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三)
李大娘能想到的事情,李大郎这个当事人更是记忆犹新。他想到的更多,这十年来他几次想要搬家都未能成功,一桩桩、一件件,犹如阳光驱散了迷雾,一切都真相大白
李家兄妹还在整理思绪,谁都没想到,李铁牛这个老实人出人意料地冲了上去,直接掐住了刘大婶的脖子
李大娘骇了一跳,看到自己相公扭曲而陌生的脸庞,忽然间大哭着冲上前抱住了李铁牛的腰,“铁牛啊,铁牛啊,放开吧,不值得为这种人被抓紧衙门、好了,我们家现在好了大仙来了,我们家已经没事了”
一向冲动的李大娘这回却很是冷静,她知道即使刘大婶阴损在先,李铁牛要是杀了她,依然要杀人偿命。他们正要过上好日子呢,他们会有孩子,大仙说了,他们多子多福,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怎么能在这时候继续为了刘大婶这恶人赔上一生呢
李大郎跟着上前,将李铁牛紧紧掐着刘大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总归有个儿子,李铁牛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这么多年。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守着妹妹,和妹妹一起兢兢业业地过每一天,祈祷终有一日能有个孩子。
李铁牛终于颓然地松了手。李大娘扑进他的怀里,茫然的他下意识地就抱住了那个胖乎乎、软绵绵的身子,忽然间掉下泪来。大娘说的对,他们家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刘大婶捂着脖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眼角余光瞥到张清妍脏兮兮的道袍衣摆,眼皮一跳,跪地磕头道:“大仙啊,老婆子知道错了,您放过老婆子吧”
张清妍觉得莫名其,“我对你做什么了”
“老婆子知道大仙的厉害了,大仙法术高超,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老婆子一家啊”刘大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张清妍还是满头雾水。
刘大婶见张清妍不接话,吓得肝胆俱裂,“大仙啊,老婆子真的知道错了啊您可别对老婆子施法设阵啊”
刘大婶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这风水阵不是刘大婶设的,而是她婆婆设的。
她婆婆原本是某个山村里代代相传的巫女,懂不少法术。那个村子因为天灾而十室九空,剩下人被闻风而来的人贩子给带出了大山,到了各处。她婆婆就被到了刘家做媳妇。
家里人对婆婆的那些法术很是敬畏,他们相信那些法术真的有效,他们老刘家靠着婆婆的法术时来运转,从一穷二白的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平头老百姓,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李家人要搬进城的时候,她婆婆就恰好看到了李大郎身上的财运亨通。于是,刘大婶出面和李大郎搭话,拉来了中人,背地里给中人好处,李大郎一家买了那二进小院,同意把前院的两间房租给刘家这一切都在婆婆的策划和她的执行下完成了,除了婆婆和她,没人知道其中有什么门道,就连刘家人也只是猜测婆婆又要施展什么新的法术。
李大郎一家搬家的时候,她婆婆塞给她一个红纸包和一根红线,让她把红纸包放到灶火后头,红线系在正屋的房梁上,一起给她的还有一只聚财鼎和一只辟邪铃,并叮嘱她在刘家搬家那日放在什么位置。
或许是她婆婆早有所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将聚财鼎和辟邪铃早早就给了刘大婶。东西一给了刘大婶,第二天,她婆婆就去了,没能踏入这院子半步。
而婆婆的这些法术是传女不传男的,再加上婆婆以前施展的生子法术太厉害,她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就是没有女儿,刘家四个儿媳妇生的又全是儿子,这些法术就断了传承。刘家的运势似乎也从那时起变得坎坷起来。刘家人认为这是因为婆婆死后无人施法的缘故,要是婆婆还活着,肯定有法子逆转家里的运势。刘大婶作为唯一的知,只能抓着婆婆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个法术不放。
刘家人见识过婆婆的神通之后,对鬼怪之事又爱又怕。李招弟一死,刘家人就紧张得不得了,婆婆不在,便咬牙去大成寺求了一堆辟邪驱鬼之物。结果,李家如同他们害怕的那样闹鬼了。一家人商量之后,急匆匆地就要搬走。刘大婶没机会、也不敢去闹鬼的内院把那两样东西拿回来。她原本想着,这事情不可能被发现,被发现了也未必知道是何作用,但到底心头有鬼,李家每次请人来做法事,她都会立马赶来,看起来是像其他人那样凑热闹,实际上却是冒着冷汗,紧紧盯着那些高人,生怕对方注意到婆婆的法术。
刘大婶为此矛盾不已,即是希望鬼魂能快些被消灭,刘家能重返李家院子,又怕真请来了高人,把那法术一块儿破了,或是最糟糕的,将法术的事情说破,将刘家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次张清妍来,刘大婶也如前几次那般装作凑热闹,紧盯着张清妍不放。
她瞧得分明,张清妍压根就没往那些摆风水阵的地方撇过一眼。那些东西是她偷偷放的,只有她和婆婆知道,她早有意偷学婆婆的法术,做这些事情从不假他人之手,对她男人和儿子都不会说,和婆婆完全是一个做法,可偏偏张清妍就是看都没看就分辨了出来,还说出了其中的谬误
刘大婶听了张清妍的话才恍然大悟:这是她婆婆的法术出错了,只有碍李家的子嗣,没有窃取李家的钱财,刘家自然没了以前的富贵
刘大婶这下是真的怕了,比当初李家闹鬼还要怕。她怕张清妍有更高深的法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张清妍比自家婆婆还要厉害,到时候她哪里防得了
张清妍听到“施法设阵”四个字才明白过来。
围观者跟着刘大婶一块儿胆寒,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刘大婶就是阴差阳错,夺了李家的子嗣,这要是故意的呢
李家人则在不安中有些期待,要人性命的残忍之事他们不会做,但如果能让刘大婶自食恶果,也尝一尝这种痛苦,他们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张清妍看刘大婶磕头都磕出血来,真心无语,“我不会施法,更不会设阵。”
刘大婶不信这话,在场没人信这话。
张清妍总不能让刘大婶在自己面前磕死自己,不然这条命就算在她头上,让她沾了孽缘了。她只能换一种说法,“即使我会,我也不必如此。”
刘大婶磕头的动作一停。
“妨碍阴冥路不光是妨碍死者投胎,还会阻了地府阴差的道,这事情要算在你们刘家人头上,减损阴德,将来入了地府,阴差们会和你们算这账。”张清妍竖起一只手,手背冲着刘大婶,立着一根指头,“这是其一。”
刘大婶瞪大了眼睛。
第七章 真相(四)
“阻了李婆婆投胎,再加上这十年来你用的邪祟法阵克去的李家子嗣,也都是算在你刘家头上。不过这个不损阴德,而是牵扯到你刘家的因缘线,影响的是今生运势,福禄寿喜财,具体影响到哪一个我就看不出来了。”张清妍竖起第二根指头,“这是其二。”
刘大婶哆嗦起来。
“之前的风水阵摆了多少年了”张清妍问道。
刘大婶张了张嘴。
李大娘哭道:“十年了啊有十年了啊”
“十年邪祟法阵,功德簿上肯定要记一。这个影响的就是你来世的命了。这方面呢,地府查得挺严的,十年算是一道坎,不管是什么邪祟法阵,满十年,下辈子投胎就要减一档。人道是肯定不可能了,最好呢,就是畜生道了。不过介于你们损了阴德,阴差恐怕要给你们添点堵,稍微一错手,就去饿鬼道和地狱道了。”张清妍竖起第三根手指,“这是其三。”
刘大婶一下子瘫倒在地。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婆婆出生的山村会一朝覆灭,为什么婆婆会百病缠生,早早亡故。
张清妍将竖起的食指、无名指又按了下来,只留下一根手指竖着,“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第一、第三项,那毕竟是你死后的事情了。你最该担心的是第二项。我是不知道你家几口人,但我建议你有一口人就准备十万两黄金,去京城找最有名的阴阳师,看能不能化解这厄运。”
张清妍的报价并非无的放矢。张家家族史上曾有同行施了邪祟法术,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前来张家求助。差不多就是这个历史时期,张家祖先给的报价就是十万两黄金。就这价格,还是因为对方之前为自己施法改运,耗尽收藏宝物,只能用金银之物来抵付。而这十万两,只是改运势的费用,改阴德和功劳簿的生意,张家是不接的。
刘大婶听到这话,原本瓦凉瓦凉的心更是如死灰一般,且永远无法复燃了。
李家人觉得出了口气,这会儿神色轻松了一些。而周围的邻居则百感交集,既是觉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又是后怕不已这种小法术在民间早有流传,就犹如黑猫不吉利、黑狗血能驱邪一样,祖祖辈辈都那么叮嘱孩子,这其中难保有人像刘家一样知道些阴邪的法术,且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最后落得刘家这样的下场,还未必知道原由。
李大郎去找了刘家的人来,让他们把刘大婶抬回去,并且当众就说了,以后李家和刘家老死不相往来。
城西巷子的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同意,竟是达成了共识,要将刘家人赶走。且他们今日又添了一份谈资,少不得要和城西其他人家、乃至于宣城其他人家好好炫耀一番。
刘家日后在宣城的处境可想而知。不过他们是顾不上以后了:刘大婶去州府当学徒的小儿子隔日就捎回来一封信,他竟是得罪了知州家的公子,被东家给赶走了。刘大婶一听这消息,脑海中就回想起张清妍的那番话和那根手指头,一下子中风了,口歪眼斜,吓得刚出生的侄孙子大哭,夜里几回惊梦,发起了高烧,没过两日就病死了。
这,却不是结束。
早在许多年前,刘家婆婆所做的事情就开始影响刘家的运势了,只是那会儿她还健在,拆东墙、补西墙,用自己一条性命和做更多的阴狠歹毒之事,勉强维持住了刘家的运势,等她死了,这滚雪球一般的厄运就再也无人阻挡了。
经此一事,张清妍的名字没人知晓,但住在李家的那个大仙的名声倒是传遍了巷子,有人慕名前来拜见,看风水、测八字、超度亡魂,甚至偷偷摸摸打探那种阴邪法术。
作为此事最大反派的刘大婶,一样传开了名声,却是臭名昭著,也有人因此上门,同样是求那些阴邪法术的。可刘家这会儿正遭报应呢,哪儿敢再作恶更何况真正懂这些的是已经死了的婆婆,在婆婆病重之后替她打下手的是如今中风瘫痪的刘大婶,刘家已经没人会这些了。
故事的头号配角呢,不是李家人,而是被张清妍点了名的吴花,因为附加了平民老百姓对王家那等大户人家的猜想,她勉强在这波流言蜚语中占了一席之地。
作为当事人的张清妍忙着处理枫叶观死绝了的事情和自己的路引,没有关注这些传言。再者,她本身就不会对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作为张家人,她的家族史上有更曲折复杂、出人意料的怪诞之事。李招弟的遗愿、吴花身上沾染的恶鬼、刘大婶的邪祟法阵,在张家人的经历中实在算不上事儿。至于那些求上门的“顾客”,张清妍一概拒绝她压根就不会这些,如何能答应
另一个当事人吴花则辗转反侧了几天后,去了王府,找了自己的母亲吴妈妈。
吴花的模样和吴妈妈有五分相似,虽说比吴妈妈年轻漂亮,气质上却差了吴妈妈这个中年妇女一大截。这会儿她满脸惶恐,见到母亲之后就一把拉扯住她的衣袖,着急地说道:“不好了啊娘,我们这是撞鬼了啊”
吴妈妈一头雾水,看着女儿这副模样,扭了她一把,“你这丫头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原本在府里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现在张口闭口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吴妈妈心里清楚自己这女儿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求了恩典,将女儿配给了外头的人。若吴花能有几分机灵,她早就求了林晓晓把吴花配给府里大管事的儿子。这会儿她管着内院,亲家管着外院,可不是把持住了整个王府么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吴妈妈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全心全意为女儿打算,最后为吴花挑了城西的人家。这心思倒是和她当初同崔家的管事妈妈说的一样,就是想着女儿有钱财傍身,嫁个穷一些的,在婆家能腰杆挺直。
吴妈妈有时都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那番刻意的交谈才生了这样的想法,还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才会时不时想起以前的那段谈话。
如今,王夫人崔氏死了,而她这些年看着吴花越来越像个市井妇人,隐隐后悔起当日的决定来。
吴花习惯了母亲的责备,揉揉被掐的软肉,嘴上不停:“是真的,我遇到了个大仙,能看到鬼怪的。她一看我就说我身上沾了晦气,是碰到了恶鬼了”
吴妈妈鄙夷地看着吴花,“这种骗人的把戏,你也相信她是不是要你买什么护身符,一枚就要几十两银子啊”
吴花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当着许多人面说的,有人提起、提起了王夫人的死,我那会儿可是连忙否认了的。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吴妈妈眼神微变,“怎么会扯到崔氏”
第八章 心脏
吴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吴妈妈松了口气,点着女儿的脑袋骂道:“你可真是傻的,这种骗子都能糊弄了你。”
“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那屋子一会儿黑、一会儿亮,李婶子最后都升天了呢还有刘大婶,那红纸包、红线都找出来了”
“哼,江湖骗术而已。”
“娘啊,你想想王夫人落葬当日,那棺材可是无缘无故掀开了的,当时在场的人可都看到了啊。”吴花咽了口唾沫。
她那会儿在厨房帮忙,没见到灵堂发生的事情,在灵堂伺候的丫鬟都吓得魂不附体,病倒了七八个。事情闹得这般大,还有不少外人在场,王老夫人和林晓晓也没法堵住那么多人的嘴。她很快就听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吴妈妈打了个冷颤,随即昂起头说道:“夫人早就请了大成寺的大师做法,已经没事了。你看看,这么多天了,府内还不是风平浪静的吗”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整个天空。
吴妈妈和吴花都怔住了。
最先回神的还是老辣的吴妈妈,她二话不说就往院子里跑,吴花下意识地就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循着声音跑到了一处下人住的后罩房前。
这是主院的后罩房,主院原本住着王礼仁和崔氏,崔氏故去之后,王礼仁就搬进了书房,主院空了下来。伺候崔氏的下人有的被分配到了其他地方干活,有的还留在后罩房内,等着府内哪儿有空缺。
吴妈妈到了后罩房前,就停下步子,调整了呼吸,一副镇定的模样。吴花却是惴惴不安,亦步亦趋地吴妈妈的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
后罩房前已是聚集了不少人,见到吴妈妈,都让开了道。换做平常,下人们见了吴妈妈这样手里有实权的管事妈妈,还不得急着献殷勤这会儿却是忙不迭地避开,倒是稀奇。
吴妈妈没心思注意这些,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大呼小叫的”
两句话的功夫,已经站到了一排屋子前,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冲得吴妈妈踉跄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那传出血腥气的屋子门口趴着一个五六岁的小丫鬟,手脚并用地努力往外爬,一股尿骚味从她两腿间传来,但转瞬就被血腥气盖住。她小脸惨白,双眸瞪出,两行泪不停地往下淌。
吴妈妈心中惶恐,但不由自主地看向小丫鬟背后的屋子,屋内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实在是古怪,大白天的,王府的后罩房都带有窗户,不可能这样什么都看不清。
吴妈妈没察觉到不对劲,凝神看去,看不清,便往前走几步。吴花站在她后头拉扯她的衣袖,叫喊她,她都跟中了邪似的,毫无反应。
如此,吴妈妈一直走到了房门前。
这是大丫鬟住的屋子,两人一间,很是宽敞。进门后,正对着的是一扇窗户,左右两边贴墙摆着两张,脚过来摆放梳妆台和洗漱的架子,还有衣橱柜子,正中间是吃饭的小桌。
王夫人崔氏去了之后,她身边两个大丫鬟,一个无亲无故的上吊殉主,和王夫人一块儿落葬,另一个则留了下来,独自住这屋子。
小桌上摆着墨纸砚,似是那丫鬟之前正在习字作画,只是满屋子望去,却见不到她的人,入眼的是一片斑驳的暗红色。
吴妈妈心想:柳绿这丫头在做什么怪,怎么把屋子泼得到处都是墨
这想法没有存多久,她就注意到了小桌上的一个肉块,形状奇怪不说,居然正在一下一下地收缩
扑通
扑通
扑通
吴妈妈眼睛看得是那肉块,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有迷雾被这声音震散,她看清了屋内的情景:
满地碎肉
满墙鲜血
以及那唯一的活物不停跳动的心脏
王妈妈顿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耳边终于听到了其他的声响。那是自己女儿的尖叫和下人们吵杂的呼声。
王夫人的大丫鬟柳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余下一屋子污秽的鲜血碎肉和一颗跳动的心脏。
林晓晓的奶娘吴妈妈见过柳绿的屋子后,身体直挺僵硬,双目怒瞪,喉咙里发出“喝喝喝”的声响,吃喝拉撒没有半点知觉。
王夫人的棺材在葬礼上自动掀开,王夫人的大丫鬟如此惨死,见着柳绿屋子的人又是中了邪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林晓晓管理内宅的手段再如何高超,都无法阻止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王夫人死得冤,所以请来僧人念经都超度不了,还要了柳绿的性命,不小心看到的人,则跟着受了牵连。
这是王家上下的主流观点。
另有小部分人坚持着另一种说法:崔家人狼心狗肺,资助外敌,王夫人崔氏也是个恶人,所以死后成了厉鬼,柳绿不愿陪葬,她便亲手要了柳绿的性命。
两种观点截然不同,但所有人都认定了一个事实:王夫人成了厉鬼,索命来了
林晓晓这个如今的当家夫人心不在焉,随手翻了翻眼前的账簿,瞧了眼面前站着的管事妈妈,就合上了账簿。
账簿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眼前回事的管事妈妈。再故作镇定都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惊恐不安。
连管事妈妈都如此,下面的丫鬟婆子可想而知是什么情况。
林晓晓下意识地望向正院的方向。
柳绿死得那样诡异,鲜血和碎肉可以人为,跳动的心脏却做不了假。王家下人没人敢进柳绿的屋子,林晓晓只能第三次请了大成寺的高僧来,这回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高僧远远望了柳绿的屋子一眼,就双手合十,道:“贫僧道行太浅,无能为力。”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连吴妈妈那儿都没去看。
自此之后,大成寺的僧人们就对王府避之不见了。
这事情被下人们看得一清二楚,原本的不安惊怕瞬间发酵成了恐惧。事情过去了三天,那颗心脏依旧摆在柳绿的桌子上。后罩房成了王家的禁地,所有人都默契地绕道走,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宣城最鼎盛的大成寺都无能为力,林晓晓只能派人去其他城镇的寺庙求助。这差事却是短时间内无法完成的。
王家这时已经显露出了败相。这几日,有些门路的下人,早早想办法离了王家;还有光棍的,连身契都不管了,连夜私逃。
心烦地挥挥手,林晓晓让那些管事妈妈散去。
她的贴身丫鬟翠竹摸了摸袖子里的银子,递上一盏茶,柔声问道:“夫人,吴花姐姐在门口候了好一会儿了,您是不是见见她”
第九章 王府(一)
“吴花”林晓晓皱起眉头来。
吴妈妈精明能干,但她那个女儿实在是不堪入目。碍于吴妈妈的面子,她提了吴花当大丫鬟,只混了一年日子,给她个好听的名声,就放她出府去了。
“她要见吴妈妈,就让她去吧,不必禀报我。她若要留下照顾吴妈妈,你看着办就行。”
吴妈妈中邪,林晓晓知会了吴家人一声,就将她留在王府内,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吴花别的本事没有,孝心还是不错的。林晓晓想来,吴花要么是来照顾吴妈妈,要么是想要将吴妈妈接回家去。
“吴妈妈好歹服侍我一场,在府内总是比在吴家吃喝用度上要好。吴妈妈还是留在府内养病的好。”林晓晓面容温和地暗示翠竹。
翠竹暗想:在王府上条件是好,但那也要有人愿意照顾吴妈妈啊现在谁敢近身服侍吴妈妈再者说了,王府现在闹鬼呢,一个中邪的人留在这地方,那不是要她的命么自家夫人到底是天真单纯了一些,和过去的王夫人一样。
翠竹压下心中的嘀咕,回道:“夫人误会了。吴花姐姐见过了吴妈妈才来的,是有事要来见您,说是和和恶鬼有关。”翠竹捏着袖袋里的银子,才咬牙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林晓晓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
翠竹吓得连忙跪下,“是奴婢不知分寸,奴婢这就把她赶走。”
“不必,你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要说什么。恶鬼”林晓晓冷笑一声,口气一转解释道,“她为人耿直,如今吴妈妈病着,她肯定是找了什么江湖术士。我怕她是被人骗了。到底主仆一场,又有吴妈妈的情分在,我能替吴妈妈点醒她就点醒她,不能就由她折腾好了,总归是一份孝心。那点钱财我也不放在眼里,事后找个由头赏赐她一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