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抬起大站的尸体时,我和弊几乎同时注视着他躺过的那片地,因为如果是近距离杀害,难免要留下脚印,而且大站倒下的时候就会遮挡那些脚印。可是尸体下只有几片手掌大小的枫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和弊对目一视,我看到他的额头拧成一个疙瘩。

第1卷 第一卷 巫都篇(03)

大站的葬礼举办的极其隆重。巫教的大祭司为死去的大站举办招魂仪式,在巫神祭坛前,大祭司念着古怪枯涩的《招魂》祭词: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魂兮归来!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魂兮归来!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魂兮归来!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魂兮归来!旋入雷渊,散而不可止些。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注:参考屈原《招魂》)

巫都很久都没有这么阴沉冷清过,漆黑的天空瓢泼下撕裂般的雨花,电闪雷鸣如巫神的咒骂。白色的冥纸飘落在这座灰色城池的各个角落格外显眼,随后被雨水一点一点贪婪地浸透。族人喧嚣依然,古钟悲鸣与人们的挽歌散遍大街小巷。

大街之上,殓衾护送着父亲的棺材灵车,仪仗队从路的开头一直绵延到尽头。前面有肃穆的骑军开路,灵车后依次是各位王公大臣,巫师,葬礼乐队,伞队,花队。

敛衾在《巫经》中的释义是裹尸布,他是帝国有名的终结使,女教皇身边四大玄机使之一,司暗杀!他的额头上紧紧缠绕着一匹白布,白布上烙着一个显眼的血红色“孝”字,血红血红地就像是咬破指头用鲜血写成的。

街上围满了人,被仪仗队冲散开。

他步伐缓慢,边走边把撕碎的白纸瓣抛到空中,纷纷扬扬地如柳絮散落。白色长发已经淋湿,伴随着冥纸和雨水,飞扬在风雨交加的苍穹下。

不久以后,我来到他的府邸,府邸沉浸在一种阴凉伤痛的氛围中,哭丧鸟的哀鸣渲染了整个院落。他跪在父亲的灵堂前默哀,和在大街上一样的打扮,我说,殓衾!然后陪着他跪在大站的灵堂前,两只苍蝇在我们身边聒噪。

殓衾银色的灵力结界盛开,两只苍蝇被光环触到,瞬间化为黑烟。哭丧鸟叫的更加凄怆荒凉。殓衾告诉我,在父亲死前的一天,哭丧鸟就飞到了院落里,在耸入云霄的倚天古树上安了家。父亲当时还朝着大树咒骂,父亲说哭丧鸟的叫声比乌鸦的还要难听,他讨厌那种鸟。

敛衾回头朝倚天古树的方向望一眼,然后又回过头来,他说,前几天还和父亲大人吵了嘴,没想到他老人家竟这么快就离我而去,我不是个孝子。说着说着,一向坚强的殓衾就泪流满面了,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说,事情已经发生,节哀顺便。不要伤了身子。

他说,我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

我安慰说,你还有我这个朋友。我为这件不幸的事感到万分哀痛,整个都城乃至整个帝国都会为此哀痛。

敛衾摇摇头说,我从小在这座繁华而喧嚣的城池长大,我了解这的一切。我走在大街上为父亲送行时,我听到了族人的流言飞语,密密麻麻就像哭丧鸟的聒噪,朝我心口拢过来。

我说,喧嚣是这座城池很早就养成的习惯。

敛衾说,不是习惯,是嗜好,父亲的离去后,许多人幸灾乐祸。

为什么?

他紧握拳头,灵光流淌在身边,他说,因为我。我身为教皇身边四大玄机使之一,司暗杀!不计其数的人死在我的暗杀之下,人们对我恨之入骨。可是他们不懂,天职让我没有选择,每当有人不幸倒在我的剑下,我都会留下一匹柔软的白色绸布,轻轻盖住死者的尸体,以安抚远去的亡灵。

我点点头说,可是我理解你,我在一家豪华的丝绸店里见过你说的那一种白绸,我问了价格。店主说这是一种极好的丝绸,价值连成。

敛衾黝黑的眼睛很空洞惘然,凌乱的长发飞扬在身后。

我说,陛下已经下令,要我和弊负责查找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敛衾,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敛衾眼睛微微一合,一滴泪水从睫毛缝隙里簌簌滑下,他说,谢谢。哭丧鸟突然从树上惊起,飞入云霄,三片手掌大小的白羽像雪花般飘扬而下,敛衾突然祭起无坚不摧的神剑断月刃,朝我的方向投来,剑光刺眼,剑气逼人。

断月刃从我旁边擦肩而过,我的头发被剑气撩拨的轻舞飞扬,背后树枝断裂的声音跌入耳中,还有一声痛苦的声,如冰块碎裂般响彻大院。我转过头去,一个黑衣人瘫在树下,柳絮纷纷扬扬地斜落下,哭丧鸟望着大地上散布开的血泊,在空中盘旋哀鸣。

敛衾收回断月刃,银白色灵光无情地燃烧流逝,他闪电般地走到黑衣人面前,用剑逼紧黑衣人的喉咙。我赶过去的时候,黑衣人的两只腿都已残废,敛衾修长的手臂紧握断月刃,血液顺着剑刃流下,敛衾问他,你躲在树上鬼鬼祟祟干什么,谁叫你来的。

黑衣人犹豫片刻,没有做声。

敛衾说,如果你不说,我就刺穿你的咽喉,让你的尸体成为哭丧鸟的晚餐。

敛衾轻挑断月刃,顶在黑衣人的咽喉上,黑衣人颤抖着说,我的幕后主使是他。

黑衣人用手指着我,敛衾瞳仁散开,弥漫着苍白色的火焰,他说,就是他,流觞。

我说,胡说!

黑衣人瞟我一眼,眼神罪恶而诡异。敛衾没有说话,转身一刀把黑衣人杀了,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洒落到地上。敛衾从身上掏出一张白色裹尸布,温柔地盖在尸体上。微风吹过,只露出黑衣人的胳膊。

我问敛衾,为什么要杀他?

敛衾双眼闭合,他缓慢地说,我更相信你,我不允许任何人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友情。

可是杀了他,就永远都查不出他的主子是谁,也许他的幕后主使是杀死你父亲的真凶。

敛衾转过身,背对着我说,我没有把握能从他嘴里问出真相来。他一口诬陷你就是他的主子。陷害你就是陷害我,我杀的人不计其数,不多他这一个。

说完后,他吹吹断月刃上的血液,如吹雪一般,然后回到他父亲的灵堂前,跪在地上,把断月刃插到一旁。他对着父亲的灵堂说,父亲,谁来打扰您的安息,衾就叫他立即死去。

然后敛衾保持沉默,面对着灵堂叩了几个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如远去的鼓点,大风吹进去,灌满他的雪白的剑袍,苍白的长发盘在地板上,灵堂上的牌匾莫名地晃了一下。

第1卷 第一卷 巫都篇(04)

首席大站的丧事举办前,皇家就对这件案子展开了周密的调查。斥候首先到流王府邸找到我。斥候的名字在《巫经》中的释义是瞭望堡,教皇直接支配的四大玄机使之侦察使,司侦察。他是四大玄机使中最狡猾资格最老的一位。

风吹的轰轰烈烈,透过窗户灌进书房翰墨轩,把满架的书吹的纷纷扬扬。斥候走进我的书房,我说,你好,斥候大人。你的到来使翰墨轩蓬荜生辉。我早有耳闻你的侦察天赋,但我不是很喜欢你的这种天赋。

斥候讥讽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有和帝国里的罪犯相同的看法?这回造访贵府,想请世子回答我几个问题。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祭圣节的夜晚你去了哪里?

斥候的溯影袍被风扬起来,炙热的灵光如烟影一般萦纡在书房,我有种预感,不祥的事情将要降临。

我故作镇静地说,我去了神庙许愿台,我弟弟流弊可以做证。

我已经问过你弟弟了,你是不是离开过许愿台?

没有离开过。

许愿台上的女子是谁?

您怎么知道许愿台上有女人?

许愿台上有胭脂水粉残留,女人专用的东西。地板上有风干的血渍,可是现在还没有查明到底是谁的血渍,正来请教世子你。

那么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们出现在同一时间段?

少许的血迹遮挡了你脚印后边缘,在附近,你的脚印也覆盖了另外少许的血迹。说明血液滴在了你刚刚踩过的地方,你的脚也不小心踩到过血迹。刚才你说你一直在神庙许愿台从没离开过。这些足以表明你们确实出现在同一时间段。

那个女人我不认识。

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你所说的一切将来都会被作为呈堂证供。你的真实回答对你和你的家人都有好处。除非……除非你参与了这件惊天动地的暗杀阴谋!

大胆,你知道诬陷贵族世子的罪名吗?

斥候的修长犀利的剑眉向两边踊跃,他走到我面前,把嘴贴进我的耳根说,我当然不敢诬陷你,可是我相信我会拿出证据来的。

斥候的笑声撕破窗户纸,然后离去。我有种预感,错综复杂的东西正在袭来,自己终究会被牵连进这件诡秘的死案。我还清晰记得姐姐的忠告,觞,不要去神庙,在那里经常发生一些诡谲的事情。

又是一天,我走进翰墨轩的时候,发现弊跪在书架前,翻找书卷,我敲敲门说,你不是讨厌书房吗?你喜欢的是刀光剑影的沙场。

弊翻着书卷说,书有时候也会是宝贝,我现在对书是垂涎欲滴。

我坐下来说,书到用时方恨少。

弊问我,最近怎么不见敛衾?

他可能为了查找真凶而奔波吧。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在暗杀方面是绝顶的天才,可是在侦察领域也许是个白痴!……斥候来过吗?

来过,你怎么知道的?

看这本书里面,有斥候的指纹,斥候的指纹与众不同,因为他的食指尖有个梅花印记。

他来询问我关于大站死亡的事情。

是问你许愿台上的血渍问题吧?

你也知道?

那是一个女人的血液,她落在了你的怀抱里,所以你的袖口上留下了人家的血液。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个私密处出血呢?

你看到了,还是猜的?

他把嘴凑到我耳边,悄悄的说,是推理。

依据?

他傲慢地说,许愿台有女人出现的证据,我想斥候已经告诉过你。我来告诉你其他情节的推断依据,许愿台有一片区域的脚印明显比其他地方模糊,那块区域就像一个人躺下的形状,而且人形区域内没有一丝血迹。我大胆推测,女人受伤后摔到了凝星台,砸到了你的身上,否则那块人形区域一定会有血迹。

不错,那你又能怎么样?

现在还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以后很难说,不过我会帮你的,因为你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异卵双生的哥哥。

我也在竭力寻找出现在凝星台的女子。

哥哥,我担心你会爱上那女子!

为什么?

我的第七感,很多古老传说里也经常发生类似的故事,既浪漫又惊心动魄。

我抖抖斜飞入鬓的剑眉,我说,荒谬之谈,她差一点破坏了我许的愿。

你许的愿是什么?

现在还是个秘密。

弊皱起的眉毛向中间靠拢如渐渐萎缩的花。他说,听父王说,因为这件诡谲的案子,陛下夜不能寐,身体状况日下。最近忙于调查,我也无暇去给陛下请安。不过,是应该到皇城走一趟了。顺便问问明畅公主和教皇殿下什么时候从寒岭帝国归来。

一抹温柔的光从我眼角流淌,蓝黑色的长发顺畅地垂下来,遮住我的双眸。我望着翰墨轩的窗棂入了神,我说,明畅公主应该快回来了,已经两年没见她了,心里空空如也。

弊掩卷沉思,然后说,我也有此感,似乎比哥哥的还要强烈。

说完后他手疾眼快地翻着书,就像他杀人一样敏捷。最后,他狂地笑起来,比见了倾国倾城的女子还要兴奋,他好像在书里发现了什么。

地平线的方向似乎永远都是苍白落寞,摇摇欲坠的夕阳洒下最后一抹霞光如姐姐醉酒后的脸庞一般秀丽。我踱步在大街,首席大站的葬礼才举行完一天,街上就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似乎那位大人从来没有死过。

族人议论纷纷,明畅公主在教皇殿下的保护下,要不了多久就要从寒岭帝国归来。我来到京城一家最豪华的玉器店,店铺的名字起的很风流,名定情阁。情窦初开的男女经常光顾定情阁,由于名字起的招眼,这家店铺生意兴隆,店老板整天油光粉面,乐得其所。

父王常说,再铁的感情都需要用身外之物来打点,明畅公主将要回来,我准备去为她选一件礼物。

小时侯和明畅公主刻骨铭心地相处过,那段日子从我记忆中挣扎而出。那时侯,明畅公主在玄机使敛衾的保护下去泊山打猎,不小心被一种毒蛇咬伤腿。我正在山上采集药材,无意中救了她。没想到倾国倾城的她竟然是我们巫帝国尊贵的公主。敛衾告诉我,我救了明畅公主其实也是救了他,如果不是我,明畅公主可能要死去,明畅公主如果死了,敛衾就会因护主不利而处斩。以后我和敛衾成了很好的朋友,那时他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整整高了我两个头。可是现在,我长大了,有着和他一样高的魁梧身躯。救她之后,明畅公主阂相处了半个月。我们经常一起去打猎,她说有我在就安全,因为我对泊山了如指掌,不怕毒怪。她还牵着我的手去赏花,她说泊山的花比皇城御花园的花要美。御花园的花被施加了魔法显得有些妖媚,而泊山的花真实,灌满了大自然的气息。现在她已经成长为了巫帝国最美丽的公主,那段日子经常恍惚在我的梦里,华美而甜蜜,似乎长着翅膀,渐渐飞到远方,我触摸不到的地方。

我现在穿的这身银白色裘袍是明畅公主为我量身定制的,做工细致讲究,钻石玛瑙之类的坠饰遍布全身,流光溢彩。店主打量着我的衣着,确认我的贵族身份后很客气地说,公子,请随便看。

我说,你这店的生意蛮兴旺的,比隔壁那家要好很多。

店主笑起来后瞳仁如弯月,他说,小店确实比较兴旺。公子,看您是生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您是第一次来小店,现在客人也不多,那您是怎么知道我这小店的生意不错的?

我边看柜台里的饰物边说,难道你没有注意过?你这边的台阶比隔壁那家的台阶多磨掉了几寸,走的人多了,台阶自然会磨损的多。店主恍然大悟,佩服的伸出大拇指,他的大拇指很像一把匕首,我后退了一步,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我说,你的店名会吸引很多喜欢浪漫的人。

对面的寒岭帝国驻巫大驿馆里飘来天籁般的曲子,我朝驿馆高耸的阁楼上望去,一位有着倾城容貌的白衣女子端坐在阁楼之上,手持一只如战枪长的箫。她优雅地挑起箫,蓝色光芒缓缓滑过箫脊,流淌到她白皙的手指尖,沿着胳膊遍布全身,一袭漂亮干净的白色裘袍飞扬起来,犹如展开翅膀伫立在海边唱婉的啸雪鸟。

她吹出的曲子忧伤而华丽,如缕缕逃逸的月光辉煌地洒满大街,我陶醉其中,让我联想到了很多美好而浪漫的东西。幻境中,一望无际的潮汐从地平线的方向涌来,淹没了无数的珊瑚礁和岛屿,涌到海岸线上,洗刷着海滩,白色的水花逡巡在苍穹底下,然后像飘带一般地落下去。一对对漂亮的情侣鸟振翅高飞,鸣声拍击着礁石,演绎着世间真情离合。

大街渐渐的簇拥满人,百姓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被她美妙的乐曲感动渲染,每个子民的脸庞都显的感情很丰富,好象都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悲欢离合。我想,一位能吹奏出如此美妙凄婉曲子的女子一定是一位感情丰富的女子,一定是一位背后有着很多曲折故事的女子,像我的姐姐流言一样,姐姐的曲子就有这种效果,最无情的老叟老妇都会在姐姐甜言古筝的感动下泪流满面。当时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可以演奏出天籁般的旋律,可是现在眼前这位异族女子竟然也具有这种资质和天赋,我心中不禁萌生一种敬慕之情。

我问店主,她是谁?

店主说,她是寒岭帝国显赫的贵族,寒岭帝国大使的义女。她有着公主一般的气质和容貌,经常光顾定情阁。每天这个时候,她总是坐在阁楼上,吹着忧伤而华丽的古曲,每天这个时候,大街上总是围满了听众。她手上的那只长箫名知音箫,用千年寒玉雕琢而成,我开玉器店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修长如此精致的箫。

我朝她的方向望去,入了神。

店主笑着说,公子,是不是动心了?

我回过神,我说,哪里?

店主一边擦拭柜台,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没有就好,巫帝国的法典是禁止和异族人发生感情的,很多人因为违背法典而家破人亡,感情这个东西,往往让人难以自拔。

以后的很多天,我都会来这里听她的曲子,这一天,她从定情阁里走出,波光粼粼的长发顺畅地披在肩旁,在风的吹动下,松散开来。身上的余香飘来,那是一种可以让所有男子倾倒的香气。突然这种香气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难道是她?

听弊说,和陌生的女子打招呼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从地上捡起东西,问是不是她掉的。路上没有什么可以捡的,在门口只有一块黝黑色的大砖头,我抱起来迎面问她说,请问小姐,这块破砖头是您掉的吗?

街上的人都围过来,轰然大笑,特别是单纯的女子,笑得弯了腰,红了脸。很多天前见到的那个老乞丐端着碗,阂擦肩而过,他意味深长的说,悲剧的开端,总有一些搞笑的成分。

那些话语夹杂在风中,飘到大街的尽头,回音无限。老乞丐的步伐飘渺而轻快,转眼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一幅被风吹走的古卷。那个女子阂一样,注视着老乞丐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

女子冷淡的问我,你是谁?

我说,三天前,祭圣节的夜晚,一位穿夜行衣的女子造访帝国大神庙,还落在了我的身上,是不是你?

不是。

假话。

你凭什么说我就是那个女子?

我拦住她说,你应该清楚一个常识,女孩子可以经常换不同样式的服装,可是却不习惯换掉自己经常用的那种胭脂水粉,你身上那种特殊的香气证明了你的身份。

我突然感觉浑身灼热,手中黑色砖头上冒出紫光,顺着我的手心,流遍全身。我燃烧全身的灵力,把这股煞气镇压下去。当我抬起头的时候,那位自然族女子已经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第1卷 第一卷 巫都篇(05)

我找到店主询问了转头的来历,店主说,大站死的那天,一个老乞丐太饿了,哭哭悌悌地跑到我的店里要包子吃。我从柜台上的哈巴狗嘴里夺过半个吃剩的包子丢给他,然后他就火冒三丈地砸给我了这块邪恶的砖头。我的哈巴狗过去添了一口,瞬间死在了地上。

我勉强地笑笑,抱着砖头走回家,像个贪玩而无知的小孩子。两只林荫鸟立在王府的依月古树上,唱着凄婉的歌,阳光激越亮畅,覆盖高耸的城墙。接下来母后阂的谈话使我震惊,原来我一直都在错误着。依月古树下,母后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树阴里的迷津石凳上,他对我说,觞,母后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你以后不要回泊山了,以后就留在巫都,永远都留在巫都。

为什么?

继承你父王的爵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父王的爵位,我把手扶在树干上,林荫鸟破空的长鸣扶摇直上,七八片紫色的林荫叶簌簌滑落,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轻轻合上眼睛,蓝黑色的长发凌空飞扬如同华丽的锦缎。我说,弟弟可以继承。

母后从迷津石凳上站了起来,难道你没发现你父王经常捋着长长的胡须,带着一种失望与希望交杂的表情说,我快老了,得有个人来接替我了吗?

母后,我早就发现了。我想父王说的那个人一定是弊。

你错了,那个人是你。

不可能,那你们为什么把我从小就遗弃在泊山?

这些都是我们的不好。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正如首席大站的唯一儿子殓衾,还有,令你们伤心的姐姐流言。

母后的脸色突然变青,觞,你怎么又提到流言了?还好,你父王不在。如果再叫你父王听到关于你姐姐的事情,结果只会加速你父王的衰老。

我低下头说,对不起,母后,我只是一时冲动。不过,办完该办的事情后,我一定会去红楼看望姐姐。我想,她一定渴望亲人的关怀。

母后恢复平静,漂亮的睫毛上跳跃着缕缕阳光,她对我说,代母后向你姐姐问好。这孩子……说着说着,泪水簌簌流下,我递上一只手绢,帮母亲拭去泪水,我发现母后的泪水是那么滚烫。

母后,我想知道父王对我和弊的看法。

你别看你父王有大男人魁梧的身段,其实他有一颗女人般的心。他往往口是心非,正如大部分的女人。

他老是夸耀弊,看得出弊是他永远的骄傲。

母后摇摇头说,那只是你父王嘴上说的,其实你父王心里最看中的人是你,从小就看得出,你和弊的悟性和天赋不相上下,都远远超乎常人。可是,你们的处事理念不同:你的眸子中流淌着涌泉般的忧伤,弊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般的野心。他永远放不下那副天生的架子,他太狂暴,很多人对他敬而远知。

我说,那是威严。

那不是威严,那是另一种孤独。

弊会像我一样孤独?

你们都很孤独。不过你们的孤独不同:你的孤独正如神域山岭之颠盛开的雪莲,美好而冷清。弊的孤独就像地狱的底层燃烧的烈火,最后燃尽周遭的一切剩下的就只有自身的火焰了。所以,你父王说爵位由你继承更牢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