药的都忘了治治自己的脑残吗——这不是明摆着吗,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看出皇上被公主摆了一道呀!
“佑和,你没事吧?”李贵妃朝身后挥挥手,示意那群蠢笨太医都滚出去,别留在这儿碍皇上的眼,接着她上前,温和慈爱地在佑和身边伏下身子,关切地瞧着她。
“佑和没事,让贵妃娘娘担心了。”佑和头也没抬,目光仍盯着墨玉石地板。
“哼!”李贵妃还未答话,前头背过身,站成一座高山的炸毛狮子先冷哼了一声。
李贵妃怎不晓得,皇上这是真气着了!换了谁能不气,一路上马车的速度都快得要飞起来了,她都被颠得差点吐了,皇上又急,心里悬着难受,担心都快担心死了,结果呢!
唉,这个佑和啊!
李贵妃瞟瞟佑和,又瞟瞟明德帝,晓得自己若不在中间和和稀泥,这两兄妹能在这耗上一天,那她不是也要跟着陪上一天?才赶路回来,她一身汗湿黏黏,而且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她只想早些回寝宫泡个热水花瓣澡,再好好睡一觉!
李贵妃本着为自己谋福利的想法,起身走到明德帝身边,开始温柔地安抚明德帝怒潮澎湃的心:“皇上,公主不是没有分寸的小丫头了,今日这事儿…大抵是有缘由的,您先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您不如听听公主的解释?”说着又跑到佑和这边,好言好语道,“皇上听闻你有事,担心极了,一路上都提着心,可真急坏了,”见佑和抬起了眼,李贵妃忙对她使眼色。
“皇兄…”佑和的视线转向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一热,眼睛忽然就模糊了,“对不起…”这一句已经带了哽咽。
李贵妃吓了一跳:“怎地哭了?”说着忙掏出帕子要给佑和抹眼泪。
佑和却微微按下了她的手,只盯着她皇兄的背影,哭音有些重了:“皇兄,佑和不是存心害你担心,我…我…”泪珠啪嗒落到地上,佑和垂下了脸,低低道,“我以为…皇兄不愿意要我这个妹妹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皇上怎会不要你呢?”李贵妃连忙安慰,转头对那个无甚反应的背影唤了一声,“皇上,您瞧佑和知错了。”
明德帝终于转过身,脸上神色仍有些不愉,但与先前比已经缓和了不少。没办法,作为一个天生妹控,他的妹妹一哭,他就高冷不下去了。何况,佑和不是爱哭的公主,从小到大生了多少次病,灌了多少药,都不曾哭过一回,她上一回哭,还是他遇刺受伤那回,方才听见她的哭音,明德帝的心立时就软了,只是还端着架子,没有转过身。
佑和见她的皇兄终于不以背示她了,心里高兴起来,连忙抹了抹眼泪,朝他笑笑:“皇兄,见到你回来,我好高兴。”
明德帝瞧她小脸带泪,唇边却笑着,一如从前他在外游历回来,她跑过来对他说好高兴。
这个妹控的心瞬间就化了。可他到底是个皇帝,样子还要装装的。
“好歹是个公主,哭得跟小猫似的,像什么样?”明德帝仍旧板着个脸。
李贵妃一瞧,晓得他这是走台阶下来了,忙接话道:“是、是、是,都大姑娘了,不能哭,快擦擦。”
佑和由着李贵妃替她擦眼泪,心里舒服多了,不管怎样,她的皇兄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她。确认了这一点,她安心多了。
瞥见佑和还跪在地上,明德帝皱了皱眉:“还跪着做甚么?自个儿身子骨也不知爱惜!”
虽是严肃的口吻,佑和却听得更高兴了,由着李贵妃扶她起来。
泪擦干净了,腿脚也活络了,佑和走到明德帝身边,小声问:“皇兄还生气吗?”
“你说呢?”明德帝哼了一声。
佑和晓得他现下这样子只是嘴巴硬,心里已经宽谅她了。那么,就该入正题了。
佑和抿抿嘴,鼓起勇气道:“皇兄,我不想嫁人,让我留在宫里吧!”
第4章 这就是大婚
一场雨过后,添了些许凉意,外边天色阴暗,想来不久又将有一场雨。
宫女小莲花把才摆出去没几个时辰的几盆花儿重新搬回来,接着又唤张石把高高的棚架子推过去,遮住佑和公主寻常最爱坐的桧木秋千,这才进了屋去。
进了玉衡殿,秋昙过来了,见到小莲花,便道:“你进去陪陪公主,我去瞧瞧公主的药。”
小莲花进了佑和公主的寝宫,远远瞧见公主侧坐在小榻上,瞧着桌上的瑞兽鎏金香炉出神。
“公主,您瞧什么呢?香燃尽了吗?”小莲花走近去瞅了一眼,“还有呢!不用添香。”
“小莲花。”佑和淡淡唤了声。
“嗯?”小莲花走到她跟前,“公主您这两日精神不怎么足呢!您是不是…后悔答应皇上了?”
“后悔?”佑和摇摇头,“并没有。”
小莲花心里好奇了好几日了。
那日,公主装病,把皇上骗回宫来,紧接着就对皇上表明了不想嫁人的态度,她眼见着皇上当时立即变了脸色,但就在大家都以为皇上要大发雷霆时,事情却出现了转折。皇上当时竟没有发火,他只是定定地盯着公主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挥挥手把她们几个宫女都赶了出去,就连李贵妃也被皇上遣出来了。然后,过了半个多时辰,皇上才出来,当时皇上的神色看起来比较愉快,像是松了一口气,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
待皇上走后,她们进去看公主,就见公主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又哭过了。她们以为公主定是被皇上训了,正要安慰,却听公主说了一句话。
“明日开始为大婚做些准备吧!”
这句话从佑和公主口中冒出来,小莲花当时就震惊了。
皇上是怎么把公主洗脑的?竟能让公主瞬间就改了主意!
她们自然要问公主,可是公主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结果这几日公主的情绪看起来就有些恹恹的,就连寻常最爱画的画儿也提不起精神了,小莲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今日逮着这个机会,小莲花决定要好好问问。
“恕奴婢多嘴,公主真要嫁给萧将军吗?”小莲花忐忑的问,同时仔细注意着佑和的脸色。
佑和的表情无甚变化,瞧起来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不高兴,可就是没平常那个精神气儿。
服侍佑和公主有四年了,小莲花清楚她的性子,虽然公主身子不好,但公主向来心境开阔,从不自怨自艾,每日都努力活得好好的,从不浪费一天。
公主的生活发生变化,就是从赐婚这档子事开始的,起初公主是急,急着见皇上,表明态度,结果皇上避而不见,公主每日忧郁。几日前,终于见到了皇上,公主同意了嫁人,但状态却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看着仍然教人担心。
小莲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便听佑和道:“我和他,也算是天作之合。”
嗯?天作之合?
小莲花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忙道:“公主没忘记吧,萧将军他喜欢、喜欢…”
“他喜欢男人。”佑和帮她把话补充完整。
“对、对啊。”小莲花心道公主还真是直白啊。可是,既然明明清楚萧将军好龙阳,公主怎会说出方才那话?
“倘若我不想嫁人,却又不得不嫁人,嫁给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呢?倘若他不想娶妻,却又不得不娶妻,他娶一个快要死的药罐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可不是天作之合吗?”
小莲花已然被绕晕了。
怔了好半晌,小莲花终于理清了思路,顿时觉得公主说得很有道理。哎,慢着,为毛公主要说“不得不嫁”?
可怜的小莲花终于抓住了重点。
“皇上为何非要逼着公主嫁人呢?”她同情地瞧着佑和。
“皇兄不是逼我,他是疼爱我。”佑和心里又是一痛。想起自己这个公主像个废物一般,让皇兄百般费心,她先前还误会皇兄,佑和觉得自己简直罪孽深重。
“皇上就不能把公主留在宫里疼爱吗?为什么非要急着嫁出去呢?”想不通啊。
佑和却不愿意说了,只语意隐晦地道:“皇兄他是大盛的皇帝,他有他的难处,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已经为我考虑得够多了,我如何能不领这份情?罢了,嫁了也好,左右不过三年而已,我还是应该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才是。”
就这样,小莲花听了个云里雾里,说给秋昙听,秋昙也没摸出个中线索来。不过,两人都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佑和公主要出降这事儿算是定局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离佑和公主大婚只剩八天了。
这段日子里,宫里很忙,忙的当然是公主大婚的事。
长兴帝一共只有两个女儿,熙宁长公主是惠太妃所生,比明德帝还要大八岁,多年前就已经送到南越和亲了。是以,这宫里只剩下佑和这么一位公主。现在,这位最受宠的公主要大婚了,那礼仪自然不能精简,大操大办也是必然的。
与宫里的繁忙相比,公主的夫家——护国将军府倒显得冷清多了。萧直的父亲萧展将军生前受封“护国将军”,殉国后,皇帝念其忠义,谕言“护国将军府”这御赐匾额可世代悬于府邸之上,不论子孙后代身份。而萧直秉承父志,如今也已封了“大将军”。
将军府的人口实在简单,主人只有萧直一个,府里仆奴也不多,而如今这个唯一的主子还不在府里,虽然有管事和婆子们在准备,但也还是冷清。
自打赐婚圣旨颁下,驸马萧直至今未曾现身。
对此,大盛朝中众臣并不奇怪——萧直和他老爹一样,是个死脑筋,不论打战、练兵,还是做皇上吩咐的其他差使,那都是不要命地往死里做。而明德帝又最喜欢差他办事,是以,他经常不在京里,同僚们都难得瞧见他的身影。
可后宫的女人们就不怎么能接受了。哪有这样的?这都没几天就要大婚了,驸马至今连个面都没露!原本知晓皇上把佑和公主指给了萧直,有些女人心里还怀疑了一小下:萧直是断袖这事儿莫不是谣传?毕竟,皇上不可能把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吧?
但现在,瞧这态势,再细细推理一番,一些自以为是的二货心里就有了论断:萧直是断袖,这事儿差不多盖棺论定了。这不很明显吗?皇上是瞧着佑和公主是个病罐子,而他倚重的萧爱卿又是个断袖,这俩人都这么难搞,干脆让他们凑一块儿得了,反正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嘛!太医几年前就说过了,佑和公主那身子,不要指望能孕育子嗣了,如今下嫁不爱女人的断袖将军,这下就完全不用担心了!皇上不要太英明哦!
二货们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事情的真相永远没那么容易被推理出来。将来某一天,当一切真相揭开时,二货们大概只恨自己的脑回路太正常,并且脑洞不够大。
又一场雨过去,距离婚期只有三天了。
传说中的驸马终于回京了!
消息传到安阳宫时,已经是夜里了。
秋昙从张石那儿得了消息,就立刻进了寝宫告诉了佑和公主。
“他回来了啊。”公主只是这般云淡风轻地接了一句话,好似三天后出嫁的人不是她一样。
“公主,”秋昙唤了一声,顿了顿,才接着道,“公主大婚前不打算召见驸马吗?”毕竟都没见过几次,偶尔在御花园或在皇上那边碰到,也只是礼仪式的行礼问候,似乎到现在,公主和驸马一句正经的话都没说过呢!公主真的不用再考察一下吗?
想了想,秋昙又想打自己的嘴:还考察什么呢?都是个断袖了,唉。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喜欢男人呢,实在是浪费了。
佑和不晓得秋昙心中曲折,只道:“他才回京,想来也忙得很,估计心情还不好,我瞧也别给彼此添麻烦了,还是大婚那日再见吧!”一个断袖被逼着娶一个女人,他心情怎会好得了呢?佑和心里理解,也不想去给他添堵,要商讨的事,等到洞房花烛夜好了,不急。
秋昙见佑和语气平静,面容淡然,完全没有待嫁姑娘的期待、紧张、喜悦,也瞧不见伤心、难过等情绪,心想公主大概真的是很平静吧!这也好,到了将军府,左右也是过日子,公主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于是,整座安阳宫里也笼罩了一层平静的气息。
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佑和公主的大婚来临了。
九月初八。大盛皇宫最热闹的一日。
古代的婚礼规矩实在太多,古代公主的婚礼仪式就更复杂了。两世为人,佑和从来没有哪一天过得如此混乱而疲累。从早到晚,她几乎没有闲过。
等到繁复的流程走完,安安稳稳地坐到喜床上,已经到了夜里。
红烛高照的喜房里,佑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5章 洞房花烛夜
原本还有几个将军府的婆子在喜房里,但佑和一进房,就直接开口将她们遣出去了。
现下,喜房里只留了作为贴身侍女陪嫁过来的宫女秋昙和小莲花。
佑和坐在软绵绵的红被大床上,伸手扯下了头上的红纱障面,秋昙和小莲花吓了一跳。
“公主!”秋昙拿过那障面要盖回去,但被佑和阻止了。
“驸马还没来,公主怎能摘了障面,这不吉利呀!”秋昙急道。
“无妨。”佑和从她手中抽过障面,扔在了大床上,“盖了一天了,热死了!快帮我把凤冠摘下来。”
“啊?凤冠也要摘?”小莲花小嘴半张,惊异地望着佑和。
“公主,凤冠要等行了合卺礼才能取下啊!”秋昙提醒道。
“取下吧,我脖子疼得难受,受不住了。”佑和抹过黛粉的秀眉微微皱着。被折腾了一天,她现下心情不怎么好,有些烦躁了。
听说公主脖子疼,秋昙和小莲花也顾不得什么合卺礼了,三下两下就帮佑和把头顶华丽丽的凤冠摘了。
头顶瞬间轻了好几斤,佑和顿时觉得脖颈一松,舒服多了。
小莲花和秋昙一人一边,贴心地帮佑和揉着脖子。
秋昙想了想,道:“外头喜宴大约要结束了,驸马应该就快来了,公主再坚持一会儿。”
佑和正全心享受着按摩,没太注意秋昙说什么,模模糊糊地哼哼两声,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实在是困!一大早就起来洗浴上妆,然后去拜祖宗,行这个礼,上那个香,又过去拜别这个、拜别那个,乘舆出宫,还像个大人物下访似的,游了几条长长的街,实在是够折腾了,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和她一比,她那个驸马可是幸福多了,在大盛朝,公主出降当日,驸马都不用亲自去公主住处相接,该过的礼仪早在大婚前几日就一一走完了,到了大婚当日,只要在府里坐等公主上门就好了,连拜堂这道程序都省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办个喜宴招待各处宾客,接着就是去喜房行个合卺礼,什么仪仗队游街啊,什么出降车舆供百姓观礼啊,这些流程完全没有驸马什么事儿好嘛!
古代女人就是比男人苦逼,连公主也不例外!
难道给这么好的福利就是为了让驸马省下精力,好全心应对那个什么洞房花烛夜吗?
佑和揉揉眼皮,觉得不能再这样七想八想下去了。这可是她的洞房花烛夜!不能白白浪费了,她还有正事儿要办的!
“我舒服多了,你俩歇会儿吧!”佑和自个儿扭了扭脑袋,站起身来。
秋昙和小莲花瞧她脸色好了些,没先前那么苍白了,心也安下来。
“你们也饿了吧,咱们先吃些东西。”佑和瞅着桌上的酒菜点心,径自走过去,挑了块香酥甜糕丢进嘴里。
秋昙和小莲花有些傻眼。那可是公主和驸马行合卺礼时用的酒菜,公主竟然叫她们俩过去吃?虽然佑和公主的性子,她们已经很了解,平常在安阳宫里,公主也极少摆架子,自个儿的膳食赏给她们也是常有的事儿,可那是在自己家,现下可是在将军府的婚房里,公主这样显然很不妥当了。
“别愣着,忙了一天了,你们不饿吗?”
眼见佑和公主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秋昙在心里暗暗叫苦:公主这样子,驸马待会儿怎会高兴?虽说是个断袖,可断袖他也是男人呀,男人多少都是要点面子的,公主这样随意,一点也不将驸马放在眼里,驸马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将军,如何能忍受公主的轻慢?
虽然没对佑和表露过,但秋昙心里一直存了一丝念想,期盼着公主嫁给驸马之后用自己的魅力把断袖驸马掰直,而后就像那些话本里写的一样——公主和驸马从此过上了郎情妾意的幸福美满生活。但现下,秋昙觉醒了,她这念想大概只能变成妄想了——公主压根没存那个心嘛!
“快来吃呀!”佑和盯着两个发傻的丫头,白葱似的小手还忙着在碟子里挑点心。
“公主…”秋昙鼓起勇气,正要劝阻,却听屋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糟糕,驸马来了!
秋昙一急,忙上前把佑和送到嘴边的糖栗糕夺下来,又迅速抹掉佑和嘴角的饼屑儿,低声道:“驸马要进来了。”说着不等佑和反应,忙把她拉到喜床上坐下,抬手替她整整嫁衣,然后才规规矩矩地站在佑和身侧等待着。
咦,怎么还没进来?秋昙心下奇怪,脚步声明明都到门口了!照理说,现在应该进屋了,怎么外头却安静了?驸马为何站在门外不进来?
小莲花此时也已经站到了佑和的身边。
佑和瞅瞅左边,再瞅瞅右边,惊讶道:“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做甚么?”
秋昙忙对她摇头,示意她别说话。别人家的新嫁娘见到夫君前,连嘴巴都不张的,她们的公主倒好,障面凤冠摘了不说,连糕点都吞了好几块了!
佑和心下惊奇,暗道这两个人今儿个真怪,大婚的是她,她们倒比新娘子还紧张。方才忙着喂饱自己,她并没有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但见自己的两个侍女眼也不眨地瞧着门,她也跟着望过去。
视线还没有定住,那两扇贴着大红喜字的镂空楠木雕花房门被推开了。
驸马萧直就站在门口。
寻常着惯了劲衣、战甲、朝服的大将军,今日一身大红宽袖新郎服,映着屋内红彤彤的婚烛,即便身形修颀高大,轮廓硬朗,肤色偏黝,那原本的粗犷英武此刻也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不曾于人前显露的清俊倜傥。
秋昙和小莲花瞧呆了。
连佑和也被那乍然的一眼惊艳了一把。
萧直算不得冠绝天下的美男,客观说来,相较陆临遇的俊美雅致,他的模样真的不会教人瞧第一眼就觉得惊艳。常年打仗的男人,多多少少显得粗糙冷硬一些,“温润如玉”这类字眼绝壁是不能用的,但人不能昧着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