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宝宝温室,勒亲贤送言欢回自己的病房,“费用我会为你打理,小儿还要在医院住三五日,你今日随我回去,还是改日同小儿一起回去?”
言欢深怕再次被人丢弃,“我可以今日随你回去,然后日日来看小旧。”
“如此甚好。”
在病房楼前早已有深色房车在此等候,保安看到言欢跟着勒亲贤朝大房车走去,无不惊叹她的好运,言欢视若不见。
车上,勒亲贤问:“你希望我将你过往的资料自父母家中过继来,还是为你安排新身份?”
“过继来最好,以防日后纠缠不清。”
“你倒看得通透,但他们毕竟养你七年。”
“她为生儿吃药,才使我得了此病,我从未怨恨她,祖宗遗命,无后为大,而且我们已在医院说定,再无关系。”
“寡情未必是好事。”
“对勒家,我定会说到做到,你是我的恩人。”
“不,拾旧才是你的恩人,你当好好对他。”
“是。”
临到了勒家,言欢声音极低的乞求:“请不要在他们面前露财。”
“我会请律师保密。”
“谢谢。”
“你当谢拾旧。”勒亲贤重复。
“是。”
勒家与言欢想象中并无二样,大大的花园,欧式双层小洋楼,车库里停着数量小轿车,有佣人在花园里浇花,还有佣人上前来接去勒亲贤手中的公务包,管家站在廊下恭迎主人回家,一切完美的就像是拍电影。
勒亲贤对待言欢俨然像是对待一个小大人,客气的请她在沙发上坐下,吩咐佣人:“请给言小姐一杯清茶,她不能喝牛奶甜品以及咖啡。”
佣人迅速送上一杯清茶,言欢忍不住打量勒家,80年代经济才刚刚复苏,勒家的衣食住行已如此上等,且能住半山半海的别业,可见家底丰厚。
“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地盘,喝完茶我带你观光。”勒亲贤对于她表现出来的好奇感兴趣,乞儿出身,对眼前的大起大落却能做到不显山漏水,真正难能可贵。
言欢端起茶杯迅速喝完站起身:“麻烦勒先生。”
勒亲贤虽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对于自己的收藏还是有些自得,指着楼梯上的画作:“代克的查理一世画像,虽是废稿,竞抢的人有许多,几经周折才落入我手中。”
言欢对于欧洲画作并不了解,但是她有疑问:“挂在墙上不怕被人偷走吗?”
勒亲贤先是一愣,后又大笑,“把它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要更加担心它不翼而飞?对于到手的东西,看得太重,反而不利于自己。”
言欢半懂不懂,只诺诺称“是”。
勒亲贤继续往楼上走,“以后你会明白。”
“是。”
二楼有一间大书房,存书过十万,言欢啧啧称奇,目露凶光,像是得了宝贝,将书架上每本书都摸一边,“勒家是真正大富之家。”
“相对于其他人的赞誉,我更喜欢这一句。”勒亲贤随手抽出一本《临床百科学教》拿在手里。
再往外是露天游泳池,站在这一端看去,仿佛是连着海的,比电视里的酒店漂亮几百倍,这才是真正懂得享受之人。
晚餐,言欢作为上宾与勒亲贤坐餐桌两端,佣人恭敬的称她为‘言小姐’,她的份例经过严格计算,蛋白质卡路里,带了眼睛的医生坐在一侧古板的说着:“蛋白质,脂肪都需经过精密计算,过甜过咸过酸过辣都不可,不能喝刺激性饮料,如咖啡等,更不许抽烟喝酒,我会列了单子给管家,还请言小姐配合。”
言欢点点头:“却之不恭。”
坐医生对面的是勒亲贤的大儿子,比言欢大三岁,对于她的出现并无过大兴趣,勒亲贤如此介绍:“家明,向言小姐问好。”
俨然将言欢当做大人对待,言欢对这份待遇满意极了。
“是,言小姐。”勒家明终于抬眼看言欢,餐桌边上她才刚露出一个头,更加不显眼。
啊,终于有家明的出现了,这才是香港大家庭里该有的剧目,言欢想到港剧中富家太太含笑的表情:“家明,该上学了。”
或者是,“家明,注意阶级地位,你怎么可以和商场的售货小姐搅在一起?”
再不然是,“家明,你该接手家族里的生意,不该再贪玩。”
言欢已经想到自己不久之后便会听到这句话,于是笑了起来:“大少爷。”
勒亲贤与勒家明对于她的称呼都无异议,于是言欢在勒家的地位便已奠定,有自己的房间、钱财、医生与老师,比家中少爷低,却比所有佣人都高。

 

 


第三章


三年后。
书房里。
勒亲贤依旧是白衬衫卡其裤,目光威严,“今年你已十岁,可怨我一直未请人为你做手术?”
言欢比三年前长大了许多,气色也红润许多,瓜子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最为明亮,“幼儿手术最宜二到五岁,我已错过最佳时机,唯有身体状况好一些做手术才最好。”
勒亲贤眼中是赞许,言欢越来越聪明,他也越来越欣慰,“明日手术,你可会害怕?”
“富贵由天,生死有命。”
“那些惜命的人,都该来与你做朋友。”勒亲贤招手让她过去。
言欢走过去,勒亲贤拍了拍她的头,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么亲昵的动作,言欢拿手遮眼,心中有些许感动。
勒亲贤暗自叹气:“去吧,代我好好照顾小旧。”
“是。”言欢急匆匆退去,唯恐多呆一刻,又生出眷恋。
勒家小少爷勒拾旧在佣人的带领下一步一蹒跚走到言欢身边抱住她的大腿,与她异常亲近,奶着声音喊她:“欢欢。”
三岁的勒拾旧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却不附和众人喊她言小姐,而是独自一人叫她“欢欢”。
言欢蹲□去:“小旧,今日在幼稚园学什么?”
“歌谣,金苹果银苹果。”勒拾旧晃悠着小脑袋。
言欢摸他的脸,“午饭吃什么?”
“红豆牛奶。”
“可有午休?”
“有。”
“没学数字?”言欢诧异,今日他的汇报少了一项。
“重复昨天的。”
言欢笑了,三岁小儿学东西自然是快的,许多事情她教一遍,第二日再去考,他已能倒背如流。
但他终究不是言欢,言欢三岁时已经可以同时记数百数字。
言欢同他玩魔术,“摸一下你颈中的平安符。”
勒拾旧配合她摸了一下,然后兴奋的等她将平安符变消失,这已是两人每日必玩的游戏。
“再摸。”
勒拾旧伸出小手扒言欢的手,然后抬起头不解的看她:“消失了。”
“看你口袋。”
勒拾旧“咯咯”的笑,言欢瞬间恍惚,寄人篱下,总需有自己的价值才能有地位,讨好三岁小儿,便是她的重任之一。

夜间言欢同勒拾旧睡一间房,她本有自己的房间,奈何勒拾旧晚上见不到她便会哭闹不休,言欢哪里有资格不依他。
黑暗中瞪大眼睛,她第一次想到了死亡,明日她便要站在命运的分岔口,怕吗?她才十岁,怎可能不怕。
一只小手将她脸上的报纸拿开,“为什么、挡脸?”
言欢将报纸仔细收好放在枕下,“小旧,你有什么梦想?”
勒拾旧不懂,只摇头,已忘记黑暗中言欢看不到,良久又开口:“什么是梦想?”
言欢侧了身子拍拍他的背:“未来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勒拾旧想许久,依旧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奶声奶气道:“不知道,欢欢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言欢在黑暗中沉默许久,她早已失去拥有梦想的资格,今日的寄人篱下注定失去未来全部主动权,她的声音带了欣羡:“若是健康,我愿为生活四处奔波,在奔波中忘记自己曾经的理想和爱好,为了活着而变得越加小市民。或许我已身体发福,穿着拖拉的衣服去哄抢超市里的特价物品,在大街上不顾形象大骂自己的孩子,也已不再顾及脸面和男人吵架,已经没有了梦想和目标,但是却充实可靠。”
勒拾旧却问:“欢欢会有孩子吗?”
“不,这一生都不会有。”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那我做欢欢的孩子好吗?”
黑暗中言欢轻笑,“好,小旧做我的孩子,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第二日言欢亲自送勒拾旧去幼稚园,仔细交代佣人:“甜品不要太多,出入定要仔细衣服是否妥当,幼稚园的玩物一定要做检查,注意与小朋友保持友好关系,礼物需一一送到对方手中,有事可找校长。”
佣人诺诺称是。
勒拾旧什么都不知,在玩手中的玩具飞机,下车之际拉言欢的手道:“欢欢,晚上见。”
言欢一愣,低低说了句“再见”,看着佣人带着勒拾旧消失才吩咐司机去医院。
勒亲贤已在那里等,依旧白衬衫卡其裤,面色略带焦急,似是等待女儿归家的父亲,言欢上前,“勒先生。”
勒亲贤点点头,“我们需等到晚上,怕吗?”
言欢摇摇头。
进了病房勒亲贤陪她半日,言欢问:“今天不需要去公司吗?”
“今天陪你。”
言欢默默感动,“勒先生可会抛弃我?”
“永不。”
言欢就如抓到浮木,“勒先生可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握了我的手。”
勒亲贤抓住她的手,“今天我会握一天,可要我陪你进手术室?”
“不,我已非常感谢。”
“我会等你出来。”
“若是不能出来呢?”
“医生救你的身,你自己救你自己的心,我无能为力,我如此说,你可会觉得我无情?”
“当然不,你已给我许多。”
“相信你自己。”
言欢低头看两人紧握的手,“若我蒙难,请妥善照顾小旧。”
“你不必为他担心,他是我儿子。”
“不能完成你的嘱托,请不要责怪我。”
勒亲贤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嘿,小家伙,还未手术呢,就已经丧失勇气?”
言欢因为这个称呼有些怔愣,他从来只喊她‘言小姐’,此刻却如慈祥的长辈,叫她一时不能消化,“是,我定能出来。”
进手术室之前,勒亲贤握着她的手再问:“可需我陪你进去?”
言欢松开他的手:“青山白水,明日再会。”

言欢莫名消失数日,勒拾旧自然是吵闹不休,佣人将他带至言欢的病房,他像是明白了许多,安静的坐在她的病床前:“约翰说你做手术,疼吗?”
言欢身子还很虚,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小旧来看我,不疼。”
勒拾旧上下左右并看不出哪里有流血,便道:“那我日日来看你。”
“啊,那我要怎么感谢你?”胸口被人割开再合上,总觉怅然若失,莫不是手术后遗症。
“你也要日日陪着我。”
“那是自然。”
这一陪,勒拾旧便在她的病榻前陪了足足四年,勒亲贤要言欢照顾勒拾旧,如今却成了勒拾旧照顾言欢。
佣人们私下窃窃私语。
“言小姐并无产出,也不见老爷多喜欢,莫不是私生女?”
“看样子,母亲倒应该是个美人坯子。”
“那又如何,终究是个病秧子,还要小少爷照顾。”
“使唤起我们来也利索的紧。”
“改日记得讨响。”
勒拾旧已经是小大人,说话一板一眼,“可是薪水太及时,让你们谈论东家不是?”
众人讪讪如鸟兽般散开,勒拾旧拿着时兴大班冰皮月饼进了言欢房间:“可有感觉好一些?”
言欢接过他手中的月饼笑道:“全家只你把我当病人。”
“你气色不好,整日病怏怏,只我关心你。”勒拾旧爬上她的床同她面对面坐着。
“小旧大恩,让我怎么报答?”
“你若好了,我便去同爹地说我们一同读书,你已经休息两个月。”
“课程并不紧,况且我有私人教师。”
“那你也需要参加考试,爹地希望你能够读大学。”
言欢想了想,“明日我同你一起回学校。”
勒拾旧目的达成,抱怨道:“你可有听佣人闲话?真正胆大,爹地懒得管教,他们便欺负人。”
言欢毫不在意,“勒先生付出金钱,她们付出劳动,本是平等关系,前日你也闲话苏玛丽的儿媳太丑陋。”
“那我们以四抵二十,岂不是太亏?”
嗬,小旧竟然已经计算过家中有二十个佣人,这个数字还是让言欢诧异了,调养师、私人医生、家教三名、自己竟然用了五名佣人,在穿不暖吃不饱的都会实在是奢侈到罪恶。
“勒先生从不在背后论人是非,他是真正正人君子。”
勒拾旧不高兴,“那我不是君子了?”
“你还小,不过我也不赞成佣人们说的话,泰兰德昨日穿红色西装套装去街角,自以为很漂亮,岂不知把自己显的更黑。”任何时候,她总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甚至愿意为他做一次非君子。
“张梦琪昨日又改了名字叫张问兰,活活把自己叫老了十岁。”
“还有苏琴整日打算脱离勒家自己做一门小生意,又舍不得勒家高薪,蹉跎了五年,至今一事无成。”
两人每人一句,竟把家中所有佣人说了一个遍,然后抱在一起捧腹大笑,勒拾旧见她因为大笑面色红润起来,才稍微放心。
刚做完手术那一年,虽然勒拾旧还小,但隐约能够明白佣人们口中的闲话,总害怕她会忽然消失一般,除非去学校,总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小小孩童,已懂得占有。

 


第四章


第二日去学校,老师同学齐齐恭喜言欢复学,有大胆男同学前来邀约:“中午一起喝奶茶可好?”
言欢并未多想,“医生嘱咐我不可喝奶茶,对身体不好。”
“那喝碳酸饮料?”来人至今不懂她到底是什么病。
言欢依旧摇头,“我中午有人陪。”
“那晚上呢?”
“家教甚严,怕是不妥。”
男同学讪讪道:“我叫李彼得,周末我会亲自去府上拜会。”已经俨然将言欢当做大家之女,如书中描写的黛玉,常年卧病在床,养在深闺且教养一流。
周末他果真出现在勒家大门外,与佣人交涉许久,不得要领。
言欢站在阳台上看看,只做不识,门口却出现一个小身影,是勒拾旧。
见了李彼得便恶言相向,“穷鬼,你找欢欢何事?”
李彼得面色难堪,“我是他同学,你又是谁?”
“我是她男朋友。”勒拾旧说的理直气壮。
李彼得毫无身份的笑了起来,“那我便是男友二号。”
勒拾旧并不恼,“你身无长物,又不思上进,功课一塌糊涂,油麻地家世,待到改日你飞黄腾达再来说这句话岂不更好?”
一句话将李彼得说的脸色涨红,竟然朝他点点头,“多谢指教。”
勒拾旧毫无声息的送客:“改日再会。”
言欢出现在他身后,“小旧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跟你学的。”
言欢笑,扯着他的手往里走,“我可从未教过你刻薄。”
“我只是实话实说。”
“改日他飞黄腾达再上门,如何是好?”
“羞辱一番,赶走。”
两人大笑。
此时言欢只觉他长大了,并没有过多想法,但是下面这件事让她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勒拾旧这个七岁小童。
言家父亲终于在阔别七年之后的雨夜闻讯而来,老实巴交的坐在勒家客厅与勒家明谈判,“欢欢本是我心头挚爱,送与勒家这么多年,自然是希望得到报酬的。”
勒家明已经十七,中分头,如勒亲贤一般白衬衫卡其裤,五官俊秀,如香港电影里的奶油小生,性格却一点不如电影人可爱,他本就不爱搭理言欢,甚至看到勒拾旧都是恹恹的,权当两人是透明人,言欢对他也是敬而远之,并嘱咐勒拾旧不要招惹勒家明。
此刻他只是懒懒的看着言品瘟:“那勒家把女儿还给你可好?”
言品瘟抖了一抖,“我本意并非如此。”
“哦?”
“若是能得经济补偿最好。”言品瘟丝毫不怕言欢可能在暗处听着,也对,女儿本就不愿见她,面都不肯露,两人早已撕破脸。
勒家明冷哼一声,“要女儿有,要钱没有。”说着作势唤来佣人,“请言小姐下来见父亲。”
言欢在拐角处看着,明明听到了勒家明的话,却不为所动,她已和言品瘟脱离关系,自然不肯跟他走的,很多年她都没有过不知所措的感觉,碰到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害怕,奈何勒亲贤并不在家,犹如大树倒塌一般,她心中无底。
佣人面带得意踩着楼梯蹬蹬跑上来,“言小姐,大少爷请你下去。”
言欢站着不动。
佣人似是终于得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连眼睛里都放着精光,“言小姐,请。”
言欢低头看着地面,脸上并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佣人要再开口,勒拾旧冲出她身边,“走吧。”
佣人愕然,不敢再问,再看言欢,依旧低着头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勒拾旧正身坐在言品瘟对面,主从尊卑,一目了然,“你要多少?”
言品瘟看看勒家明,再看看勒拾旧,“我要同大少爷讲。”
“那你将一无所有。”勒拾旧点名要害。
言品瘟很快说出一个数字,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勒家明嗤笑一声,“狮子大开口,你打算给他?”是看着勒拾旧问的。
勒拾旧同言品瘟讲条件:“拿了钱,你自我们的生活中消失,我即刻签支票给你。”
言品瘟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讲,但是为了他手中的支票他只得点头,“按理说,我也不该再来。”
“你如何保证?”勒拾旧说完这句话,便听勒家明冷笑一声,站起身上楼,不再管这等闲事。
言品瘟目光一刻不离桌上的空白支票本,“血缘便是保证。”这几乎已经是起誓。
勒拾旧答:“我希望一个父亲的良知是可靠的。”说完利索的签了支票,当然写的是勒亲贤的名字。
勒家开明,连七岁小儿都可签独立支票,真正民主。
言品瘟拿了支票细细的查看,末了才满意的笑起来,“谢谢小少爷。”
“不必,只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勒拾旧收了笔,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仿佛要看出他的元神来。
言品瘟诺诺点头称是,人在屋檐下,只矮三分头,即便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孩子,一张支票已碾碎他的自尊。
言品瘟离开之后勒拾旧即刻上楼去找言欢,谁知她进屋将自己锁了起来,勒拾旧‘啪啪’拍她的门,语气里带着兴奋:“你爹地已经离开了,你旦出来无妨。”
言欢不应。
勒拾旧抓了佣人:“她可在里面?”
“已进去许久。”佣人答。
勒拾旧点点头,得这样一个父亲,想必言欢也是难堪的,他不再打扰,让佣人着手收拾了客房住进去。
言欢将报纸盖在脸上,整个人沉浸在黑暗里,想起方才勒家明同她说的话。
“言小姐,”连他的声音都是讽刺的,“你拿拾旧当什么?”
“自然是当弟弟。”
“可我看他对你可不那么简单。”
言欢羞恼,“他才七岁,而且是非人才谈论是非事。”
勒家明‘呵呵’一笑,瞥眼看楼下勒拾旧和言品瘟,“他对你有非同一般的占有欲,你还没发觉?”说完轻嗤一声转头,“我倒期待有一天他变成你丈夫。”
言欢觉得自己受了羞辱一般,重重将房门关上,然后开始思索这七年,勒拾旧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她身边,特别是近年来,他对她的照顾越发细微,有一次她看到他在厨房帮忙称量食材,那是她的份例,她有专属配餐师,油盐酱醋样样称量仔细,手中时时拿着一本《心脏病人怎么吃》或《心脏病人喝什么》。
许久,她笑了起来,他才七岁,自己又怎能因为勒家明一句话间隙了勒拾旧,真是不该。
但是她也并未放松警惕,打算第二日便在饭桌上提出给勒拾旧单独做一间房间。
勒亲贤自然已经知道昨天的事情,“小旧七岁便有如此气场,真正难得,日后生意交给你们三个,我大可放心环游世界。”
言欢早已明白自己的职责,诺诺称“是”。
“爹地该学美国人,培养孩子的兴趣,不然都方方正正,世界还有什么妙趣可言?”他是指自己数次提及要学习音乐并以此为前途这件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抱怨了。
“我老的时候可不希望你在我耳边拉琴,而且你说的都是中层人士,无力为孩子铺路才不得已出此下策,难道你要与他们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