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在不知不觉地错误着,像个找错路的无知的小孩子。紫色的林荫叶已经落到脚下,在清风的吹拂下,翻滚不已。我来到外婆的房间,外婆坐在图腾椅上安详地品茶,茶杯干净别致,一缕红色阳光洒进房间,地上如铺了彩霞。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我说,觞,你到外边忙什么了?

外婆,我出去找了件东西。

是一块很重的砖头?

外婆露出的笑容如枯叶的脉络一般,我吃惊地望着满脸皱纹的外婆,您怎么知道的?

你的衣服上沾上了一道矩形的砖色泥渍,昨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雨后砖锈极其容易脱落。

什么也瞒不过外婆,她苍白的头发因衰老而零星地脱落,然后覆满阳光。

孩子,告诉外婆你为什么不怕脏不怕累的把一块砖头抱回家?

为了纪念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是被人用那玩意打了?外婆挑逗地说,在外婆眼里,我还是一个需要长者挑逗的孩子。

我把两手自然地一张,无奈地说,没有。然后把砖头拿来给外婆看,外婆惊异地倾坐在图腾椅上,她意味深长地说,黝骨,这就是古书《天灾骨种》上记载的四大补天灵物之一,黝骨。

我好奇地问,黝骨是什么?

外婆眼睛微微一闭,她说,《天灾骨种》上记载了神话时代产生的四大补天灵物,分别是黝骨,血玉,精碧,情丝。这四种灵物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魔力无穷,有补天还魂之力,也是铸造兵器的最好材料。其中黝骨据说是神话时代魔龙的肋骨,是噬魔灵物,可以吸噬周围的魔法。巫帝国的镇国之宝魔刀血玉,巫帝国排名第一的神兵,就是当年明月大帝机缘巧合找到了血玉,在地狱戾火中熬炼而成。据《天灾骨种》记载,这四种材料必须以地狱戾火熬炼方可成兵刃。黝骨和你有缘,兵器铸成后在你的支配下定会成为一把叱咤风云的神兵。

哪里有地狱戾火?

这个外婆会帮你寻找,孩子,你要耐心的等待。

无意中得到黝骨,我感觉不可思议,泊山外面的世界确实缤纷而诡谲,不知道以后要发生什么,外婆的话迂回在耳边,孩子,你要耐心地等待。我把黝骨交给外婆后,直奔翰墨轩去搜集一些古卷,想多了解诸如四大补天灵物和地狱戾火之类的东西。书卷整齐地铺满书架,清风从窗外铺面吹来凉爽如情人的呼吸。在书房翻了不久,弊沉重的脚步声姗姗而来。我抬起头说,弊,你回来了,在皇城见到陛下了?

见到了,弊面目冷俊,脸上似乎挂着雪花。

哥哥,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事使你这么开心?

我把手里的书无聊地抛到书架上。那本书摊开来,纸张一页一页地合拢,无声,如岁月在无情地流逝。他惊奇地问我,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得出我的开心的?在进门之前我就下意识掩饰了自己极度的开心。

我说,你可以遮去你脸上的笑容,但你疏忽了只有在开心时,你才有的那个微小动作,右手稍稍贴住右腿,食指轻轻地拍打裤角。

弊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开心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明畅公主。哥哥对明畅公主的感情也很深,我想和哥哥公平竞争。

怎么竞争?

看谁先找到杀死她的恩师首席大站的真凶,来赢取她的感动。

我自信地笑笑,瞳仁里跳跃着诡谲的白光。他笑的比我更自信,高傲地伫立在书架旁,像都城里最挺拔的建筑。他说,我要证明给哥哥看,谁的悟性和天赋更高,谁的处事手段更黑。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银色剑眉如柳絮般斜飞入鬓,及地的长袍飞扬在身后,我漠然地说,我只知道你的脸比我黑一点。

异域酒家的少东家红尘,和敛衾一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来巫都一直没有余暇去拜访他,今天趁着风和日丽,我径直朝着异域酒家走去。他北国大漠,为了躲避战乱来到巫都开了一家酒家,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他有个癖好,就是喜欢钻研兵书,我经常笑话他,开酒家研习兵法有什么用?而他总是洒脱地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红尘喜欢斗蛐蛐,柜台前总是摆着一个别致的蛐蛐罐。在街上,似乎可以听到蛐蛐斗志昂扬的叫声,不过总觉得那种叫声很孤单很寂寞。异域酒家远近闻名,被红尘打点的生气盎然,生意非常红火。可是这回我没有见到红尘,店小二说东家到城外去了,一时回不来。

天涯何处不相逢,自然族驻巫大使的义女寂寞地靠窗坐着,端庄隆仪,波光粼粼的长发跳跃着阳光碎片,散在肩旁。我和她同坐一桌,我说,喂,你好。她抬头看我一眼,碧蓝色的瞳仁摇曳着灵光。她说,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复姓苍穹,名聆汐。

我告诉他我叫流觞。

她讥讽地说,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喜欢饮酒。觞,释义酒杯。喜欢饮酒的男人往往神志不清,财迷心窍。

我笑笑说,我先敬你一杯。

听到隔壁桌上的一个孩子说,交杯酒吗?

第1卷 第一卷 巫都篇(06)

听了这三个字,我激动的把酒吐出来,她的脸色泛起红晕。我们朝隔壁桌上看过去:桌子上坐着一家人,除了那个孩子外,还有一男一女一老婆婆和一老大爷。两位老人白发苍苍,衣着朴素,女子黑白相间的长发披在椅子上,漂亮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小孩子天真无邪,淡黄的头发顺畅地披下来如缕缕的阳光碎片。男子喝着闷酒,红头发,身穿一身布衣,像个工匠。

我说,小孩子天真,不要理他。

工匠打扮的男人呵斥小孩子,不要胡说,人家打你,我可不管。

聆汐放下酒杯说,那男子不是工匠,是个退伍的侍卫。

对,退伍的侦察兵。

不错,他刚从南疆黑暗之巢的战场上回来。

店小二惊讶地看着我们对话,不时摸摸油光可鉴的脑袋,他憨笑着说,红发男子是个工匠,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

聆汐邪气地笑笑说,他有那么一种威武的神情,风吹日晒的皮肤,脸上有不少划痕,很像久经沙场。还有最重要的,他仍旧穿着那双现在巫军中很流行的的蝠靴,所以我断定他是个退役的侍卫。

我解释道,他歪戴着军帽,这一点可以从他一侧眼眉上边皮肤较浅看出来。侦察兵经常出入战略要地,还要匍匐前进,攀沿障碍等,帽子经常歪带在头上,所以我说他是个侦察兵。

聆汐接着说,我说他刚从南疆黑暗之巢的战场上回来是因为他的脸皮肤黝黑但是他的手腕处却白皙,这说明白色是他正常的皮肤。都知道巫帝国正在向南扩张领土,战事不断,而南疆气候炎热,可以把一个很白的人晒黑。还有,男疆有种奇异的植物,划到人的皮肤上留下齿状的痕迹,你可以仔细看看他的脸的划痕形状。

店小二给我们倒完茶后,走到隔壁那张桌子上招呼红头发的退伍侦察兵。小孩子不时地往我们这看,天真而诡异。我正要喝下一杯酒,聆汐伸手把我的杯子打掉,碎片扩散了整个屋子。她说,小心,刚才你的酒杯里有毒。所有人都吃惊地朝这边望过来,片刻后又恢复了往常,继续吃喝。

我松口气说,谢谢你救了我,日后定会报答。下毒的人就在这家客栈。

我走到店小二旁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和店小二一起走到门前,把门紧锁上。店小二宣驳,请大家不要动。我在大厅里转了圈,走过邻近那张五口之家的桌子,和桌子上的那位老婆婆擦肩而过。回到聆汐旁边,她说,我愿意和你打赌,看看谁先找到下毒人?

我说,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得承认我和大站的死毫无关系,从此不再来打搅我。

那如果我赢了,你把知音箫送给我。

一言为定!

她伸出手来,阂握手拉勾,表示遵守诺言,我觉得我们拉钩的样子像个孩子。我皱皱眉头说,在帝国红楼的嫖客间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和漂亮的女子握握手,和懂幻术的女子谈谈江湖,和普通的女子过日子延续香火。她说,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像群流氓。

隔壁桌子上的老婆婆说,你们不要说情话了,想捉人就尽快捉。

所有的人把目光一齐对准老婆婆,就是阂擦肩而过的老婆婆。我说,老婆婆,您知道我们要抓谁吗?

在你酒杯里下毒的人,我养育多年的蜈蚣,沾上了地上的毒酒,死了。

我诡异地笑了笑说,是你自己把它毒死的吧?

老婆婆旁边的女子看不惯,她讥讽地扬了扬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苍穹聆汐说,流觞,不是这位老婆婆下的毒,但是下毒人就在这一桌的人中。

我好奇地说,为什么?

聆汐问道,你们可是一家人?

退役的男人说,是。男人秃顶的周围生有一圈红发,就像树丛中凸出一块岩石。桌上其他人也都附和着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在一张桌上干嘛?

汐对我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个不是,其他人可能被那个人逼迫着说是。

那个小男孩好奇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说我们不是一家人?

聆汐说,孩子,因为姐姐来这酒家的时候就喜欢你的样子,所以姐姐不时的看着你,可是你周围的人却没有人给你夹肉夹菜。不关心你的人怎么会是你的家人?你回过头去看看,其他孩子是不是有很多长辈给他们夹肉?

我们一齐向四周看去,几乎所有的人都把肉夹到自己的孩子嘴里说,吃肉,孩子,不要怕。那小孩子眼神忧伤而惊惶,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聆汐说,孩子,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要下毒?

一直不开口的老头说话了,小姐,你不要冤枉我的孙子。来孙子,爷爷给你夹肉吃。小孩子张开了嘴,吃的香香的。

聆汐眼睛微微一闭,片刻后说,流觞,你怎么说是老婆婆下的毒?

我说,在事发前,我也看的出来他们不是一家人。至于为什么是老婆婆,因为老婆婆太马虎,把毒药包露出了口袋。

我笑了笑,用掣风步移动到老婆婆身边,从她口袋里拿出毒药。老婆婆惊异万分,差一点倾倒在旁边的年轻女子身上,女子扶了她一把说,母亲,镇静点。老婆婆一直嘀咕着说些什么,嘴都颤抖起来,可是什么兜不清楚。

老头夹给孙子一口菜后说,公子,你凭什么说那是包毒药呢?

我说,现在可以试试。我把它撒到酒杯里,你们一家人谁想尝尝?如果没有想尝的,就说明大有问题。

我诡谲地一笑,仔细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主动喝下去,小孩子要喝,可是女子阻止他,她说,儿子不要动,可能会有毒。

小孩子说,妈妈,奶奶怎么会藏毒药呢?不会的。

女子打了孩子说,小孩子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孩子痛了,一直哭泣。老头抱了抱孩子,安慰着,不要哭,不要哭。

我话中有话地说了句,对孩子这么狠,不是亲生的吧?

女子生气地说,谁说不是亲生的?打是亲骂是爱。

我说,可是连你的婆婆你都信不过?

女子说,万事都要防着点好。我一直坚信,有的时候你眼下亲切和你交谈的朋友亲人,明天就是将刀刺入你胸膛的蒙面杀手。说完后,给孩子夹了口菜,说,儿子,是妈妈不好,不应该打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我凑到老婆婆耳边说,婆婆,你看,你的家人也不相信你,你还是坦白吧,为什么朝我的酒杯里下毒,又是怎么下的毒?

我走上柜台,把酒倒在斗蛐蛐的盒子里,蛐蛐刚粘上酒就死去了。大家吃惊地看着老婆婆,眉毛涣散,仿佛见了鬼。

聆汐佩服地看着我,右眼眨了一下,睫毛间跳跃着银色灵光,表情复杂。

我看向老婆婆,这回老婆婆终于把话说清楚了,老婆婆说,这包药本来就不是我的,不知道是谁给我放的?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我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老婆婆哼了一声,依然重复着刚才的话,这包药来就不是我的,不知道是谁给我放的?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聆汐靠近对老婆婆说,婆婆,你说话总得有证据吧?谁陷害了你?

老婆婆说,知道是谁陷害了我,我还坐在这里?

我神秘地笑了笑,我说,老婆婆已经有了证人,不久以后那个证人就会为她做证,你说是吧?老大爷?

老头老不正经地说,证人是谁?然后用瘦骨嶙峋的手给孙子夹着肉。

我说,你和老婆婆临着坐,怎么会不知道呢?

男人伸手重重地拍一下桌子,呵斥道,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诬陷好人。

我讥讽地说,我没有说你,你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就是做凶手也做不了。我把一只筷子弹过去,打在他拍打桌子的那只手上,他立即缩回去,老实地一动不动。

聆汐说,觞,凶手是谁?

我说,还是你先说吧,你好象更相信是那孩子下的毒,为什么是那孩子?

她说,其实我怀疑在座的每一个人,起初怀疑那个孩子,是因为他看上去不像这家人的孩子。我说过喜欢这孩子,所以看的时候多一点,看到他大大的眼睛经常朝我们这个地方望来,诡谲的像个装孩子的大人。

那个小孩说,姐姐,我朝你们的地方看,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情侣?看上去好般配呢!

小孩子的这句话,如清风夹杂着茉莉花瓣吹来,清香扑鼻。场面尴尬了一段时间。聆汐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她说,小弟弟,你想错了,我们只是朋友,不是情侣。然后她接着对我说,可是当你从老婆婆口袋里拿出毒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大概想错了。

那你服输了?

如果你真的把凶手找出,我就服输,可是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还要再议。

我得意地笑了笑,我对老头说,大爷,您受惊了,凶手不是您,而是……

我突然把手指向在老婆婆身边的年轻女子说,你,你就是凶手。

女子神色镇定,她说,公子,不要血口喷人,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是我啊?

我说,你知道是谁往老婆婆口袋里装了毒药吗?

女子坦然地说,绝对不是我,我敢对着巫神发誓。

我诡谲地一笑,喝口茶说,我知道不是你,你说是你我也不信。

那是谁?聆汐问。

我说,就是我,刚才我随店小二把门闭上回来的时候,和老太太擦间而过,故意把毒药塞进了她口袋。她没有发觉,所以我知道她没有一点灵力,没有灵力的人不大可能成为凶手。

那女子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一直在怀疑你,想验证一下你的反应,让你露出把柄。

为什么怀疑我?

毒是从房顶下的,我朝房顶看去,不可能容下一个人而我们察觉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借助于其他东西。我再次朝房顶望去的时候,发现有几根蜘蛛网,看不到的地方应该有更多的蜘蛛网。凶手利用蜘蛛做案,这在巫帝国的做案史上并不罕见。我快速地观察了周围的人,发现你的发卡就是蜘蛛形的,所以就怀疑了你。为了进一步证实我的推断,我故意把毒药放到老婆婆的口袋里,想看看我诬陷婆婆后你的反应。婆婆当时慌了,你却拂住婆婆的胳膊,我特意看着你的手,在怪异地曲伸,一种使用法术的常用指形,婆婆立即就说不出话,其他人会以为是婆婆吓坏了,而没想到是你在搞鬼。

小孩子听了我的推理半懂不懂,而店小二在一旁直瞪眼说,太不可思议了。

女子听了我的推理叙述后,惊异万分,脸色苍白,她承认说,算你聪明,你想怎么样?

我说,为什么给我下毒,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她邪气地笑了笑,喝下了一杯茶水,不慌不忙地说,要是不呢?

逮捕你!

我拿出一只普通手铐,在眼前晃了晃,像炫耀威严一样。聆汐也拿出一只手铐,特别精制的一种,流淌着银色的光芒。她对我说,比较一下你拿出的手铐,你可以知道我这手铐有多么灵敏,一碰就卡上了。

我微微合上眼睛说,只要我能找到该戴手铐的人,什么样的手铐都管用。

女子站起来,傲慢地说,只要我不想戴,什么样的手铐都不管用。然后她平静地朝窗户外面扫视,她说,看看窗外那片云,红的就象大火烈鸟身上的一根羽毛,真美。

我说,那你到监狱里去欣赏吧。

她大笑起来,直笑到满脸通红犹如窗外那片云。她说,好啊,那就要看看你们的本事了。伴随着口哨声,房顶上爬下五六只半人大小的蜘蛛,厚厚的灰白色蛛网立即结织起来,挂在酒家墙壁和房顶柱梁之间,犹如上吊用的白绳。客人们惊慌地喊道,毒女,快逃命啊!

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涌出去。店小二蹲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如死鱼眼,有个客人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椅子拌倒,我听到了他滑稽的声和裤裆撕裂的声音。

毒女是帝国里有名的用毒高手,而且可以用曲子操纵毒物,我和聆汐都很小心。我吹吹口哨,从门外进来一队披坚执锐的侍卫,毒女见势不妙,散布出瘴气后,破窗逃逸。

我下令,不要追了。帮忙整理异域酒家!

我不想看到我的好朋友开的店一片狼藉。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苍穹聆汐说,自从见到你后,我身边怪事就不断地发生。我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第1卷 第一卷 巫都篇(07)

阳光透过窗子铺在酒家的地板上,红如血。

她说,那我还是远离你吧。

她把知音箫留下后,径直的离去,身影依然是那么单薄而漂亮。

我们在此分开,回到家后,弊拉我一起到流王府邸的后花园赏花,花香弥散整个院落,到处都是翩翩起舞蝴蝶,飞扬的轰轰烈烈。

弊对我说,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你一来到都城我们的王府,就拉着我的手说,弟弟,我们一起去看炫烂多姿的花。

我说,以前喜欢赏花,那是因为我从小在泊山的五彩的花丛中长大,对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人长大了的时候闲情逸致就少了。

弊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朵越长越绚丽,百花争放,连花朵都懂得竞争,花犹如此,人何以堪?

我点点头,弊是个懂哲理的人。

哥,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竞争。

我摘一朵三色堇,然后撕成碎片,抛到空中,三色堇碎片如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我对弊说,怎么会忘记呢?我们兄弟两个要竞争谁先找到杀死首席大站的真凶,来赢取明畅的感动。

哥,那怎么不见你行动?

弊,其实我已经行动了。

他皱起眉头,银灰色剑眉翘起,斜飞入鬓。

我们踏着柔软的土地,脚印上落满柳絮,花苞一点一点展开,清香醉人。

一个家仆缓缓地趋步过来说,两位世子,玄机使敛衾求见。

我说,把他带到后花园。

他来干什么?这几天总见不到他。

弊的额头拧成疙瘩,他望着宽敞的后花园门口说,敛衾牵着一只大狗走来了。

我笑着说,那是只狼,和你的战骑鬼熊一样,都是上古的神兽。

弊冷冷一笑说,我明白了,哥哥近日不行动,原来是在等你的狼。

我摘一朵绚烂的千日红,指着花朵。笑着说,最美丽的花的成长是叫人看不出轨迹的,是悄无声息的。

敛衾走过来,银白色的长发飞扬在空中如同风的轮廓,垂落到紫罗兰花瓣上,似乎要阻止它们的凋零。

弊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肩上跳跃着缕缕阳光,披风包住身体,他问我,哥哥,你相信你的大狼能帮你破案吗?

我告诉他,有时候,动物比人值得相信。

通灵狼奔跑过来,蹲在我的身边,仰视着我。我摸着它柔软干净的毛发,陷入回忆中去:十二年前的某一天,我顶着漫天的风雪,在泊山山颠上采集雪莲。整个视野里全是白色斜着刺下的雪花,砸在脸上,冰凉刺骨。听外婆说,泊山的雪莲只有在大雪覆盖了山上每一片树叶每一朵鲜花每一块岩石的时候才会盛开。在泊山,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的大雪。飒飒风声中,就在我采集完雪莲回家的途中,我看到山颠的石缝里有一只坛子大小的蛋,发出银灰色的灵光,雪花落在上面恫间蒸发。我抚摩了那只大蛋,然后抱在怀里把它带回我和外婆居住的桃花宫。半个月后,这只灵蛋破裂,敷出一只白色的雏狼。它跟着我打猎,采药,观泉,有它的陪伴我感觉生活有滋有味。后来发现它有着强大的天然灵力,通人性,可以化做虚无的野兽精魂,它不到几年就长大了,大得像只战骑。每天夜晚它总喜欢在树影中,对月长啸,啸声撕破紫黑色的夜幕,惊落满地的柳絮。然后听到山林里所有的狼群也跟着叫唤起来,跌宕整个山谷。泊山的山林中生活着一支古老的部落,他们不仅有着天生的强大灵力,而且掌握着一种操纵野狼的奇异幻术,这个部落自古就以野狼为坐骑,依靠打猎生活在泊山。外婆习惯上称他们为狼骑猎人。部落里的长老一边翻着枯黄的古卷一边说,这只狼的叫声靡丽诡谲,它就是传说中的通灵神狼。我是神狼的主人,所以他们跪在地上向我朝拜,甘愿听从我的调遣。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带着通灵狼去了帝国神庙凝星台。流弊在我临走的时候问我,哥,你为什么等到夜深时才去?

我回答他,因为白天人很多,好人和坏人难以区分。

街道两旁跳跃着银色月光,犹如案件侦破前的一丝光明,夜显得并不黑。我和通灵狼走在很宽的大路上,对大街周遭的一切和通灵狼的反应我留意有加,自己的脚步声落落奔向大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