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风迷了眼却两只眼睛都掉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我这人嘴紧得很,定不会像是那些乡野妇人般的传扬出去。”
“我…”闵四娘的脸越来越红了。
“唉呀,三奶奶,您就别问了,这话我们姑娘说不出口。”金玲说道。
见不得人的事?说不出口?跟三房有关…蒋秦氏微微一琢磨,也琢磨出个大概来了,见不光是闵四娘脸越来越红,几个丫头也是满脸羞燥,索性也就不问了,暗中却打定了主意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既然你们这么为难,我也就不问了。”蒋秦氏说道,“六弟妹你年轻,又是初来乍到的,听说原是在乡下老家孝敬祖父母的?”
“正是。”这原身闵四娘的祖父母,她十二岁时就全没了,对外却只说是她要留在老家守孝。
“这就难怪了,你在乡下清静日子过惯了,虽也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却不知道这大宅门里纷纷扰扰,无风也要起三尺浪,总之日后遇事先留个心眼,再不然问过我再去行事,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三嫂,您先告诉我,这府里不该得罪的都有谁?”
“这第一、当然是婆婆了,婆婆本是长辈孝敬是理所应当;第二嘛——就是二嫂…她这人性子刻薄,不学无术,又是个爱掉小脸子的,得罪了她怕是要当面让你下不来台…”蒋秦氏满意的看见闵四娘的脸刷一下子就白了,喘了口气才说下半句,“不过你是六奶奶倒也无妨,老六是个护短的,二嫂子怕是不敢对你如何。”这里面还有一个嫡庶之分在,这点蒋秦氏是不会明说的。
“我懂了,多谢三嫂提点。”闵四娘感激的握了蒋秦氏的手。
“好了,不知不觉跟你唠了这么久,我是领我家老大出来的,大排行里是男孩中的老三…也不知道奶娘把他带哪儿去了,我去看看。”蒋秦氏说着就站起了身,闵四娘一直送她到亭子口,看见她从假山的石头路上一直下到底,这才回来。
她转过身去时,眼里冷意凛然,老三…蒋秦氏的儿子竟成了老三,她的儿呢?死了连序齿都没序上吗?
蒋秦氏,你在“我”死前变脸也可算是人之常情,你我本无过命的交情,可是你硬夺了我替我儿挑的嬷嬷在先,几次当众责骂我儿在后,若不略施惩戒我怎能痛快。
更不用说你是秦家之女,秦家为虎做怅是蒋至先的左膀右臂,唯蒋至先马首是瞻,当初欲将你嫁蒋佑昌而不成,竟然连庶出的蒋佑临也视为乘龙快婿,全无世宦之家的半点骨气,蒋秦氏啊蒋秦氏,你的好日子过到今天,也算是到头了,你放心,再难再苦不出三年…你也就熬出头了。
蒋秦氏下了假山,连问都没问儿子的事,坐着软轿就直奔蒋佑昌夫妇的院子。
远远的就看见院门半掩,心里更加的高兴了,这深宅大院的,平素里卯时即开门,不到掌灯不关门落栓,这大白天里掩着门,定是有事。
她下了轿子,叫小丫头前去叩门。
那门本是半掩,这一叩门半扇门都大开了,她见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就带着人径自进去了。
穿过月亮门就看见一堆人在院墙边围着,不听的窃窃私语,见她来了都作鸟兽散,再往里面走就是蒋朱氏住的院子了,蒋秦氏直接就往里进,“哟,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她一进院,就拿帕子掩了嘴,掩饰自己嘴角的偷笑,做吃惊状,只见蒋朱氏气鼓鼓的坐在院子外面,她平素最爱带着炫耀的老实姨娘雪梅被褪了裤子,光着屁股绑在院子中央的条凳上,嘴被堵得严严的,几个大力的婆子手里拿着板子正在狠狠的打。
“接着打!打死这个骚蹄子!”蒋朱氏坐着都嫌不解气,站起来指点着说道。
“二嫂,您这是在干嘛啊?”蒋秦氏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脚下似是踩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块绣着梅花的帕子,不远的地方是绣着虎纹的…这是二嫂在吃醋了,二哥也是,偷吃不擦干净嘴,当初原来的二嫂在的时候他可是半点都没露出来,换了新二嫂,竟然被知道了。
蒋朱氏看见是她来了,知道是她听到了风声来看热闹了,心中火气更盛,她也知道自己失态,喘了几口气之后坐到了椅子上,“这贱妇看着老实,却没想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偷了我的嫁妆首饰,我预备着打她一顿,提着脚卖了。”
“二嫂,您先消消气,您平素不是说雪梅最是乖巧吗?她也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这里面是不是…”蒋秦氏才不是替已经被打得半死的雪梅说情呢,她是诚心想看热闹。
“人赃俱获,能有什么误会?”
“话是这么说…”蒋秦氏眼尖的看到雪梅不光是被狠打一顿板子,脸上嘴上被簪子一类的利器扎过,大半张脸都肿得不像样子了,知道这是蒋朱氏真的气狠了,“可她毕竟是二哥的人,二嫂还是要问一问二哥才好。”
“他还敢宠妾灭妻不成?”蒋朱氏色厉内茬的说道,蒋秦氏这么一提,她想起蒋佑昌平时的好处和说变脸就变脸的手段,也有一些后悔,看到地上那两块帕子,心里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这事就算是拼着被他休了,我也不能忍。”
“二嫂…”蒋秦氏拍了拍蒋朱氏的手臂,“你这是说气话,什么宠妾灭妻啊,什么被休啊,这话也是乱说的?”她又看了眼周围的丫环仆妇,“你们也是的,你们奶奶气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这大热的天,让你们奶奶在外面坐这么久,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还不快扶你们奶奶进屋,找个郎中开些化气解郁的药来,有解暑的药没?多拿些来。”
秦氏这么一说,原本有些六神无主的丫头仆妇也都有了主意,来扶朱氏的扶朱氏,去拿药的去拿药,只余下院子里的雪梅,身上受着伤,还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人早迷糊了。
两个做妇人打扮,一个着藕合色一个着柳黄色的,就在廊下空屋子里藏着,待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走了出来,着藕合色的那个瞅着雪梅只是冷笑,“自己享受够了,又讨二奶奶喜欢,又要讨爷们的喜欢,如今出了事,倒要我们跟着一起夹起尾巴做人。”
“仲秋…都是一个屋檐下住着的,兔死狐悲…”那个着柳黄衫子的说道。
“婉娘,你就是心软,你忘了她是怎么欺负你的?哼,新二奶奶可不似原来的二奶奶好性,被她唬得团团转,如今她这是报应,她私里做得肮脏事她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提…”
“那我们就真的不救她?”
“不救,救了她反倒要被她嫌弃坏她好事,等二爷回来见他的心肝宝贝被这样对待,自有一场好戏看。”仲秋拉了婉娘一把,“咱们走,去伺侯伺侯二奶奶,免得被她说咱们不懂规矩,不过你可别傻傻的往显眼的地方凑,免得吃瓜落。”
“嗯。”婉娘点了点头。
两个人低着头进了正屋,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着,这个时候秦氏还在劝着朱氏。
“二嫂子,这爷们都跟馋嘴猫似的,哪有不偷腥的?你这样明火恃仗的,岂不是扫他的面子?二哥心里还是有你的,那姨娘不过是个玩意儿,怎么玩、在哪儿玩不都是爷们自个儿说了算?你打死了雪梅,明个儿就有雨梅出来,为这点事伤了夫妻情谊,多不值?你千不看万不看,也要看在…”秦氏指了指朱氏屋里的送子观音,朱氏进门时日也不算是短了,却只生了一个闺女,再无消息,“这夫妻还是要恩爱,才能和和美美,有利子嗣…”
朱氏听着也在理,“我平日就觉得妯娌里你最好,如今看来真为我想的只有你…”
秦氏拉着朱氏的手也是叹气,“你我是一个宅门里住着的,我的苦你也知道,我家三爷带着姨娘、通房上了任,在外面不定怎么胡为呢,我只是装聋作哑,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守着两个孩子,就当…”秦氏说着也抹起了泪。
妯娌两个执手相看泪眼,一直互引为知己。
蒋佑昌如今在刑部做事,官居五品给事中,却是连尚书见了他也是一口一个世侄,刑部衙门水那么深的地方他也是通行无阻,不光是信了蒋至先的光,他本身也是心机深沉,心狠手黑的,刑部流传着一句话——宁见老虎凳莫见蒋二狠。
这一日他刚从衙门里回家,就见从门房到小厮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心知怕是自己的后院起了火,快走了两步往回赶,就看见宠妾雪梅被绑在条凳上,浑身是血的晒在大太阳底下,院子里还扔着两块帕子,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扶你们姨娘进去?再找大夫来看看…”他心疼的打量着雪梅身上那些他极爱的好肉,如今竟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真的是越瞧越心疼,连忙叫了藏在一旁不敢动的雪梅的丫头。
那丫头见二爷发了话,连忙扶了雪梅回去,蒋佑昌站在边上看了半天,雪梅似是知道他回来了,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晕了,蒋佑昌一跺脚,推门就进了正屋,他一看这屋子里站满了人,不光是有自己院子里的,还有三弟院子里的人,心里就更气了,不待丫头通报,撩了紫琉璃的帘子就进了内室。
“你是发癔症了还是喝醋喝多了?雪梅怎么了?你把她打成这样?!”
朱氏原本有些占理,见蒋佑昌似是真动了火气,心里难免忐忑,“我…”
“二嫂子是不见了几套陪嫁的首饰,她这屋子里都翻遍了也没有,雪梅平素里经常出入的,一时…”秦氏忙扯了个假笑说道。
“呸!”蒋佑昌啐了她一口,“哪有弟妹管大伯子房里的事的?三弟妹你还是请回吧!”
秦氏闹了个大红脸,只得带了丫头仆妇讪讪的走了。
朱氏见她走了,倒装出了五分的气势,“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罪证还被六弟妹的丫头给捡着了,六弟妹拿着那帕子叫我认绣工,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见你跟六弟妹好,还以为你长进了,没想到还是个棒槌!三弟妹是何等样人?这事让她知道了,满京城的人到不了明天晌午就都知道了!你还嫌脸丢得不够吗?”蒋佑昌说道。
“我丢脸!明明是你丢脸!有房有院有宅子的,你非要…”
“滚一边去,爷喜欢干那事,不找你干就行了,你管我找谁干?”
朱氏也是自小娇养的一身的大小姐脾气,原本的惧意也慢慢聚成了火气,当下站了起来,扬手就要打蒋佑昌耳光,“那还要体面不要?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体面?”蒋佑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甩到了一边,“爷给你体面才是体面!别以为你是公主的外孙女就有什么了不起,爷娶个公主回来也娶得!”
“你!你!你欺人太甚!”朱氏指了他,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吃醋了?”蒋佑昌把嘴凑到她的耳边,“吃醋了改天爷也带你去跟她幽会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搞出个儿子来!”
朱氏现在真的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跑,几个丫头跟着追了出去。
蒋佑昌望着她的背影,脸上尽是冷笑。
十丈红尘
蒋吕氏偷偷的按按自己的额头,顺便将自己眼里的嘲讽鄙视藏好,二奶奶朱氏跪坐在蒋吕氏临床大炕的足踏上用帕子捂了脸哭个不停,“人都说妻贤夫祸少,纵夫如害夫,他做了那样的事,我规劝两句他却不听,当着下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什么体面都不给我留了,太太,您让我回家去吧…”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傻话。”蒋吕氏也是一脸的气愤,“你若是平日里想家了,想要带着孩子回去看看也就罢了,左右两家也没离多远,可是你这样我说什么也不能放你回去,这事我听明白了,全都是我的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受了那些无耻的贱蹄子的引诱,你且别哭,我把他叫过来骂一顿就是了。”
“太太…”
蒋吕氏示意自己的陪房裴大贵家的和一等得意的大丫头彩鸾过来,扶了朱氏。
“么娘啊,你这事做得也不对。”么娘正是朱氏的闺名,蒋吕氏如今这么叫她,为的就是显示亲近,“既是知道了这样的事,就该暗地里把那贱人处置了,你如今这样闹将起来,满府的人都知道了,你叫他一个爷们,脸往哪儿摆?这夫妻啊,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说句你不爱听的,当初‘她’在的时候,佑昌可不是这样的。”蒋吕氏这话就说得诛心了,朱么娘心里面也觉得不服,却是敢怒不敢言,这满府的人都不敢提“那个人”,唯独婆婆爱在她跟前提,还经常拿她比着“她”,倒显得她处处的不如“她”了。
朱么娘撇了撇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要说这府里有谁是谁也不敢惹的,也就是蒋吕氏了。
“好了,瞧瞧你自己,想个什么样子,挺标致个美人儿,把自己哭得跟花脸猫似的,哪有蒋家二奶奶的体面?快去洗洗。”蒋吕氏又叫彩鸾扶着朱么娘到里间去梳洗。
待她走了,蒋吕氏脸上的冷笑就藏不住了,“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倒觉得自己委屈了,满府的边哭边跑,真亏了她还是公主的外孙女。”
裴大贵家的送上一杯热茶,“太太可是被气得头疼?要不要吃两粒清神醒脑丸。”
“不用。”蒋吕氏摇了摇头,“听说这里面还有六奶奶和三奶奶的事?”
“奴婢打听过了,六奶奶是真的误打误撞,她有个丫头叫银玲的,长得跟小鸡崽似的,一团的孩子气,整天满府的替六奶奶跑腿,不知道怎么着就在假山边上捡着两块帕子,见绣工和料子都好,就拿回去当绣样子了,六奶奶也是年轻见识浅的,就拿着帕子去找二奶奶问绣工,二奶奶当场就挂不住脸了,六奶奶虽初经人事,也不是个傻实心的,当下就想明白了,带着丫头就走了,倒是那三奶奶,听说二奶奶那边有事,忙不迭的就过去了…这会儿啊,八成正满世界的添油加醋的说呢。”
“这女人的嘴啊,管不住。”蒋吕氏摇了摇头,“三奶奶是个不能成事的,让她先蹦达几天,等过两三个月老三那边的‘喜信儿’传过来,看她怎么蹦,倒是老六媳妇,你说这事儿真有这么巧?”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
蒋吕氏点了点头,老六媳妇的底细她知道,虽说是官家闺秀却是长在乡下祖父母身边的,见到的宅门世面少,心思单纯些也是有的。
两个人正说着,蒋佑昌灰头土脸的从外面进来了,往蒋吕氏边上一坐,黑着脸就是不说话。
“你那毛病我说你多少回了,狂劲儿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咱们蒋家如今虽说还算是不错,出去一提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你爹也是如履薄冰一般,陈家倒了,还有竹林党人呢,一个个的都恨咱们家恨得咬牙切齿的,你在你媳妇面前说得是什么话?公主也娶得?公主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我那是被那贱妇气糊涂了。”
“当初陈氏在的时候你嫌她是个木头人,如今朱氏不木头了吧?你又嫌她小性儿,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女子啊,你若是喜欢玩,外面有得是让你玩儿的,雪梅如今被打坏了,等风声过了,我再给你找个好的就是了…还有那秦家,秦氏是个不靠谱的,秦家可是你爹的左膀右臂,我知道你平素看不起他们家,可这过头的话,就是不能说。”
蒋佑昌还是不说话。
裴大贵家的见状,也过来帮腔,“二爷,太太可是为您操碎了心,如今外面的人都说二爷能干,有老爷年轻时的款儿,别说太太听着欢喜,就是老奴听着也是欢喜,二爷,这夫妻过日子,有的时候就得睁一眼闭一眼,二爷,您是做大事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忍忍吧。”
蒋佑昌看了裴大贵家的一眼,把脸扭向了一边。
“你这孩子啊,生生是要让我操碎了心!陈氏的事你办得那么漂亮,连老爷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在衙门里又为老爷立了那么多的功劳,怎么在女色上这么拎不清呢?”蒋吕氏这次是动了真火了,拿了桌上的花瓶就要往蒋佑昌生上扔,被裴大贵家的生生给拦住了。
“二爷,您真的要看着太太被气得犯了头疼病吗?”
蒋佑昌见蒋吕氏动了真火,也吓了一跳,赶紧撩衣服跪了下来,“太太您别气,我给她赔个不是就是了。”
“你啊!你这个孽障,你就是不懂我的心啊 !”蒋吕氏搂着跪下来的蒋佑昌不停地捶着他的背。
“太太,是儿子的错,全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再不见那个贱婢就是了,儿子也再不敢口出狂言了。”
“你真的能改?”
“能!”
闵四娘单手托腮坐在窗前摆弄着围棋子,她猜想的没错的话,蒋吕氏那里肯定在上演夫妻吵架,老太太替儿媳做主,儿子认错的好戏。
这戏码她想想就生厌,蒋吕氏最是护短不过,儿子有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媳妇有千好万好,儿子一说不好,那就是不好。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银玲在帘外给她打了个手势,她立刻露了愁容出来,“金玲啊,你说二嫂要是跟二哥因为我而吵起来了,我可怎么办啊?”
“谁跟谁要吵起来?”蒋佑方一步就跨进了屋,看见新婚的妻子坐在窗前愁容满面的,顿时心疼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闵四娘愁眉紧锁的把帕子的事说了,“我也没有多想,就是觉得那绣工跟二嫂身边的雪梅绣工是一样的,许是雪梅逛园子的时候掉的,就想着要还给她,谁知道…”她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谁知道二嫂当场就掉了脸子,我还没等出门呢她就喊打喊杀起来,吓得我啊腿都软了…如今又听说二哥回来了,就怕二哥跟二嫂吵架,到时候我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蒋佑方见她掉了泪,心都被揪紧了,赶紧搂了她的手轻声安慰,“别哭别哭,你这么哭,哭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他一摸闵四娘的手,果然是冰凉冰凉的,“这手怎么又冷了?我给你淘换的上好的阿胶你没吃?”
“吃了。”借尸还魂当然是极阴极寒的体质,吃仙丸或许有用,阿胶?闵四娘低下了头,“大白天的…”
“你我本是夫妻,这屋里又没有外人…”
闵四娘看了眼站在旁边低着头的玫苹。
蒋佑方满不在乎的顺着她的视线看,“玫苹,以后没事不要在奶奶屋里伺候了,就在你屋里呆着吧。”
闵四娘捶了他一记,“你这岂不是要憋死她?玫苹这丫头心灵手巧,我喜欢得紧…”
“就听你的。”蒋佑方握了她的手,“让六爷看看,这白白嫩嫩的玉手捶红了没有?”
“不理你了,没个正经的。”闵四娘一跺脚,躲到了里间,蒋佑方跟着追了过去…
玫苹搅着手里的帕子,手指头被勒得刹白刹白的,玫红看了她一眼,“那手坏了还能长好,帕子可是花银子买的,搅碎了怪可惜了的。”
玫苹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满屋子低头偷笑的丫头,一甩帕子,跺了跺脚走了。
银玲是个看起来不过是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细问起年龄听她说有十四了,都觉得不信,她又干又瘦不说吧,皮肤还黑,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倒衬得眼睛老大,人却是个机灵嘴甜的,人又极有眼色,没过多久就在蒋家混了个半熟脸,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总是跑来跑去的小银玲的。
银玲笑呵呵的在府里走着,见着个熟脸的人就会乐呵呵的跟人说——“我娘家哥哥、嫂子来看我了!带了好多好吃的,到时候我分你一份!”
等她跟第十个人这么说的时候,旁边另一个跟她相熟的婆子笑了,“小银玲啊,你哥哥嫂子带了多少好吃的给你啊,怕是不够分吧。”
“自己家打的绿豆糕,一人分一块尝尝也是好的。”银玲认真的说道,引得周围的人一阵的笑。
所有蒋家的仆役下人,若是有亲人过来,都是走西南角的侧门,专门有那么一间小屋子让下人们与支近的亲人相见,但是只物可以留下,人就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银玲到了那屋子外面,屋外站着的是看门的江嬷嬷。
“银玲姑娘来了,你哥哥、嫂子在里面等你半天了。”银玲是六奶奶身边的人,在蒋家还是有些体面的,江嬷嬷对她十分的客气。
“谢谢江嬷嬷照应他们,他们都是乡下人,不懂这府里的规矩,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还请嬷嬷多多包涵,这是六奶奶之前赏给我的珠花,不值什么钱,嬷嬷回去拿给孙女们戴吧。”银玲说着拿出一枝珠花来,确实不是什么十分值钱的物件,难得的是样式做得精致新颖。
江嬷嬷也是识货的,接过这珠花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前阵子我家大孙女就闹着要买珠花,外面货郎买的珠花珠子又小样子又难看,还要买三钱银子,姑娘这珠花拿在手上一看啊,这就是好东西,便宜了那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