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我成了那里的兼职小工,要做的事情不多,基本也就是在老板遛狗时帮着看看店。
何决不是本地人,没什么亲戚朋友,平日里只有一条名曰何抱抱的大萨摩作伴。
他虽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但性情其实很温和,与之相处起来非常舒服,如沐春风。
现在,这股春风就正将马路上捡到的醉汉安置在自己的店里,还忙前忙后端茶送水。
我以前真没和沈佑喝过酒,想当年,咱还都是天天向上的好学生,远离一切黄赌毒…
如今看着被十几罐啤酒就弄得人事不省的所谓帝都太子党,我由衷地感到鄙视。
还好意思说我给富二代丢脸,切!
“他醉成这样还是暂时别挪动了,不然容易吐得厉害。”何决把音响店的休息室简单收拾了一下:“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新毛巾新牙刷什么都是现成的。”
我感动得眼泪汪汪:“谢谢啊BOSS,你真是个好人!”
何决笑了笑:“你呢?”
“我什么?”
“要不要留下来照顾他?”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咣当’一声响。
从床上成功把自己扑腾下来的沈佑眼都没睁,就地打了几个滚,顺势抱住正卧在旁边打哈欠的萨摩耶,翻个身枕着狗肚子继续呼呼大睡。
何抱抱好奇地闻了他一下,顿时被其满身酒气熏得喷嚏狂打,想要跑开,却反被搂得更紧,几番挣扎未果只好认命,默默扭头,耷拉着嘴角各种嫌弃。
我见状也只好叹口气:“如果你舍得让你家狗老爷伺候这位人老爷的话…”
何决笑着指指外面的两个单人沙发:“那你就把那些拼在一起委屈一下,我再回去拿床被子过来。”
“真不用麻烦了,看这情况估计我也没法睡,反正还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随便找个地儿窝着打发时间就成。”
“这样啊…”他想了想:“柜子里有茶有咖啡还有点零食,桌上有电脑有书,如果不够…”
“东西放在哪里我都知道,大家这么熟了,你就不用这么事儿妈啦!”
面对员工毫不见外的嚷嚷,老板只是一贯好脾气地笑。
将沈佑重新弄上床,解救了大白狗出魔爪,何决又脱下自己的风衣递给我:“夜里凉,就当毯子用。”
我接过,感受了一下衣服残留的温度,抬头看看这个男人脸上始终温暖的笑,一冲动:“你这么好,为什么还是一个人呢?”
他一愣,一笑:“你也挺好的啊,不也一直没有交男朋友?”顿了顿,又看了终于安静下来的沈佑一眼:“还是,你已经有…”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乱伦是要天打雷劈的!”
“乱伦?”
我实在没脸说出沈佑为人师者的身份:“他…是我弟弟嘛!”
何决长长地‘噢’了一声,摆明不信。
“真没骗你,我俩虽然不是亲姐弟,但他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一直到小学三年级都是我给他洗澡的呐!”我胡乱解释一通,却见何决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估计和那一下‘熊抱狼吻’的视觉冲击脱不了干系,只好抓抓脑袋干笑:“至于刚刚的那个…纯属嘴滑…对,嘴滑!性质就跟被你家何抱抱舔是一样一样的!”
大萨摩冲我伸了伸舌头。
沈佑貌似忽地翻了个身。
何决则既是无辜又是莫名地耸耸肩:“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有问,你干嘛解释那么多?”
我:“…”
说笑了一会儿,何决转身欲走,想到什么似的复又停下,略沉默,终开口:“辛阔,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如果你愿意说,我便愿意听。”
过了午夜的世界喧嚣散尽,仿佛只余这一方十几平米的静谧。顺着血管缓缓流动的酒精,已然寡淡而稀薄,却恰好能将心底最深处的某个阀门冲撞开,让那股想要倾诉的愿望再也抑制不住。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就快憋得爆炸了。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成熟的温柔的,更是可以信赖和依靠的。
“你有没有暗恋过谁?我的意思是,偷偷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很久很久,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何决怔了怔,垂首看着我,眉心似起微漾,随即阖了一下眼帘,睁开,轻声:“有。”
“真的?”如此轻易便找到一个同盟,让我着实体会到了几分瞎猫撞死耗子的幽默感:“后来呢?”
“后来,我就出国了。”
“这么巧…”我傻了一下:“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回国了,和她在一起了。”何决的话语里像是仍带着些许笑意,只声音沉沉:“再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张大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啊…”
“没关系,到你了。”
“什么?”
何决打开饮水机开始烧水,背对着我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笑着问:“这是我的暗恋故事,你的呢?”
在接下来的若干时间里,我喝了两杯咖啡和三杯浓茶,以滔滔不绝之势将对林木森的心思掰开了揉碎了说了个详详尽尽。
何决始终沉默,只负责保证我的杯中有物,顺便听。
终于,我做了结束语:“后天的这个时候,他大概正好在大洋彼岸吃中饭。”
“完了?”
“完了。”
何决再度起身给我添水,不过这次什么都没有放,清透干净,一眼便可见杯底的浅纹:“你没有对他表白过。”
“嗯。”
“他不知道你对他的感觉。”
“嗯。”
“你也从不打算让他知道。”
“嗯。”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
“啊?”
“你依然喜欢他而无需他的回应,他依然什么都不知道也给不了你任何回应,你们之间的情况完全没有变化,不是吗?”何决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马克杯,热气在他的面前袅袅蒸腾,却越发显得眸色黑亮,衬得声音有力:“也许我这么说,会有些残忍。但是辛阔,从你的叙述来看,你真的只是在单纯地暗恋,或者,只是喜欢上喜欢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因为,你并没有为对方做过任何事。”
“我有,我为了他…”
“那些兼职吗?”何决摇了摇头打断我下意识的辩驳:“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有的努力,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他想要的,可能,也根本不是他在乎的。”
“可…可是…”
“我绝不是在否定你的感情,事实上,能遇到一个你愿意为之而改变的人,是此生最大的幸运。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偷偷喜欢也是一种勇气,甚至是比当面告白比穷追不舍更大的勇气。既然你这样勇敢,又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我低着头,看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杯子里,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无休无止:“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啊,这段时间一想到他就会好难过,连他的欢送会都不敢去,哪里还有什么勇气,简直没用死了…”
“我知道的,我都明白。”何决轻叹着走到我身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轻柔,掌心温暖:“相信我,会好起来的。这个世界其实很小,或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又走到了一处,说不定还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但这个世界也很大,或许你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你将遇到另一个男生,彼此相爱而后结婚生子。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是你曾全心全意喜欢过的人,那样完全不求回报的感情,这辈子大概只有一次。所以值得珍惜,值得记住,却不值得沉迷更不值得逃避。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想,我懂。
我对林木森的喜欢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那么他是走是留于我而言,也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他会在我心里永远占据一个位置,而我,是他的大学同学。
仅此而已。
第六章
(10)
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何决便一直陪着我,迎来曙光初现。
等哭完了神清气爽后我才想起,这期间沈佑竟奇迹般地完全没有闹腾,始终安安静静地睡在那儿,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早已酒精中毒暴毙而亡了…
去查看时,见他正面朝内,整个人都蜷缩在杯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虾米般的睡姿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脸色由于酒力散去而显得苍白,因了不舒服而拧着眉毛抿着嘴唇,下巴貌似隐隐有一圈胡茬,摸上去还有些扎手。
我忽然忍不住地想笑:“臭小子长毛了嘿!”
被打扰了美梦的沈佑把头全缩进被子里,又立马钻出来,抽抽鼻子一脸嫌恶。
我见状更是乐呵,戳着他的脑门:“还不是被你自己一身酒气给弄的?熏死活该!”
“臭死了…”他闭着眼睛上下左右闻了闻自己,随即侧过身,顺势一把抱住我的腰,像只大狗似的在我胸前蹭了蹭,懒洋洋地含混着声音:“阔阔姐,洗澡澡。”
“…”
音响店里没有浴室,所以满足不了沈佑洗澡的需求,但洗个漱还是可以的。
我给这位爷挤好牙膏倒好水,又把热毛巾热水都准备好,他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晃到水池边,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儿哼哼头疼。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刷牙,完了刚想漱口,不防他忽然凑过来,伸出舌头在我唇边的泡沫一舔,咂咂嘴,皱皱眉:“怎么是薄荷味儿啊?我喜欢柠檬的!”
“…你狗啊你!”
他龇龇牙,摆出‘没错我就是狗不服你咬我呀’的无耻架势,让我满腔被冒犯了清白的怒气顷刻之间溃不成军。
“算了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辛大人,小人要柠檬味的牙膏。”
“…你给老子滚!”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嘛~”
“…”
虽然小时候的沈佑经常跟我撒娇耍赖,但现如今面对这位已然是一米八十几的大老爷们,拧麻花似的狂扭小蛮腰,我实在是招架不能。
一路败退,恰见出去买早点的何决进门,我连忙抱头鼠窜躲到他背后:“BOSS救命!”
“这么早就醒了?”何决看看千娇百媚之态收敛不及而导致面容有些扭曲的娇羞汉子,笑了一声:“到底是年轻啊,宿醉完全没影响。”
沈佑迅速调整出道貌岸然的官方表情:“请问你是?”
我介绍:“我老板,也是收留你的恩人。”
他肃穆着伸出手:“幸会幸会。”
何决愣了一下,忍笑与其握了握:“彼此彼此。”然后转而对我说了句:“你弟弟还挺有意思的。”
我谦虚:“见笑见笑。”
沈佑怒:“什么弟弟?我是她的班主任!”
何决又是一愣,恍然:“原来乱伦指的是这个…”再冲我点了点头:“理解理解。”
我感动:“万岁万岁。”
沈佑更怒,何决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一个袋子交给我:“买早饭时遇到你的室友夏燕,说你生病住院了,托我代为探望一下。”
我对这句话里的诡异逻辑认真思考了半分钟,无解:“她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为什么要托你?”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昨晚有人打电话到寝室找你,于是提起。至于第二个问题…”
何决但笑不语,我则醍醐灌顶。
夏燕向来认定,我成天对着一个又高又帅又成熟又无不良嗜好的极品男人不动春心,完全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简直就是泯灭人性,故而总是恨不能敲开我的榆木脑袋把她自己的猥琐想法装进去,然后化身为狼飞身扑倒吃干抹净…
我使劲干咳:“这个…抽风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别当真别当真哈!”
何决笑着将包子油条什么的摆上桌:“放心,我们之间的年龄相差这么多,误会不了。”
被无视已久的沈佑忽地凉凉一哼:“性别都不是距离了,年龄算什么?”
我正被没封口的袋子里,那些堂而皇之招摇过市的内衣裤震得面红耳赤,随口回敬:“所以,你昨天才哭着喊着让BOSS品尝你吗?”
沈佑一愣,冲着一脸淡定的何决眨了一会儿眼睛,然后摸了摸被那一撞后略有些肿起的嘴角,无所谓地耸耸肩:“尝就尝呗,好歹也温柔些嘛!”
何决抚额:“现在的年轻人啊…”
(11)
我无暇理会这满满的基情,只琢磨着,昨天会是谁打电话找我呢?
边想边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竟有七个未接来电。
晚上八点一个,凌晨十二点半六个。
名字都是,林木森。
按照以往多次班级聚会的经验,晚上八点多正是弟兄们喝得高兴的时候,酒劲未上,神智仍在。那会儿找我,应是代表广大同学对我违和的玉体予以慰问。
而午夜前后,则该趴下的趴下,该发疯的发疯,该住院的住院…总之一切行为都已脱离了理智的控制,且酒醒后对该段的记忆基本空白。
这种状况下,林木森为什么要找我,还找得这么急?
我琢磨来分析去,手指头一哆嗦,直接按了回拨,那边响了一声便被接起,我也只好强装镇定:“喂,是我。昨天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啊…”林木森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不过听上去很清醒还带着点惫懒,少了些许惯有的清冷:“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还好吧?”
鉴于沈佑编造的理由实在尴尬,我只好随便支吾着应付。
“还在医院吗?”
“没,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
我犹豫着期期艾艾:“那个…你后来又找我是…”
林木森默了一下。
我便飞速着自问自答:“大概是你不小心按错键了吧?”
“嗯…”林木森又默了片刻,方淡淡开口:“今天,你会来送我么?”
我深吸一口气,立军令状般的掷地有声:“会!”
他顿了一顿,话语里像是带了丝丝笑意:“到时见。”
“好。”
刚挂下电话,便被沈佑拎去餐桌边。
我二话不说埋头苦吃,何决掰开肉包子将馅喂给何抱抱:“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不用,把车借我就行。”沈佑有样学样,自己吃皮把肉馅放到我的粥碗里:“对继承衣钵的弟子,为师自当鞍前马后的效劳。”
吃得欢快的大白狗,冲我露出同类见同类的笑容。
我:“…”
何决看着我们这对‘狗师徒’乐了半天,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对了,你会不会开车,有没有驾照啊?”
沈佑对此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嚣张:“撞坏了你的车,大不了欠债肉偿好啦!”
见何决下意识看向我,他便拍桌子大嚷:“是我,是我!看这里,看这里!”
何决再度抚额:“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顿饭,吃得人狗皆欢。
我很庆幸在这样的时候,身边有又憨又萌的狗狗,有愿意听我唠叨可以给我建议的何决。当然,还有一个撒娇放赖全无压力,搞二搅基全无下限的沈佑,沈老师…
为了偶尔进货更为了能带大萨摩出游,何决的座驾是一部商务车,虽然速度比不上跑车,但从店里出发去机场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碰到不走寻常路的沈佑,靠谱什么的就浮云了。
先是带我去他的住处沐浴,又带我去美容店做头发化妆,最后带我去服装店从头到脚换了身行头。
我抗争,沈佑便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你就打算让他永远记住你这幅鬼样子吗?”
作为一个纯工科,且生活环境无比阳刚的女大学生,我对穿着打扮向来不是太上心,所以也对所谓的‘鬼样子’没什么自知。被沈佑这么一说,我顿生惴惴然之感,继而言听计从。
一通折腾后,我还没来得及对着镜子里长发垂肩短裙及膝,脚踩皮靴身批风衣的日韩系甜美风伪萝莉自恋一把,便在沈佑那堪比F1的飙车速度里魂飞魄散。
“你慢点儿!”
“来不及了!”
“红灯!”
“反正罚单是你老板去交!”
“小心人小心狗小心苍蝇…”
“再啰嗦就让你在车顶倒立!”
“靠啊!你个死小受是有多想对BOSS肉偿啊啊啊…”
“…”
等到了机场,我所有的离愁别绪早已是硝烟散尽。
飞奔至候机大厅,一眼便见被同学们簇拥着的林木森,穿着白色的外套,正如寒风中傲然而立的挺拔白杨。
不知是谁先看到的我,就听几声‘班长来了!’,孟爽冲过来一把将我扯到人群中:“操!你再不来,我们老林都快成望妻石了!”
这个笑话很冷,可是大家都很捧场地疯狂大笑。
这帮家伙昨晚应是疯了整整一宿,一个个黑着眼圈,红着眼眶,却也咧着嘴,露着牙。
大学四年中,这是我们所面临的第一场离别,我们都还没有习惯,我们其实都很难过。
广播里在催促登机,林木森开始和每个人拥抱,道别。彼此拍打着肩背,说着‘保重’‘常联系’‘别忘了哥们儿’之类的话。
到了最后,终于只剩我一个。
林木森在离我一步处站定,微微歪着头,静静看着我。旋即渐弯了眉眼,在唇角勾出一抹炫目的笑,对我缓缓张开双臂,轻轻道:“来美女,抱一个!”
我上前,投入他的怀抱,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记住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
他的臂膀收紧,用了很大的力度,温热的气息透过我的头发在我的耳廓萦绕。
“林木森…”
“嗯?”
“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
“林木森…”
“嗯?”
“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是。”
“林木森…”
“嗯?”
我嗫嚅:“我…我会好好的。”
他轻笑:“我也是。”
飞机轰鸣,载着林木森直冲云霄。
我始终没有哭,也许因为之前已经哭爽了发泄完了,也许因为何决的一番话让我知道该如何坚强面对。也许只是因为,沈佑的那句:“睫毛膏不防水,弄花了就丑死了!”
其实最后我想说的是:“林木森,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回答:“我也是。”
就像我永远也无法知道,凌晨时分他找我,是否只是错按了通话键。
第七章
(12)
送走林木森后,我跟同学们一起乘大巴返回市区,然后独自跑了些地方,完成手头上现有几份兼职的最后交接和结算。
马上要开始准备毕业设计,下学期又要找实习单位加找工作,没那么多的时间再放在打工上。
况且,坚持的理由也已经没有了。
直到天擦黑,才终于搞定一切,踏入校门的那一刻,我真是浑身脑袋的绵软无力,由内而外的空空如也。
拖着步子爬到食堂,刚想去长得黯然表情销魂的大师傅那儿打份‘黯然销魂饭’来祭祭五脏庙,兜里的手机忽地炸响。
我饿得两眼发绿本不愿搭理,却在随便瞄了一眼屏幕上乱跳的名字后猛地一个激灵,连忙接听,毕恭毕敬:“沈老师,您好啊!”
打从进机场大门起,便被我给彻底忘到了九霄云外的沈佑冷哼两声:“托你的福,小爷好得很!”
我自知理亏,极尽谄媚:“今晚食堂加餐,您要不要过来吃点儿?我请客!”
“学生过河拆桥,为师衣衫尽湿。总算我这落汤鸡的味道还算不错,自给自足聊以果腹也罢。”
在他阴阳怪气的拽文攻势下,我决定缴械投降:“我错了还不行吗?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放过你所剩不多的良心吧,越描越黑!”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忏悔,然后命令:“给我打份饭送到昨晚喝酒的地方来,速度!”
“为什么?”
“少废话!”
“得令!”
河边有片小树林,是学生夜半幽会的圣地。不过这会儿天色尚早,野鸳鸯们还在养精蓄锐以待稍后各显神通大展拳脚。
月照影婆娑,风吹叶儿响,此时的林间倒显出几分难得宁静来。
我按照指示赶到的时候,只见沈佑正靠着一株老槐树,背着手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我,一脸的哀怨…
“你怎么了?”
“饿。”
“…那干嘛不自己去找东西吃?”
“累。”
“…你这是跑哪儿疯去了啊?”我把饭盒递过去,却被沈佑怒目而视,不免莫名其妙,但还是秉着‘饱汉不和饿汉吵’的原则换了话题:“BOSS的车还了?”
他顾着往嘴巴里塞食物没空理我,只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