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丹尼准备回到自己的小车上时,他又看见了她们:那一对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发型,手拉着手站在不远处,向着丹尼微笑,但那微笑中,有一种诡异,令丹尼感到浑身发毛,直想大声喊叫。
但这一次丹尼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等待下去,直觉告诉他,他必须离开,回到妈妈身边去,一切都会消失。他蹬上车,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打字声。
工作大厅中,杰克在正中的工作台上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在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闭塞后,今天思路终于顺畅了,纸页不停地移动着,一个又一个字母跳到了纸上。写字台一旁摆着一个精致的字稿筐,里面已经放了好几张完成的稿纸。
温蒂向杰克走来。
“嗨,亲爱的?”温蒂心情不错地招呼杰克。
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从杰克的心底升起,刚刚想好的一大段内容被温蒂的愚蠢打断了。思路断了,刚才的激情荡然无存。杰克徒劳地想抓住灵感的尾巴,企图记录下几个在脑中闪过的关键词语,却突然发现写字台上连一枝笔也没有。该死的温蒂!谁让她自作主张收拾桌子的?他不用的东西并不代表他永远不需要!全都忘了,一个字也没有留住!只剩下那种被压抑的情绪堵在胸中,拼命寻找着发泄口。
杰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一无所知正快乐地向自己微笑着的温蒂。这是杰克见过的最丑陋的笑容,打扰了别人竟能获得这么大的快乐,杰克想。一种报复的快感渐渐在杰克的心里升起,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竟向温蒂展开了一个微笑。伤害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是一种邪恶的快感,既然这个人愚蠢到如此轻松地打扰别人的工作。
“怎么样?”温蒂大睁着眼睛又问了一句,她那样子活像一只青蛙。
“很好。”杰克轻轻地说着,同时将一张纸从打字机上撕下来。而温蒂仍然意识不到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今天有很多东西要写吗?”温蒂问道。主妇杂志上曾经教过她,丈夫为工作而努力时,需要体贴的妻子嘘寒问暖。做得还不赖!温蒂想。
“是。”杰克的话越来越短。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雪。”温蒂用愉快的口吻说。杰克的不爱说话令她感到不满足。
而那种愚蠢到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已经打扰了别人的表情令杰克更加愤怒,她居然乐在其中。连丈夫的愤怒都看不出来的愚蠢女人。杰克想着,愤怒在升级,但他要憋到最后,最后的爆发才更有快感。
“你要我怎么办?”杰克说,他那做出来的笑容带着一丝邪恶。
“好了,亲爱的,别这么爱发牢骚。”
“我才没有。爱发牢骚?我只想完成我的工作!”杰克仍然笑着。
这时,温蒂终于听出了丈夫的怨气:“好,我了解。我晚点再来,带几个三明治给你,也许你有东西给我看。”
杰克最后的底线被突破了。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他抬起头来,望着温蒂:“温蒂,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进来打岔时,让我分心。”
温蒂那呆呆愣愣的表情说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让我分心!我得花点时间让思维回到原来的地方。”杰克将手里的纸一把撕烂,愤怒地狂叫着,“你明白吗?”
“……是的。”温蒂呆若木鸡地站着,被杰克的咆哮冲击得茫然无措。
“我们现在来订个新规矩。只要我在这儿,而且你听见我在打字……”杰克在打字机上随意敲了几下,打字机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或者不管你听见我在做什么,只要
我在这里,就是在工作!别进来!你办得到吗?”杰克几乎狂叫到温蒂脸上。
“是。”温蒂的声音微弱,她那副可怜的面孔令杰克心里涌上一阵快感。
“好。现在就滚出去!”
温蒂仓皇离开了。
杰克将纸摆回到原位,开始写作。
愚蠢的人就该得到最严重的惩罚,他想。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鹅毛大雪,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茫茫白色,没有着陆点的空旷的白色令杰克的眼睛生疼。再也找不到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了,愤怒破坏了他的想像力。他把眼睛收回来,却望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正在雪中的空地上打着雪仗。
“不行,这样不公平!”温蒂逗着孩子。空气中寒冷的味道刺激着鼻腔,她有点不适应,但看到丹尼那愉快的表情,她觉得再冷也值得。
她的快乐来得太简单。杰克站在窗前想,下次再让他逮到,他会加倍教训她。
周六。
大雪封山,漫天迷雾。眺望旅馆已经和雪山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而雪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这里的冬天确实名不虚传。
旅馆大堂里,壁炉中的火熊熊地燃烧着,杰克感到很舒适,坐在打字机前,准备工作。温蒂再也不会随便打扰自己了,女人就是需要教训。
旅馆的通讯室里,温蒂正试图接通同外界的联系。她将通讯室的电话接线插头反复插拔着,却没有一根能使线路通畅。
温蒂抽着一支烟,走到对讲设备前。“这是KDK12呼叫KDK1”温蒂重复了一遍。
通讯联络处接到了呼叫。
“这是KDK1,请讲。”
“这里是温蒂·塔伦斯,在眺望旅馆。”温蒂快乐地回答道,听到回应的声音,她感到安全多了。
“你们在那里好不好?”服务人员关心地问道。
“很好。但电话不好,线路有问题吗?”
“是啊,因为暴风雪,好几条线路不通了。”每年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通讯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能不能很快修复?”
“不知道,大部分要等到来春才能修。”
“暴风雪真的很大,是吗?”温蒂问。
“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塔伦斯太太,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没有。”
“如果你们有麻烦,就打电话来,最好全天将无线电打开。”通讯员嘱咐道。
“好的。谢谢,再见。”温蒂放下无线电。和陌生人说说话,也算是这寂寞生活中惟一的乐趣了。

(4)
丹尼骑着小车向长长的走廊行去,那种不安又侵袭了他。可这里不是237号房间,丹尼想道。他刚刚拐过弯,猛地将车停住。那对穿着蓝色衣裙的姐妹站在通道的中间,拦住去路,还是那副微笑,还是那两双死死盯住丹尼的眼睛。丹尼紧张地望向她们,准备再一次逃跑。
姐妹俩望着丹尼,慢慢地张开嘴。“嘿,丹尼。”她们用一种尖细而且怪异的声音同时说:“过来……跟我们玩儿,过来跟我们玩儿,丹尼。”
丹尼感到一阵痉挛,但却有种不由自主跟随她们而去的欲望。就在她们呼唤着丹尼的同时,丹尼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幅景象,就在这条通道里,在那两个姐妹站立的地方,横着的是两个姐妹的尸体!在血泊中一个仰着,一个趴着。鲜血染红了墙壁,尸体旁边还有一把斧子,尸体上的斧印清晰可见,一道一道伤口裸露在衣服外,像是一张张长在身体上的大嘴,泛着未流尽的鲜血。两具尸体的脸上,还挂着扭曲的微笑。
“和我们玩儿……永远!”姐妹俩飘荡的声音。
那横尸的景象再次在丹尼面前出现。
丹尼浑身瘫软,叫不出声来。
“永远……永远……永远……”
那对姐妹一点点向丹尼逼近。
丹尼使劲捂住眼睛。“记得哈洛安先生说过的话,就像书里的照片,不是真的。”丹尼告诉自己。当他鼓足勇气从指缝中看去时,他发觉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
“东尼,我好怕。”丹尼用微弱的声音求救道。
周一。
卧室的门轻轻旋开了。
丹尼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怀着恐惧的心情向爸爸妈妈的卧室望去。杰克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床上和另一面墙边的梳妆台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散落着他的衣服和零用之物,与刚刚住进来时的精致和整洁大相径庭。杰克用毫无焦点的目光望着前方,嘴半张着。
这几天,爸爸总是这个样子。他不愿意和别人亲近,还是悄悄地不要打扰爸爸得好,否则爸爸会发怒的。丹尼想。
墙边的梳妆台镜子照向床边,镜子里是杰克邋遢的面容,他看了一眼自己,发现房间和自己都很狼狈。怎么这么乱?难道没有人可以把房间收拾一下吗?杰克想道。不过他再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地笑了起来,这样倒也不错。
看到父亲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丹尼有点毛骨悚然,那笑容和那对蓝裙小姐妹的笑容一模一样。丹尼赶快掉转目光,企图进入自己的小卧室,但他还是被杰克发现了。杰克将头转向儿子,眼神凌厉地望着他。
“我可以回我的房间拿我的点火器吗?”丹尼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他已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先过来一下。”杰克的话就是命令。
孩子迟疑着,还是过去了。杰克向丹尼伸出手来,丹尼有点紧张地望着父亲。杰克温和地把丹尼抱在怀里,试图消除他的恐惧。
“过得怎么样?博士?”
“还好。”
“好玩吗?”杰克笑着问。
“是的,爸。”丹尼规规矩矩地回答。
“很好。我要你玩得开心。”
“我很开心。”丹尼说。父子俩陷入沉默,杰克的手没有放开丹尼。
“爸?”丹尼叫了一声。
“怎么?”
“你不舒服吗?”在丹尼看来,如果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劲,那他一定是不舒服了,需要看医生,他不理解人的心情为什么会受那么多因素的干扰。
“只是有点累。”
“那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不能睡,有好多事要做。”杰克说。他的著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现在已到了关键的部分,更不能松懈。
“爸?”
“怎么?”
“你喜欢这里吗?”丹尼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喜欢。你不喜欢?”
“……喜欢。”丹尼为了取悦父亲,违心地说道。
“很好。我要你喜欢这里。我希望能永远在这里,永远……永远。”丹尼惊异地抬起头来,听着父亲说完最后几个字,永远……永远……丹尼想起了那横尸走廊的小姐妹,想起了那血迹斑斑的斧子和那对姐妹脸上扭曲的微笑。丹尼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身上不由自主地掠过一阵颤栗。
“爸?”
“怎么?”
“你永远也不会伤害妈和我吧?”丹尼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爸爸曾是世界上最令他感到安全的人,但现在,他有点怕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他觉得将会有事发生。
“你说什么?”杰克愣了,声音中带着恼怒,“是你妈跟你说的?说我会伤害你?”
“没有。”
杰克有点不太相信,一定是那个蠢女人温蒂干的。杰克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你肯定吗?”
“是的。”丹尼坚定地回答。
杰克望着丹尼,一字一句的说道:“丹尼,我爱你。这世界上,我最爱的是你。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你明白,对不对?”
“是的,爸爸。”
杰克看着怀里的儿子,儿子的语气和表情都告诉自己,他并不那么相信他。
周三。
漫天风雪,眺望旅馆掩埋在一片白色中,似乎就要被雪山吞没。天阴阴的,积雪已经挡住了门窗,只有正门还能顺利通行。
旅馆空旷的走廊里,丹尼正在玩着汽车模型。蜂巢图案的地毯上被丹尼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火车和汽车,正在进行一场拉力赛的战前热身。这是丹尼最爱玩的游戏,只可惜妈妈需要检查旅馆锅炉,不能和他一起玩。突然,丹尼听见一声响动,他向前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听错,一定有什么在那里。
“妈?”
丹尼向前走去。
“妈?”丹尼又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恐惧告诉丹尼,他应该离开,但好奇心驱使着他,无法后退半步。
那扇门是开着的!门把手上插着钥匙,还在微微地晃动着。有人进了那间房间,也许是妈妈在打扫,丹尼想。
从门缝里看到,对着门的镜子映出屋里的一角,那间空置的房间桌上,是一盏被打开的台灯。丹尼把目光收回来,注意到门把手上插着的那把钥匙,钥匙牌上,三个数字排列分明:237。
锅炉房内。
巨大的锅炉在正常运转着,温热的汽体令温蒂感到舒适。锅炉的各项仪表数据都正常,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温蒂停下手中的工作,仔细聆听着,叫喊声消失了。温蒂有点不放心,放下记录本,向外走去,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出了是杰克的嘶喊声。
工作间大堂内,杰克趴在桌上,面前的打字机上没有稿纸,他睡着了,在梦魇中发出惊恐的叫声,浑身痉挛着,像在挣扎着逃离某人的拉扯。
温蒂拼命向杰克跑去。这么多天来,这是温蒂第一次走进杰克的工作间。温蒂不顾一切地将杰克摇醒,杰克还在延续着梦里动作的惯性,挣扎着跌在地上,终于醒过来了,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惊恐。
“怎么了?”温蒂安抚着杰克。
“我做了个最可怕的噩梦,很恐怖。”杰克喘息着回答道。
“没事了,真的。”
“我梦到,我杀了你和丹尼,我不但杀了你,还把你分尸!老天!……我一定是疯了。”杰克痛苦地回忆着。他不知道这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难道仅仅因为温蒂警告孩子要离自己远一点吗?在梦里,那场景逼真的让人难以相信那仅仅是一场梦,喷到脸上的血好像还保留着温度,那种腥气还留在鼻腔中刺激着神经,他分尸时用尽力气的双臂到现在还有些麻木,更令他不解的是,在梦里,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三口,一定还有别人,并且不止一个。可那是谁呢?仿佛是那么熟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听从于他的指挥……
“没事了。来,站起来!”温蒂的话打断了杰克的思绪。杰克在温蒂的帮助下企图站起身来。
这时,在大堂入口处,丹尼神情呆滞地慢慢走了进来。
“坐好,没事了。”温蒂把杰克扶到椅子上,她看到了丹尼,这种场景让孩子看见可不好,“丹尼,一切都很好,去你房间玩吧,你爸只是有点头痛。”温蒂说完后,却发现丹尼没有像往日一样乖乖地离开,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丹尼,听话,回你房间。”温蒂又说了一遍。
丹尼仍然像没听见般继续向前走着,温蒂感到有点不对劲。
“亲爱的,我带他出去。”温蒂对杰克说道,跑向丹尼,“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丹尼!”温蒂责怪地对孩子说,此时,她终于发现了丹尼反常的原因,“老天!”温蒂惊叫起来。丹尼神情恍惚,衣衫凌乱,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你的脖子怎么了?你脖子怎么了?”温蒂使劲摇晃着丹尼,丹尼却一声不吭。温蒂明白过来,是杰克干的!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孩子还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无辜样!“你做的,是不是?你这混蛋!你这样对他!”温蒂狂怒地喊着,眼眶里涌满了泪水,“你怎么能这么做!”温蒂抱着孩子跑出工作间,把杰克一个人抛在写字台旁。
杰克看着温蒂那抱着孩子仓皇逃窜的模样,感到一阵愤怒。那小混蛋跌倒了弄伤自己却要算到他的头上,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他真想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抓回来,让那小混蛋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杰克走进走廊,向空中挥舞着拳头发泄愤怒,如果面前是温蒂的脸,他真的会挥下去的。他需要发泄一下,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的!被打断的灵感,错乱的神经,封闭的房间,恐惧的梦魇,自以为是的女人,毫无乐趣的生活,还有那被藏起来的酒窖的该死的钥匙!
杰克经过宽大的“金房”酒吧,向里望去,他发觉自己对这里非常熟悉,轻轻一碰,所有的灯都在总控制闸下同时亮起。里面空无一人,五十张台桌铺着华丽的桌布,虚席以待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杰克走向吧台,熟稔地坐下,望望空空的吧台,杰克有点绝望了。
“老天,能用什么东西换点喝的呢?”杰克喃喃自语道,这种没有酒精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他需要酒精的刺激,需要那种飞腾若仙,忘记一切的感觉,“哪怕给你我的灵魂!只换一杯酒就好。”杰克徒劳地叫喊着。他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脸。如果真的能有一杯酒,他愿意放弃一切。黑暗中,杰克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杰克睁开眼,他笑了起来。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这是他最爱的“金房”酒吧。他向面前的人笑笑。
“嗨,洛伊,今天人不多是吗?”杰克望向空空的数十张桌台,调侃起来,一间酒吧没有人光顾,大家可都要喝西北风了。
在杰克面前,调酒师洛伊正站在吧台后对着他微笑。“是啊,塔伦斯先生,现在觉得怎么样?”
调酒师背后的酒柜里,此时却满满地都是酒,在灯光的照射下,琥珀色的液体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这种光芒令杰克心驰神往,这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我很高兴。因为我钱包里刚好有60元,能留到明年4月。”杰克的眼里放出快乐的光芒,“所以这么办,你帮我弄一杯波本酒。一小杯加冰,怎么样?你不忙吧?”杰克像个孩子般快乐地等待着。
“不,不忙。”调酒师温和地回答他。
“很好。”想到那种久违了的酒精的滋味,杰克快乐得浑身的细胞都在雀跃,“一杯波本酒,”他掏出钱包,看了看,发出尴尬的笑声,“洛伊,我好像有点不够……我在这里的信用如何?”已经唾手可得的一杯酒如果就这么失去了,杰克会痛恨自己一生的。
“塔伦斯先生,您的信用很好。”这也就意味着,不用钱,也能让杰克享受到酒精的滋味。
“好的!”杰克脸上绽放着光芒,目不转睛地跟随着调酒师手里的那杯波本酒,“我喜欢你,你是最优秀的调酒师,从提布杜,波特兰,缅因,奥瑞岗,你是最好的!”
“谢谢你的赞美。”调酒师仍然温和有礼地回应着,终于将酒递给了杰克。
杰克享受地啜饮了一口波本酒——他愿放弃一切!酒精立刻使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但他此刻不想去继续那愚蠢的著作,他只想在这里,喝着酒,像男人对男人那样聊聊天。
“该死,我绝对不会打他,我不会!连他一根头发都不会动,我爱死他了。我什么都肯替他做,什么都愿意。”杰克对调酒师说道,“但那个混蛋,她永远不会让我忘记发生的事!我伤害过他……又怎样?那是意外,任何人都可能会发生!”杰克歇斯底里地回忆着,是的,他曾经伤害过他,如果那也能算是伤害的话,“3年前的事了!小混蛋把我的稿子扔得满地都是!”杰克想起那满地都是自己心血的一幕,仍然感到气愤,“我只是想拉他起来!一时失控而已,我是说,多用了一点力气,一点点而已。”杰克用手势为自己申辩着。
调酒师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地望着杰克。
此时,外面却传来温蒂恐惧的叫声。杰克的享受生活再次被打断了,他沮丧地低下头。
温蒂拿着一根棒球棒跑来,四处寻找着杰克,满脸都是泪痕。她跑进金房酒吧,看到只有杰克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手里空空如也。

(5)
“谢天谢地,你在这儿!旅馆还有别人,跟我们在一起,有一间房,里面有一个疯女人,她想把丹尼勒死!”温蒂哭着,语无伦次。
“你他妈疯了吗?”杰克一字一句地说着,恼怒地看着温蒂。
温蒂知道自己刚才错怪了丈夫,对丈夫的恶言相向并不计较:“真的,我发誓,丹尼告诉我,他跑进一间房,门没关,他看到那个疯女人在浴缸里,她想勒死他!”
“哪一间房?”杰克问道。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报道着今年的特大暴风雪。老厨师躺在自己温暖的家里正享受着放假的轻松。
“晚上好,这里是10点新闻。迈阿密受到了冬天热浪的侵袭,气温到了华氏90度,而科罗拉多州今天晚上几小时之内,就下了10英寸的雪,几乎无法到洛杉矶山脉去,机场封闭,数千名旅客被困机场,高速公路遭雪掩埋,铁路结冰。据科罗拉多州官方透露,在暴风雪中至少有三人丧生。科罗拉多州长准备发布紧急天气警报。国家防护队也许会出动来清除路障。根据气象预报,今天晚上和明天会有更大风雪,气温会降到零度以下。”下雪的地方正是眺望旅馆的所在地。今年的风雪来得格外猛烈,明年开春清理积雪又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而佛罗里达州刚好相反,湿度会上升,当地海滩应该人山人海,气象专家……”电视里继续播报着,而老厨师此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