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绪 作者:弥生夏草
十二月十三日。沈暮生日。
B城的冬季湿冷,寒风直往脖子里灌,沈暮下了出租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今天是她生日,室友马倩倩约她一起出来吃饭,却不想天气那么冷。
沈暮裹紧了大衣上了台阶,刚进饭店便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微微侧头讲电话,目光望向窗外,头发很密,发质很好的样子,软软的搭在额前。
男人无意间抬眼,看到她微微愣了下神,一瞬间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相视笑了一下。对面的马倩倩同学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看到她后马上起身过来迎她。
沈暮出门时只戴了顶红色的绒帽,被冷风吹得脸颊都红起来。马倩倩走过来抱了抱她,埋怨道,“你怎么不系个围巾就出来了啊?”
沈暮这才觉得冷,哆嗦着摇头,“戴围巾麻烦死了。”
马倩倩的无奈地瞪她一眼。
沈暮问:“怎么还有别人?”
“哦,刚才碰上的冤大头,他请客。没事儿,我们照样海吃一顿!”
两人正聊着,马倩倩的男朋友走过来领她们入座。
马倩倩男朋友名叫展鹏,B城电视台的主持人,马倩倩暑假在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认识他的。马倩倩的家庭条件不错,给惯出了公主病,有话直说的类型,碰上同是直脾气的展鹏,吵吵闹闹倒吵出感情了。
恋爱中的马倩倩总露出甜蜜的傻笑,这是沈暮认识她这么久从没见过的。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她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是她觉得,为爱迷失自我就不好了。
到了位子前,展鹏揽着马倩倩的肩膀,跟对面的男人介绍:“我女朋友马倩倩,你见过的,这位是沈暮,倩倩的同学。”男人笑了笑伸出手:“你好,我叫林冬绪。”
沈暮这才看清楚他。他牵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薄唇,眉目如远山,浓眉之下的眼眸深似一潭清泓,深邃的让沈暮微微发怔。
她垂首同冬绪握了手,“我是沈暮。”
他的神情淡然自若,替沈暮拉开座位请她入席,便开始了饭局。
展鹏举杯,“今天是沈暮二十岁生日,冬绪做东,这顿饭可得上些好菜!来来,沈暮,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沈暮点头微笑:“谢谢。”
林冬绪也同她碰杯,然后给她添了点饮料,说:“你也是学新闻的?”
沈暮点了点头,马倩倩对她说:“冬绪可是B城电视台的一把好手,你看过《真实》那档访谈节目吧?就是冬绪策划的。啊,还有还有,那个《新经济》也是冬绪的神笔之作!”
展鹏笑着敲了敲马倩倩的脑袋埋怨说:“你怎么不说说我?我好歹也是其中一档节目的主持人。”
马倩倩嗔笑:“骚包!”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都是同行,共同话题很多,一顿饭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结账的时候,马倩倩挽着展鹏拉下他的肩膀说悄悄话。末了,展鹏拍了拍林冬绪说:“帮我把沈同学送回学校,我呢要跟倩倩谈恋爱去,你懂的。”
沈暮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和展鹏接触不多,电视里看起来正儿八经的,私下里居然这么闹腾。
林冬绪点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沈暮:“走吧。”
林冬绪让沈暮在路口等一下,他把车开过去。
沈暮从包里拿出她的花色手套带着,又理了理她的红色绒帽,独自往路边走。月明星稀,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的她的脸生疼,掏了掏口袋,才发现口罩也忘记带了。
不一会儿,一辆宝蓝色的车缓缓停在她身边,车窗被摇下,露出林冬绪棱角分明的脸,“上车。”
一进车内,她便感到温暖许多,舒服的不禁呼了口气。林冬绪递过来一瓶热奶茶,说:“刚才取车的时候顺路买的,捂一下手再喝。”
沈暮愣了愣,赶紧说了声“谢谢”。她用热乎乎的奶茶碰了碰脸颊,偷偷看了眼林冬绪,发现他全神贯注的开车,她抿唇无声笑了一下,难得遇上这么绅士细心的男人。
车子大约行驶了十分钟,沈暮发现根本不是行至学校的方向,不由得的心里一紧,该不会倒霉的遇上衣冠禽兽了吧?
她惴惴不安的抠刮着奶茶杯身,细微的声音引起冬绪的注意,他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紧张,咬唇若有所思,不禁觉得好笑。
下一刻,他忽然踩了刹车,缓缓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林冬绪说完便开车出去了。
沈暮疑惑的趴在车窗上张望,却已经不见林冬绪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不安的在车里躁动,回想了一下林冬绪今晚饭局上的表现,明明就是很有风度、很礼貌,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哪。
思忖间,林冬绪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沈暮这才看见他是从对面街的商场里走出来的。
他一进车里便带气丝丝凉气,让毫无准备的沈暮打了个冷颤。他笑了笑,递上了手中包装精致的礼品袋,说:“生日快乐。”
沈暮着实愣住了,他没往学校的方向走就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她有些愧疚,前一秒她还当他是坏人呢。
沈暮有些不好意思,憨笑了一下:“谢谢你。”说完觉得挺尴尬,她又笑了两声。
林冬绪饶有兴趣的转头看着她:“你以为我要绑架你?”
沈暮语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怎么会。”
“女孩子有点防范意识是好的。”林冬绪说,似乎没有怪她的意思。
沈暮点点头。
“但是不能太天马行空了,”他又说,“我看起来很像绑匪?”
沈暮差点一口奶茶喷了出来,咳了几声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林冬绪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知为何,林冬绪似乎不想表面上那样好相处,她跟不上他的节奏,并且总能感觉到冬绪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他不说话或者质问你的时候,便有一种压迫感让人微微紧张,可是他笑起来又很亲切,很好看。
可真是个矛盾体啊。
回到宿舍,沈暮和宿舍人聊了会儿天便洗漱了一番上了床。她靠在床头挑了一本书看,看了一会儿想起来林冬绪送她的礼物,于是又忍着寒意下床找那个盒子。
浅紫色的礼盒,印着银色的暗纹的,礼盒一角用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她有些好奇,打开才看到里面是条羊毛围巾,简单的素色,没有任何装饰,倒像是男人的品味。
沈暮看了一会儿,把围巾收起来,猫着身爬回床上。不知是不是她小人之心,她总觉得那个男人的体贴带着一种刻意的味道。
翌日上课,一个上午马倩倩都没有回学校,直到下午上课的时候马倩倩才迟迟归来。
她趁着讲台上老师回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偷偷从后面溜进来,坐到沈暮旁边,喘了口气小声说:“没点到吧?”
“点了。”
马倩倩扼腕的啐了一句:“妈的我一来他就不点,我一不来他就点!是我倒霉还是他运气好?我的平时成绩啊!”
这一门《电视编辑》的课来上的人最少,老师讲课索然无味不说,连同学们好意的玩笑都开不起,因此逃这门课的人最多,马倩倩就是其中之一。
她剜了眼讲台上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老师,忍不住骂了句:“真希望永远都看不到他!”
本是无心之说,可是没想到快下课的时候,该老师神色忧伤,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哽咽着说:“同学们,下学期开始,我就不教你们了,这一门课会换新的老师。老师舍不得你们啊!”
此话一出,马倩倩噗的笑出来,拍了拍沈暮的大腿:“我这个乌鸦嘴!”
为数不多的同学都小声笑起来,约是太高兴换老师了,大家都忘记问哪位老师步他后尘来教课。
这件事在大家忙碌的生活中被淡忘,很快便到了期末。303宿舍的女生们忙着考试、打工、谈恋爱。
学期一结束,沈暮就找了个收入不错的兼职——广播电台的助理。整个寒假,沈暮多半忙于打工,因为她要赚足下个学期的学费。家里除了她还有弟弟的学费让她母亲头疼,没有父亲的支撑,这个家也还是举步维艰的挺过来了。
期间除了打工她和马倩倩出去玩过一次,见到的是展鹏狐朋狗友,但是没有林冬绪。只是她有一次在广电大厦看到过跟他很像的男人,那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沈暮只见过他一次,所以不能确定是他。
沈暮本来以为此生大概与林冬绪不会再有关联了,可是一个震天的信息让她吃惊的久久不能平复。
二月底开学的时候,她从学校的公告栏里查找课程表与学期信息,赫然发现《电视编辑》这一门课的下面写着:授课教师,林冬绪。
周二下午的《电视编辑》,教室里的同学还算多,不少人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见识一下这个新来的老师。上课铃声一响,林冬绪刚好踩着点走进教室,教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林冬绪今天穿一件米白色V领羊绒衫,浅灰色衬衫衣领露出来贴在脖颈处,一派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林冬绪把深灰色风衣外套脱掉放在讲台一侧,然后双手搭在讲台上,定定的看向台下的三十多个学生,没什么表情。
底下的女学生们已经激动地小声讨论起来,这个林老师太有型了!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尊雕像,挺拔威严。
林冬绪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林冬绪”三个苍劲有力的粉笔字介绍自己,“我叫林冬绪,在你们未来的大学生涯中,将教你们《电视编辑》以及其他课程。”
这是沈暮时隔三月后第二次见到林冬绪,没想到是以这样的身份。她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望着讲台上。
林冬绪丢下粉笔,环视了一下大家,当他的目光掠过沈暮的时候,并未有异样,也未停顿,稀松平常的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沈暮微微纳闷,她的脸就这么大众化?
林冬绪翻开名册开始点名,或许是因为做新闻的,他的声音颇为低沉,就像电视里播报新闻的男主播一样,缓慢而富有节奏,一字一顿,沉稳浑厚。
林冬绪说:“我上课没有点名的习惯,喜欢来的就认真听,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不喜欢来的期末抓紧一点,好好复习备考,因为我不会给你划重点。对于新闻这个行业,电视编辑是很重要的后期制作,我希望你们在校期间能够打好基础,将来上到工作岗位更甚一筹,会轻松很多。”
教室里渐渐变得鸦雀无声,沈暮后面的男同学小声感叹了一句:“靠,声音也他妈的太好听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问:“课代表是哪一位?”
马倩倩喊了一句:“赵强!”
隔了几秒没有人做声,马倩倩又喊了一声:“哎,赵强来了没啊?”
有人回她:“没来。”
林冬绪略微点头:“没来是吧,那他的课代表职位被撤了。上学期哪位同学这门课考了第一?”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沈暮,沈暮硬着头皮站起了来,还没开口拒绝,林冬绪就当机立断说:“好,这位同学,下课来一下我办公室。”
沈暮坐下来,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与这个男人走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下课之后,女生们争先恐后的截住林冬绪问问题。沈暮则靠在课桌边等着。女生们有的则是以要电话号码为目的,实行精神上的非礼,将林冬绪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她向外张望了一下,有点不耐烦了。林冬绪似乎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围观的同学说:“有什么问题下一节课课堂上问,我统一解答。”
同学们告别之他便后径自走出了教室。沈暮有点儿尴尬,却还是跟了上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林冬绪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下,见沈暮确实跟上来了,他又继续往前走。
沈暮也停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得又默默跟在后面。
随林冬绪进了办公室,沈暮顺手把门关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不在,空荡荡的几张桌子,没什么人气。
林冬绪拿了杯子到窗台边倒了杯茶,啜了一口。热腾腾的雾气徐徐飘散,把他的脸氤氲的模模糊糊。沈暮站在桌边,等待他发话。
林冬绪润了润喉,放下杯子看着她:“沈暮是吧?”
“…”果然,她就知道他不记得她了。
谁知他笑了笑,问:“围巾喜欢吗?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花色也许有些单一了。”
呃…?围巾?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还记得她啊。
林冬绪见她怔忡的模样,用手抵住鼻子轻笑了一下,表情一下变得柔和了起来,不见了课堂上的严肃。
沈暮收到那条围巾便压在了箱底,第一次收到陌生男人送的贴身物品,不好明目张胆地戴出来。这时被问到倒像是被抓了包,硬着头皮答道,“挺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林冬绪说着,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他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来一个东西递到沈暮面前,“你的唇膏,上回落在我车上了。”
沈暮微微惊讶,从他手中接过,唇膏她可是找了好久,翻遍了宿舍都没有只得重新买了一只:“谢谢你,我找了好久呢。
这个时候沈暮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从刚才一路跟着林冬绪到办公室,就一直响,她本想等林冬绪交代完事情再回电话,可是对方似乎不肯罢休,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沈暮担心家里有急事找她,拿出手机对林冬绪抱歉的一笑:“那个,我接个电话。”
林冬绪点了点头,看了眼她的手机,便坐了下来做起自己的事情。沈暮的手机是大一进校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做活动的摊子上买的,是话费连带手机一起算几百块钱的那种,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有别的功能。
沈暮走到办公室的角落接电话,来电的是她的表妹彤彤。最近姑妈、姑父正在闹离婚,原因是姑父怀疑姑妈在外面搞外遇,所以变着法子跟姑妈吵架,也没吵出个名堂,但又不肯相信姑妈,甚至气不过,动手打了姑妈。姑妈一时忍受不了,吵着要离婚。
事情一直从春节闹到现在,一家亲戚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姑妈不听,就是要离婚。姑父更是怒火中烧,说姑妈一定是为了外头的男人才要跟他离婚。彤彤现在打来电话,估计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彤彤?”沈暮介于林冬绪在旁边,刻意放低了声音。
彤彤哭着说:“姐,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以后怎么办哪?”
沈暮心里一沉,缓缓说:“爸爸妈妈了离婚是他们合不来,又不会不要你,你别难过,都这么大了,不能再依赖他们。你记住,靠自己才能活的更好。”
彤彤呜咽着“恩恩”了两声。
沈暮不太放心,又问:“你在哪儿,一个人吗?要不我过来陪你吧。”
彤彤说:“我在家,我难受,姐姐你过来吧…”
沈暮从小就待这个表妹好,家里的兄弟姐妹和沈暮都很要好。虽然沈暮3岁的时候父亲就走了,但是奶奶一家对她还是关心备至的。
大约讲了三四分钟,沈暮挂了电话走回桌前。林冬绪正在垂首写字,丝毫没有注意她的样子。直到她站了一会儿他才抬头。
“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林冬绪说。
他报了一串数字,继而低头继续写字。沈暮输进号码和“林冬绪”三个字之后就被.干晾在一边,等着他说话。
半晌,都不见他做声,她有些急了,便开口问:“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我想先走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叫老师。”
沈暮一愣,随即脸色一红,有点儿忿忿不平,可是不得不改口叫道:“林老师。没事的话我想先走,我表妹等着我呢。”
林冬绪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点点头:“恩,那你可以走了。”
“…”这人!
第二个礼拜的周二清晨,沈暮还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她闭眼摸索着接听电话,心里暗暗腹诽:哪个缺心眼儿的天还没亮就打电话!
“喂?”沈暮含糊的应了一声。
“还在睡?”电话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沈暮微微睁眼,脑子的空白让她一时之间想不起声音的主人:“你哪位?”
那人顿了顿,说:“林冬绪。”
沈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把电话移开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说:“有事?”
林冬绪里沉默了片刻,才说:“你继续睡吧,醒了之后来一下我办公室。”说完便挂断了。
沈暮睡意全无,还有些暴躁,她最烦别人扰人清梦了,一肚子气无处可发。她在床上愣愣的坐了一会儿,便下床洗漱了。
窗外还是微亮的,东方月白的天际一抹暖橘色跳跃着。她胡乱扎了个马尾,拾起桌上的手机,想了想,翻出林冬绪的号码,把“林冬绪”三个字改成“林老师”。
老师就老师,有什么了不起?哪个当老师的一大清早五点多钟就把学生给吵醒的?
沈暮硬着头皮走进飘散着雾气的校园里,丝丝寒气让她越发觉得郁闷。
沈暮到达办公楼的时候,空荡无人的楼道回响着她清晰的脚步声,感应灯随之亮起,沉静的楼道只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她走过去,敲了几下门便推门进去了。
赤.裸着上身正准备穿衣服的林冬绪倏地回头,见到是她,轻皱了一下眉头,“我让你进来了么?出去。”
沈暮从震惊中缓过神,退了一步啪的关上门,动作迅速利索。她转脸对着走廊的窗户,看见冉冉升起的太阳,以及她自己模糊的身影。她摸了摸发烫的脸,谁让他换衣服不关门的!
过了一会儿,便听林冬绪说:“进来。”
沈暮踟蹰着要不要进去,又听他喊了一句:“你准备站门口吹风吹到何时?”
闻言,沈暮一鼓作气推门进去,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前转着笔,硬生生的说:“老师,您找我有事?”
林冬绪看了她一眼,问:“吃过早饭了?”
“没有。”还没醒就被他叫过来,哪有时间吃早饭。
林冬绪抬起下巴,指了指会客区茶几上的塑料袋,说:“去把那些消灭掉。”
沈暮走过去打开袋子,是一份新鲜的热粥喝小菜。她抬头看他,他却自顾自的写起东西,不再理她。她只好坐下来,慢慢喝起粥。味道很不错,爽滑可口,一碗下肚,她背后渗出细密的汗液,胃部暖暖的,人也舒爽精神不少。
待她把残余收拾好丢到外头的垃圾桶再回来,林冬绪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他背对着她,低声说些什么,大约是公事。
沈暮一直就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缓慢,一字一顿,时而沉稳时而慵懒。
她听到他说:“昨天和周总谈了一夜,他们势在必得,不必担心,我会再见一次方局长。没关系,我让张嫂给我送衣服过来了。恩,恩,好。”
林冬绪挂了电话,回身便看到沈暮托着下巴凝视着他,他微微挑眉:“吃完了?”
“恩。”沈暮走到他身边,等他的指示。
林冬绪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递给她说:“下午上课的讲义,你拿去隔壁影印三十一份,装订好再送过来。”
“我们班三十二个人。”沈暮纠正道。
“原始讲义你自己留着。”
“那你呢?”
林冬绪指了指脑袋:“在这里。”
“…”切,记性好是有多了不起?
沈暮默默到隔壁影印室里摆弄机器,研究了半天也不会用,她呆呆站了一会儿,不得不去请教林冬绪了。
“怎么?”林冬绪见她敲门进来,抬头问。
沈暮指了指隔壁,笑了一下:“老师,我不太会用。”
虽然沈暮轻度近视,但她还是清楚的看到林冬绪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下,是嘲笑!
林冬绪手插.在裤袋里,只用了一只手操作,然后简单的讲解一番:“会了?”语调上扬,语气轻蔑。
沈暮点了点头,“会了会了,您去忙吧,我自己来。”
她真不想再跟他呆在一个房间,他无形的气场压到她有点紧张,以及他时不时的嘲笑,让她非常难受。
可谁知林冬绪不但没走,还不赞同的摇摇头,惋惜的说:“沈暮同学,你这样不行,一点也不谦虚。你来做一次,我看看。”
沈暮握了握拳头,尽管不耐烦也还是照做了。果然,按了几个键之后,机器依然还无反应。她愣住了,看向林冬绪,只见他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我说吧”的表情,让人觉得很欠扁!
“你不要再嘲笑我了,我也有自尊的好不好!”沈暮不满他的表情。
林冬绪故作惊讶的模样:“我有么?”
沈暮深深吐气,算了算了,好女不跟男斗,更何况对方还是她老师,得罪不得!
林冬绪笑了一下,又给她示范了一遍,这才正经的说:“慢慢印,有事情叫我。”
整整一个上午,沈暮被林冬绪指派着干这干那,根本就是把她当秘书使唤。快到中午的时候,沈暮正趴在他对面抄写笔记,殊不知林冬绪已经坐在那儿默默看着她很久了。
他收回目光,指节扣了扣桌子:“不早了,去吃中饭吧。”
沈暮如临大赦,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站起来说:“那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