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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逊说:“我不是已经送你们上来了么?”
“还没送到家门口啊!”
“谁规定送到家门口的?”
“谁会送到半路上啊!”
蒋逊说:“记得我店门口的广告牌吗?”
阿崇不解:“记得。”
“上面写了什么?”
“广告啊。”
“嗯……上面写了,明霞山一日游,门票120元含车送。”蒋逊问,“这是哪里?”
阿崇张了张嘴:“明霞山……”

蒋逊转身准备走了,阿崇拦住她,小声讨好:“你看你看,我之前言语上冒犯了你,但你忽悠了我一路,也该消气了吧。”
蒋逊说:“消气啦。”
阿崇喜道:“那就送我们到家门口吧!”
“可现在得罪我的不是你啊。”
“啊?那谁得罪你了?”
蒋逊遥遥一指:“他。”
那边,贺川靠着栏杆,手中抛着糖果罐,左耳的耳钉闪了一下。他一笑,正对上蒋逊的手指。

蒋逊拎着她的旅行包走了,阿崇忿忿地说:“小心眼子!”拖着行李箱问贺川,“你怎么得罪她了?”
贺川凉凉地看他一眼。
阿崇当做没看见:“我们真的要徒步爬上去?”
“急什么。”贺川插着口袋朝前走,“先吃饭。”

观景平台后方,是丽人饭店,一栋西式别墅,建于民国时期,山石堆砌而成。
蒋逊带着王潇她们去开房,一晚房费520元,两对夫妻两个女生,一共开三间房。拿到钥匙,王潇悄悄问蒋逊:“你能拿多少回扣?”
蒋逊说:“一顿饭钱。”
“一顿饭钱?几十?几百?”
边上的人喊她:“好了潇潇,别耽误小蒋,我们先上去。”
王潇急急忙忙地又问:“刚才那两个人是住别墅吧?别墅一晚多少啊?”
蒋逊笑着:“一年的饭钱!”

贺川和阿崇走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阿崇说:“你一年才吃这么点儿饭啊?”
王潇“呀”了一声,尴尬地躲上了楼。蒋逊看向他们,没吭声。
阿崇说:“我们没吃午饭,先填饱肚子再上去。”
蒋逊没理他们。

午饭叫了蕨菜、石鸡锅、鞭笋炒肉、凉拌香椿、南乳焖肉,两个大男人饿了大半天,阿崇吃得狼吞虎咽,贺川吃得风卷残云。
还剩最后一块鸡肉,阿崇说:“你嘴角粘酱油了!”
贺川不为所动,夹走了那块鸡肉。阿崇伤心欲绝地用剩下的汤汁拌了饭。
吃饱喝足,贺川又想抽烟了,摸了摸口袋,不自觉地朝一处看去。

餐厅里,两面都是落地格子玻璃窗,黄色的窗框,陈旧的气息。蒋逊站在窗边,拎着她的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烟递给客人,笑着收了钱,有个女人喊她过去,她又拿出了两包卫生巾。
她的旅行包里,装满了香烟和卫生巾。

阿崇扒着饭,也看着蒋逊,说:“她怎么当起小贩了?”
贺川夹着食指和中指,擦了擦,说:“明霞山没超市。”
“嗯?”
贺川难得耐性解释:“你没发现吗,这里没怎么商业化,山上没超市没小店,想要买什么,只能去山下买。她只卖男人和女人必须用的东西。”
阿崇咽下饭:“我真看出来了,她不光小心眼,还是个财迷,卖出东西的时候笑得最好看。”

服务员经过,阿崇叫住她:“哎,我们车坏了,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车能租给我们用用?”
服务员说:“没有呀。”
“这里有没有什么租车公司?不是有人包车旅游吗,你有电话吗?”
服务员说:“我们这里没租车公司,包车旅游倒是有,都是镇上的居民,不过快过年了,有些人不干这个了,你们不一定叫得到。”
阿崇问:“你们饭店里总有车,能不能先送我们一趟,我们付钱。”
服务员迟疑着:“空车倒是有一辆,你们会开车吗?”
“能啊,我们会开车!”

贺川突然开口:“这车……自动挡还是手动挡?”
服务员说:“是面包车,手动挡的。”
阿崇眼珠子一瞪。
贺川笑了笑,原来让他等,就是等在这里。
贺川说:“找个会开车的,送我们一趟。”
“厨房的师傅会开车,但他肯定不行。”
贺川蹙眉:“你们饭店没一个司机?”
“有啊。”服务员指着一个方向,“平常有需要,她会帮我们饭店开一趟。”
贺川抿了抿嘴角,看向手指的方向。
是那个女人。

过了会儿,蒋逊拉上旅行包准备离开了,阿崇看了眼贺川,喊:“蒋小姐——”
蒋逊回头。
阿崇笑着说:“买烟。”

蒋逊走过去,问:“要哪个牌子的?”
阿崇看着贺川,没开口,贺川晾了她几秒,问:“有哪些牌子?”
“玉溪、中华、黄鹤楼、利群。”
贺川说:“看看。”

蒋逊从包里拿出四包香烟,贺川挑挑拣拣。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桌子深棕色,有旧痕,他垂眼看,顺着那一道道的旧痕,视线落到了桌沿,看到了牛仔裤拉链,羽绒衣尾摆,还有女人的臀胯,密合着的双腿,中间浅浅的缝隙。
蒋逊隐约看到贺川头部的疤痕,有点模糊,不太真切,没看几眼,就被打断了。

贺川问:“没其他的了?”
蒋逊又从包里拿出五包不同款的。
贺川顿了顿,拆开一包黄鹤楼。
蒋逊说:“这包一百。”
贺川叼着烟,打着打火机,最后瞄了眼那道密合的缝,烟点好了,他吸了一口,抬头对着蒋逊吐出烟圈。
贺川说:“送我们上去。”
蒋逊笑了:“不。”
贺川看着她,嘴角勾了勾:“包你的车,一天200。”
蒋逊拿起一包烟放回去。
“300。”
三包烟放回去。
“400。”
四包烟放回去。
“阿崇,买单。”
蒋逊说:“好!”

出了丽人饭店,前往232号别墅。
两个男人坐到后面,蒋逊系上安全带,调了调后视镜,一脚踩下油门。
遇到120度转弯,加上40度陡坡,蒋逊换一档,微微松开离合,加油门,车子劲头十足得蹿了上去,紧接着遇到五六个U型弯,每道弯都有不小的坡度,前方会车,擦身而过,关着窗户,仿佛也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贺川和阿崇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停在了232号外。
花岗岩堆砌的欧式建筑,满地落叶,四周是成片的竹海,院中载着三株百年黑松。
明霞山上,两百多间别墅依山就势,与山为邻。从晚清开始,这里住过洋鬼子,住过军阀,住过卫兵,住过江湖大佬,还有军阀和大佬的姨太太们。
这栋别墅,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历史。

阿崇热情招呼:“蒋小姐,进来看看!这外观看起来怎么那么像鬼屋啊!你进来挑个房间。”
蒋逊说:“不用,我有地方住。”
“你住哪?”
“丽人饭店。”
阿崇也不强留,拖着行李进去了。

贺川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回头,蒋逊刚发动,听见说:“1916留下。”
蒋逊停下动作,对上贺川的眼。顿了几秒,她从旅行包里翻出了1916。贺川拿出钱包,抽出四张钱扔进车里,接过1916走了。
只有四包黄鹤楼1916。

别墅客厅里摆着欧式沙发,正对着沙发,是一个生火的壁炉,里面已经摆放好了果木。旋转楼梯,落地格子玻璃窗,花瓣形穹窿顶,阿崇参观了一圈,满意极了。
阿崇说:“这地方真不赖!”
贺川坐在沙发上抽烟:“去生火。”
阿崇蹲到壁炉边,拿起一根果木研究着,说:“我待会儿先打个电话给拖车公司,那车总不能一直停在大马路上。对了,我们接下去几天做什么?”
贺川说:“先玩两天,正事不急。”
“那明天让那女的带我们逛。那个小心眼子算准了我们得用她的车吧?还真没见过这种女人,这么能欺负人!”
研究完了,阿崇尝试着生火。
“对了,你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没人回答。
过了会儿,才听见:“我顶了她的胸。”
阿崇猛地转过头。
“左胸。”

哗——
壁炉里,火焰腾飞。

第 4 章

昏暗的客厅,涌满了红色的火光,淡淡的果木清香若有似无。
贺川夹着香烟站起来,扫了一圈客厅,往楼梯走去。阿崇被火烤了半天,不甘心地说:“你强……”
他也想顶一顶啊!
贺川沿着旋转楼梯上去,楼上总共有五个房间,房间里陈设简单,复古的欧式家具,黑框的玻璃油灯,墙上挂着几幅老照片。卫生间面积极大,中间摆了个浴缸,玻璃淋浴在角落,盥洗台靠着窗。
一面墙都是半人高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葱翠群山,这栋别墅像是孤存于世。
他洗了个澡,围着浴巾走出浴室。阿崇叼着根香烟,正在摆弄“热得快”,问他:“你什么时候顶了她的胸?怎么顶的?”
贺川擦着头,笑着:“怎么,想学?”
阿崇说:“教我两下子呗!”
贺川把擦头巾用力一摔,打到了阿崇的胳膊:“还没被人耍够?”
阿崇干笑:“待会让她来接我们去吃晚饭?”
“刚才没吃饱?”
“你不打算吃晚饭了?”
贺川拿出小糖罐,抛了颗糖进嘴里:“不吃了。”
阿崇说:“那我晚上给你打包。”
“随便。”
阿崇拿着热得快回自己房间,试着烧了一壶水,喝了一口,牙齿总算不疼了。天将黑时他打电话给蒋逊,晚饭照旧在丽人饭店吃,这回碰到了王潇她们。
王潇看了看四周,问阿崇:“你那个朋友没过来啊?”
阿崇问:“你找他?”
“我就随便问问……”
阿崇笑道:“他精神不济,早就睡了!”
“啊?他精神不济?那么大个子呢……”
“中看不中用呗……他虚啊!”
蒋逊吃了口饭,眼角瞟了他一下。
一天即将结束,蒋逊将阿崇送回别墅,回来之后洗了一个澡,抱着钱躺上床,一张一张数过去。
她在丽人饭店有自己的房间,房间面积不大,和饭店员工在同一层,好在独立一间,外面有一个宽阳台,风景独好。
数钱数累了,她还是睡不着,冬天的晚上,山上温度特别低,她的房间空调坏了,手里只能抱着一个水杯捂一捂。待了一会儿,她索性披了件毛衣,拎着甘蔗,出去找人解闷。
员工聚在露天花园里闲聊,边上升了一个篝火,见到蒋逊,忙喊她过来,问起她家里的事:“我说你怎么大半个月都没来这里,原来你妈她……”
蒋逊笑着:“早晚的事,没什么的。”
另一个员工拿出一个红包:“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
蒋逊推辞:“不用了。”
“没多少,就一点心意而已,你收着!”
蒋逊不想收,身后有人说了一句:“收着吧。”
员工们齐声喊:“老板!”
一个员工让出座位,石林坐下来,正好临着蒋逊,说:“也有我一份,不多,收着吧。”
蒋逊不客气了,笑了笑接过:“那谢了,吃甘蔗吧。”
明天还要工作,吃完甘蔗,员工们就回房了,花园里只剩下蒋逊和石林。
石林问她:“那个杂货店还要继续开着?”
蒋逊说:“先开着吧,过完年我再找人顶出去。”
“顶出去了你做什么?”
“当导游怎么样?”
石林说:“你这脾气不适合当导游。”
“我什么脾气?”
“别人踩你一脚,你给人一巴掌的脾气。”
蒋逊说:“你说得那是蛮不讲理,我不是。”
“你从小就这样,怎么不是?”
“别倚老卖老啊!”说着,蒋逊打开红包数了数钱。
石林笑了:“你就不能等回房再点数?”
“我点完就回房。”点完了,蒋逊说,“这还叫不多啊?”
“他们出的不多,大头是我出的。”石林看了会儿蒋逊,见她只披了一件镂空的毛衣,叹了口气,“行了,回屋吧,早点休息。我过几天回老家,饭店里有几个小孩儿不回去,你可以跟他们一起过年。”
蒋逊甩了甩红包站起来,笑着:“不用担心我,您过了年可就四十有三了,今年回去又要被爷爷逼婚了。”
石林好笑地说:“不劳你操心。”
山上日出早,竹子的清香在山中散步,贺川闻到了,睁开眼,感受了一下半明半暗的光,又闭了一会儿才起来,套上睡袍,光着脚走到了阳台。
漫山漫山的雾,深的浅的白色,白云连成海,明霞山化作岛。天际有一道笔直的红光,正在一点一点的爬上坡。
林寒涧肃,空谷传响。
蒋逊站在宽宽的阳台上,看见云雾凝集,看到日出雾散,突然想起昨天那场雪,雪下了一个多小时,居然没留下半点痕迹。
两小时后,蒋逊的车停在232号别墅外。
贺川和阿崇一前一后出来,蒋逊问:“想去哪里?”
贺川说:“附近有溪?”
蒋逊看了他一眼:“你想看小溪?”
贺川说:“早上我听见了流水声。”
蒋逊了然:“是刃池。”
刃池是两道小瀑布,最近雨水少,瀑布一点都不壮观,但靠得近时,丝丝的寒意仍然强烈,水雾一直凝结在四周,小瀑布两侧结了许多冰晶。
阿崇说:“这水有什么好看的?”
贺川听了听声响,清浅的哗哗声,沁凉入耳,正是日出未出时听见的空谷传响。
他看了眼站在石头上的蒋逊,问:“不介绍介绍?”
蒋逊双手插着口袋:“介绍?我又不是导游。”
“400一天,带你来玩儿的?”
蒋逊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的介绍乏味得很,阿崇耐着性子听完了,让她介绍介绍的贺川,早就已经走到了瀑布边上,踩着石块,欣赏起了冰晶。
逛完刃池,又逛了另外两个景点,午饭时间到了,蒋逊又带他们去丽人饭店吃饭。
贺川昨晚没吃东西,早上吃得少,现在已经饿了。
点了菜,阿崇跟去收银台拿了两瓶酒,笑眯眯地问收银小妹:“有热点儿的酒吗?”
小妹惊讶:“啊?”
阿崇说:“我想喝热的。”
“这个……是啤酒呀!”
阿崇说:“要不你帮我加热加热?”
小妹单纯得很:“怎么加热?”
阿崇托腮靠在柜台上:“你帮我想想?”
小妹还没想出来,远远传来一声喊:“滚过来!”
阿崇抱着啤酒滚过去,又回头冲小妹说:“改天再找你加热!”
小妹脸红红的。
蒋逊不跟他们一起吃,她坐在露天花园里,和换班的员工一起吃饭,大家说说笑笑,格子窗户隔出了两个世界。
贺川看了一眼,专心吃起了饭。
下午继续游览。
到达今天第五个景点,贺川又让蒋逊介绍介绍。
蒋逊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阿崇喊:“蒋小姐,你饶了我吧!”
蒋逊看向贺川。
贺川叼着一根香烟,没有点燃,说:“继续。”
蒋逊笑着:“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叫青山亭,后来改名浮云台。”
浮云台地势独特,坐落在凸起的山头,四面临空,远望苍山雾海,天边一片白芒,虚虚实实的景色净收眼底。
有亭翼然,临于云上。扑面而来的风,托起了蒋逊的长发,她的声音也是轻轻浅浅的,随风散去一些,入耳虚虚实实。
贺川坐了下来,看着她的侧影,她今天没有挽发,脸色苍白,眼底有着青黑,手臂上的黑纱似要乘风飞逝。
贺川说:“行了。”
蒋逊的声音戛然而止。
贺川打了下打火机,微弱的光,一下子就灭了,他又打了两次,问蒋逊:“有火吗?”
蒋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
贺川顿了顿:“过来。”
蒋逊蹙眉,递着打火机,没有动。
“过来,给我点火。”贺川重复一遍。
蒋逊说:“400一天,还包点火?”
贺川笑了声:“买东西都送赠品,你没点‘增值服务’?”
“增值服务”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语气有点怪怪的。
贺川又说:“我包了你,接下去一个礼拜,你打算一直板着张臭脸?”
我包了你……
你祖宗!
贺川叼着烟:“过来。”
蒋逊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咔嚓”一下,点了火。
她站得笔直,风又急又大,火苗摇摆不定,欲灭未灭。
贺川说:“挡着点儿!”
蒋逊伸手挡住火,头低垂着,长发扬起,显显得就要碰着火苗。
贺川靠向前,叼着烟,一手夹着去点火,另一只手攥住面前的一缕长发。蒋逊皱着眉抽出头发,挡火的手一撤离,火苗就被风吹灭了。
贺川抬着眸:“烧着了……继续。”
蒋逊摁下打火机,火苗高高窜起。廉价的打火机,上面写着“丽人饭店”,握着打火机的手,白嫩修长,指甲圆润。
贺川吸了一口,烟已点燃,起了身,红色的烟头亮了一下,他呼出一缕烟圈,带着淡淡的酒味。

第 5 章


中午喝了点酒,当地生产的明霞啤酒,味道不好不坏,聊胜于无。
贺川很久没有碰酒了,山中景好空气佳,连时蔬也格外鲜美。他中午多喝了几杯,从暖和的饭店里出来,又在浮云台吹了半天冷风,头有点疼。
吸了烟,舒服不少。
蒋逊站在一边,低头把玩打火机,火苗忽起忽落。
贺川看着她,说:“坐一会儿,等阿崇拍完照。”
阿崇早就举着手机跑到了一边。周围游客来来往往,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最佳位置,请了一个美女帮他拍照,这会儿两人正说说笑笑。
浮云台这角,只有贺川和蒋逊两人。
蒋逊坐了下来。
贺川问:“你抽烟?”
蒋逊瞟了他一眼:“不抽。”
“那怎么带着打火机?”
“取暖。”
贺川看着她,不说话。
蒋逊笑了笑:“备不时之需。”
贺川问:“什么不时之需?”
“你这样的。”
贺川弹了弹烟灰,其实不用弹,风一吹,烟灰早自行散了。
他问:“你干这个多久了?”
“哪个?”
“野导。”
“半天。”
贺川弹烟灰的手顿住。
蒋逊又说:“再过几个小时,就一天了。”
贺川笑着:“这么说,我还是你第一个客人?”
“是啊。”
“你平常送人上了山就回去?”
“有人包车就陪着。”
“那我还是你第一个客人?”
“你是第一个让我介绍介绍的人。”蒋逊瞟着他,下巴微昂,“也是第一个让我点烟的人。”
贺川笑了,吸了两口烟。
他不说话,蒋逊乐得自在,习惯性地盘起了腿。
圆形的浮云台,外围一圈都是灰白色的石椅,她穿着昨天那身黑色羽绒衣,脚上是深棕色圆头短靴,盘着腿,双手搭着脚踝的位置,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山。
阿崇回来了,递着手机让贺川看照片,贺川没兴趣。
阿崇说:“我给你也照一张。”
贺川不理他。
阿崇又缠着蒋逊:“我给你照个?”
蒋逊顺了顺头发,一笑:“好呀。”
“就一张……嗯?”阿崇没料到。
蒋逊仍旧盘着腿:“快照。”
镜头对准。屏幕里,天色是淡淡的蓝,她迎着风,盘着腿,恍若凌空,身后是万丈深渊,天地独她。
画面定格。
蒋逊去开车。
阿崇看了会儿照片,问贺川:“要不要看?”
贺川凉凉地说:“我有这么闲?”
阿崇又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放回去。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几栋别墅。
贺川问:“明霞山有多少别墅?”
蒋逊开着车:“200多。”
“200多少?”
蒋逊想了想:“250多吧。”
“怎么造起来的?”
“晚清的时候,一个英国传教士来这里造了第一栋别墅,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来这里。”
阿崇惊叹:“晚清?历史可够悠久了。”
蒋逊笑着说:“你想看更悠久一点的,我还可以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