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花忙摇头,跪坐在那儿,“我洗了的,洗了好几遍,还去大成寺拜过,求了平安符的啊”说着,就从掏出一枚平安符来,她转头看向张清妍,哭丧一般地喊道:“大仙、大仙你看看我真的去过晦气了,拜佛也拜过了啊。”
张清妍听到这话,“咦”了一声。这一路过来,她都摆着一张淡定的脸,这是头一回露出讶异的表情来。
吴花赶忙说:“大仙,你救救我啊”
张清妍接过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看着,还饶有兴趣地说道:“这平安符做的倒是不错,可惜已经沾了污秽,没有作用了。那死去之人必定是含恨横死,化为恶鬼了。”说完,就将平安符还给了吴花。
此话一出,吴花脸色惨白,一下子颓然坐倒在地,接平安符的手一松,那黄色的三角就“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吴花哆哆嗦嗦地伸了几次手,却是怎么都无法捡起这小小的纸符来。
第三章 心愿(二)
吴花的表现实在是显眼了,哪怕是周围只知道柴米油盐的平民妇人都看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有那反应快的人脱口而出:“吴花参加的丧葬礼不就是前阵子王夫人的落葬么”
其他人看向吴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吴花的母亲是王府妾室林晓晓的奶娘,吴花原本是林晓晓的贴身丫鬟,到了年龄,吴妈妈向林晓晓求了恩典,放了吴花出府,嫁给了城中一个掌柜的儿子,吴花这才住到了城西巷子。城东是大户人家的住处,城西则是宣城贫民聚集的地方。吴花来了城西后,平日里可没少显摆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伺候过的林晓晓。她手上有不少好东西,都是林晓晓赏赐的,尤其是一根蝴蝶金钗,镶着三颗大珍珠,让周围邻人都眼红不已。
虽然出了王府,但王府缺人手的时候,吴花会去王府做做短工。城西街里街坊少不得有人巴结着吴花,想到城东求个差事。
前阵子王夫人落葬,王府摆了大排场,下人忙不过来,吴花就去了王府帮衬。那是晦气的事情,巷子里没人去凑热闹,等到吴花拿着好几匹带金线的花布回来后,他们又是嫉妒又是后悔。现如今,则个个都是庆幸不已的神色。庆幸完了,就是一片火热的八卦心。
市井人家不懂大户人家内的条条道道,但脑补的能力不是按照人的阶层划分的。张清妍被她们看作大仙,说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没人怀疑。那王夫人的死就有蹊跷了。这鬼还偏偏沾上了吴花这么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所有人都想到了吴花的前主人,王家的妾室林晓晓。
“该不会是这主仆二人下手害死了王夫人吧”
“这不会吧吴花虽然嘴臭了点,可怎么看都不是会杀人的人呐。”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在我们这儿是用不着杀人了,可在王府呢听说大户人家的妻妾之间就斗得个你死我活的。对了,那林晓晓的娘林夫人不就是有名的狠人吗”
提到林夫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点头,一下子觉得林晓晓杀了王夫人的事情都顺理成章起来。
失魂落魄的吴花听到这话,立刻像是被点着了的爆竹,一下子蹦起来,狠狠瞪了那些长舌妇一眼,骂道:“你们胡说什么呢我家小姐最是温婉贤淑不过,和王夫人要好得很,小姐进门还是王夫人求来的呢我家小姐怎么会害了王夫人再说了,我家小姐现在可好好地在打理王家中馈呢,王家啥事都没发生。”
吴花一副忠仆模样,对恶鬼的害怕都荡然无存。
旁观的妇人到底没什么见识,见状纷纷信了吴花的说法。
张清妍不以为然,她只是不耐烦听吴花尖酸刻薄地骂李家人,正巧看到了吴花身上的戾气,便引得吴花开口询问。她回答了,但吴花之后会怎么做,她是全然不在意的。
张家万年来的祖训家规早就叮嘱过,凡是不继承家族传承的子嗣,不能主动插手这世间灵异之事。有问必答,是为善之道,积累功德;但主动相帮,那就要卷入他人因缘之中,妨害自身命运了。张家人看破了天道、看惯了怪力乱神,早已养成了独善其身的习惯,张清妍也不例外。
这会儿功夫,李铁牛和李大娘也回来了。先跑进来的却不是两人,而是提着一个食盒的中年男人,一身儒袍,却胡子拉碴,看起来有几分落魄。这男人就是李招弟的儿子李大郎了。
李大郎进屋先是看到了匍匐在地的妻子,连忙跟着跪在她身边,给李招弟的位子磕了两个头,一开口就是哭腔:“娘啊”
李家人提到李招弟就都泪流不止。这倒不奇怪,李招弟死得太突然也太憋屈了。
张清妍头疼地提醒道:“不要哭了,快点将汤圆摆出来,李婆婆面前一碗,你们夫妻也一人一碗,像你们平时吃饭那样吃吧。”
李大郎到底是男人,擦去眼泪,起身对张清妍鞠躬行礼,“多谢大仙。”
“不必如此,我只是转达李婆婆的意思,你们一家人快点吃汤圆吧。”
“欸”李大郎应了一声,将食盒摆在了桌上,三碗汤圆摆好,又扶起了自己的妻子。两人坐下后,李大郎哽咽地说道:“娘,吃饭吧。”
“娘,吃饭”李芳也如婆婆尚在时那样说了一声,拿起勺子,手颤抖得不行,一个汤圆都舀不起来,眼泪扑哧扑哧地掉在碗里。
“大哥、大嫂,你们快吃吧。吃了也好让娘让娘安心去投胎”李大娘说着说着,就别过头去。
李铁牛连忙揽住李大娘的肩膀,笨拙地摸着李大娘的脑袋。
李大郎听到这话,吸了吸鼻子,一颗颗汤圆往自己嘴里塞,用力咀嚼着,他这会儿连味道都尝不出来。四五个汤圆下肚后,看着碗里仅剩的两个汤圆,李大郎忽而舍不得吃了。
要是李招弟真的投胎去了,那这碗汤圆,就是他同亲娘的最后一顿饭了。他转头看向母亲的座位,想要说什么,却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座位依然空着,面前摆着的汤圆和李大郎夫妻的那两碗汤圆截然不同。明明从食盒拿出来的时候三碗汤圆是一模一样的,现在两碗还冒着热气,一颗颗婴孩拳头大的汤圆饱满如夜明珠,可这第三碗的汤圆却干瘪灰暗,连热气都没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其中的变化,惊呼起来:“这是李婶子吃了汤圆了啊”
祭拜祖先时供奉的吃食在祖先食用之后就会变成毫无生气的模样,那是祖先享了贡品。这说法大家都听说过,从未见过。清明祭祖的时候,那些吃食受了香火,就被自家人分了去,说是沾沾祖先的福气,其实心里都清楚,这是舍不得好好的食物被浪费,或被不相干的乞丐拿去吃了。
没想到今天倒是亲眼看到了鬼魂吃食。
李家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是垂泪。
李大郎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说道:“娘啊,这汤圆好吃不你要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大郎说的对,以后天天买给娘吃。”李芳也跟着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直默默看着的张清妍却是出声反对,“李大郎,李婆婆不是喜欢吃这汤圆,是想要和你们一块儿吃这汤圆。”
众人不解地看向张清妍。
“李婆婆那日买了汤圆回来,是想着和你们夫妻二人一块儿吃的,可她一时嘴馋,偷偷尝了一个,没想到会恰好噎死过去。她说,你夫妻二人一直对她非常孝顺,她却连等你们回家一块儿吃都忍不住,这才遭了老天报应。李婆婆一直不肯去投胎,就是因为心中悔恨,如今你们三人一块儿吃了这碗汤圆,她也就遗愿了结,该去投胎了。”
张清妍话说到此,只见那虚无一物的座位上浮现出了一个黑影,那黑影缓缓升起,渐渐就消失了。
第四章 真相(一)
李招弟遗愿了结,投胎去了,留下李家四人哀伤哭泣。
李家人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自己,原本孝子贤妇的称赞也好,最近背地里的怀疑鄙夷也罢,他们心中所想只是失去母亲的遗憾。但张清妍一番话对李家人来说仍然是大好事,原本用异样眼光看李家人的妇人们,这会儿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冷嘲热讽,又开始唏嘘感叹起来。只有吴花,脸色通红,却因为张清妍先前的恶鬼一说,让她没心思再去管他人闲事。
李大郎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毕恭毕敬地感谢张清妍,“多谢大仙。我李家无以为报。大仙有何要求尽可说出来,我李大郎绝不推辞。”
张清妍没有客气,直接说道:“我过一阵子要去京城,只是目前身无分文,还请李家收留。”
这话本该说得低声下气,或是以高人口吻,忽悠李大郎三请四邀自己住下,张清妍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脸上也毫无羞赧之色。
原本想要和张清妍套近乎,求个护身符、测个八字运势的妇人都纷纷打消了念头,崇敬膜拜之情都消了一大半。
李大郎略感惊奇。他匆匆被自家妹婿李铁牛拉回来,只听闻一个大仙要超度自己亲娘,倒是没来得及打听大仙的事情。不过李大郎好歹是一间铺子的掌柜,见过世面,张清妍的本事他刚才也亲眼见到了,有恩于他,这点小事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这院子是我买下来的,一共五间屋子,一分为二,三间是我自家住的,另外两间租了出去,如今也空了下来。”李大郎指了指院内的情况,“大仙尽可挑地方住。”
吴花与李大娘口角打闹之时便说过,原本有位刘大婶住在这儿,因闹鬼的事情才搬了出去。
刘大婶方才听闻李家请人驱鬼,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她见李招弟的鬼魂已经去投胎,便琢磨着自己一家人可以住回来。听到李大郎这样说,刘大婶赶紧站出来叫道:“李大郎啊,那两间怎么空出来了我们家住着呢”
李大郎看到刘大婶,立刻没了好脸色。
刘大婶明明住在前院两间屋内,偏偏喜欢往后院跑,时不时蹭李家的油盐酱醋、鸡鸭鱼肉。这就罢了,刘大婶帮助过李家,又是街里街坊的,李大郎不想斤斤计较。可刘大婶明明占了李家这么多便宜,平日里都笑颜相对,李招弟一去世,他们就变脸了。
守灵、出殡,刘家一大家子竟然嫌晦气不来帮忙,反而在自家屋子里面烧香拜佛,贴黄纸、挂桃木。闹鬼之说也是她刘家人先传出来的,没几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一家趁机欠了大半个月的租钱,卷了屋内原本的家什光明正大地搬了出去。
现在,刘大婶居然有脸说自己还住着他家的房子
张清妍倒是不知道两家的纠葛,有人说话,她视线就看了过去。刘大婶两句话说完,她越俎代庖,说道:“且慢。”
刘大婶急了,对大仙剩下的那一半敬畏荡然无存,“大仙啊,我家本来就住在那儿的怎么着你一来我们城西巷子,就要我们城西人给你让位啊还一个人占两间,你有那么大的身子吗今日你占了两间屋子,明日你是不是要把整条巷子都占了啊”
刘大婶是个精明的人,张清妍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先将事情定性下来,把自己归到“城西巷子”这个大集体中,还一把将张清妍踢到了群众对立面去,惹得群众对张清妍投以敌视目光。
李大郎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清妍这个当事人非常平静,她指了指刘大婶腰间挂着的黄色小三角。
那是个护身符,和吴花那个护身符相似。对外行人来说,这种折成小三角的护身符那是一模一样,拆开了放一块儿对比,才能玩“大家来找茬”。张清妍却是不用如此费工夫,她察看吴花那个小三角就没拆开。
“大仙啊,你该不会想说,我这护身符也污秽了,我身上也有晦气吧”刘大婶这会儿口气里充满了不屑鄙夷,看张清妍就好像在看个封建愚昧的小老太太。
心神不宁的吴花听到这话就精神了起来。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或许张清妍之前对她说的话全是在忽悠人呢江湖术士不就是这样,见人就说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嘛
张清妍摇头,“吴花身上的护身符是辟邪符,你这是驱鬼符,没被污浊。这是你在李婆婆去世之后就求来的吧除此之外,我看你应该还求了不少辟邪、驱鬼之物,在原本住的那两间屋子里摆放了不少类似的东西。”
张清妍观察李家大门的时候就发现李家气息浑浊不堪,分辨了一会儿才发现其中的蹊跷。如今见到刘大婶,算是弄清楚了这蹊跷的来源。
刘大婶理直气壮,“我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大成寺求来的辟邪之物。”
张清妍颔首,“看出来了,做工比吴花求来的那个次一些,不过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的东西。”
“那大仙还想说什么李家可是闹鬼的,你刚才亲手超度了李婶子,我求个护身符都不行”
“你这话就说错顺序了。”张清妍闻言摇头。
刘大婶满面狐疑之色。
“李家这宅子没有后门,进出只能经过你住的两间屋子,从正门走。生灵走的阳关道如此,鬼魂投胎走得阴冥路也是如此。你在家里和身上挂了那么多辟邪、驱鬼之物,阻了李婆婆的轮回路,这才使得李婆婆因为小小遗憾就滞留人间,无法投胎。”张清妍说得轻巧,但所有人都听得头皮发麻,“所以是先有你的护身符,再有李家的闹鬼。”
李家四人听到这话,已经是眼睛发红,狠狠瞪着刘大婶。
刘大婶手足无措,却不愿意露了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按照大成寺僧人的说法求了那些辟邪之物。”
“想必你是同大成寺的僧人说,有邻居过世,求些辟邪之物以保平安,但没有提过这邻居和你住在一前一后一间院子里吧”
刘大婶这回是完全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不安惶恐了。
“原来是因为你这贼婆子,我娘才没法投胎”李大娘愤怒地冲了过去,一爪子就将刘大婶的脸挠开了花
“哎哟喂”刘大婶惨叫,却是因为心虚,只顾着躲闪,无力还手。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帮忙。这可不是李大娘和吴花因为口角打架,还有人还劝架、起哄的。刘大婶这事情做的不地道,李家怎么收拾她都不为过。
“好了,大娘,别打了。”李大郎喝道,又目光阴沉地盯着刘大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阻碍我娘投胎,但我这个当儿子也不能忍下这口气。这两间屋子你家别想住了,原先欠的租钱、偷走的家什,我给你两天时间,全都还回来。不然我就要去报官,告你偷窃之罪”
刘大婶哼哼唧唧,“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妹子打也打过了,要是还气着,那我再给你打两下好了。凭什么不给我家继续租下去”
第五章 真相(二)
李大郎一听这话就气笑了,“我还没要你赔偿我这些日子烧香拜佛请僧人的钱,给我娘磕头赔罪呢,你还有脸要租我家的屋子”
周围人一听,忍不住点头。这要是没刘大婶搞出来的这一出,李招弟早就投胎去了,李家也不用倾家荡产为李招弟超度。
“那我就给你娘磕头赔罪,再把做法事的钱赔给你。”刘大婶胸脯拍得砰砰响,“我这就回家拿钱来”
李家人心里膈应得慌,可又没法拒绝刘大婶。
李大娘想要撒泼耍赖,却听吴花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刘大婶也是无心之失,以后有什么事儿大家说开了就好了。再说了,你们李家还要住进来个大仙呢,刘大婶以后也不会好心办坏事了。”
“说的是啊。”
“大郎啊,听婶子说一句,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以后还是一条巷子里的人,何必闹得那么僵呢”
“吴花这话说的有道理。”
刘大婶豪爽举动,赢得了众人的肯定,舆论的风又偏了。
李家人满心不甘。亲娘受的折磨,哪是一点金钱、几个响头就能消去的
李大郎尤其地无奈,他早就知道城西人就是这副墙头草、软耳根的模样,平时不爱同他们来往,也几次三番想要搬家,可每次有了这打算,总是阴差阳错给人搅合掉。
这年头,人言可畏,即使明知这群人不占理,李大郎也不能拒绝别人的“好心”和“好意”。
刘大婶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就知道,这里合该就是他们刘家人住的地方。
李大郎在众人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中只能选择又一次妥协,话未出口,瞥到旁边的张清妍,他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李大郎发现自己这回是自作多情了,现在要拿主意的人可不是他
果然,张清妍问道:“你同李家的事情说完了吗”
刘大婶愤慨:李大郎明明就要和以前一样屈服了“大仙啊,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本来就是我同他们李家的事情,现在李家同意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李大郎之前说五间屋子随大仙挑,我没话说,你要选中了我们刘家的屋子,我们一家十几口人挤一间也行”
刘大婶如此慷慨大方,众人更是觉得不站在她那边要良心不安。一时间又是一片帮着刘大婶说和的声音。
张清妍不为所动,直接将话题扯回了最初,“我方才说且慢是有话同你说,你却两次三番地打断我。”张清妍看着刘大婶摇摇头,好似在说她无理取闹,“我也没说不让你住进来,只是你要住进来,规矩我先同你说好。”
李大郎瞬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张清妍会坚定地拒绝刘大婶呢,结果刘家还是要住进来。他有预感,恐怕将来他都摆脱不了刘家一家子。
刘大婶面露狐疑和警惕,“大仙要同我说什么”
“我指着护身符,是想说你不懂行,找懂行的人辟邪祈福,却又言辞含糊,这样求来的物件多半会事倍功半,甚至妨害气运,有损阳寿、阴德。”张清妍好脾气地解释,见刘大婶还要说话,抢先一步说道,“你也别急着辩解,我刚才说的是你,现在要说的是我。我八字命硬,气运旺,因缘浅薄。你要想和我住在同一院落内,那些符纸、护身符、桃木之类的辟邪祈福之物,都不能再用,还有聚财鼎、辟邪铃这样的风水阵,也不能再布置。不然会被我抢掉运势,反而走背运。你若是同意,便住进来吧。”
刘大婶听闻这话,惊恐地盯着张清妍。
“风水阵”李大郎敏感地捉住了其中的关键。
“是啊,那两间屋子都摆过风水阵,不过蛮粗浅的,都是依照市井传闻自己摆的吧”张清妍指了指前头两间屋子,又看向李家的厨房和正屋,“对了,我住进来之后,厨房灶台后面的红纸包和正房房梁上头的红线也都要拆掉。”
刘大婶此时不是惊恐,而是惊惧了。
李大郎的脸色黑了起来。
李大娘茫然地看向自家哥嫂,“大哥,你们什么时候请了风水师傅”
“我没请过。”李大郎恶狠狠地盯着刘大婶,“我和你嫂嫂都没放过那些东西”
这下,周围人都哗然,如无头苍蝇,看看李家人、看看刘大婶,又看看张清妍。
李芳颤抖着问张清妍,“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看位置,原本大概是要配合聚财鼎和辟邪铃,摆窃财转运阵的,不过红纸包里头东西放的不太对,红线也没处理过,财没窃到,反而是有些阻碍人丁兴旺。我之前看大叔和大娘就觉得奇怪,明明是多子多福的面相,家中也没有阻碍子嗣的转运之物,居然会没有孩子。原来是有人克了李婆婆,影响到你们李家的子嗣了。”
张清妍说这话的时候只有疑问被解开的轻松之感,但李家人却是一阵眩晕,刘大婶则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
“哎,别让这贼婆子跑了”有人就叫了起来。
原本还力挺刘大婶的人立刻围到了刘大婶的身后。
“我没跑、没跑那东西不是我摆的,不是我”刘大婶惊慌地摆手叫了起来。
好脾气的李铁牛这会儿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李大娘更是眼睛发红。
李大娘和李铁牛其实只有二十四五。普通人看人脸和身段来猜测人的年纪,张清妍却不会被这些外物蒙蔽双眼。她被李大娘拉着听她说李家的事情,相处多了,称呼上就亲近了几分,问过李大娘的年纪,便按照清枫的年纪喊她“大娘”,对应着喊李铁牛“大叔”,却不是李大娘名字的大娘。
李大娘变成如今这副苍老的模样实在是无可奈何。她嫁给李铁牛七八年不曾怀孕生子,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戳脊梁骨。看了多少大夫,都说夫妻俩身体没问题。他们便求神拜佛,行善积德,今日帮东家锄地,明日替西家收粮,明明家中有房有田又有钱,却和村中吃了顿没下顿的一样辛苦劳作,将自己迅速熬成中年大叔大婶,看起来和李大郎夫妻一般大。
两人满心希望菩萨能看在这份上给自己个孩子,却是没想到,求子求了这么多年,原因竟是这样匪夷所思
想想她哥哥李大郎,唯一的儿子也是搬进城里之前生的。
有些事情被说破之后,所有的点就串成了线,巧了有心算计。
李大娘第一时间就想了起来,李大郎十年前要搬进城里的时候,就是在刘大婶的介绍下买了这二进的院子,由刘大婶从中牵线搭桥,价钱比市价便宜三成多。刘大婶还热心地帮衬着李家搬家,所以刘大婶那会儿提出要租前院两间屋子,李大郎一口答应下来,刘大婶平日里不地道的做法李家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一租就是十年,整整十年啊这十年,他李家一个孩子都没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