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发木地跟着他,偏大脑转得极快:“你要出国?”
“申请资料提前办妥了,下个月就走,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对…”我无声地干笑,又想起走在前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于是揉揉僵硬的脸,拼命让语气变得轻快:“和女朋友一起去吗?”
“嗯。”
“真好。”
“是啊。”
天边炽烈的火烧云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于是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暗淡,像是游戏里被秒杀扑地后的场景,无尽黑白。
接下来,我们又东拉西扯了很多东西,气氛一直很好很热烈,我却完全不记得究竟说了什么。
这种诡异的放空状态一直维持到进了寝室,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才忽然觉得肚子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挠,而且这猫还没剪爪子,挠得我心肝脾肺肾一抽一抽的疼。
我喜欢的人要离开了,和他喜欢的人一起。
于是这场暗恋,终将不再只是感情上的遥不可及,还要加上远隔重洋的千山万水。
原来,即便没有抱任何希望,却也依然还是会绝望的啊…
承载了无限纠结的泪水刚刚酝酿到眼眶,还没来得及滑过我45度角扬起的面庞,欢脱的铃声便骤然响起,一首‘伤不起’瞬间将我醍醐灌顶。
无暇顾及被轰得七零八落的忧伤,我接起电话一声大喝:“谁!”
那边沉默了两秒,大概在缓和被震的耳膜:“吃炸药啦你?”
“沈佑?”
“叫沈老师。”
“…你怎么有我号码?”
“因为我是你的沈老师。”
“…”
“哪呢?”
“宿舍。”
“嘛呢?”
“待着。”
沈佑‘哈哈’一笑,完全无视我显而易见的懒得搭理:“那正好,赶紧到我这儿来一趟。”
“什么事?”
“导师让我帮忙带小孙子,我没经验,就想到你了呗!”
我呆了一下:“可我也没经验啊!”
“怎么没有?”沈佑含着笑意的声音明明很好听,却让我莫名地有了种不详的预感:“我不就是你带大的?”
我:“…”
第三章
(5)
我和沈佑之间的渊源可用一句话总结如下——
我俩的爷爷是好战友,我俩的爸爸是好朋友,我俩的妈妈是好基友…
众所周知,基友们总喜欢做些恶趣味的事情来体现革命感情的深厚,比如一起嫁人一起生娃什么的。
然而,当耕耘、播种、培育等诸多步骤全都严格按照既定时间表施行后,关键的收割却出了差错。
由于医生打牌、护士睡觉、产婆手抖等诸多不可抗力因素的干扰,终导致生一对‘除夕宝宝’的计划宣告破产。
我是大年夜最后一秒出的娘胎,沈佑则伴着新春的第一声钟响呱呱坠地。
一分钟的先后,一辈子的姐弟。
从我懂事起,就知道凡事都要让着弟弟,要有姐姐的样子。
而小时候的沈佑,也确实是一副很需要被保护的弱者模样。
男女娃娃的初期发育速度本就有差距,沈佑在身体方面的成长更是缓慢得令人发指。自幼儿园起,便始终维持着比我矮大半个脑袋的海拔高度,瘦瘦的白白的,那叫一个身娇体软好推倒…
我们刚上小学,我爸便开始下海经商,他爸也在政界崭露头角,妈妈们则分别帮着各自夫君打天下,家里于是只剩下两个小破孩相依为命。
那时的沈佑一天到晚跟着我蹭吃、蹭喝、蹭玩、蹭睡,我但凡表现出些许不耐,他便拉拉我的衣角,仰着脸软糯糯的一声‘阔阔姐’,总能成功让我顷刻之间母爱泛滥成灾,继而心甘情愿地带着他,护着他。
可惜好景不长,大约从六年级开始,沈佑有了纵向发展的苗头,初一暑假登峰造极,竟在两个月内长了足足二十公分。
我虽对从俯视到仰视的突然转变有些不适应,但这毕竟纯属自然现象,所以基本还能平静接受。
如果,只是老老实实蹿个儿的话。
初二直接中考,高二直接高考的沈佑就像真有神佑,所有考试在他面前通通都是纸老虎,而且还是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的卡哇伊型…
当他斜搭单肩书包,居高临下地指指我,向身边的同学介绍说:“这个啊,是我学妹。”的时候,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就此轰然坍塌。
这种感受,没有亲自经历过宇宙坍缩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总算天有眼,让我仅在那悲惨世界里挣扎了两年。
沈佑去北京读书没多久,他爸也一纸调令高升做了京官,千里相隔的两家,联系自然也就不再如从前那样密切。
听说,沈佑死性不改,进了大学后依然持续着开了外挂般的跳级生涯;
听说,沈佑在京城太子党中混得很是风生水起;
听说,沈佑的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
这些听说,让那个像小尾巴一样粘着我的漂亮男孩,那个在投入精彩三分球后冲着我咧嘴乐的干净少年,离我越来越远,渐渐地,便也只是听说了。
然而何曾想一别五年,这小子竟会以如此晴天霹雳的方式再度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将我辛苦重建的各个‘观’轰成了一溜黑烟上青天。
班主任,沈老师…
正如他所言,丢人啊!
(6)
身为官二代的沈佑,当然是看不上学校寒酸宿舍的,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套公寓。
打开门一看到我就是一连串的抱怨:“怎么这么慢啊?你属乌龟的啊?我们就快要饿死了啊…”
“放下电话就赶过来了,还想怎么着?你以为我是你的召唤兽可以瞬间传送?”我没好气推开他,径直往里走:“饿了不会自己先弄点东西垫垫吗?再者说了,周围那么多吃饭的地方,难道就没有一家能满足你沈大少爷的要求?”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最不挑食最好被摆平的了。”沈佑满脸无奈地跟在后面,有气无力的声音中透着那么点被折磨过的心力交瘁:“关键是那位小祖宗!我说吃肯德基,他说有苏丹红。我说下馆子,他说有地沟油。我说那就干脆吃泡面吧,他又说你看没看新闻啊那玩意儿有塑化剂…”
几句话的工夫,已到了客厅。一个五六岁的英气小男孩正抱着膀子站在沙发上,鄙夷地看着兀自絮絮叨叨的沈佑:“爷爷还说你一定会成为他最得意的弟子,可我看你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简直就是个…”拧着眉毛想了想,然后奶声奶气地用一个词做了总结:“高分低能!”
我大笑:“小川好样的!不愧是咱系最牛老教授的嫡亲孙儿,遗传基因就是强大!”
沈佑奈何不了导师的心肝宝贝,便跟我抖威风,半眯着眼睛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尊师重道者,毕业册上差评不包邮哦亲!”
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好忍气吞声做厨娘。
印象中的沈佑绝对是个饭来张口的主儿,不过此处厨房里的家伙什儿倒是一应俱全,冰箱里也塞满了各色新鲜食材。
“你终于学会做饭啦?”
“怎么可能?君子远庖厨!”
“…你弄那么多东西干嘛?”
沈佑捏起一片我刚刚切好的番茄,歪头看了看,忽地轻轻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已经很久了。”
“什么?”
“像现在这样,有人在做饭,我在等着吃。”他用另一只手拉了拉我的马尾辫,眉眼漾起的温软似是连带着指尖的暖意也渗入了发梢,丝丝缕缕拂过我的心头:“阔阔,你果然没变,真好。”
明亮的灯光将沈佑脸上的笑容映出一层柔和的浅晕,模糊了已然分明的面部轮廓,带了些许的不真实。
这让我恍惚忆起多年前的某一天,两个孩子挤在锅台前,一个笨拙地挥动铁铲在锅里翻炒着,一个举着勺子瞅空便挖几颗往嘴巴里丢,烫得直抽冷气还不忘含糊奉承:“阔阔姐,你炒的花生米最好吃了!”
后来,一个动作越来越娴熟会做的花样种类越来越多,一个则仍是垂涎欲滴地候在一旁迫不及待。只是赞美的话变成了:“小阔子,朕封你为御膳房总管,给朕做一辈子的饭!”
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佑不再喊我姐姐的呢?
记不清了。
就像不知何时起,他不再总是粘着我,仿佛一夜之间长高了,也疏离了。
不过毕竟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所以这么多年没见,彼此也并没什么明显的陌生感,三言两语便能找到曾经的熟悉和默契。
但,又是否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魂兮,归来!”
我眨眨眼,看着面前一张因凑得过近而略显放大扭曲的脸,有些发愣。
“在想什么龌龊事儿呢?一直色迷迷地盯着我!”
“我在想啊,娃儿的翅膀硬喽…”摸摸沈佑的脑袋,我感慨万千:“当娘的心,你不懂。”
沈佑:“…”
简单弄了几个家常菜,三头饿狼风卷残云。
沈佑打着饱嗝:“不错不错,厨艺不仅没荒废而且大有长进,朕甚满意,就赏你继续做朕的御膳房总管吧!”
小川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向我表达疑惑:“可我刚刚听他在电话里说,是你把他带大的,你不应该是他的保姆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沈佑一本正经地接话:“对啊,她是我的御膳房总管,同时,也是我的家养小保姆。”
小川眼睛一亮,‘哇’了一声:“就像家养小精灵‘多比’一样吗?”
沈佑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也想养一个!”
“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养的,你瞧,哈利波特就没有家养小精灵。”
沈佑洋洋自得,小川失望不已,我则看不下去祖国的花朵被如此忽悠摧残,索性飘去饭厅削苹果。
刚削了一半,眼前一花,鼻子一紧,耳边响起掷地有声的清脆童音:“有了这个,你就自由了!”
我屏息退后半步,尽量偏离那只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袜子的辐射范围:“你很想让我做你的家养小保姆吗?”
“当然!”
“那好…”我郑重其事地将水果刀递给兴奋不已的小川:“让我们来建立契约吧,第一步,把彼此的血混在一起。”
“啊?”
“主人先请,用这把刀在手指头上用力地割下去就行!”
“这个…疼不疼?”
“应该会有一点儿。”
小川正泫然欲涕地对着雪亮刀锋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沈佑溜溜达达晃进来冲我打了个响指:“时间不早了,咱们一起把这位小祖宗送回去吧。还有,明天晚上我想吃土豆烧牛肉。”
我扭头看他,庄重宣布:“对不起,我们的契约已经解除了!”
“什么?”
沈佑一头雾水茫然四顾,视线最终落在了一手拎着袜子,一手举着刀子的小川身上,大吃一惊,勃然断喝:“臭小子,谁让你玩刀的?!”
想必对方那颇具魔幻效果的造型太具冲击力,导致其脑神经与四肢的协调系统出现紊乱,竟做出了空手入白刃的壮举。
当然,这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此人在生活上确实有些低能…
电光火石,一声惨叫。
满室皆静。
小川呆呆地看着沈佑鲜血淋漓的食指,然后默默地把刀递给我:“该你了。”
我:“…”
第四章
(7)
‘家养小保姆’的契约签订在我的誓死抗争下到底没能完成,沈佑却借题发挥,坚称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他损失了几滴宝贵的鲜血,隔三差五‘传唤’我去为他做营养大餐补身体。
于是我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空余时间,彻底变成了浮云。再加上还要费心费力去完成沈大少爷指定的各种菜单,日子简直过得比春梦还要了无痕迹。
待到回过神来,已是十一月中旬。
秋风起,叶落。
同学们要给林木森举行欢送会,接到通知电话的时候,我才想起,自那晚与他别后,竟再未见过。
我刻意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刻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然而即便如此,该来的也还是会来。
那个我偷偷喜欢了三年的人,终是要走了啊…
林木森的欢送会在学校旁边的自助火锅店举行,那里价廉物美酒水畅饮,向来是我们班胡吃海喝的首选之地。
聚会时间定在晚上五点半,我却在太阳小偏西的时候,忽然被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系主任抓去开了一个有关毕业设计若干注意事项的无聊动员会,又领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表格,等乱糟糟搞定,已是六点一刻。
在孟爽夺命连环CALL的催促下,我如末日狂花般窜过诺大校园,直跑得三魂六魄飞了一半才终于胜利在望,扶着红绿灯杆子气喘如牛。
这个时候刚好是火锅店生意最热闹的时候,客人成群结队,店员穿梭往来。
我一边等绿灯,一边试图隔着雾蒙蒙的玻璃寻找那帮吃货的大概位置,却忽见有一人从店内快步走出,至门外一处稍微安静的拐角站定。
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我看着他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斜斜拉长,可无论怎样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隔着一条四车道的大马路,太远了。
红灯灭,绿灯亮。
我忽觉两条腿貌似有些抽筋,动不了。
刚想弯腰捶一下,手机猛然响起,惊雷般炸得我险些扑倒在地。
手忙脚乱掏出电话,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呆了一下,然后望向对面。
是,林木森…
外套应该是脱在了座位上,这会儿的林木森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身形略显单薄,却肩背挺直。一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一手拿着电话贴着耳朵,在原地缓缓踱了几步,忽地扭头张望过来。
我莫名一惊,忙将手机调到静音,做贼似的溜到一旁的花坛蹲下。
林木森拿下电话,看了一眼,又按了一下,继续放回耳边,这几个动作后来重复了三次。他的踱步越来越杂乱,那只手也从兜里拿出,叉着侧腰。
这是林木森焦灼的表现,现在的他,脸上虽仍是冷冷淡淡的,可眉心必然已紧紧蹙起,将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虽然离得远看不见,可我就是知道。
我想,我现在应该立即接起电话,应该马上跑到他的面前,冲着他没心没肺地嚷嚷一句‘催什么催啊,这不是来了吗?’…
但我真的想再多看一会儿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因为,他毕竟是为了我在着急。
我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变态了…
当手机屏幕第四次暗掉,紧跟着第五次亮起的时候,我的变态行为终于被彻底终结。
“跟只大马猴似的,偷窥什么呢?”
惊恐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且已与我摆出同样姿势并排蹲着的沈佑,我的大脑回沟一时有些堵塞。
他把脸藏在一株鸡冠花后面,贼兮兮地四下望了望,视线终于定格在远处的林木森身上,托腮想了想,继而恍然:“你们在玩躲猫猫?”
“…”
白痴问题没得到回答,他便转过头求证,立时被我手里无声闪耀个不停的东西所吸引:“为什么不接?”
我张了张嘴,依然无言以对。
沈佑扬起眉梢,认真地看了我三秒钟,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拿过,接起:“喂,我是沈佑沈老师啊。对对,辛阔的电话在我这里。我们啊,在校医务室呢!我半路上正好碰见她,看她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噢,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休息一晚上就行了…不用不用,女人嘛,你懂的呀…好,我会转告她的,你们玩得开心点儿。BYE!”
从头到尾,我瞠目结舌。
沈佑将终于消停了的手机还给我,潇洒一笑:“应该的,不用谢。”
我气急败坏:“什么应该的?谢什么?你你你…”
“你不是不想参加吗?”
“谁说我不想参加的?”
“那你就再打给他啊!”
“…”
我再次看向对面,林木森仍在原地站着,微微低着头。
晚霞尽褪,弯月初上,周围灯光璀璨,仿佛亮如白昼。我却还是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且这一回,也完全想象不出,他的眉眼间会有怎样的纹路。
有时候,一条马路的距离,就是千山万水。
收起电话,我扶着花坛活动早已麻木的腿脚:“算了,你那种说法还让我怎么去?”想想不甘心,又捶了沈佑一拳:“都怪你,编的什么破理由!”
他笑嘻嘻地打不还手,还以德报怨扶了我一把:“不然,难道说你怀孕了?”
“…滚!”
(8)
被沈佑这么一搅合,我俩的晚饭便都没了着落。
沈佑非说是被我连累所以才不能去参加欢送会蹭吃蹭喝,撒泼放赖讹了我一顿涮羊肉。吃饱后,又拖着我去超市买了二十罐啤酒,跑到校外的一条小河边,举杯邀明月,对影来装逼…
几口酒下肚,胃里便有小火苗开始慢悠悠地蔓延,从四肢百骸直到天灵盖。
我捅了捅坐在河边护栏上的沈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他像是完全听得懂我没头没尾的话:“因为不想呗。”
“那为什么不想?”
“因为不愿意呗。”
“那为什么…”
“哎呀你啰嗦死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顿了顿,忽地重重哼了一声:“再者说了,你对我不闻不问的,我干嘛要管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原因?”
我不禁一愣。
掐指算来,沈佑到这个学校已经快一个月了,期间我虽是因公因私而常与其见面,却每次都是急匆匆的,连好好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因为我很忙,也因为我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要如何接受林木森即将离开的事实上,无暇他顾。
现如今在他的控诉下,我总算良心发现,决定趁机修补一下双边关系,挠挠头讨好地笑:“对了还没问你,怎么忽然就考到这儿来了呢?”
沈佑却毫不领情,恶狠狠地瞪了我足有半分钟,然后别过脸,咬牙切齿:“小爷高兴!”
“…”
沟通破裂,各饮闷酒,一罐一罐又一罐。
时间应该挺晚了,周围很安静,偶尔好像还能听到轻风掠过河面的声音。
“阔阔,这里的星星,和咱们老家的一样多,一样亮。”
沈佑专注地望着沉沉天际,话语轻柔如梦呓。
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使劲仰起头。
这个城市的秋天干燥而晴朗,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天都是那样的高,或骄阳当空,或星缀夜幕。
经常看言情小说里描写男主,眸若寒星。
我便总会想到林木森,觉得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满天的星斗,像是无数双林木森的眼睛,一闪一闪,一眨一眨,这其中有没有哪双,是看着我的呢?只看着我…
沈佑到底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一眼便能看出我心中所想。
我的确不想去参加林木森的欢送会,至于原因…
我睁开眼睛,世界就是存在的。我闭上眼睛,则万物皆无。
所以不去面对,便没有发生。
所以不说再见,便没有离别…
原来,我居然是个唯心主义论者。
《马列》《毛概》《邓选》的诸位老师,我对不起你们…
手里的酒又没了,我去找塑料袋,才发现居然已是空空如也。
我好像,才喝了四五罐吧…
正晕乎乎地企图计算,身边安静了许久的沈佑忽地问了句:“你为什么没男朋友?”摇摇晃晃从栏杆上蹦下来,脚下打了个踉跄,双眼半眯,面若桃花,歪头看了我一会儿,贱贱一笑:“小样儿挺水灵的嘿,不能够没男人要啊…”
我的中枢神经被酒精弄得有些迟钝,正冥思苦想该如何应对这种世纪难题,他却突然用两只手‘啪’的一声抱住我的脸,然后‘啾’的一声跟我来了次嘴唇对嘴唇的强力碰撞。
我瞬间泪流满面,脸疼,嘴疼,牙疼,舌头也疼…
我哭,沈佑笑。
只见他手舞足蹈在路中心颠了两个来回,又冲着一个慢悠悠散步过来的人大吼一句:“哥们儿,这妞的味道不错哟,要不要尝尝?”
那人脚步一顿,打量了我们几眼,然后笑着回答:“好啊!”
沈佑愣了愣,旋即暴跳:“他妈的你是哪根葱?小爷碰过的女人,你丫也敢打主意!”
一边抖着官二代的威风劲儿,一边挥着拳头便扑了过去。
然而才趔趄着跑了不到三米,便被斜刺里窜出的一道白影掀翻在地,尘土飞扬。
“啊!”
“汪!”
我呆了半天,才颠颠跑过去将摔得七荤八素的沈佑扶起,他用好容易才对齐的焦距看看我,又看看旁边好整以暇立着的一人一狗,最后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委委屈屈地一瘪嘴:“阔阔姐,他们欺负我…”
人&狗:“…”
第五章
(9)
去年夏天,学校后面的商业街新开了一家音响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俊朗男人,名叫何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