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呵呵笑起来，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懂个啥！夫人是正室，地位摆在那儿，哪是妾氏能比的？况且她父亲是当今的相国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这么强势的娘家撑腰，能受啥委屈啊。”
怜心看了看周围，神神秘秘的小声附和道：“而且啊，大人除了洞房夜去过夫人房里，这么些年就再没去过了，顶多白日里去看望两眼，一直相敬如宾呢。她这丈夫，有了和没有一样，多了个妾氏，不过多了口吃饭的人，能有多大差别啊。”
青绾默然，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浮现茫然之色，她是越来越弄不懂这些达官贵人、大户人家了，娶了媳妇儿回去，却又不管不问，那当初何必娶呢？她只知道，既是娶了人家，就要一心一意对人家，好比她爹爹对她娘亲那样。
豆蔻喟叹一声，意犹未尽，还想听一些后院秘事，刚一凑到怜心边上问些什么，王婶子就忽然进来了，大声喝道：“你几个丫头鬼鬼祟祟做啥呢！豆子剥完了？菜苗摘完了？”
她的声音洪亮，豆蔻一时没准备，竟被吓得低低叫了一声，惊恐的拍拍胸口直道：“婶子你怎么走路没声儿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青绾和怜心瞧着她那滑稽模样，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厨房里虽脏虽乱，此时却温馨的很。
王婶子也笑了，指着外面道：“你几个出来把食材都搬进厨房，等会儿李婆婆来给你们分配活计，今个明日有是咱忙活的了！”
几个丫头跟着婶子来到平日放食材的仓库里，果然是多了不少瓜果蔬菜，看样子，应该是明日婚宴上需要用到的菜。
李婆婆弯着腰正在那儿挑拣，边上已经堆出来了小小的坡子。青绾、豆蔻和怜心三人用腰上系着的围布，兜起那些蔬菜、瓜果、桂圆、栗子等回了厨房。王婶子同另一个厨娘又出府，上酒楼里订制大件菜，李婆婆收拾好仓库便来了厨房给她们几个分配活计。
“今日你们先把要用的菜都洗洗干净，蔬菜不用摘，用水泡着明日再说，再把栗子和干桂圆剥了洗净。弄好了，吃了晚饭你们就早点歇下吧，明日寅时就得起身着手准备。”
交代完她们，李婆婆给别的丫头也分了活计，厨房里一下就忙碌了起来，明日早早就得起，大家都想干完活早点睡下。
翌日，天还没亮，公鸡尚未打鸣，她们便被管事婆婆叫起来做活了。青绾昨日被那两个丫头姐姐缠着聊天聊到很晚，是一点精神头都没有，她忍着困乏做完了活，又帮着别的丫头做了点，很快，日上山头，一上午便过去了。
青绾站起来在院子里撑腰活动了一下，便看见王婶子领着三个妇人朝这边走过来。青绾瞧那三个人的衣着普通，可她们面上却是一副神气的模样，好像不把这地方放在眼里一般，鼻孔都要登上天了。
青绾好奇的问豆蔻：“姐姐，她们是谁啊？”
豆蔻看了她们一眼道：“是厨娘，府里的厨娘不够用，请了外头的厨娘来烧菜。”
青绾不禁叹道：“她们好神气呢。”
豆蔻点点头：“那当然了，她们可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厨娘，好多酒楼抢着请她们呢，不过她们只去官老爷家烧菜，京城里好多官老爷家摆宴都要请她们去的，除了丰厚的酬劳，她们还能得赏赐呢！”
青绾不由得羡慕起来，能有一技傍身真好，能养活自己，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她也想成为这样有本事的人！
那几个厨娘一来便巡视了一番，然后挑三拣四说这个切的太丑，那个没有洗干净，全部要重新来过。其中一个走到青绾面前，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切的配菜，倒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怜心瞧她走了才凑过来看看青绾成果，点头道：“嗯，大小均匀，形状好看，是不错，怪不得她没说你。”
青绾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午膳过后，那三个厨娘便开始烧菜了，许是怕技艺被人家学去，除了府里的厨娘，其余人一律被赶了出来。一直到了傍晚十分，从院子里面能听见府外热闹了一阵，唢呐吹得欢，爆竹炸的响，还有人们的嬉闹声，如此看来，新娘子应是接进来了。
走过一趟繁文缛节，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前院的婚宴便开始了。厨房的丫头、家丁们忙前忙后的递菜，只送到前院的后门那儿，再由侍婢端到宴厅里。晚宴似乎很是热闹，人声鼎沸，酒肉飘香。
这次青绾端着盘炒兰花虾仁去到前院后门，可左等右等，等不到过来接应的侍婢，管事婆婆说过厨房里的下人是不能去前院的，可再等下去只怕菜凉了不能吃了，她也是要倒霉的。横竖都不讨好，她索性一咬牙跨过门槛，直往那宴厅走去。直到她走到宴厅门口，守在一旁的侍婢才看到她，低骂了一声：“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青绾心思沉腻，知道回嘴对她并无好处，所以并不辩解什么，只默然的低头递上菜盘，那侍婢见她不做声果然没再说什么，接过菜便进去了。青绾站在门口感觉到宴厅里有阵阵热气流出，暖和的很，她忍不住抬头朝里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这一看，便看到了站在宾客中那一身大红喜袍的裴仲卿。
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此时神采飞扬，手里端着酒杯与别人对饮，他的脸颊已飞上一层红晕，眸色迷离，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动人心魄的好看。他神色颇为得意，青绾知道男人娶老婆都会这么高兴，可正当他仰头痛饮的瞬间，青绾好似看见他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那不该是个新郎官该有的神情！
青绾以为自己看错了，怔忡之际，裴仲卿眼眸一转，便向她望了过来。青绾一惊，往后缩了一下，脑袋便不幸的撞上了柱子，痛得她眼冒金星，可她不敢多留片刻，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厨房，胸口直喘气，她揉了揉撞疼的后脑勺，嘶嘶抽气，心里不停的想，大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的菜全都上完了，三个厨娘做完了事便由赵管家去了帐房里领钱。等到厨房收拾干净了，还剩几个没动过的糕点、包子，李婆婆趁别的丫头不在，偷偷把这些分给了青绾她们三个，让她们晚上回房再吃。
青绾闻着桂花水晶糕那香甜的味道，她平日再是沉稳，到底也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着实没经住美食的诱惑，悄悄关上厨房的门，自个躲在角落里就尝了起来。那甜而不腻的味道翻滚在她舌尖上，整个口腔充斥着桂花的香气，青绾幸福的想要落泪，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忽然——厨房的门被打开。
青绾吓得赶紧侧了身子背对着门口，硬生生的将嘴巴里没嚼碎的小半块糕点吞了下去，噎个半死。
“喂，你听不见有人进来了吗？”
青绾回过头，便看见一个面生的侍婢，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青绾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姐姐有何吩咐？”
那侍婢见她这样礼貌，道：“客气了，请问还剩吃的么？”
青绾不解，却还是回答道：“不剩了。”
那侍婢又道：“那麻烦你做些吃食，送到二夫人房里。”
二夫人？那不就是她家大人今日娶回来的新娘子？
那侍婢见她直发愣，以为她不乐意，当下便沉了脸道：“你可是不愿意做？你一个小丫头年纪小小就晓得摆谱欺生，我家小姐好歹是裴府的二夫人，你竟敢不放在眼里！”
青绾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姐姐你莫生气！我不过是不知道二夫人的房间在哪儿罢了。”
闻言，那侍婢脸色稍缓，告知的具体位置便离开了。青绾思忖着，用剩下的食材，给二夫人煮了碗猪脚面线送了过去。
那侍婢让青绾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请她进来。
青绾低着头进去，恭敬的将食案放在桌上，瞥见了新娘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床榻上，她盖着红盖头，双腿上那白皙的柔荑上套满了戒指金镯，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喜服掩盖住了她的身段，别的，青绾就没看到什么了。越是看不到她就越是好奇，心想大人既然娶了她，想必该是喜欢她的吧？她家大人生的那样好看，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呢？一定是温柔娴淑，拥有倾城的美貌。所以新娘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青绾从房里退了出来的时候，二夫人的侍婢塞给了她一两银子，她忙说不要，那侍婢却坚持推给她，道：“你且收着吧，也不是白拿的，往后我家小姐想吃什么还需麻烦你。”
青绾也不好拒绝，收了银子道了谢便走了。她走到回廊尽头，忽然隐约听见回廊另一边有两个人在说话，她一个厨房的烧火丫头本就不该来这里，被人看到肯定会被骂，于是她蹲在墙角，想等那二人离开。
她无意间听了两句，没想到说话的人正是赵管家和她家大人！
裴仲卿道：“宾客送的礼金，你点算出来之后连夜送进宫，宫里会有太后的人接应你，小心一些，莫要给人看见了。”
赵管家应了声，又叹气道：“大人，有些话小的想说。如今已是您第二桩婚事了，这第一桩婚事您为了小皇帝，被逼无奈娶了张相国的千金，以此获取张相国这奸臣的信赖，您登高位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辅佐小皇帝早日亲政，小的知道您有您的抱负。可这第二桩婚事娶的是大理寺苏大人的千金，目的却同样如此！您已经二十二了，却没有一个您喜欢的人为您、为裴家传宗接代，大人，婚姻不能儿戏，小的希望大人能有个可心的人儿陪伴您左右，您过的太苦了！”
裴仲卿却笑道：“赵管家，你在我府里做了近十年的管家，为我和我娘尽心尽力，你又大我十多岁，照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大哥。”
“不敢。”
“赵管家，我知你是为我好，可如今这形势，岂容我只顾儿女情长，不顾国家山河？这事情我自有分寸，等我遇上可心的人再说吧。”
“那…二夫人那儿？”
裴仲卿无奈道：“今晚且去吧，免得让人说闲话，以后也不会再去了，你多让人照看着她，毕竟她也很是无辜。”
“知道。”
四 晋升
4.
青绾回到房间已是深夜，大人方才同赵管家的对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只道这官宦人家不似她小户人家，娶亲纳妾根本由不得自己。尽管她家大人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可她还是觉得大人过分了。一个女人嫁给你，便是把自己的终身托付与你，你虽不曾亏待她们，可将她们冷落一旁，这恁大的府邸，你让她们如何度过余生呢？
十岁的青绾或许不能明白其中无奈，她的心思再是熟虑也仍是太过单纯，她的观念里只有是与非、黑与白。她今日所见，让她明白男人们的世界只有他们自己，容不下女人，容不下阻碍他们挥展宏图伟业的事物。她一点一点心凉了，开始怀疑大人带她回来也许只是一时的兴趣，而并非她一直认为的那样，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这么想着，青绾便越发觉得需要好好为自己的将来筹划，她不想一生孤寂老死在这座府邸，也不想自己变得和大夫人、二夫人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任由别人摆布，她甚至觉得今日见到了那三位厨娘都比夫人们这样深居府宅的女人要幸福的太多。
你看，她多么贪心，跟了大人回来摆脱了困苦的日子，她又想活得快活，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又如何呢？人活在世上，不为自己，还能为谁？
青绾心血沸腾着，当下便决定要像那三位厨娘一样，学门手艺掌握本事。烧菜做饭她并不太喜欢，那要学什么好呢？父母、哥哥还在世时，她家是开医馆的，她识字，也懂得辨识部分药材，可若承家业学习医道，与她如今的境地根本就不现实。她叹了口气，想想也就作罢。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忽然想起今晚在厨房偷吃的那桂花水晶糕，她甚是喜欢，而对于做这些诱人的糕点她也并不排斥，甚至还是有点喜欢的。想到这里，她又仔细思量了一番。她本就在厨房当值，材料工具不用自己准备，况且李婆婆的糕点做得好，可以跟她学习，厨房里的下人大多憨厚，不会管她学这些做什么，她可以随心而为。
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占尽，青绾躺在床上微微笑了起来，心下已做好这个决定——成为一个手艺高超的糕点师傅。
第二日她早早便了起身，活也没做，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李婆婆。
李婆婆一边摘菜，一边瞧了瞧蹲在她跟前那一脸期待的小丫头，问道：“真的想学？”
青绾拼命点头：“想学的！昨日个见那三个厨娘很有本事，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喜欢糕点，所以想学做糕点！”
李婆婆笑道：“你倒是不笨，晓得为自己谋划，豆蔻和怜心就没你这么聪颖，不过也是，你之前过得太艰难，必然比别人多了个心思，你想自食其力，过上好日子，这是好事。你若真心想学，我必然好生教你，可你要想清楚，学好一门本事是不可半途而废的，你要认认真真的学，莫要三天打鱼两天赛网，学好了，且不说你能有多大本事，只是往后你若出了这裴府，凭这手艺不但饿不死，还能够过的富足。”
这简直正中她意！
青绾高兴的直点头，感激道：“青绾谢过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说罢，她便跪下来朝李婆婆磕了三个响头，惹得李婆婆呵呵直笑，称她乖巧。
****
自从青绾从师李婆婆学做糕点之后，她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充实，竟也觉得时光如流水一般，过的飞快。
她每日早起做活，做完了李婆婆便会抽空教她一些糕点的做法，她学会了，又自个练习个几次，直到自己满意了，才唤李婆婆来尝一尝。李婆婆有时会再指导几番，有时则会满意的夸她青出于蓝胜于蓝。李婆婆多出空闲来的时候，还会教她做些特色包子、蜜饯，她甚至还从外边给青绾带了本专门教做小吃的册子，给她得空自己自学。
如此，一晃竟已是五年。
如今十五岁的青绾，有了做糕点的手艺不说，也再不像十岁时那样面黄干瘦了。如今她的个子长高不少，胸部也涨了起来，裹藏在衣服里的窈窕身段只有洗澡时自己能见到，可她一门心思放在学做糕点上，并无意识自己如今已正值青春年华。她不晓得自己吹弹可破、肤若凝脂的脸蛋儿多么可爱，更不晓得自己隐藏在衣服里那两只涨扑扑的小桃子多么诱人。
“青绾。”有人唤了一声。
青绾正在干活，闻声她抬头看过去，那人是二夫人的陪嫁侍婢。
“姐姐有何吩咐？”
陪嫁侍婢道：“随我来吧，二夫人要见一见你。”
这五年间，青绾偶尔见过二夫人，但也只是远远的一瞥，倒是这侍婢姐姐，经常得了二夫人的吩咐，到厨房来要些吃食，大多都是请青绾来做，可二夫人却从不知晓这些食物出自青绾之手。二夫人此番要见青绾，难道是早晨送去的黑米粥和如意糕出了问题？
青绾虽有疑虑，但还是放下手中的活，顾不上自己又脏又乱的，随便把脏手在围布上擦干净了，便赶紧跟了上去。
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她们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二夫人正抱着一只猫儿逗弄着。
“夫人，人带来了。”陪嫁侍婢带着青绾来到跟前，轻唤了声二夫人。
二夫人转过身，目光落到青绾身上，道：“你就是青绾？”
青绾低着头，毕恭毕敬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正是青绾。”
“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青绾缓缓抬起了头，她额边略显杂乱的发丝便落了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一点样子都没有。二夫人仔细端详了她的脸，有点脏乱，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不美也不丑。
“往日我房里的那些吃食可是都出自你手？”二夫人问道。
青绾心里一紧，怕是那食物真出什么问题了吧？她心里惶惶不安，面上却未显出半分，低头道：“回夫人的话，是奴婢所做。”
“倒是个心灵手巧的人。那些食物我都很喜欢，尤其是你做的糕点，看着与别人做的无异，吃起来却更香甜可口些。”夫人赞赏了她几句。
幸好不是吃食出问题，青绾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听二夫人道：“我挺喜欢你，往后便留在我跟前伺候着吧。”
青绾微微惊讶，平日她不曾与二夫人有过来往，只顶多做些吃食送去，二夫人怎么会青睐自己？
二夫人见她不吭声，忽然冷了声道：“你不愿意？”
青绾连忙道：“不是青绾不愿意，只是我一个烧火丫头，做事粗手粗脚的惯了，怕是伺候不好夫人，坏了夫人的兴致。”
她当然不愿意！往日在厨房做活，做的虽也是伺候人的事，但她只需做好本分，并不必日日看人脸色。如若她做了侍婢，那必是要整日担心受怕的，小心翼翼伺候着，这等磨人的事情，让她想起曾在宜春院的那段伺候人的日子，至今她都还有些后怕的，再说她若离开厨房了，那她那些做糕点手艺可不就要荒废了！
二夫人却笑了笑：“你倒是很会说话，这些你不必担心，尽心伺候就是了。”说罢她又对那陪嫁侍婢道：“带她去换身衣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且教教她吧。”
话已至此，已容不得青绾拒绝了。
她随那陪嫁侍婢进了院子里的房间，得了几套全新的襦裙，又听她说了好一会儿二夫人平日里的生活习惯。
交代完毕，青绾问她：“二夫人为何让我来伺候？”
陪嫁侍婢微微脸红道：“过几日我就要嫁人了，夫人身边少个贴心的侍婢不太方便，我瞧你做事稳当，人又乖巧，所以向她推荐你。”
青绾了然，心里微微感叹，这几年她小心翼翼对付着这几房里的人，到头来人家却因她太过精明而被看中。那陪嫁侍婢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自己顺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以自己过来人的身份嘱咐她道：“二夫人近年来脾气不如从前，大人又不怎来瞧她，女人寂寞久了必然容易事事钻牛角尖，她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或者罚你如何，你顺着她的意应承着便是，莫要同她顶嘴。她为人还算不错，不然我如今也不会得了自由身出府嫁人，日后你伺候好她，夫人说不准也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她知晓自己不好拂了陪嫁侍婢好意，只能昧着心思跟她道谢，心里却泛着苦恼，日后怕是日子难熬了。
****
青绾升作侍婢的消息传得飞快，她刚回下人院子里收拾东西没多久，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来瞧她，有来道贺的，有羡慕的，也有眼红说酸话的。侍婢的级别比厨房打杂的下人要高上两级，不但月银涨了不少，平日也可随意出府，确实比在厨房里做活好了不知多少倍。所有丫头都想当那侍婢，也就只有青绾暗自苦恼。
李婆婆和王婶子得了消息，过来听听她的想法，果然就跟她们猜想的一样，她不想去。
王婶子道：“青绾啊，婶子晓得你舍不得厨房这里，反正都在府里，你得空可以过来看看我们，你做了侍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往高处走，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李婆婆道：“青绾，做糕点这手艺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能丢的，往后你若得空，可要记着来厨房多加练习，二夫人若想吃什么，你最好是亲自下厨，顺便练练手艺。你这么聪慧，我倒不怕你手艺退步，只是你若在那院子里受了委屈呆不下去，你尽管跟婆婆说，婆婆会想法子把你弄回来！”
青绾点头，泪光闪闪，心中暖呵呵的。婆婆和婶子陪她说了会儿话，等怜心回来了，她们才走。
如今这屋子里，只剩下了青绾和怜心了，豆蔻两年前找了户好人家嫁了，许久都未曾见过一面。
怜心一直静静看着青绾收拾包袱，其实她的东西不多，可却磨蹭了许久，怜心知道她舍不得走，心里酸楚难耐，一时没忍住，便滴滴答答的哭了起来：“豆蔻嫁人了，你也要去别的院子了，如今这屋子只剩我一个人，真是冷清啊…”
青绾自己也难受的很，说不是半点安慰的话，只是抱着她一道难舍难分的痛哭了一会儿，应承着日后会时常来厨房做些糕点给她吃，绝不会忘了她的。
此番一一道别，青绾便拿了包袱去到二夫人的院子里。
陪嫁侍婢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她，如今她做了侍婢，倒是可以单独用一间房，隔壁两间住着一同伺候二夫人的两个侍婢，一个叫芳华，一个叫碧玉，都比青绾大上一两岁。
青绾收拾好了房间，便换上了侍婢所穿的齐胸襦裙，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木簪子。这身打扮虽极为简朴，可比起她在厨房里那会儿，却是好看了许多，整个人精神多了不说，气色也好了不少，活脱脱一个俏丽的少女。
陪嫁侍婢只觉得眼前一亮，摇头道：“青绾，你虽没有夫人那倾城的容貌，但也生的清秀好看，夫人不喜欢身边的侍婢太过花俏，这方面你往后自己注意些，莫要惹得夫人不高兴。”
青绾犯难，她已经没怎么打扮了，只是将就收拾了一下，这样也叫花俏？总不能要她披头散发，往脸上抹泥，才叫做不花俏吗？她虽是这样抱怨，可心里再清楚不过这话有理，她应看声知道了，却不由得有些丧气。富贵人家难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