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一旁的三哥突然夺过筐子递回周昕,又向妹妹说:“枇杷,周小姐好不容易采的车轮菜,你怎么能要,赶紧还回去。”
枇杷疑惑地看了一眼三哥,他这是怎么了?平时玉家与邻居关系都非常融洽,互相送些小东西都很平常,何况不过是半筐野菜呢?
转眼再看周昕,被三哥将筐子塞回手中,又听了三哥的话,脸已经全白了,一定非常很不高兴。
于是枇杷便笑着重新接过筐子说:“我三哥一定是因为周姐姐采车轮菜不容易才不好意思要,其实他最爱吃车轮菜了。前两天我也采了些野菜,他就专挑车轮菜吃。”
“谁说我爱吃车轮菜了!”三哥突然变得非常不好说话,“我只喜欢吃家里窖藏的菘菜。”
枇杷看着周昕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顾不得冷言冷语的三哥,将筐子放在一旁拉住周昕笑着说:“今天我三哥一定是练箭练得太累了,所以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车轮菜他既然说不爱吃,一会儿我就都吃光了,他再馋也不给他一根。”说完便哈哈笑了起来。
可是周昕没笑,眼泪却流了下来,有一滴恰好落到了枇杷的手上,然后她猛地一转身走了,枇杷看着她边走边抬起一只手臂,一定是在擦眼泪。
“三哥你怎么这样呢?”枇杷不解地说:“周夫人一向管昕姐姐管得严,并不让她随便出门。今天她好不容易才出城采了车轮菜还不忘给我们家送来,你应该感谢她才对啊。”
玉守义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冷漠,而是萧然一叹,“枇杷,以后周昕再送东西你不要随便接了。”
“为什么呀?”
“她不过是外人,当然不应该要外人的东西。”
以前三哥与周昕一向要好,总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枇杷也随着他们一起玩过,而且她还清楚地记得,“可是,去年的时候,昕姐姐给我那么贵的菱花镜时,你不是说昕姐姐不是外人,可以收下吗?”
玉守义被问得一滞,看看枇杷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小,什么也不懂,听三哥的话就对了。”
“我哪里小了,”枇杷并不同意,“父亲和母亲都说我懂事了。”
“守义,赶紧回屋里洗洗手,你们父亲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家一起吃朝食。”杨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屋子,又向枇杷说:“你把这些车轮菜送到厨房,让刘嬷嬷用醋渍一渍端上来。”
过了一会儿功夫父亲就回来了,正是到了朝食的时间。
坐到几前,果然车轮菜已经摆在桌上,枇杷特别观察着三哥,见他果然一直没有吃车轮菜,不由得奇怪,三哥的口味改得这样快?
就在大家都吃好了刘嬷嬷要将饭菜端下去的时候,枇杷眼尖地发现三哥伸出手飞快地拿了一根车轮菜,却没有吃,而是不知放到了哪里,“三哥,你不是说不喜欢吃车轮菜吗?为什么拿了一根!”
“我才没拿,”三哥还不肯承认,“我只拿了块兔肉。”
“娘,三哥明明拿了…”
母亲却打断枇杷的话,“枇杷,你去把筐子给周家送去,再谢谢你昕姐姐送来车轮菜。”
“明明就是拿了。”枇杷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到隔壁周家还筐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菘菜——大白菜
葑菜——芜菁、圆菜头
菲——萝卜
第六章
玉家所住的平安坊是营州城内除了节度使以外最好的一处地方,这里住的差不多都是营州的官员,周家自然也不例外。
不同于玉家武将出身,周家则是文官,在平卢节度使府做七品的主事。他们也不同于玉家世代居于营州,而是随着陈节度使从京城而来。
周主事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在到处都是武将的营州,他还是有着一种孤高傲世的感觉,而且并不大与人交往。
但是周主事夫妻却对杨夫人很特别,弘农杨氏后人的身份让他们对杨夫人异常敬重,与玉家的交往就要比别家多,而恰好两家又只隔一道墙。只不过最近半年时间,玉家周家都有丧事,来往少了很多。
以前杨夫人不准枇杷随便外出时,她就是周家的常客,毕竟也算是出门散散心。所以枇杷其实对周家是非常熟悉的。但是今天进了周家的屋子,却吃了一惊,原来处处整洁的周家到处都乱七八糟的,衣料、器物都放在炕上,地上又摆了几口大箱子。
枇杷不由得问:“周夫人,昕姐姐,你们是要搬家吗?”
周夫人正在向一口大箱子里摆放着几匹锦缎,应该是为了尽可能多放些,她反复试着,见了枇杷便放下锦缎坐下来说:“是啊,天气暖和了,路上也好走了,我们要回长安,我本也正想去见你母亲,告诉她一声呢。”
枇杷从小就在营州长大,周围的人也大都是营州土生土长的,所以听到周家要离开营州,一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然后就又是浓浓的不舍了,“那你们还回来吗?”
“恐怕不能回来了。”周夫人说着叫女儿,“这里太乱了,带枇杷到你屋子里玩。”
枇杷进了周昕的屋子,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醒过来,“昕姐姐,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吗?”
周昕听了什么也没说,却拿了块帕子蒙在眼睛将头扭了过去。枇杷知道她又哭了,心里也难过极了,“为什么要回长安呢?营州多好啊!”
这时周夫人端了一盘子点心进来,接过枇杷的话说:“营州虽然好,可是突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来,我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遇到去年秋天的情形了。”
去年突厥人来犯时,周昕的哥哥也在守城中殉国了,只剩下三个小儿子。周夫人是不想剩下的小儿子再死去,也不想生活在时刻都要受到突厥人威胁的营州了,所以才要回长安。
“枇杷,尝尝我做的点心,”周夫人又向正在擦着眼泪的周昕说:“别哭了,好好陪着枇杷说说话,以后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周昕待周夫人离开后突然向枇杷说道:“其实长安真特别的好,我娘告诉我,那里冬天也不像营州这么冷,也没有这么多雪;坊间有好多铺子,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很多东西你从来都没见过,想也想不出来…”
“就说各种好吃的,营州每天吃的不过是麦饭菽豆,可是长安有槐叶冷淘、鲜鱼脍、还有浑羊殁忽——你从来没听过吧?就是在鹅肚子里填上拌了五味的肉和饭,再放进羊肚子烤熟,再吃鹅肉,美味无比。”
周昕一气又说了很多,“长安的人们穿的衣服也特别漂亮,只裙子就有很多样,翠霞裙、荷叶罗裙、隐花裙、竹叶裙、碧纱裙、霓裳月色裙,听说安东公主还曾制了百鸟裙,是用各种飞鸟的羽毛编织而成,光华璀璨…”
枇杷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事,不由得睁大眼睛,连连惊叹,“昕姐姐,你回长安就能亲眼见到了,多好啊!”
“你们家也一起去长安吧,”周昕拉住枇杷的手认真地说:“玉将军和你娘特别疼你,你就对他们说也要去长安,说不定他们就会同意了呢。我们两家一起去去长安,再也不用害怕突厥人什么时候再杀过来了。”
想到自己的哥哥,枇杷突然也觉得去长安很好,如果自家能早些去长安,那么大哥和二哥,还有嫂子、小侄子小侄女就都不会有事了?三哥也不会受伤…即使是现在去,大家也都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更不用说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枇杷动了心,“可是我们家一直在营州啊。”
“那有什么,母亲说长安有来自各处的人,还有从很远的地方漂洋过海来的,营州其实还不算远。”周昕又为枇杷出主意,“长安里也有很多兵将,玉将军可以到那里做将军,我们就还可以住在一个坊中,时常见面。”
枇杷其实也早听人说过长安特别壮丽特别富裕,如今不由得想,周家人能去,那么自家人也一样可以去啊!便没心思再留在周家了,起身告辞,“我回家同父亲和母亲说。”
在回来的路上,她突然想到,如果所有人都去京城,那么突厥人不就把营州占据了吗?而且突厥人那么贪婪,他们是不是还会打到京城去呢?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周家离玉家实在太近了,还没等枇杷想通,她已经到了家,自然先向母亲说:“娘,周家要回长安了。”
“昕姐姐还说让我们也去长安呢。她说长安有特别特别多的好东西,吃的穿的都比营州好多了,而且还没有突厥人。”然后她也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不过,我又担心,如果我们都去了长安,那么营州不是都被突厥人占了吗?而且突厥人要是占了营州,是不是也会带兵到长安去呢?”
“周夫人一直嚷着要走,果然就要走了。”杨夫人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然后向枇杷道:“周家与我们家是不同的,他们本就来自京城,而我们玉家却是营州人,世世代代生长在营州,所以我们不会走。”
“至于突厥人,只要我们不把营州让出来,那他们就不会占了营州的。”
道理果然是这样,枇杷也是这样想的,她也不舍得把营州让给突厥人。营州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虽然可能没有长安那么好,但是枇杷就是从心底里喜欢营州。
但是,她还是又说:“我真不舍得昕姐姐啊!”
“不止你不舍得,我们也都不舍得。”
“我要告诉三哥昕姐姐要走的消息,他今天还把昕姐姐气哭了呢。”枇杷又想起了早上的事,“我让他跟昕姐姐赔礼,毕竟以后恐怕就见不到了,总不能让昕姐姐与三哥生着气离开。”
“你三哥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去烦他了。”
自从三哥受了伤后,杨夫人多次悄悄叮嘱枇杷要让着三哥,枇杷也听话地照做了。但是三哥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不能走路就乱发脾气什么的,所以时间一长枇杷就又忘记了,现在听母亲这样一说,便赶紧点头,“那好,我去替三哥向昕姐姐道歉,让她不要生气就行了。”
“唉,也好,”杨夫人叹了一口气,又说:“你昕姐姐要走了,你总应该送点什么给她做个纪念。毕竟是大姑娘了,以后这些人情事故的,总要心里个数。”
“是啊,我只顾着伤心,倒把这个忘记了。”枇杷想了想并没有什么章程,便又问母亲,“娘,你说送什么好?”
“女孩子之间送东西不在于贵重,而是在于心意,最好是你自己做的什么东西,比如小荷包、小帕子或者绣个帘子、罩子之类的。我这里有很多花样,来,你挑一样回去绣个荷包吧。以后你昕姐姐看到荷包就能想起你。”
枇杷非常后悔向母亲问起送昕姐姐礼物的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杨夫人已经帮她找了一块做荷包的锦缎,又拿出了一大包花样子给枇杷看,“这个喜鹊登枝的怎么样?连年有余也好,还有这个,花开富贵…”
枇杷一一看过去,“都太难了,有没有简单点的。”
“这个连枝纹的最简单,”杨夫人见枇杷点了点头便将花样子拿了出来递给枇杷,“现在你父亲回来了,你也不必天天骑马到城外去,打猎更不必了,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练练针线,再把过去学的琴棋书画都练一练,免得时间长了忘记了。”
枇杷垂着头拿着花样子回了房,虽然前些日子每天都是那样的累,但是她还是喜欢那种充满了生机的生活。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也能见到很多的人,即使练武打猎很辛苦,但是总要比关在屋子里绣花要好得多。
玉枇杷最讨厌的就是绣花!
其实杨夫人教导枇杷时,始终把女红当成最重要的一项,但是尽管枇杷先后学会了写字、画画、调琴、烹茶等等,但是唯独女红一直不尽如意。
其实比起写字作画弹琴烹茶,女红的难度并不大,杨夫人也多次说枇杷不是因为笨而学不会,而是天生就是不喜欢,硬逼着做了也不用心,所以她的绣品才会惨不忍睹。
枇杷回了房,看看花样,描在了母亲为她找好的缎子上,然后穿了针,从最容易的叶子绣起,但是只绣了几针还是放下了。过去她还能硬着头皮绣上半个时辰,但是经过了半年的自由生活后,她实在连一刻钟都忍不下去了。
第七章

枇杷叹了声气,扔下了手中的针线,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过去做的几样针线还在,她一一拿出来摆在案上细看。
说是全部都摆了出来,其实统共也不过三五个荷包和几块帕子。当年枇杷曾要送给父亲和哥哥们的,一向娇惯她的三个哥哥说什么也不肯把枇杷做的荷包挂在腰间,唯有父亲在枇杷的撒娇下答应了,但是马上又被杨夫人拿了下来,说是如果玉将军真挂着那个荷包出门,将来枇杷就不可能嫁出去。
看了一眼曾经被嫌弃过的东西,枇杷也觉得实在没法拿来凑数,昕姐姐的女红非常好,而自己那些歪歪扭扭图案的绣品送她只能贻笑大方。
枇杷想了想,母亲刚说,要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那么也不只有针线才是自己做的,别的应该也可以。于是她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胶泥做的小房子是大哥买的,一大包染了颜色的羊骨头是二哥为自己弄来的,一套木头刻的小人是三哥给的,当然也有几样是自己做的小玩艺儿,但过去的这些心爱之物眼下在枇杷看来都很幼稚无趣了,想来昕姐姐也不能喜欢,枇杷又一一放了回去。
送什么好呢?枇杷的目光开始在屋子转,当她看到墙上,马上就有了主意。拉过一张胡床,爬上去将挂在墙上面的皮子拿了下来,认真挑了几张。
一张全红色狐狸皮,上面的针毛还带了银色的光,品相非常之好;四张免皮,都是雪白雪白的,正是最近半年里枇杷亲手打的猎物留下皮子中最顶尖的,也是三哥亲手帮她硝制好的。正是如母亲说是自己亲手所得,拿来送昕姐姐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母亲也没有理由再逼着自己挑花样子绣花了。
枇杷为自己的机智很是洋洋自得。
杨夫人看到枇杷准备的礼物,果然噎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枇杷笑开了花,又乘胜追击道:“娘,还有这块狼皮,是三哥以前打的狼,我拿出来也送给昕姐姐,就说是三哥送的,就当给昕姐姐赔礼了,是不是很好?”
杨夫人的脸更纠结了,但她还是没有反对,“随便你吧。”
看着枇杷高兴地出了屋子,她在背后低声嘀咕了一句,“没心没肺的丫头。”
枇杷的耳朵灵着呢,马上转回头问:“娘,你说谁没心没肺啊?”
“你管我说谁呢,赶紧回屋子里写一遍《女诫》,晚上拿来给我看。”
母亲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不快了。枇杷立刻明白,自己虽然聪明地逃脱了绣花的任务,但是总不能连字也不写,于是便回房认真地写起了《女诫》。
当然她一面抄还一面自言自语,“‘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真是好笑,哪家生了女儿真放在床下面的?再说又哪里能把纺缍当玩具的?那还不是要弄坏了?何况女子为什么卑弱?越弱他们便越欺负你,我射箭比营州的男孩们都好,他们才肯服我,听我的调遣。”

“‘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哼,别人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他们好,要是别人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呢?就是叔妹,也要讲道理哟,喜欢说人坏话的人,我才不理他们呢!”
枇杷就这样一面评论着一面写完了一遍《女诫》,“‘其斯之谓也。’哈!终于写完了!”
对于《女诫》,枇杷是非常熟悉的,杨夫人不只教她背过,又亲自写了一篇《女诫》给她当字贴,所以枇杷看都不必看就能默下来。
但是她却是一点也不信的。
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枇杷随口就能说出好几条来,曾经也多次问过母亲,比如“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可是城北的那罗忽整日喝酒不干活,还打老婆和孩子,他老婆改嫁不对吗?要是不改嫁,她和孩子早就饿死了,要么就让那罗忽打死了!
再比如“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婆婆说得对,按她说的做当然应该,可是她说的不对,为什么也要听呢?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谁对就应该听谁的!
对于枇杷的提问,母亲给枇杷讲了很多很多,真如做《女诫》的曹大家一般对于未嫁之女的淳淳教导,“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
但是杨夫人所讲的道理,枇杷越是长大越是越是疑惑,究其根源其实她只是要求枇杷服从,但是枇杷只要是自己不相信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真正服从的。
所以母亲虽然还一直坚持《女诫》是对的,又让枇杷反复抄写,但是枇杷抄归抄,却越发的不信了,不过她也没有反对抄写《女诫》,毕竟已经背熟了,写起来还挺顺手的。
更何况总写这一篇,她有时还可以浑水摸鱼,拿些以前写的充数。
要知道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极贵的,在营州又非常稀少,除了节度使家以外,几乎没有人会买。杨夫人虽然与别人不同,舍得买了笔墨给儿女们用,但是在使用时还是会格外节约。
于是枇杷用的纸自然要用了正面用反面,甚至还在字里行间写,新旧墨迹混杂,杨夫人家务繁忙,不仔细看就混过去了。
就像今天,枇杷就没有写“敬慎第三”那段。
总之,应付过母亲布置的任务,枇杷的心情格外的好,轻轻地哼起了营州的小调,“你道生胜死,我道死胜生,生即苦战死,死即无人征…”
“呯!”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打到了枇杷的窗子上,枇杷就知道是营州的小伙伴们来叫自己,于是赶紧跑出屋子,向西边的院墙上看去,就见阿鲁那正在院墙上探进头问“今天你怎么没去打猎?我们还在城门外等你半天呢。”
“父亲回来了,我娘不让我随便出门了。”
“我今天打了一只野雉,送给你吧。”说着,阿鲁那已经将那只野雉扔到了枇杷面前。
阿鲁那力气虽然大,但是箭术却不如枇杷,也不如枇杷机灵,所以平日得的猎物总不如枇杷多,再者他父亲不过是一个队长,家里人口又多,再多的东西也不够,所以枇杷将野雉捡了起来又重新丢了回去,“不用了,你拿回去吧,过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城,到时候我会在城门口等你们。”
“枇杷,你在同谁说话?是谁要出城?”杨夫人说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啊,没什么,是阿鲁那说他要出城。”枇杷赶紧回答,回头再看阿鲁那,早已经从墙头消失了。
“你不要总与那些野小子混到一处,”营州虽然地处边塞,但也有几户诗礼之家,杨夫人一直鼓励枇杷与这些人多来往,甚至为了能让枇杷与节度使陈家的嫡女能够交往,她还特别以弘农杨氏后人的身份去拜访了陈家大夫人。
但是枇杷就是不喜欢与陈婉在一起玩,而陈婉也不喜欢枇杷的性子,久而久之她们除了新年节度使府上宴客时竟然根本就不见面,与其余的几个文官的女儿也不甚亲密。唯独和周家的周昕还算不错,可是周昕又快要离开了。
可是,阿鲁那他们就不同的,枇杷也不过与他们结识了半年时间,却每日呼朋唤友地亲热极了,这还没到一天不见,人就找上门来了。杨夫人恨其不争地看了一眼女儿,又严肃地说:“这两天你不许出门了。”
枇杷的好心情又没了,她没精打采地在院了里转了一会儿,决定去找三哥说话,可是厢房里并没有人。
咦!三哥能去哪里?
枇杷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人,略一思忖就转到了厢房的后面,那里有一株特别高而茂盛的杨树,到了夏天,大家都很喜欢坐在那里乘凉。现在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是三哥不可能出门,自然就在这里了。
三哥果然在树下,还有昕姐姐。
枇杷并不奇怪,因为那株大杨树的一个枝干早已经伸到了周家的院子,所以过去三哥、昕姐姐和自己时常在乘凉时从杨树上爬到对方家中,比走大门要方便得多。现在昕姐姐一定是从杨树上爬过来的。
原来他们两个已经和好了!
枇杷正要上前笑话他们几句,和好了竟然不告诉自己!可是就在她开口前突然听到昕姐姐
说:“你求杨夫人找媒人到我们家提亲吧,我愿意嫁给你。”
什么,昕姐姐要嫁到自己家!枇杷吃了一惊,但是她马上就醒悟了,过去三哥和昕姐姐确实非常好,他们还曾不告诉自己偷偷出去玩呢。当然那时枇杷发现后总是很气愤的,总要三哥给自己赔小心送礼物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