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吾也是这样想的,但她总觉得魏贵妃的语气有淡淡怪异,她看了看姑母,没有说话。
魏贵妃也惊觉自己无意流露了什么,朝魏紫吾笑笑,道:“婼婼,你既进宫,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魏紫吾自是应下。
太后正在慈颐宫的伽蓝堂礼佛,尚未完毕,宫人便让魏贵妃与魏紫吾在正殿稍等。
入内之后,才见萧令拂竟也在候见太后。
只见她发髻高挽,髻旁插着累丝绿碧玺宝瓶簪,耳下坠温润明珠,一身浅橘色兰花纹短袄配墨绿绣金的缎地裙,勾勒出纤细曼妙的体态。整个人的感觉雅致清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看到对方,魏紫吾和萧令拂都有一瞬吃惊。
从前魏紫吾能在贵女圈一呼百应,自然不全是因为家世,她本身的魅力也有很大缘故。毕竟京城是高官显爵如云之地。
同样的,在魏紫吾离京之后,萧令拂能压过温蜜等人做贵女圈第一人,也有她自身魅力的原因。
若说萧令拂受到追捧,是因为她的才名,还有圆融大度的如水性格。
那魏紫吾便如骄阳生辉,带着天生的吸引。她活得十分随性恣意,也懒得花心思拉拢谁,偏偏就是让许多人想与她靠近。
萧令拂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几乎是看到魏紫吾的第一眼,就瞧出了她和过去的不同。去了一趟辽西,魏紫吾居然连气质也有所改变。比之过去,收敛许多。
萧令拂向魏贵妃问了安,随即问:“婼婼,昨日你为何没来长安园?”
魏紫吾奇怪道:“我到长安园做什么?”
萧令拂微微“咦”道:“我让如珂转告你的。想着你终于回京,各家姐妹又都很想念你,就安排在长安园为你接风。”
“我大姐?”魏紫吾瞬间明了,淡淡道:“…她没有告诉我。”
“当真?”萧令拂讶然:“怎会如此,我明明请如珂一定记得告诉你。”
魏紫吾不爱同人计较,可不代表她看不明白,顿时看萧令拂的目光就有些微妙。
因为从小时常进宫,她对萧令拂算是很了解。萧令拂这样聪明,怎会不知魏如珂可能会不告诉她。昨天她没有去长安园,可以想象一定是引得怨声一片。
任人搓圆捏扁,不是她的性格。魏紫吾缓慢而清楚道:“若是我诚意邀约谁,定然会派人将请帖送到对方手上,而非叫人转告。”
“是,的确是我疏漏了,我想着如珂是你姐姐,应该会转告到的…”萧令拂面上难得闪过一丝尴尬,她没有想到,魏紫吾不是责怪魏如珂,而是直接质疑她。
“不过,婼婼可千万别误会,我自然是诚意想为你接风。但如珂主动说要代我告知你,我又如何拒绝她。”推得干干净净。
魏紫吾知道以魏如珂的脑子和性格,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便不再说什么。
她转过头不再搭理箫令拂,想不明白萧令拂为何针对她?也不记得与对方发生过矛盾。以萧令拂的性格做这样的事,本身就很奇怪。更何况…
萧令拂想做太子妃,温蜜也想做太子妃,她不去和温蜜斗法,却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两个小姑娘说话,魏贵妃不便插言进来,只皱了皱眉。
一室沉默中,太后回来了。
三人都赶紧上前拜见太后,太后笑着打量魏紫吾,道了句:“好孩子。”
又与魏紫吾和萧令拂各说了一会儿话,道:“贵妃,今日你就让紫吾丫头留在我这儿,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她这小模样,叫人看着心里也舒坦。”
魏贵妃自是乐见太后喜爱魏紫吾,便自己先回宫了。
太后的确是喜欢小姑娘,午膳命厨房多加了几个菜,还将两个公主也叫过来。
“婼婼!”
听到顾熙乐的声音,魏紫吾立即站起来。
两人顾不得太后在场,紧紧抱了好一会儿,顾熙乐撒娇:“你进宫居然不来看我?”声音委屈得很。
当初魏紫吾便是做三公主顾熙乐的伴读,两人焦不离孟,做什么都在一起,时常连午睡也要挤一张卧榻,感情极好。
魏紫吾露出笑意,道:“我这不是刚进宫么,先给太后娘娘请安,接着就要来找你。”
“算你还有良心!”顾熙乐眉头稍松,去捏魏紫吾的脸:“不枉我每天想你。”
顾熙乐是淑妃所出的三公主。淑妃为人和善,没有皇子,又因生三公主无法再生育,对其他皇子构不成威胁,加上母家地位高,因而各宫娘娘和皇子们都“喜爱”顾熙乐。
皇子们都用疼爱这个妹妹来向皇帝展露自己的亲情。虽不知到底有几分真心,但至少顾熙乐在宫里受宠是真的。
魏紫吾与顾熙乐一见面,那当真有说不完的话,太后也知道她俩要好,让她们自行到东暖阁聊天去了。
两人午膳喝了些酒,暖阁里又暖和,在炕上软绵绵歪一处,说着说着双双入睡。
魏紫吾细白的脸颊染着薄红,长睫低垂,红艳的唇瓣微张,匀长呼吸牵动着胸脯也轻轻起伏,她是侧着睡的,更便于让人欣赏她侧脸的姣好。
男人的身影挡住了菱花窗漏进的光,有力的手指捏住对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抬得更高些。
这个半扭的角度让魏紫吾很不舒服,她在睡梦中发出嘤咛,蹙着眉挣了两下,却无法挣脱。


第4章
她隐约知道有个讨厌的人强行制着她,可对方手劲太大,她的力气对他来说不值一提。那人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便反抗不了。
她试着睁眼,眼前始终模模糊糊一片,看不到人。
先前因见到顾熙乐高兴,她稍微多饮了几杯,头中始终云缠雾绕。也许她只是在做梦,这样想着便继续睡了。
先前魏紫吾和顾熙乐要说悄悄话,宫人都被谴到了外头。只有三公主身边的老宫人芳苓姑姑时而进来看看。
因为三公主是个床霸,总将腿压到魏二姑娘肚子上不说,还爱抢人的被子。
芳苓先前进来一趟,就见三公主把自个儿的薄绒毯子给掀了,将魏二姑娘的毯子卷走,使得自己的好友浑然不知地晾在空气中,还承受着她一条腿的重量。
芳苓觉得,也亏得魏二姑娘是个睡着了连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才能与她家公主维持友谊之树的长青。
但这一趟进来,她居然看到三公主连人带被裹得跟个春卷似的紧紧贴在墙壁上,就像是被人一巴掌拍上去的一样。而魏二姑娘的毯子还好好盖在她自己身上。
真是…不容易。芳苓惊讶地瞪大眼,默默又退了出去。
芳苓出了暖阁,便见顾见绪恰好到了,正在问一旁慈颐宫的宫人:“太后不在?”
“回殿下,太后在集云楼。”那宫人答。
慈颐宫可不似其他后妃宫殿,而是宫墙绵亘,自成一体,花园葱茏辽阔,建筑有十二座之多。包括正殿和诸多供太后礼佛、看戏、闲憩、观景的楼阁。
顾见绪点点头,又问起魏紫吾。
芳苓上前答:“魏二姑娘与三公主在东暖阁午睡尚未起。”
知道魏紫吾能睡,顾见绪便道:“我先去给太后请安。一会儿她俩醒了,让她们过来。”
芳苓应是。
集云楼建在连接大内白玉湖的子湖边上,是专供太后观赏冰上嬉戏的地方。
等魏紫吾和顾熙乐到时,善走冰的宫人正在表演辕门射球。冰湖上好不热闹,而集云楼里同样热闹。
一群人陪着太后看冰嬉,皇子里有顾见邃、顾见绪、顾见擎,女孩则有二公主、萧令拂,还有嘉玉郡主等人。萧令拂则是一贯的姿仪端雅。
太后见到两人,道:“你们两个丫头,可算是睡醒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尤其将一道道含义不同的目光落在魏紫吾身上。
听着太后的话,又被这么齐齐看着,魏紫吾耳根难得有抹微红。她从小被灌输嫁给表哥的思想根深蒂固,自从姑母跟她讲了年后就要定亲,更是已将顾见绪当成未来夫君。
魏紫吾自幼在长在侯府宫廷,当然通晓人情,知道媳妇儿应当代自家丈夫孝顺长辈。尤其是太后这样站在权力之巅的长辈,更是应当尽心勤勉。
看看萧令拂和温蜜对太后多殷勤就知道了,对比起来,她的确是显得有些惫怠。
魏紫吾便道:“太后宫里的酒特别香,别处都喝不到,我想念了许久,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太后一听,摇头笑道:“那可不是,就知道你跟哀家一样,是个小酒虫子。”
在场的谁都听得出魏紫吾在拍太后马屁,而太后欣然接受。萧令拂嘴角笑意微冷。
杜嬷嬷也笑道:“还别说,今天紫吾姑娘喝的忘忧红,还是去年太后娘娘亲手撒的酒曲,自然是特别的香了。”
太后和杜嬷嬷都笑了,自然是一室和乐。魏紫吾心中稍定。
“婼婼,过这边来坐。”顾见绪这时站起身说道。丝毫不掩饰与魏紫吾的亲近。
魏紫吾便拉着顾熙乐走过去。
此刻冰湖上已换作歌舞表演。穿着冰鞋的宫女水袖迤逦,穿梭如飞。大家停了话头,又开始赏舞。
顾见绪拉了把椅子让魏紫吾坐下,他站在魏紫吾身后,手还搭在魏紫吾坐的椅背上,随着她一起看向窗外的冰上旋舞。
太后看了看顾见绪充满占有意味的动作,收回视线。
顾见绪倒是对这个表妹势在必得,可贵妃如今…
这京里各个权贵家中的夫人小姐们,谁都知道魏紫吾是要嫁给顾见绪的,若是魏贵妃陡然令顾见绪另娶,且娶的是魏如珂。这小姑娘就要变成笑话了。
顾见绪这么明显的动作,自然不会只有太后看到。
萧令拂也看了看魏紫吾兄妹俩,接着又看向太子。
顾见邃注目冰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魏紫吾那边。
萧令拂微微放下了心,她也是难得这样近地看太子,随即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儿,顾见绪终于坐到了魏紫吾身边的椅子上,约莫是说了什么好笑的,引得魏紫吾和顾熙乐一阵低笑。
两个小姑娘的声音都很好听,也很好认。顾熙乐笑起来,清悦如铃。魏紫吾的声音,要稍微娇软一点,也是清澈的。
顾见邃定定看着冰上的某一处,眯了眯眼,他取下腕上佛珠,不多不少十八颗,缓缓地捻动。
那是一串墨翠圆珠,其中一颗雕成仁兽麒麟的兽头。黑得纯粹无杂,质地细腻密实,光华流转,灯下能反出通透阳绿,成色极好。
在男子修长的指尖被拨动时,叩玉之声厚重悦耳。
太后原本在看冰上红衣少女们的接连翻跃,这时转目看向顾见邃。
那串佛珠,是顾见邃十四岁的时候,太后送给他的。
大乾不世出的高僧枯北大师曾私下告诉太后,太子煞气重,将来可能会犯两次极凶杀戮。太后吓得当即按照大师的点拨,做了这串佛珠,再由枯北开光,送给自己的宝贝孙子。
当然,若单看太子的外表,那可真是最好的画师也难以画出其十之一二的丰神俊采,绝不会将他和煞气两字联系到一起的。
太子很少戴这佛珠,这是年节将至,到了一年的坎儿,太后逼他戴上的。至于他真拿出来拨弄,太后还是第一回看到。
至此太后哪还能看不出,这是太子心里装着事呢。说起来,她已很久没看到顾见邃这样显露端倪了,从敬懿皇后过世,越发像潭水似的。
见太后探究的目光不加掩饰直视自己,顾见邃转过头,朝太后一笑,道:“皇祖母。我今晚约了傅予州,就不继续陪您了。”
太后道:“傅家小子回京了?”傅予州是梁国公府的嫡幼子,这人着迷医术,造诣极高,只是四方游历,极少归京。
“嗯,明日我让他进宫为您请平安脉。”顾见邃说着已站起来。
太子在与太后说话,周围自然无人发声。因此,顾见邃的话在场的都听见了。
魏紫吾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心头猛地一跳。
她甚至差点站了起来,只是被顾见绪轻轻按住了,但也没忍住地转过头看向了太子。
视线正好与顾见邃相接,男人扫向她的目光很冷淡,让魏紫吾一瞬就清醒了。
待太子出了门,顾熙乐也反应过来了,道:“呀!傅予州居然回来了,这人神出鬼没的,但医术可真的没人比得上。婼婼,如果能请动傅予州给你爹医治,希望总要大上许多。”
魏紫吾自然也知道,问题是,傅家是支持太子的,傅予州与太子,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她爹在京城,傅予州也不大可能为她爹医治。更何况还要去辽西。
魏紫吾掐紧手指,魏家和她从前是将太子得罪狠了的,太子必然盼着她爹早日送命,不暗中加把毒药都算好了,怎么可能会让傅予州出手医治。
顾见绪看看魏紫吾,太后还在,此刻不便说什么。
待到从慈颐宫用完晚膳出来,天色已暗了。
因着提到傅予州,想起父亲的病,这一晚上,魏紫吾的心情都不高。
顾见绪送魏紫吾回翊华宫的路上,看了她许多次,待走到回水廊时,顾见绪停下脚步。
这里是个拐角,光线昏暗,魏紫吾不知道顾见绪为何停下来。便听他道:“婼婼,你不要担心,我明天便去找傅予州。”
魏紫吾想了想:“算了,傅予州脾气古怪,他不会同意的。我托人另寻了一名苗医,据说在苗岭也是能生死人肉白骨,正在往京城赶。待他到了,我打算再去辽西…”
话未落,顾见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魏紫吾一怔,下意识地就想挣开,但顾见绪握着便不放。魏紫吾想起魏贵妃的话,年后她就会嫁给顾见绪,渐渐便没有再动。
顾见绪见魏紫吾乖巧,握在掌中的一截腕子晶莹白皙,触感又柔嫩滑腻,心里的郁躁压下去一些,很快却有另一股火在身体里腾起来。
他盯着魏紫吾,沉默着没有说话。
魏紫吾被看得有些紧张,道:“表哥。”


第5章
她不再看对方的眼睛,朝旁边别开了脸。
魏紫吾左耳廓有颗小痣,红得丹色可人。耳朵没有扎耳洞,耳珠圆嘟嘟,粉生生,小小一团软玉似的可爱,引人想捉住了揉弄。
顾见绪抬起另一只手。
刚触到她的脸,魏紫吾立即后退。被他捉住的手也趁机抽回。
“表哥。”她皱了皱眉。顾见绪向来恪守礼仪,今晚不知为何,一反常态。让他拉拉手腕,已是她能做到的极致。
顾见绪略作平复,他心里清楚,若眼前的女孩不是他的表妹,换个出身低的,他早就将她…
魏紫吾察觉出顾见绪的异样,道:“表哥,你若没别的事,我就回姑母那里了。”
顾见绪见魏紫吾毫无羞涩,更别说有和他花前月下的想法,一想原因,只能微叹口气。
魏紫吾对感情一事的确懵懂,或者应该说,她半分少女怀春、思慕儿郎的情态也没有。
魏紫吾从小生得玉雪可爱,精致漂亮得叫人抱着就不想撒手。还是个矮墩墩的糯汤圆时,就已有人打她主意。
被魏峣抓到第一次现形,是隔壁肃国公府的宁绩用亮晶晶的糖兔儿引诱她。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还知道把魏紫吾拐到假山小洞里,对她说,给小爷亲两口,就给你吃糖兔儿!
魏峣大怒,把嘟着嘴凑向魏紫吾的宁绩揍得屁股裂成八瓣。从此,女儿奴的魏侯爷,就开始了担心女儿被臭男人骗的坎坷心路。
魏峣最初的教育是这样的:婼婼,这世上,除了爹以外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男人都是山里的熊瞎子假扮的,他们外面披着一层人皮,一到了夜里,或者四下无人的时候,就会脱掉外面的人皮,露出熊的本来面目,专吃小女孩。把她们脆嫩嫩的手指头嚼得喀嘣喀嘣地响。
当然,爹爹不一样,爹爹是个真正的男人。
这么吓唬自己的宝贝也是没有办法,他是武将,要么出征要么戍边,不可能总把娇滴滴的小女儿带在身边看着。一不留神,总有那些小王八蛋钻空子的时候。
魏紫吾最相信自己爹,她也知道熊瞎子是会咬人吃人的,从小心里就存了阴影。
后来,待魏贵妃向弟弟提出,以后将魏紫吾许给顾见绪,魏贵妃总觉得这侄女和别的女孩儿有些不一样,在有些方面,仿佛是有点儿不正常。
进宫见到几个皇子的时候,别家的小姑娘都笑容甜甜,知道这几个小哥哥长得好看,自然地就喜欢和他们多说话。只有魏紫吾不,魏紫吾从来只找女孩玩,只主动和女孩说话。
见到几位皇子哥哥,同伴们都上前了,她一个人站得远远的,黑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转,保持着警惕…却不曾想反而被人注意到了。
了解之后,魏贵妃向弟弟严厉指出问题,魏峣教育的时候才老大不情愿地加一句:婼婼,其实你表哥也不是熊。
如今魏紫吾已长大,自然知道男人就是男人,不会从人皮里钻出来变熊,但总是对男人这种东西谈不上感兴趣。无论是顾熙乐兴高采烈跟她讨论话本上的爱情,还是温蜜在她面前抒发对太子的一腔爱慕,她都觉得无趣。没觉得男人和爱情有什么好向往的。
顾见绪道:“婼婼,你要学着让我为你解决问题,不要什么都想着靠你自己。”
魏紫吾以为顾见绪说的是为父亲找大夫的事,道:“我不让你去找傅予州,是因为知道找了也没用。”
顾见绪却是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别的。”
顾见绪的声音放得低,魏紫吾心下微沉。
“李灏折损就折损了,他办的案子出了纰漏也有他贪心的原因在里面,若非如此也不会叫太子拿住把柄。”顾见绪意味深长道:“在他出事之前,我都不知道李灏是舅舅的人。否则,太子的人在朝上参他时,我会为他说话。”
见顾见绪突然说起政事,魏紫吾微惊,立即环视周围。
顾见绪道:“放心,这一带没有人,我叫人特意清过了,外面也有人守着。”
他又道:“我顺着查了李灏,才知道他还为你调查过段潜和段家,接着,我才知你这趟去辽西,不仅是为舅舅侍疾。你还接近过段潜?连这样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段潜正是皇帝派去接掌魏家兵权之人,三十多岁。
他是拥立当今皇帝的元老段镇的儿子,虽是庶子,也作了勋卫散骑舍人,宣和三年夺魁武举后,任龙朔卫府郎将,在这个位置上一任十二年,从未挪动过地儿,就像一个被遗忘的人。
然而,这一次,皇帝突然命他持圣旨并定国宝剑,领兵三千至辽西,接管魏峣的权力,将此人推到所有人的目光面前。
魏紫吾到辽西,的确不仅仅是如外界所知的“为父侍疾”。
被顾见绪点出,魏紫吾也不再隐瞒,道:“是,我是接近过段潜。因为我查到蛛丝马迹,段潜也许并非皇上的人,而是效忠于太子。只要能找到确切证据,能让皇上知道太子的手伸得这样长,居然连河北和辽西的兵权也要取,定然会打压他。”
顾见绪神色微动,魏紫吾以为他会继续问段潜之事,然而顾见绪只是道:“太子做事极为谨慎。段潜此人也非同一般。你暂时不要再有任何动作,等舅舅的病好一些再说。”
见魏紫吾沉默,顾见绪知道她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他道:“婼婼,舅舅手里的人,你以后不要再用,全部交由我来处理。”
魏紫吾皱皱眉,慢慢问:“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魏家和你是绑在一起的。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顾见绪道:“我是担心。担心你一个姑娘,去与男人接触,终究不好。那些男人会对你抱什么样的想法?你知不知道?”
顾见绪自己就是男人,知道男人所图不过就是权,钱,色。魏紫吾这样的姿色,难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
“婼婼,你相信我。舅舅的事,你的事,我都会当成自己的事来做。”
魏紫吾没有说话。顾见绪之前不想惹怒皇帝,谋定而后动,她是理解的。但是,她并不想把她和爹爹的底牌都交给别人,包括顾见绪。
魏紫吾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爹就曾经说过:“我魏峣的女儿,怎能没有自保之力。”
父亲一直告诉她,任何时候,都得有自己立足立命的根本。
顾见绪也知道魏紫吾不会立即答应,道:“你好好想想。我先送你回母妃宫里。”
魏紫吾这一夜在翊华宫,辗转许久才入睡。
第二天起来,才用过早膳,竟有通传说三公主来了。
魏紫吾赶紧迎出去。
顾熙乐抖了抖斗篷,去拉魏紫吾的手:“婼婼,昨天我三哥不是说傅予州要进宫给皇祖母请平安脉?快走,我陪你去找他。”
魏紫吾看着一大早跑来的小公主,心中有暖意流过,道:“谢谢你熙乐,不过辽西太远,傅予州未必有暇。还是算了。”
“没事,傅予州听我三哥的,我哥让他去,他就一定得去。我们去找三哥,非让傅予州答应不可。”
魏紫吾动动嘴唇,不好说什么。
顾熙乐干脆改为用推的:“走吧,走。不试试怎么知道。”昨天魏紫吾一听傅予州居然回京了,那一副激动的样子,她可都看在眼里。
魏紫吾知道扭不过顾熙乐的公主脾气,只能跟着她出门了。


第6章
到了慈颐宫,宫人却称太子与傅予州来得早,现下已离开。再一问,是去了东宫。
说起来,魏紫吾从小也算宫里的常客,各处都不陌生,唯有太子的东宫,倒是一次也未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