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胖子一下瞪圆了眼睛,呼哧呼哧的叫道:“那还有牛呢!”
段修文一脸沉痛的看着他:“我叫你回家再打开的!结果你路上打开,牛一看到路边的草,就跑了!”
跑了——
薛胖子目瞪口呆,满脸呆滞。
半晌,他小声问道:“真的跑了?”
段修文亦是压低了声音,严肃的道:“真的跑了!”
一旁的段修元捂住双眼,不忍目睹,牛吃草,牛跑了,这种蠢话还有人信?!
他的视线向着两边一扫,注意到周遭那些扮做乞丐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闪烁的目光不时的向着段修文看去,那目光里满是钦佩和惊叹。
“听到了没?小段状元画的牛活了!”
“太厉害了,不愧是小段状元!”
“我要回家告诉主人,要多派些人手来求画!”
段修元:“…”
那边薛胖子已经接受了他的牛被路边的野草拐跑的事实,一双小眼里满是祈求的看着段修文,“段相公,你,你看——”
段修文轻咳一声,拍了拍薛胖子厚实的肩膀,“薛老板,你看,上次是你开了七天粥棚——”
薛胖子立刻叫了起来:“我接着开,这次再开七天,不,半个月!”
段修文点点头,对薛胖子的上道十分满意,他一挥手,“笔墨拿来吧!”
薛胖子身边两个比他还潦倒的乞丐,把身后背着的包袱一解,神奇的变出了一套文房四宝。
段修文逐一看去,开口赞道:“老板果然财大气粗,这尽墨纸,木樨墨,可都是千金难求啊!”
薛胖子十分得意,下巴上的肥肉抖了两抖,“那是,怎么着也得配的上您的墨宝啊!”
段修文温文的笑了笑,段家的两个小厮机灵的围了上来,段修文一个眼神飞过,段修元无奈的堵住了最后一个缺口,四人围成一圈,刚好挡了个严严实实。
薛老板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分毫,最后只好悻悻的立于一旁,扯着嗓子喊道:“小段相公,这次你也要好好画啊,俺还要那只会跑的牛!”
段修文手腕一个哆嗦,一滴墨水滑落,那连绵不绝的屋檐上顿时出现了黑黑一坨,仿佛一只乌鸦飞在了百花丛中,碍眼至极。
段修元担心的看着他,“兄长?”
段修文镇定自若的道:“无妨。”
说着,他干脆把毛笔投入砚台之中,狠狠的蘸了一泡浓墨,接着挥笔而下,一道,一道,又一道,从上往下,仿佛刷墙一样,一道道墨迹占据了原本洁白的纸面。
段修元看着欢快异常,眉眼都翘了起来的段修文,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段修文如此奸诈,世界上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傻子锲而不舍的自投罗网。
很快,那一张宣纸都被浓墨占据,段修文吐出一口长气,似模似样的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欢快的对薛胖子招了招手。
薛胖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如领圣旨一样,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满怀期待的看向了段修文。
段修文板着脸,严肃的开口道:“老薛啊,这次不要再中途打开了。”
薛胖子小鸡啄米样连连点头:“一定一定,那这次您画的还是那头会跑的牛?”
段修文摆了摆手,认真的道:“我这次给你画的是京都雪夜,一共画了上百的行人,有冒雪赶路的货郎,有嬉笑玩耍的孩童,还有几十间大大小小的房屋,对了,你那四海钱庄也在里面。”
薛胖子眼睛一亮,登时欢喜的抓耳挠腮,却说不出话来。
知道他的心事,段修文体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不妨多开上几天粥铺。”
薛胖子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段修文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左右,笑道:“段某的规矩,诸位也都晓得,今日就不耽搁诸位办事了,告辞告辞!”
剩下扮做乞丐的,不少都是大家豪族里的管事,闻言却都举起手来,抱拳应道:“哪里哪里,今日见了小段状元的新画,已经不虚此行!”
“小段状元,您慢走!”“下次我们主子自己登门求取,您可千万给个面子啊!”
段修文微笑着挥手示意,段修元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边,待走的远些,闷哼一声,发作道:“上百的行人?冒雪赶路的货郎?有嬉笑玩耍的孩童?几十间大大小小的房屋?”
段修文面不改色,依然面带微笑,轻描淡写的道:“雪太大,都盖住了。”
段修元:“…”
天上随便什么神仙下凡,快收了这个妖孽吧!
待得段家兄弟进门,叶倾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脸板的更严肃的段修元和一脸淡笑的段修文,她不动声色的扫了两眼,心中略有些失望,小段状元眉眼清俊,但也说不上出类拔萃。
须知后宫尽是美人,梁平帝本人亦是相貌堂堂,生下的诸多皇子,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每日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叶倾的眼光也变的刁钻了。
段文斌注意到次子的闷闷不乐,不快的呵斥道:“你表妹今儿个过来,你摆着张脸给谁看呢!”
段修文抢先摆了摆手,望了一旁的叶表妹一眼,见她一袭青衣,亭亭玉立,一双若秋水的明眸,不时的瞥过来,心道,母亲说的没错,表妹果然为我情根深种啊。
段修文还是很维护这个弟弟的,他温声笑道:“方才在胡同口,又看到了四海钱庄的薛老板——”
他刚开了个头,段家的人立刻感兴趣的围了过来,叶倾不明所以,段修文便体贴的讲了下画图资助乞丐爷孙惹来的麻烦。
叶倾眼中异彩连连,对段修文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宫中出来的人,虽然不一定有一副黑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品质却是绝对无缘的。
自己没有的东西,便格外羡慕那有的。
段修文不急不缓的把事情逐一道来,包括为薛老板画的第一幅图牛吃草的图,他说话时声音温和,叙述的条理分明,一桩小事,竞像是讲故事一般,叶倾听得津津有味,她怀里的段蔓娘亦是睁圆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不知不觉,叶倾撞进了段修文那一双带笑的眼中,下意识的想着,他声音可真好听!
怪不得京城中那么多女子为小段状元痴狂,这么温柔可亲的一个人,倒是有些像是前朝驸马萧白。
说起来,段修文和萧白有些像,都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子,不过萧白考中的是探花,一下就被九公主看中了,对了,九公主,就是三皇子的胞妹,亦是梁平帝的幼女,自幼受尽宠爱,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
萧白成了亲以后,仕途无望,借酒浇愁,结果一次醉酒后失足落水,死的时候不过才二十三岁!
让人寒心的是,过了没两个月,九公主就改嫁了。
叶倾心中冷笑,皇家的人就是这么的无情无义。
幸好当今显庆帝只得三个成年皇子,另有一女,年纪却还小,似乎和段蔓娘差不多大,段修文倒是没有尚主的危机了。
叶倾收回思绪,段修文的讲述也进入了尾声,听到段修文涂黑了一张宣纸,还堂而皇之的说,画了数百行人,数十房屋,叶倾半张嘴巴,眼神诡异的看着段修文,心道,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段修文和萧白,一点都不像好么!
这位状元表哥,一肚子的墨水,配合上这温文尔雅的外表,还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叶倾心中登时警醒,一定要和这位状元表哥保持距离,千万别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说不准哪天就被这位表哥给绕里了!
打定主意后,叶倾低眉垂首,一双眼只盯着自己鞋尖,一副大家闺秀知礼守节的模样。
段修文无意识的瞥了一眼,见她这副模样,倒是微微一怔,心道,表妹到底是大家出身,明明心中爱我若狂,却还做出这么副知礼守节的模样,倒是有趣的紧。
只是她既然敢把太子踢下马车,就绝不会是这么个乖巧的性子,段修文顿时起了逗弄这个表里不一的表妹的心思,一定比段修元还好玩!
男神脑补帝,哈哈哈哈~~请一定牢记,每一个出场的男主候选都是渣男,╭(╯^╰)╮
第九章 哥哥,要牛!
段蔓娘惦着脚尖向下,小身子一出溜从叶倾怀里滑了下来,颠颠的跑到了书桌前,爬上了靠背椅,跪坐在了椅子上,铺开纸张,眼巴巴的盯着段修文:“哥哥,要牛!”
一屋子的段家人哑然失笑,付氏笑的合不拢嘴,一把将段蔓娘小小的身体揽到了怀里,连声笑道:
“哎呦我的傻闺女,你哥哥要是画一只牛活一只,咱家以后就光卖牛了!”
段蔓娘却执着的盯着段修文,段修文上前一步,宠溺的揉了揉段蔓娘柔软的头发,“好,哥哥给你画牛!”
说着,他接过段蔓娘手里的毛笔,抬笔而下,一蹴而就,片刻工夫,一幅牛吃草的水墨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牛吃草,果然只有牛和草,不过寥寥数笔,却把一低头啃草的老牛画的栩栩如生。
段蔓娘如获至宝,腮帮子使劲鼓起,吹了又吹,小心的捧在手里,看向了段修文:“哥哥,什么时候牛就活了呀?”
段修文笑眯眯的道:“你拿回去,千万别偷看,睡上一夜,等明天早上,牛就活了!”
叶倾诧异的看了段修文一眼,心道,难道又是牛吃草,牛跑了的把戏?可是这幅图上明明有牛也有草。
注意到叶倾疑惑的眼神,段修文顽皮的眨了眨右眼,叶倾一怔,想到从前元妃刚入宫那会,梁平帝和元妃经常在无人注意时,玩这些暧昧的小动作,表哥表妹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叶倾视若无睹的快速转过了头。
段修文轻笑出声,叶家表妹和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么容易就害羞了呢,和小兔子一样,又想看他,又怕被他看到,真好玩。
段蔓娘睁圆了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蔓娘不看!”
又扭头看向付氏,“娘,快快吃饭,吃了饭蔓娘就要去睡觉了!”
段家几人连着叶倾又是一阵大笑,家里有个小孩子,实在好玩的紧。
段文斌咳了两声,开口道:“正好,吃完了饭,我也有话对叶倾讲,那就早点开饭吧!”
段府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厨房是时时的备着火的,各色鲜蔬肉类也都有,为的就是主子们一时嘴馋又或者来了客人,整治一桌酒席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很快,几人在花厅坐定后,一道又一道美食被端了上来,付氏作为主母,坐在了叶倾身边,拿起公筷,亲自为她夹菜,“尝尝这个,刚下的新藕,用水焯过一遍,放上花椒大料和醋,拌好以后盖上盖子焖入味,吃着清爽可口,十分解暑。”
叶倾小口的夹了,咬上一口,脆脆的,酸香麻辣,的确可口。
一眼望去,这桌子酒席也都是常见的时令鲜蔬,菱角,青笋,绿的鲜艳欲滴,看着十分清爽有胃口。
叶倾知道,这一桌子纯粹是家常菜了,也就说明段家人的确没有把她当做外人。
所谓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书香,段府这样的书香门第,在吃的方面,早已经从精益求精追奇求新转向养生一道发展了。
吃的方面不求大鱼大肉,但是一定要对身体好!
不然这满室的富贵,若是早早死去岂不冤枉。
叶倾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碗米饭,又吃了许多菜,舅舅舅妈都很高兴,说明叶倾也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
吃过了饭,段蔓娘小心翼翼的搂着她那幅牛吃草的水墨画,被付氏抱着哄着,回房上床睡觉了。
叶倾好奇的张望了两眼,实在想知道,明天早上,当段蔓娘起床后,看到牛还是牛,草还是草,会作何感想。
注意到叶倾的小眼神,段修文嘴角扬起,促狭地道:“想知道?”
叶倾很想大声的说不,奈何不时向外飘去的眼神出卖了她,段修文轻咳两声,这表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段文斌放下手里的消食茶,笑道:“别让你们表妹看笑话了!”
段家父子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视线,开始了分工合作。
段修文慢慢踱步到了书桌前,挥毫泼墨,叶倾踮起脚尖,到了他身后,探头看去,微微一怔。
段修文居然又画了一副牛吃草的图,和他交给段蔓娘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一副图的草坪,只有半边。
叶倾忍不住脱口道:“哪里有这样吃草的牛,应该是草变稀了才是,怎么会一边全部被啃光。”
段修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温声解释道:“蔓娘小孩子不会想这么多,她看到少了一半,自然知道是被牛啃光了。”
叶倾默然,段修文倒是心细如发,连这点都想到了。
段修文画完了这幅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卷起来交到了笔直站在一旁的段修元手里,又随手抽了一张空白卷鞋,同样交给段修元,嘱咐道:“午夜前用这幅图把蔓娘手里的图替换掉,天亮前,再用这幅空白的把这幅替换掉。”
段修元郑重应道:“放心吧!”
仿佛知道叶倾心中疑惑,段修文又好脾气的主动跟叶倾解释:“小孩子都比较好奇,蔓娘睡觉前能忍住,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偷看一眼。”
叶倾不禁拍案叫绝,这样三幅画相互替换,在段蔓娘看来,可不就是牛吃草,牛完了草,牛跑了么!
一旁的段文斌已经叫了管事进来,吩咐道:“不拘你用什么法子,去弄只牛来,明天早上天亮以前,我要它出现在姑娘房前!”
叶倾大是眼热,这段家三父子一起动手,只为了哄小女儿开心,真的很让人嫉妒。
同时,还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叶卿时,当她和段蔓娘差不多大的时候,她也是受到了父兄的万般宠爱。
可惜,为了那杀千刀的皇位,父亲兄长一个接一个的战死,只换来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定国公的爵位。
想到早逝父兄,叶倾的眼圈微微泛红,段修文看在眼中,只当她小女儿心思发作。
段修文不动声色的到了案几前,凝神片刻,提笔挥毫,转眼间又得了两幅新的水墨画。
吹了吹,段修文含笑把其中一幅塞进了叶倾手里,“来,给你。”
叶倾看着手上牛吃草的水墨画,哭笑不得,这人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么!
待看向段修文手里的第二幅水墨画,叶倾不由扑哧一乐,那上面的老牛双足立起,两个前蹄做飞扑状,一张牛嘴咧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居然在卖弄风骚——
叶倾难抑笑意,抬头看了段修文一眼,段修文两眼闪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叶倾一怔,这表情她见过许多次,每当梁平帝又掏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哄他的爱妃们欢心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叶倾笑容一敛,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两张画纸叠了起来,悄无声息的送到了袖子的暗兜里。
她当皇后就养成了这么一个臭毛病,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甭管好坏,就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段修文笑眯眯的把叶倾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道,表妹果然恋我至深,不过随手画的小玩意,也要仔细收好。
叶倾不理会站在身前的段修文,调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段文斌,“舅舅方才不是说,有话和我讲么?”
段文斌挥挥手,示意身前的管事退下,看向了叶倾,正色道:“倾倾,前些日子的事情,舅舅也都听说了,我当时以为你和护国将军府的婚约还要继续,就没有插手,昨天,那林家可是上门退亲了?你如今给舅舅一个准信,和林栋的婚事,还要不要继续了?”
顿了下,段文斌补充道:“舅舅不是定国公府那帮不靠谱的玩意,你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舅舅给你做主!”
说话间,段文斌的视线始终落在了叶倾的脸上,看到她脸上的疤痕若隐若现,心中暗叹,他妹妹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骨血,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叶倾马上明白过来,舅舅这是要给她撑腰了,长辈这么旗帜鲜明的表达态度,做晚辈的也要展现个姿态出来。
她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应道:“那林家恐非良配,叶倾绝无可能再嫁入林府。“
段文斌一拍桌子,叫了一声好:“好!“
他哼了一声:“那林栋的嘉奖还没下来,这些时日,兵部和吏部一直在打着口水官司,我明天就给他们添上一把火!”
以前坐山观虎斗,不过为的是外甥女终有一日还要嫁进护国将军府,若是把事情做绝,将来亲戚不好见面,现在却是没这个顾虑了。
段修文慢慢踱步到另外一张椅子前坐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怕是不用爹爹出手了。”
段文斌狐疑的看着他:“此话怎讲?”
段修文抖手打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扇动了两下,瞥了眼叶倾,含糊的道:“上面那位要拿林栋杀鸡儆猴呢,林栋这小子骨头硬的很,软硬不吃。”
段文斌眉头皱起,“如此倒是不好淌这趟浑水了。”
段家真是越来越有爱啊有木有,两个哥哥一个老爹一起为了哄小女儿做出一场骗局超级可耐啊有木有~o(≧v≦)o~~
第十章 半局圣手VS棋中君子
叶倾听他们说的模模糊糊,知道避讳自己这个闺阁女子,不想她牵扯到朝堂之上的浑水中。
只是她上世何许人也,在宫殿里住着,早就锻炼出一副七窍玲珑心,闻弦歌知雅意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
从舅舅和表哥的只言片语里,叶倾大致判断出来,这事已经涉及到了储位争夺,对林栋出手的那人,必定位高权重,只怕是皇子之一,且已经对段修文进行过拉拢。
杀鸡儆猴里的鸡就是林栋,猴则是段修文!
储位之争,最是凶险,叶倾当下毫不犹豫的表明了态度:“舅舅无需劳心,既然已经有人替天行道,咱们姑且看着好了!”
段文斌目色间的愁容被叶倾一句话一扫而净:“哈哈哈,替天行道,好一个替天行道!”
心事尽去,段文斌轻松了许多,笑罢,轻咳一声,对着段修文吩咐道:“好了,带着你表妹歇息去吧,她刚来家里,怕是不知道客房在哪里。”
段修文却纹丝不动,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家老爹:“父亲,正事说完了,是不是也该说说家事了?我那幅八美人图,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段文斌被儿子一眼识破心中所想,登时恼羞成怒:“什么你的我的,你还是老子生的!赶紧回房,把孝经抄上三百遍!”
段修文置若罔闻,不急不忙的把袖子层层卷了起来,露出了半截光滑的小臂,“多说无益,不如来做过一场!”
段文斌跳起脚来,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的叫道:“来就来,谁怕谁!”
叶倾登时为之侧目,同时心中大声叫好,没想到段府底蕴如此深的书香门第还有这样赤膊上阵的传统,倒是颇有几分她叶家以前的家风。
叶倾双目瞪得滚圆,期待不已。
外面听到动静的下人们鱼贯的进了来,无视那一对父子,搬椅子的搬椅子,摆棋盘的摆棋盘,又有下人燃着了香,更有人捧了水果点心和甜酒。
两个丫鬟从叶倾身边走过时,叶倾耳尖的听到了她们的小声交流:“哎,老爷和公子又开始了,这次也不知道会闹腾多久。”
“是啊,上次可是到了天亮才分出胜负。”
先说话的那丫鬟声音又低了几分,抱怨道:“还不是老爷,每次走一步都要想上好久。”
待看到段家父子为了谁执黑棋争执不休的时候,叶倾心道,我去!
敢情这对父子,弄出那么大架势,还挽袖子跺脚瞪眼的,不过是要下一盘棋。
叶倾瞬间没了兴趣,说到底,她出身武将之家,当初也是个上马开弓,下马还是开弓的主——
没办法,家里说女孩子家家舞刀弄枪不成样子,学学弓箭倒是无妨,叶倾也就练了一手好骑射。
至于其他的,琴棋书画,除了围棋一道颇有天分,却又不肯下苦功钻研,其他的都只是略知皮毛。
反正她是皇后,给梁平帝献艺博取帝王欢心的倒霉差事还轮不到她做。
叶倾举起袖子掩住口鼻,懒散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舅舅,若是没事,我先去休息了!”
段家父子一起向她看来,段文斌一敲棋盘,“倾倾,你过来,帮我们猜先!”
叶倾快步走到了棋盘前,随手抓了一把棋子,段文斌抢先道:“单!”
段修文摇了摇扇子,从容道:“那我只好猜双了。”
叶倾松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五枚棋子,段文斌大笑出声,毫不犹豫的把黑棋拿到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开始你来我往的下了起来,叶倾颇觉无聊,若是两个人动起手脚,还有点看头,尤其是段文斌越下越慢,明明很简单的一步棋,非要想上半天!
她和段修文你一块,我一块,都快干掉一盘子点心了!
叶倾站起身,准备悄无声息的退去,却被段文斌一把捉住了袖子,“倾倾!不要走,你是舅舅的大福星,刚才猜先都赢了!”
叶倾翻了翻白眼,无可奈何的重新坐了下来,只是段文斌实在是让人着急,叶倾一下忍不住,捏起一枚黑子,啪的一声叩到了棋盘之上。
段文斌先是一怒,随后喜形于色,“妙,妙,实在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