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顿住,朝苗氏骂骂咧咧道:“算你命好。”
命好吗?
都被抄家了还命好个屁啊。
江妙伽翻个白眼跟在狱卒身后出去了。
苗氏被江妙仪和江妙仙扶起来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哪里还有一丝大家的气质,全然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一行人跟着衙役在牢房外面见到了一夜未见的江长封。只一夜未见,曾经风流倜傥风光无限的侍郎大人就已经面现沧桑之感。
衣服还是那身衣服,鞋子还是那双鞋子,只是脸上的疲色是如何也遮挡不去的。曾经乌黑一片的黑发似乎也沾染了白色的痕迹,江妙伽看着心却没有一点动容。
她的心早在上一世亲眼看着他一脚踢在她母亲胸前的时候就死了。
这一世,她母亲依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而宠妾灭妻背叛妻子的人却风光无限的活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从云端跌下了。
“老爷!”苗氏看见江长封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爹爹。”
“爹。”
江妙仪和江妙仙也扑了过去。
江长封整个人有些恍惚,被三人一扑,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江宇和江茂畏畏缩缩的站在江长封身后,手指无措的揪着江长封的衣襟,此刻见了苗氏,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苗氏看着浑浑噩噩的丈夫,哇哇啼哭的孩子,揪着江长封的衣摆哭道:“这是怎么了啊这是,老爷啊,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回家?
哪里还有家啊,有命就不错了。
江长封看着妻儿,想到这些年的风光,恍然如梦。
江妙仙人虽小,但素来有主意,见爹爹如此情形,心里已经不安,她怯怯的拽着江长封的胳膊,小声问道:“爹爹,咱们回家吧。”
江长封看着素来疼爱的幼女,苦涩的摇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都抄家了,还回什么家。
苗氏顿时止住哭声,惊恐道:“老爷!”
江长封正想怎么开口,那边陈家的人也被押解过来。
陈家和江家是姻亲,江长封的亲妹妹嫁给了陈家的家主,曾经的吏部侍郎。两家相互守望,相互依靠,是很亲密的关系。
而且两家还是亲家,江家嫡长女江妙伽许给陈家长子陈又文。
只是此次抄家之祸,陈家却恨上了江家,概因为江长封投靠了三皇子,而三皇子于前天夜里逼宫被杀。三皇子府当夜便被抄了干净,三皇子党更是死的死,砍的砍,像江家这种小虾米能得个流放充军已经是皇上的大恩大德了。
陈家与江家关系太密切,完全是殃及池鱼,要说此事陈家没有参与,朝廷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江家抄家的时候,连带着陈家也一并抄了。
本来好好的官做着,突然有一天因为姻亲的关系被抄了家,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还被判了充军流放,任凭哪家也不会高兴,甚至怨恨上那家连累自己的人家都在情理当中。
而陈家却被连累了,还是陈夫人的娘家。
就算是娘家,连累了自己也是不高兴的。
陈宇官至吏部侍郎是不容易的,吏部油水多,自来竞争激烈,这才当上吏部侍郎没两年,居然被下旨抄了家。
陈宇一家被押着从另一个牢房出来,正好碰上连累他们的江家。
若是以前,亲人见面抱成团儿,热热闹闹叙叙话,可这会儿一见面,陈家人的眼都红了,看着江家人的眼神是愤恨的,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将江家人扭打一番才好解气。
陈夫人是江妙伽的亲姑母三十多岁,生的花容月貌,姿色艳丽,可这短短一晚上的功夫,面色也憔悴了,看上去楚楚可怜。
这会儿陈夫人江氏正拿帕子抹着眼泪,埋怨道:“都怪你大哥,你做啥不好,做那些缺德事,还连累了我们,让我们怎么活呀。”
江氏埋怨的话一出口,陈家的其他人也都想起这场灾难来,他们家本来过的日子好好的,是因为江家这门姻亲才倒霉的啊。顿时陈家大房、二房的所有人都怨恨的看向江家。
江长封满是苦涩的看着妹妹,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江家其他人也没有吱声,毕竟自家理亏。
陈家被连累抄了家本就难受,见江家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顿时不乐意了,二房太太更觉得委屈,大房的亲戚遭了难连累大房也就罢了,怎么连二房也连累了?
陈二太太揪着袖子哭道:“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陈家被江家连累了,这可怎么活呀。”
此番抄家陈家被判流放西北肃州,而江家却流放岭南。
岭南早些年是环境恶劣之地,可近些年却好了起来,谁承想上头那位居然将江家发配到环境好些的岭南,倒将被牵连的陈家流放到西北肃州了。
陈夫人江氏也哭诉:“大哥啊,我们可怎么活呀。”
苗氏是不个愿意吃亏的人,即使到了这样也不想吃亏,更何况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用顾忌脸面,见狱卒都不吭声也不管,便胆子大了起来,对江氏嚷嚷道:“她姑母啊,你这话说的可就让人伤心了,现在遭了难了倒嫌弃我们江家连累你们了,靠着你大哥往上爬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了。”
江长封和陈宇同朝为官,可陈宇之前的吏部侍郎还是江长封求了三皇子才得来的,现在三皇子倒了,江长封自然倒霉。
虽说陈宇自始至终没和三皇子联系过,可有江长封这个中间人,因着这个官位也有了联系,说起来陈家也并不冤枉。
江氏被苗氏倒打一耙,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旁人不知道事情真相,她这个做妹子的却早得了大哥的话了,她家老爷的官职是三皇子办的。
可到了这种地步她又怎么会承认,呜呜的哭着指责苗氏和大哥绝口不提官职的事。
苗氏看了眼自始至终沉默寡言的继女,想到这继女已经和陈家大少爷定了亲的,又想到现在被抄家了,今后日子肯定难过,若是带着这个拖油瓶,后面说不得还得搭上嫁妆。
都抄家了哪有钱给这赔钱货搭嫁妆,一转眼落在江氏身上,顿时有了主意。
“妹子,咱们两家都这样了,谁也别说谁的不是,今后天各一方估计也见不着了,左右咱们妙伽和又文已经定了亲,这妙伽就跟着你们去西北吧。”
西北的风沙最大,就江妙伽水灵灵的小脸蛋去了还不成黑炭啊,到时候看她江妙伽还得瑟不得瑟,苗氏为自己的主意一阵得意。
第四章
江妙伽以一种果不其然的眼神看了苗氏一眼,看的苗氏心里咯噔一下,可转念一想,就算江妙伽不满又如何,眼瞅着要嫁人了,江家可没钱出嫁妆。况且那江沉虽说现在还没被抓,但是也是早晚的事,也许江沉犯的事比她家老爷还大,到时候连累他们就不好了。好在江妙伽并未哭着喊着求着不跟陈家走,这让苗氏松了一口气。
江妙伽眼瞅着苗氏眼中闪烁,心里冷哼一声,自然明白她心里想的龌龊,恐怕还巴不得她大哥犯个更厉害的罪名,被弄死呢。可惜苗氏傻,看不明白,而她的亲爹也被抄家吓昏了头。她大哥既然没被抓,又怎么可能事后再被定罪呢?
陈家后来的翻脸无情,江妙伽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是江家连累了陈家,所以她倒宁愿跟着陈家也不愿再和苗氏等人有任何瓜葛。
现在机会来了,江妙伽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何况,她就算再一次哭着喊着求着估计苗氏和她爹也不会心软,甚至苗氏会因为她的苦求而变本加厉。
毕竟,流放之家做了军户日子可不好过,多个闺女到时候出嫁是要搭上嫁妆的。
让她跟着陈家就不同了,江妙伽和陈又文本就定了亲,让她跟着也说的过去。
苗氏话一出口,江氏沉默了,似乎也在考虑这件事的有利性。
苗氏趁机开口劝说:“妹子,咱们两家现在已经备被抄家了,虽然是江家的不对,可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考虑长远的好。你们家去了西北也是军户,我们也是,日子定然不好过,哪里有钱再为又哥儿娶房媳妇?又哥儿和妙伽也是亲亲的表兄妹,在一起过日子总好过外面找的村姑吧?”
她见江氏有些松动,便凑近江氏以两人才听到的声音继续游说,“我今日就说了,只要你们带着她走,聘礼啥的你看现在的情形也还能省下,直接省下娶媳妇的钱啊,到了地方你们找个机会摆桌酒席就算完事了,而且他俩本就有婚约,感情也好,总比外面的强吧?”
江氏皱眉考虑,看看江妙伽,以前虽然不大满意,窝窝囊囊的样子,但是儿子喜欢她也不说什么,现在两家都被抄家了,今后却是也如苗氏所说,倒不如就将她带着.....
大不了少给她口吃的就是了,就算路上饿死了,那也不关她们的事,不是吗?
苗氏见江氏眉头松开便知有戏,便跑去和江长封说了。
江长封从抄家的打击中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脸上一片灰败。
以前他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现在定然也不会突然变得有人性,只是没多久便点头答应了。一个成年的闺女罢了,他江长封最不缺的就是闺女,更何况是一个马上要嫁人搭嫁妆的闺女。
自始至终,两家人都没有问过江妙伽的意见,便将江妙伽的归属问题做了决定。
正在这时江沉来了。
两家唯一没被流放的一个人。
非但没有被流放,甚至作为探花郎还被授予了官职。
今日自己家人流放出京,自然过来相送。
当然值得他相送的只有江妙伽一人,可他的到来让陈家人对江家的怨恨更上一层楼。
凭什么江家的大少爷没被抄家流放。
凭什么江家都抄家了江沉还被授予了官职。
凭什么被连累的陈家就不能幸免。
凭什么陈家大少爷就不能幸免?
陈家人看着江沉是很怪异的,本来已经认命的心又愤慨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如刀子般射向江家,恨不能将江家人身上戳个窟窿。
苗氏怕江氏反悔,赶紧推着江妙伽往陈家那边撵,“今后你就是陈家人了,生死有命,与江家再无干系。好好跟着你姑母还有表哥过好日子吧。”
江妙伽被她一推,踉跄几步摔在地上,正好看到江沉。
苗氏一转头却见继子突然来了,心里咯噔一跳,生怕江沉出来阻拦。可又一想,也许继子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也说不定,毕竟江氏是他们的亲姑母又早有婚约,继子肯定会选择陈家。
“沉,沉哥来了,来给我们送行吗?你看,你妹妹和又哥儿本来就有婚约,也不能因为现在这事耽误了不是,让妙伽跟着你姑母总好过跟着咱们去岭南不是。”苗氏僵硬着脸,有些热切的看着这个继子。
江家唯一没被抄家的人,现在来送他们,或许能给点好处?或者路上打点一二?
苗氏转头便忘了被她推出去的江妙伽,一头热情的巴结曾经自己看不起不看在眼里的江沉了。
江长封见儿子还知道来看自己家人,心里觉得宽慰,此去岭南天长路远,少不得花销,儿子既然没事,总能给点吧,不然路上怎么过呀。
江沉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继母当成拖油瓶一样推给了陈家,上前扶起踉跄着倒在地上的江妙伽,低声问道:“哥哥无能,只能看着你去受苦了,你愿意跟着父亲,还是姑母?”
他的眼睛不瞎,这么多年也看透了人情,即便是亲姑母,即便是曾经疼爱过他们的姑母,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妹妹能不受苦。
江妙伽扶着哥哥起来,一直冷静的眼中总算有了一点柔光,看着眼前的哥哥,她摇了摇头,“哥哥,我愿意跟着姑母一家去肃州。”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上辈子死在肃州,她这次自然要从肃州爬起来,让给过自己难堪的人感受一下难堪才行。“
江沉看着一夜间似乎长大坚强的妹妹也没有多怀疑,只以为是抄家流放打击太大才懂事了。心里也为妹妹的成长感到欣慰,否则他哪敢看着妹妹独自一人去肃州啊。
“我花些钱托衙役照顾你,路上万事小心。”江沉看了看四周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两家人,叹了口气只将一小包碎银子给了江妙伽,给多了,到时候恐怕也不是她的了。
江沉嘱咐完,又去了江家,拿出几张小额银票递给江长封道:“父亲,儿子没本事,只能做这么多了。”
江长封展开一看,脸色有些发黑,这么一百两银子能干什么呢。他们这一去岭南山高路远,路上少不得打点官差,到了岭南还得置办家事,这一百两银子哪里够....
刚想再问有没有打点什么,就听衙役吆喝,“时辰快到了,再过一炷香就走了。”
江长封一噎,摆了摆手,江沉跪下给江长封默默的磕了一个头便转身去了陈家那里。
江氏热切的看着他,自然期盼能得一些银两。
江沉照旧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江氏,“姑母,侄儿无能,只能有这么多了。”就这二百两银子还是他找旧日同窗借的。江家倒了,昔日交好的同窗只那么一个肯借给他,可对方也不富裕,还是找人借来给他的。
江氏的脸有些僵,有些嫌少,“你看,你妹妹今后还跟着我们过日子呢....军户家多一口人多一口饭....”
实在不是她太过分,实在是抄家的时候太过突然,一分钱也没带出来,非但如此连身上的首饰都被扫荡一空。
江沉闻言眼睛沉了沉,转头看了眼妹妹,这才道:“姑母,侄儿实在没办法了,就这些银子还是侄儿借来的。”
江氏的脸彻底拉了下来,日子已经这样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将几张银票塞进怀里,走向陈宇那里便不再搭理江沉了。
姑母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忧心妹妹的安危,江妙伽站在一旁自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见江沉看过来,便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并张了张嘴无声的告诉他:放心!
江沉又怎么能放心。
父亲不靠谱,自来听继母也就是他们姨母的话,自小对他们不管不问,姑母看现在的样子也不靠谱,也不知会不会看在这一百两的面子上照顾妹妹。
不过他的表弟陈又文,是妹妹的未婚夫,应该会对她好吧....
他期盼的去看陈又文,发现曾经活泼开朗的表弟突然变得死气沉沉,呆呆的站在陈宇身边愣愣的。
江沉叹了口气,到了江氏跟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姑母此去珍重。”起身后殷切的看着江氏,恳求道,“姑母,看在侄儿的份上,好生照顾妹妹,等哪日侄儿发达了必定不忘姑母的恩情。”
江氏长女陈嫣红含泪看了江沉一眼,见江沉没有看她,顿时低下头去,只是低下头去的瞬间眼中却充满了对江妙伽的埋怨。都怪江妙伽,要不是江妙伽和她哥哥定了亲,那么她早就和沉哥哥定亲了,说不定都不用被流放了。
江氏可不知闺女的心思,撇撇嘴,不以为意。
不只是江氏,就是江长封和苗氏等人也不相信江沉今后能有什么作为,现在没被一起流放还被授予翰林院最低等的小官已经是他天大的运气,他们可不相信今后有他们什么事。
陈家流放西北,江家流放岭南,就凭江沉这一穷二白的芝麻小官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
所以基于这种考虑,苗氏将江妙伽推给陈家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此后一别万年不见,谁还怕谁呀。
衙役看着时辰到了,便将两家人分开,清点了人数发现江家少了人陈家多了人,听了两家的说辞觉得也有道理,便改动了人数,分别上路。
江沉默默的看着两家人被分开,然后往不同方向而去,目光追着妹妹走了许久,都不敢挪动一步。
江妙伽跟在陈家人的后面回头发现哥哥还在原地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摇了摇,但愿哥哥能够看到。
上京,再一次离去,西北肃州,会是目的地。
第五章
肃州,距离上京上千里地,比起岭南这些年的发展,肃州还是相对落后不少。
而且肃州地处西北,风沙又大,尤其是春天的时候有时尘土遮天蔽日,连出门都很困难。
这些江妙伽自然都知道,可真的再次踏上西北的路时,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自在的,里面夹杂着对命运的未知和忐忑。
可陈家人现在可没有那么多不自在,实在是去西北的路过于遥远,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陈家一共五房,此次全都被流放,大大小小几十口子人不远千里奔赴肃州,困难可想而知。
况且,流放之人,没有马车更没有驴车。千里之行,全靠一双腿走过去。就算之前你是少爷,你是小姐,在这路上却没人同情你,更不会让你省了脚力。
“快点,都起来了,再不走就晚了。”官差大声呵斥着在路边休息的人们,甚至为了增加威风度使劲甩了一下鞭子,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这些官差确实不需要对这些人客气,毕竟这些人现在都是戴罪之身,以前是官老爷,可现在却是连普通农夫都不如的,官差是常年押送犯人的,心肠硬不说,还特别喜欢在这些人面前呈些威风,而且总有犯人受不了罪乐意拿钱出来收买他们。
然而陈家抄家抄的迅速,朝廷没有给他们偷藏财物的机会,甚至连亲友送行的机会都没有。算下来,居然只有江沉去送过他们,江沉只给了一百两,江氏自然不舍得拿出钱来打点官差的。
若不是官差临走时得了江沉的好处,恐怕这一帮子男女老少吃的苦头会更大一些。
现在已经进入九月中旬,天气早晚有些凉了,这些被突然抄家,连一点家当都来不及收拾的老弱病残顿时有些不好了。
陈家四房的太太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这上路没几天身体愈发的不好了,整个人病歪歪的靠在陈四爷的身上,勉强跟的上队伍。
所有人都沉默的走着脚下的路,突然有人哇哇大叫了一声:“我受不了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江妙伽惊讶的循声看去,居然是陈家四房的姑娘陈语嫣,也就十多岁,平时性子有些跋扈,是陈家四房唯一的孩子,自小娇惯,冷不丁的被抄了家流放千里,顿时从天堂到了地狱,受不住了。
陈语嫣他们一家掉在队伍的后面,而陈家大房却在前面,江妙伽因为是跟着大房来的,所以也是在前面,这一回头却正好对上陈语嫣的眼睛。
陈语嫣不顾陈四太太的阻拦,哇哇指着江妙伽骂道:“都怪你这个扫把星,你家犯了罪,凭什么我们家跟着倒霉,定是因为你这丧门星和我家二哥定亲的事被上面知道了,才让我们受牵连的。”
她人小,话不经大脑便说了出来,只是她再小也懂得避讳,比如她只说了江妙伽和陈又文的婚事,却不提江氏是正正经经从江家嫁入陈家的一样。但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恰好击中了陈家所有人的心思。
他们当然心里也这么想,甚至内里更加痛恨江家,可是临走时却是江沉拿钱打点了官差,甚至给了一百两银票,他们就算有怨言看在钱的份上也只能忍了下来。
而且江沉没有被抓,没有被牵连,那么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能给他们带些银两也说不定。
可是当陈语嫣将这话挑明了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人阻拦她,甚至由着她对江妙伽大放厥词,言辞侮辱。好像由陈语嫣的口将他们心里所想的说出来他们心里便能好过些是的。
江妙伽淡淡的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在这种敌强我弱的境地,实在不适合和这些人起冲突,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好,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到了肃州再说。
陈语嫣见江妙伽默不作声,顿时有些得意,连日来的劳累似乎也得到了缓解,一发不可收拾的嘲讽起江妙伽来。
“江妙伽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都抄家流放了,你家里人都不愿意要你,你还厚着脸皮跟着我们陈家,来拖累我们,你怎么不去死啊。”
“江妙伽,我二哥就是瞎了眼,以前才被你的美色迷惑,以后看你怎么得意。”
“吵什么吵!”中途找地方方便的领头官差回来,听见小姑娘不停嘴的骂人,顿时恼火,手中的鞭子悬空一甩,吓得陈语嫣哆嗦两下闭了嘴。
这官差瞪了一眼陈语嫣又瞅了一眼前面默不作声,走自己路的江妙伽,心里却想着这也算是照顾了吧。
概因临走时江沉单独给了他十两银子,托他路上照顾他的妹妹。
官差拿人钱财自然尽力,只是力气用多少却只能看他们的良心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江妙伽叹了口气,她还不至于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过不去,而且陈家人的态度也已经激不起她心里任何的想法了,她上辈子便已经寒心,又哪里会在乎他们的态度。
只是没抄家的时候,江妙伽每次去陈家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哪个太太不拉着她的手说她是个好姑娘,恨不能她是她们的女儿啊。
可这才几天的功夫,曾经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的太太们就忘了她的好,忘了曾经她给过她们多少的好东西,将她一竿子打死,任凭自己自生自灭了。
当真是讽刺的厉害。
还有自己那未婚夫陈又文,自从抄家后据说就像个傻子一样,若不是这样,江氏恐怕也不会带着江妙伽。因为她想着,若是儿子真的傻了,好歹也有个媳妇不是。
但只有江妙伽知道,陈又文只不过没从抄家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罢了。等到了肃州一切尘埃落定,陈又文也就会活过来了,甚至还活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她甚至都能想到江氏等人后来看到陈又文的德行时惊讶的样子,但那都是他们自找的,她一点都不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