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羽抻头瞅了瞅碗里,一脸怏怏的缩了回去。

"又是粥啊?"

惊涛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慢慢盛了一勺私她嘴边,"你身子还弱,不能吃太油腻。等再好些,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唯羽一边点着头一边把粥吞进嘴里,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抱怨还是要抱怨的,天天吃粥谁都会有意见,不过这个粥还真心思,每天想着法唤口味,唯羽有时候也会想想,这是厨子机灵,还是谁的心思?想一想而已,她不会去深究。脑子,还是要费在重点上,她现在要想的人不是厨子也不是那个可能了心思的人,而是朱羽君的情人,沈苍澜。

 

续红线 第七章 续红线2

算起来这么多日,除了有事没事来转悠一下的孟荷,就只有沈惊涛每天来照看着,已经很净见到沈苍澜了。

唯羽咽下一口粥,抬头瞪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惊涛,沈......大哥呢?"想直接喊他名字,太生分。谁知道朱羽君以前都怎么叫他,既然是情哥情的,这么叫就没错吧。

她看着沈惊涛的脸变了一变,拿着勺子的手在碗里停住。

怎么了哥哥,你倒是快喂啊,有人还等着吃呢。唯羽看着那迟迟不把下一口粥送过来的勺子,缓缓将视线移上去,对上沈惊涛不自然的神。

"......惊涛?出了什么事么?"她小心翼翼的问着,这些天就跟惊涛最熟了,习惯了惊涛那张俊脸总是看着她微笑的样子,隐约有着高贵玉器雕刻般的丽,哪里见过他这样阴沉的脸。她伸出手轻轻搁在他手臂上摇了摇,"惊涛......我不问了,捍,你别不高兴......"

沈惊涛忽然回过神,看着唯羽那双带着疑惑的清澈的眼睛......她什么也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这样,还是在念着沈苍澜吗。

他挤出一个笑容,腾手揉了揉唯羽的头发,"没事,我只是一时走神......来,先吃完饭吃

了药我带你去见大哥。"

羽君是大哥的。他不该忘记,不应该只是照顾了她几天,就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可是受伤之后的羽君变了好多,眼睛那样单纯,像个孩子一般。要怎么跟她说,她和沈苍澜之间,还有个姝娴的存在?

唯羽听他这样说,干脆从他手里拿过碗,全无形象的几口喝完了粥。把空碗往惊涛手中一塞,手掌一摊,"拇。"

惊涛看得愣住了,下意识的脱口问:"什么?"

"药啊,你说我喝完粥,吃完药就带我去找沈大哥的。"

惊涛的眼神沉得更深,却仍旧对她笑笑,拿过了药碗递给她。

很苦。

唯羽龇牙咧嘴的把一碗药灌下去,她得尽快去见沈苍澜。她记得沈苍澜那张与惊涛有些相似的脸,只是比惊涛的线条更浑厚些,与那张玉雕般漂亮的脸不同,更多的是俊朗不凡的刚毅。撇开这张俊脸不说,她也得想办法弄清沈苍澜究竟是不是陈颀。

如果他是,就立刻去拉他拜堂,然后大功告成她就可以回去千年以后去和陈颀成双成叮

空碗一丢,抹抹嘴,"走吧?"

惊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替她拇了鞋子,看她穿上站起来,想伸手去扶她一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伸手。"......身体没问题吗,可以自己走?"

"嗯,没问题。"唯羽胡乱点点头。惊涛对她笑一下,转身先一步带路。他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敛去,一双眼睛幽深如渊。

待院到偏院,沈惊涛走得很慢。

别院,仍旧是那间房间,嘤嘤的哭声隐约传来,挠着人心里窝心。

唯羽跟在惊涛身后,扶着廊柱慢慢走,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人在哭?"

沈惊涛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复杂的眼神唯羽不懂。难道这千年前的一个个都这么心思深沉不成,若她是羽君,就能看懂了么?

犹豫着的退开了门,沈惊涛狠了狠心,罢了,迟早羽君还是要面对的。无论记得还是失忆,只要她还念着沈苍澜,终是要面对这惹人心烦的场面。

如果可以,惊涛真的希望,羽君能够就此把沈苍澜忘得干干净净。

唯羽疑惑的看看沈惊涛,屋里的人并未发觉他们的到来,哭声未觉。她不知道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妥当,而惊涛只是沉着脸,不吭一声。

不告诉我拉倒!自己去看。

唯羽冲惊涛作个鬼脸,他无奈的苦笑不得,看着唯羽走进了屋中。

"沈大哥......你放手吧......不能在你身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呜呜咽咽的哭声,断续的配合着一把短刀在两人之间扯,沈苍澜夺了那把危险的晃来晃去的短刀,袖子却被紧紧拉住,看着眼前这个注定从此残了一生的人,狠不下心甩开。

他已经很累了。

几天阑断重复的场面,他守着姝娴,已经无法提起关于羽君的半句。心在羽君那里,然能去看她。

唯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上演的戏码。

这算怎么回事?沈苍澜不是朱羽君的未婚夫吗,这个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我见尤怜,一个恨心不下。

唯羽的心沉了沉,脑中浮现的是离开千年后的最后那天。是她不死心,不肯放弃才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了陈颀,可是她看到的,却是那个人要死要活的一出经典戏码和陈颀歉意的眼睛。

她记得那双眼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双眼,让她狠了心,来到这千年之前。她要改变,把一切都改变,把陈颀夺回来!

她沉静的看,眼前这人的脸和千年后的那张哭泣的脸重叠在一起。

她垂下眼,遮住眼中冷冷的沉静。

这个人,要跟她争,是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看得多了,就看看谁能闹!

沈惊涛担心的看着唯羽,她那安静的模样反而让人不安。眼前的场景像她出事那天一样,再次重现。

"羽君......"他担心会发生什么,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他的声音惊动了屋里,沈苍澜抬头,顿时变了脸。

"羽君!你怎么会过来......"他匆匆放开姝娴几步走过来,伸手想要拉住唯羽,只怕她像那天一样,再次跑开。

可是唯羽只是轻轻后退一步,她的衣袖,在寸许的距离间,避开了沈苍澜的手。

沈苍澜全身一顿,伸出的手僵在那里,心狠狠的绞在一起。

惊涛放在她肩上的手没有放开,只怕发生什么突然的状况。然而唯羽只是抬眼越过沈苍澜的身影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姝娴,那娇俏可人的泪人一脸心碎般,柔弱惦不开别人保护。

这一眼间她便评定了自己的对手。她是坐定了把自己放在受害的弱者立场吗,那自己又怎么能摆出加害的姿态让人看自己的不是呢......

抬眼时已是满眼的"我很受伤",却又强作坚强,撑出一个笑容。唯羽知道,自己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换来沈苍澜眼里阵阵的心疼。

她羽轻轻拂开沈惊涛的手,转身便走。步伐缓慢而坚定,这般的态度,让沈苍澜整个人沉在愧疚中,无法迈步去追。

追?沈苍澜,你有什么脸来追?

唯羽心里暗嘲,汹院中脑中只是这些年来一个个走过她身边的男人,无论多亲密的男友最终只眼看着变成别人的,那些日子,她不是白经历的。

微微侧目,身后沈惊涛远远的跟着,她停,他也便停,没有靠近。

等的就是你了。

唯羽站在庭中,二月冷冷的风扑在脸上,她知道自己身子还没有大好,不能太折腾。

慢慢踱到院里的池边,看着结了冰茬的池水,在雪地里站了站,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正巧不巧的扑通一声跌进湖里......

"羽君!!"沈惊涛发了疯般冲过来,跳进湖里。沈苍澜听到叫声冲出屋外,看到这一幕脑中轰隆一声,一片空白......

**********

轰......

刺骨的冷,冷遍了身体内外,从骨缝里发着寒气......后背却又火烧般,从受伤的地方向前胸扩散......

呜......NND她干吗要受这份煎熬......

浓重的药汁不断被灌进嘴里,舌头都已经没有了味觉......

这回看立场还不摆正回来,姑奶奶我才是受害者!我看你以后装可怜还有踊......一口口被喂进来的药汁唯羽都拼命往下咽,哪怕是咽下去又吐出来,下一口还是咽。

耳边是沈惊涛焦急的声音一遍遍对她喊:"羽君,快喝!你无论如何得把药喝下去!"

她真想跳起来踢他的头,你以为姑奶奶我不想喝下去啊?我想吐啊?都烧成这样了也不让人安静点!

唯羽软软的被沈惊涛抱在怀里,连嘴唇也没有了血。一碗药,几乎喝下去多少吐多少,喝完了再换下一碗,名贵药材不知费了多少,孟荷几乎整个人离不开煎药的炉子。

沈苍澜石像般的站在边不曾移动分毫,只惊恐的盯着她,连脚下的地面也似乎不真实,只怕下一刻......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颗心没有了着落......

他究竟在做什么!?伤了她一次还不够!?

"羽君?"惊涛突然低下头去,将耳朵靠近唯羽唇边,"你说什么?"

唯羽困难的咽下一口药,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声音:"......苍澜......苍澜呢?"

惊涛神暗了暗,低声说:"他在。他在这里,你别担心......"

沈苍澜闻言动容,为什么,她在这时候了还在念着他......他有什么资格!

唯羽艰难的抬眼,瞥了眼边的沈苍澜,便安心的闭上眼睛。

--好......沈苍澜你在就好,你不在,我这一出唱给谁看?

 

续红线 第八章 续红线3

烧退,已是两日后的事情。想着难得玩回穿越,却全都把时间耗在上了,养完了伤养病,唯羽心里也不甘心。

唯羽毫不提有关沈苍澜的事情,每日只是怏怏的养着病,越发虚弱的身体看得人心疼。

她看了看支在边打着瞌睡的孟荷,这家伙长得还真水,水水皮肤瓜子脸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影子,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气,混着中药的味道很好闻。

唯羽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朝他的脑袋拍下去!

丫的谁让你个男人长这么水的!?

孟荷突然被从梦中惊醒,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左看,右看,屋里除了怏怏闭目养神不知睡了没有的唯羽没有别人,才嘟囔着:"难道是做梦?"又在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门被推开,唯羽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然而声音却是熟悉的。

"羽君出什么事吗?"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象是怕惊动她。唯羽听到孟荷回答:"没有,可能我睡糊涂了......"

"你来看护羽君,睡着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然你来看啊,你以为我整天没日没熬药容易啊......"

那声音顿时沉默下来,唯羽有些奇怪,分明是惊涛的声音嘛......

她睁开眼睛看过去,瞬间迎上一双阴郁的眸子,沉沉得有些怕人--沈苍澜!

没有想到会是他,心里一惊,竟不自觉的别开了脸,避开他的视线。

他和沈惊涛的声音还真像......唯羽暗暗想着,感到屋里的气氛一窒,紧绷的让人喘不过气......呃......她这样就别开了脸,看在沈苍澜眼中......

唯羽这才想到她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意味着什么,沈苍澜会觉得她是故意不肯看他的吧......感觉到沈苍澜的脚步向边移动几步,压抑的气氛也瞬间逼近,连屋里的孟荷也大气不敢出一点,安静站在一边。

唯羽心一横,这种时候了,绝对不能转头。

令人窒息的气氛沉沉的压着,仿佛随时会爆发。可是她感到沈苍澜的脚下突然顿住,在边几步外站了片刻,想伸出的手犹疑很久,终于收了回去,转身离去。

空气终于流通,她深吸了几口气,腾地坐起来,吓迪荷后退一步。

现在该怎么办?没有料到发生这样的突发状况,可是架子端上了就不能放下来。脑子里迅速翻遍看过的一二三流爱情肥皂剧里的经典剧情,这沈苍澜她短时间内是不能见了,可是连面都不见,怎么抢人?

"......羽君,你没事吧......?"孟荷看着她瞪着两个大眼出神,小心翼翼的靠过来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手才刚触到皮肤,房门外脚步声又响,唯羽一惊,扑通一声栽倒回去,马上又恢复一副病蔫蔫的样子。

孟荷的手愣愣悬在半空,看着枕头上要死不活的唯羽发怔。

"孟荷,你在做什么?"

沈惊涛端着稀粥进来,看孟荷傻傻的收回手,寻思了半天,"......没事。我做梦呢。"

"站在这儿睁着眼睛做梦吗?"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放下托盘。看到上面苍白的羽君,脸又沉了下来。

"羽君,起来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很低很柔,轻轻拍了拍唯羽,她慢慢张开眼,对他虚弱的微笑一下。

沈惊涛转身取碗,唯羽看到孟荷张大了嘴巴傻傻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希奇怪物。

"孟荷,你怎么了,在这儿傻愣着。"惊涛拿了碗转过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孟荷手指着唯羽,"她,她......"

惊涛脸一紧,一把拉他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她的身体......"

"没,没,别紧张......(我看她好得很)我这两天睡太少,脑袋不太清楚,我去睡会儿,睡会儿......"孟荷嘟囔着走出房间,脑袋里有个弯儿转不过来......这个这么能装的人,是他认识的羽君吗?难道......羽君的脑祖的被打傻了?(怎么看......她都不傻吧?)

惊涛看他晃晃的出去了,转将心思重放在羽君身上,"先吃点东西,呆会儿才能吃药。"

唯羽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碗--苍天,又是粥。

貌似,从她回到千年之前,就没吃过粥以外的东西......唯羽难过的别开了脸,不想常

沈惊涛的手很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颊,竟难祷有勉强她。唯羽奇怪的转回脸,看到惊涛温柔却悲伤的脸。他的眸子很深很沉,隐忍着浓浓的心疼。

"羽君,答应我件事好吗?"

唯羽看得有些傻,呆呆的点点头。

惊涛的手转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手带着微微茧子的触感,"不论发生多难过的事情,都活下去捍?"

唯羽微怔,看着惊涛。她是"失足落池"还是"伤心寻短"只有她自己清楚,看在沈惊涛眼中是如何,看在沈苍澜眼中又是如何,那又是他们的心思。

沈惊涛待她这般的温柔,言行间的小心翼翼,连这转开了头的小小动作落在他眼中都是唯羽的伤心难过,也只她自己知道不过是嫌着粥吃腻了罢了。

唯羽苦哈哈的笑笑,点头。哭无泪的看着那碗粥又被私了嘴边......

**********

沈苍澜今日又在房外。

唯羽知道,她清晰的感觉得到,那阴郁的压迫感时时就在房门外。自那日后沈苍澜就没淤来看她,却常常守在她的门外,仿佛隔着这一道门,便隔开心底千份愧疚,默默守着她。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份感情,他怎么会弃了羽君?他怎么忍心?

这个男人,时时会让她想起陈颀。陈颀现在在千年后做什么?会是守在那个人的身边吗?

朱羽君被弃了,她陆唯羽也被弃了。这是命吗?前世今生都遇到一样的男人,一样的情敌......沈苍澜,是陈颀吗?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隔在这一道墙的两边。沈苍澜的心还系在羽君身上,然知屋里的那个人,除了这身皮囊,内里早已不是他熟悉的灵魂......

他听说,她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东西也吃得很少......她这样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是"失足"吗?"失足"落入冬日那冰冷刺骨的池水中......他记得那日她离开时的神情,她受的伤她强装出来的坚强都在他心上戳了一把又一把刀,狠狠的像要挤干他最后一滴血。

这几日,她都已经不再提起他。

落水之后,她高烧不退命危急,却念着他寻找他,可是醒荔却看也不愿再看他一眼......他已经将她伤至如此吗,她是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不愿记起他?

有孟荷在照看她,还有惊涛在,应是不用他担心的......为什么心里却这样不安?惊涛的一言一行,看着羽君的每一个眼神,都无法让他不去在意......这屋里,已经没有他的立场了不是吗。

羽君还肯原谅他吗?

他本是有机会的......羽君将一切都忘记了,她受伤醒来之后,已经不再怪他。可是为什么那日他没有甩开姝娴的手......?

羽君,他本是决心放弃的,为什么还是这样牵挂着不舍,他的心还在绞一般的疼?

羽君,羽君......

明明一切重来,却又一切重演。

 

续红线 第九章 续红线4

唯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是朱羽君的脸。

丫头翠翠利落的替她梳着发,她闲闲看着,还是不错的,是个人。她原来的脸只算导眼端正,虽说不差可也算不得突出,平日里也靠着化妆品才让自己出众些。朱羽君倒不同,人家算得货真价实的,除了脸还憔悴些,不亏让沈苍澜惦念不忘的。

翠翠梳好了发,左右看看,问:"可要再整理下?上点胭脂可好?"

唯羽知道她的意思,镜子里的那张脸虽已却太苍白了,她摇摇头,上什么胭脂?要的就是这个憔悴。

她知道,这些天她虽没见着沈苍澜,姝娴那里却也没白得便宜。

沈苍澜有时间都跑她门外杵着呢,姝娴哪里有机会?就是有,看沈苍澜当门神的时间只增不减也知道她是要哭要闹要上吊也白搭。

这池子可不白落的呢。

慢慢站起身来,身子有些摇晃。烧了几天了,骨头都软了。

翠翠伸手想要扶,唯羽轻轻摇头,自己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渐渐适应了,自个不用再扶倒也能走走。

她的确得出来走走,再继续整日在房里装郁闷,就真郁闷了。

出了房间沿着廊子走,翠翠不远不近的跟着,总也不肯走开。唯羽这才觉得她与下人都不熟的,像这翠翠,看来似乎原本就是羽君比较贴身的,只是来了这些日子,总昏昏沌沌的发着烧,清醒的时候都是孟荷和沈惊涛在照顾她,只有换衣净身之类才换了下人的手,也没记住几个人的脸。

这藏云山庄不似府深院,只是个江湖宅第罢了,什么下人的,不过是个称呼,也没那么多规矩,总算还算自在。

唯羽裹着厚厚的毛披肩,今日阳光还算不错,冲淡了些薄雪融化时的寒冷。

在屋里躺了这些日子,眼睛都要不适应这刺眼的光,微微眯了眼睛,边寻思着该往哪里去。

然而白雪反着刺眼的金光一片,影影憧憧间却见那不十分熟悉的俊挺身影正向这边走来,见着唯羽便是一愣,定立原地。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刚毅的线条有着刀削般的轮廓。那双沉沉的眼睛不似惊涛那般幽深,却一片阴鸷。

唯羽与他远远对望,沈苍澜也只是看着她,那般深深的眸子似要把她看进眼里刻入心里,每一秒都贪婪得仿佛今后再无机会这样凝望。

唯羽任他看,看了许久也不见他说一个字,挪动半点。

他想要变成化石吗?她可没兴趣跟他一起变成对望石。

她抬起脚步,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沈苍澜的手仿佛就攥得更紧,身体越僵硬。唯羽的心情突然很好,发觉自己这种令人越发难过的恶劣趣味......原来她也是有这种兴趣的么?

她走到沈苍澜跟前,抬起头静静看他。

原来沈苍澜的眼睛也是这样深沉,沉沉的像要压在人的心上,无法忽视。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现在的消瘦令他有种尖锐的萧索,可是以前的他,朱羽君所认识的他,一定更让人沉沦吧。难怪朱羽君会爱他至如此。

唯羽想着,手慢慢的伸出去,靠近他的脸颊。沈苍澜眼中有着动容,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你瘦了。"唯羽很轻的声音,像风里一个一闪即逝的幻觉,她不自觉的想要触摸他的脸庞,然而她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一只细瘦,苍白得几乎有种半透明感的手。

这是谁的手?

她一个恍惚,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她是陆唯羽,还是朱羽君?

默然顿住的手匆匆收回,却被沈苍澜一把握住。他的力气很大,握得一只手生生的疼。

"羽君......!"一个名字,便再无语眩有许多想念深深埋着,深得自己都不敢去翻找,怕这一挖,便挖了大半心肉去。原来他们之间,除了内心牵挂,竟再无言语可以说出口。

朱羽君还爱着沈苍澜吗?她暗想,难道连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身体里的心脏也还记着对他的感情吗?心底莫名泛起的酸楚,是为何?

不玩了,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唯羽忍着心里的悸动,抽出了紧握在沈苍澜手中的手。他握得那样紧,抽得她十指作痛,泛着淤红,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沈苍澜没有转身,没有追。甚至没有看一眼她离去的背影。他定定站在原处,仿佛真要化了石头。

唯羽后悔自己不该回头,看着他那定立的背影,竟有一瞬间回去他身边的冲动。

她可以回去吗?她回去,他便能舍了姝娴,与她在一起吗?

她还没有把握......此时,还不能变了被动立场,处了下风。

终于转了身,却一眼瞥见院中,沈惊涛静静站在一边,沉默的凝视她与沈苍澜,漆黑的眼睛幽深似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