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家明岂肯接受这等理由,“你对这个世界有偏见。”
“我并不反对你作为课余爱好。”勒亲贤抛出底线。
自然又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勒家明吃到一半起身离开。
勒亲贤并未因为他的离开有任何反应,言欢有许多习惯是从他身上雪来的,比如处变不惊,比如专制,也比如沉稳以及优雅。
“昨天的事情应该等我回来处理,不过小旧处理的很好。”勒亲贤丝毫不吝惜夸奖自己的小儿子。
“小旧聪明,改日定能成大器。”
勒拾旧丝毫不居功,“他改日还会上门,现在夸我为时尚早。”
“你怎知他还会上门?”勒亲贤来了兴致,放下筷子与勒拾旧细细的说。
“他眼睛里有写。”勒拾旧如是说。
“那他何时会上门?”
“半年。”
事实证明勒拾旧是对是,言父每过半年便要来一次,俨然已把勒家当做自己后花园,每次都是勒拾旧出面摆平,勒家无人评说此事。
“为何这样讲?”
“子女要读书,商场里物价又翻倍,夫妻两个都不事生产,若是又抽又赌的话又要另作他说。”
勒亲贤骇笑,“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多理论?”
言欢接过去,“他已经不是小孩子,处理事情比大人还好。”
勒亲贤略微想了想,“是。”
言欢放下刀叉,“既然已经是大人,该有自己的房间,让佣人收拾一间客房我搬出去可好?”
勒拾旧歪头问她,“我有哪里得罪你?”
言欢不解,“为何这么问?”
“不然为何忽然要我搬出去?”
“你长大了,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这个解释不够有力,况且勒拾旧不过七岁而已。
勒拾旧反驳,“是你想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言欢无奈,“我们都需要。”
“你要丢下我。”勒拾旧已有些无理取闹。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只是我们要分开住。”
勒亲贤打断两人的对峙,站起身拍了拍勒拾旧的头,“小子,你的确长大了,懂得替自己争取权益了,今晚你便搬出来,佣人会为你准备好房间。”
勒拾旧不再争辩,仿佛生气了,直到晚餐结束都没有同言欢讲话,直接回了佣人准备好的卧室,关门声静悄悄的,任何时候都不忘教养。
言欢并不放在心上,总觉他是小孩子,改日哄哄便好。
谁知勒拾旧自此对她态度全然改变,上学下学,吃饭看书,全然当她是透明人,言欢主动同他讲话,他亦是爱理不爱。
勒亲贤看在眼里,只当小孩子闹别扭,吃饭时还不忘规劝二位,只勒家明的眼神戏谑一些。

 


第五章

这日已经是第十三日,言欢笃定勒拾旧这辈子都不愿意原谅自己了,倒霉事十有□,偏偏此时来了初潮,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内衣裤洗了数次,只等天明出去买卫生棉。
终于等到黎明第一道曙光,又不愿被佣人看见嘲笑,只得隔着门请佣人帮自己请假,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才打开房门,然后便见勒拾旧站在门口。
“今日不用去学校?”他主动同自己讲话,说明这场冷战算是到尽头了吧。
勒拾旧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了?”
原来是担心自己,言欢放松了口吻,“你应当去学校。”
勒拾旧面无表情走进她房间,然后惊叫一声,跳回来上下打量言欢,“哪里受伤?”
言欢面色赤红,“没有受伤。”
“哪里来的血?”不待言欢反应过来他便要往楼下冲。
言欢拉住他,“女孩子的事,你不必管。”
勒拾旧怔愣许久,脸色缓缓涨红,“可是例假?”在小学部便听国中部的师兄谈论女孩子,隐约有裤子上的血迹,隐蔽处理的卫生棉,系在腰间的外套,真相闪闪躲躲,在太阳底下终究逃不掉。
许久之后言欢都不能想象当时只有七岁的勒拾旧是如何在没有佣人的陪同下独自走进商店为她挑选这种女性用品,这也成了她对他最初的美好记忆。
当勒拾旧拿着鼓鼓的黑包进来的时候,言欢已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只拿了东西便匆匆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勒拾旧早已不见踪影。
之后连续五年时间,她的私人用物全部被他一手包揽,也因为这件事情,勒拾旧与她重修旧好,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开头,言欢就没有主动叫停的权利,因为勒拾旧虽小,却极其敏感,她的任何异样他都能立刻察觉。
不过五年间并无其他事情发生,勒家明的话渐渐被言欢忘到了脑后,与勒拾旧的关系反而愈加亲密。
勒亲贤安排她的功课越来越多,她除了兼顾身体之外,还要学习生意上的事情,偶尔同勒亲贤参加一些会议以及舞会,总会有人这样问:“这便是勒家的言小姐?生的真是美丽。”
话语里的暧昧暂且不提,只勒家的言小姐这五个字便让人生厌,姓言的住在勒家,到底算是哪回事?有时又觉这样也好,最起码言小姐是属于勒家的,谁也不敢低看一眼。
闲暇之余,她最大的爱好便是画画,勒亲贤请了顶级的画师来教,对方看过她的阵仗之后只连连摆手,“教不得教不得。”
眉笔数百只,口红过千管,脸粉腮红加起来能收拾三四只箱子,真真是大阵仗。
她最喜欢周末的午后,勒拾旧做模特,坐在她的窗台上一动不动,只怔怔的望着她的方向,她将眉笔削尖了画他的轮廓,连他身后的铜钱草都画的清清楚楚,他的这双眼睛言欢画了整整五年,惟妙惟肖,每周两幅,装订起来整整七八本厚册子,连勒亲贤见了都说有毅力。
有一次勒家明见了,嗤笑一声,“又不是死人,天天画黑白画也不嫌晦气。”
勒拾旧反驳他,“嘴唇明明是红的。”
“红的发紫?”勒家明纯粹是来找茬。
勒拾旧觉得无趣,不再同他辩驳,口红在纸上停留时间过久,稍稍有些发紫,但是并不影响美观,言欢的笔力很深,勒家明之所以时时来找茬,不过是为了他曾求言欢为他画一幅肖像言欢以笔力不够拒绝了。
言欢的原话是这样的,“既然驳了他的面子,总不能再阻止他发牢骚。”
勒拾旧问,“为何不干脆应了他?他小器,会在其他事情上报复回来。”
言欢却笑而不语,许多年后勒拾旧才明白,聪明如言欢,画画如此好,竟然只会画勒拾旧而已。
真是奇迹。
与此同时,五年的时间,将言欢改变了许多,好不易养出来的婴儿肥消失不见,瓜子脸越发小,眼睛也越发明亮,乌黑如海藻一般的头发披在身后,勒亲贤请裁缝特意为她定制衣服,件件都是收腰连衣裙,一眼望去,哪里还是女孩,分明早已是个小女人,脸粉和腮红遮住她原本苍白的面颊,让她出落的更加美丽动人。
很多年勒拾旧都觉得,若是那双明亮的黑眼睛里能够带一些笑意的话,那会更好。
言欢十八岁生日,勒亲贤亲自为她举办舞会,请了同龄人来跳舞,昭告天下勒家的言小姐比两位少爷还受宠,甚至连两位少爷都没有得到过如此厚待。管家在门口收礼物收到手软。
勒家明与言欢的同学都被请了来,言欢一身白色修身连衣裙,头发烫成了时兴的波浪大卷,用最鲜艳的口红颜色,女同学们纷纷被吓了一跳,窃窃私语,“头发太大胆,这样的波浪不多见,但不显老气。”
“衣服剪裁漂亮,不知出自于哪家?”
“香港的英式做派,哪家小姐敢把嘴巴涂的那样红?”
勒拾旧紧紧跟在言欢身边,也是修身得体的西装,同言欢一样手拿高脚杯,内装饮料,俨然是一个小绅士,他张的个子高,只低言欢一头,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许多。
第一支舞勒拾旧请父亲将言欢留给自己,勒亲贤做事向来讲究,什么样的舞蹈要配什么样的曲子,一定要清楚明白。
探戈源自于西班牙,便一定要放《Poema》或者《La cumpaesita》。
勒拾旧紧紧握住言欢的手,努力踮起脚与她平视,言欢微微弯着腰先与他抵了一下额头才随着音乐起舞。
勒拾旧满足于她刚才细腻的动作,“我没送你礼物。”
言欢带着他旋转,“嗯。”
“我除了家世一无所有,但我可以送你一个承诺,承诺尽我之力保护你一生一世。”这句话自十一岁的勒拾旧口中说出来未免显得无力,但这比任何承诺都来得真实可靠,它出现在他最纯真的年纪。
言欢带着他再旋转,“将来你会遇见真正想要保护一生一世的人。”
“你总嫌弃我年纪小。”
“你才十一岁。”
“你总推开我,每次都说我已经是大孩子。”
“小鬼,越来越会变通,应该教你做最佳辩手,日后为外交部效力。”这些年她一直在想,无论他说了什么,终归是一个孩子说的话,她需要正确引导他,而不是推开他任他自生自灭,而且当年勒家明说的话并无任何依据,是她当时太冲动,勒拾旧在家中与哥哥不和,与爹地不能久处,唯一能依赖的人唯独她,她却怀疑一个小孩子,真正龌龊。
“你总是笃定我会原谅你。”勒拾旧无奈。
言欢今夜第一次笑的真心,“是,你是小旧,你总是会原谅我。”
勒拾旧知她不会作真,只余下精力同她跳舞,很快便大汗淋漓。
勒亲贤介绍世家子弟给言欢认识,一晚上下来竟然跳了许多支,反观舞池里,勒家明越发放肆,扔了领带带着舞伴已经跳疯了,这几年他的个性越发张扬起来,在家中时时同勒亲贤生气,又拿勒拾旧发脾气,已是满身刺。
其中一曲是言欢同勒家明跳,勒家明极其轻佻,手在她背上并不老实,“你是否觉得我近来越发讨厌。”
“我哪里有资格讨厌你,我不过是寄住在勒家的言小姐罢了。”
“难得有人不恃宠而骄。”
“是,人总要明白站得高摔的惨这个道理,必须时刻小心。”
“勒家对你毫无保留,你对勒家却如此冷酷。”印象里,这是勒家明第一次评价言欢。
“勒家于我有恩,我自会报答。”言欢避重就轻。
“你根本不知道勒家发生过什么,甚至连佣人都知道。”勒家明冷哼。
言欢想起私下佣人们的窃窃私语,有些不真切,“说到底我同他们一般,勒家是我半个东家,我并不想对东家说三道四。”
“我同拾旧并非一母所生。”勒家明抛下一枚炸弹。
言欢震惊,并无佣人谈论此事,她是第一次听说,有些不敢相信。
“你定是不肯信的,豪门辛秘,勒亲贤花了大价钱才压下了这个新闻,我母亲死去的那一夜他将那个女人带回了家。”
不,勒亲贤几乎是言欢眼中的半个圣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说到底是一个男人同两个女人之间的故事,我并无立场去评价什么,但是勒家已经腐朽,你还未看出来?”
言欢不知该说什么,勒家明看起来并不需要她的安慰,“日进斗金,何来腐朽?”
“你与我讲的并非一个话题。”
言欢叹息,“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小旧。”
“看不出你竟这么在乎他的感受,看到他眼中的占有欲了吗?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劝你远离他,勒亲贤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注定不属于他。”
“你是嫉妒。”
“对,我嫉妒你们所有人都心向他。”
“你已是大人,何须与一个孩子计较,你现在公司实习,应该把精力放在生意上。”
“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无趣的女人花费这么久时间吗?你还没明白吗?”
言欢一时怔住,“明白什么?”
“我喜欢你。”
言欢失笑,“不,你有许多女朋友,而且你只是想分走我的注意力。”
“对,我时刻嫉妒拾旧,连这种时候你都想着他,”他话锋一转,“你可知他母亲还活着?”
言欢再次震惊,已说不出话。
“也奉劝你不要告知他,因为他母亲一定不会回来。”
言欢深呼吸几口气,表态:“他母亲已经死了。”
“是,随你怎么说,我要同你打赌。”
“赌什么?”
“赌我们和你们的结局。”
待到言欢想要再追问的时候,音乐结束,她只得谢舞离开。

 


第六章

另一方,偏室内勒拾旧独自郁闷的坐在那里,心中所想无非是速速长大,好保护他最喜欢的言欢。
不要小看十一岁男孩的心思,他已经立志这一生保护一个比他大许多的女孩。
有世家子弟进来坐到他身边同他讨好,“我这里有最漂亮的水晶,告诉我言小姐最喜欢什么花,它便是你的了。”
勒拾旧眼皮都不抬,“我家的花瓶便是水晶的。”
“那言小姐平日最喜欢吃什么点心?我可以约她看电影吗?”
“她断然不会同你这么无礼的人约会,现在请你离我远一些。”勒拾旧厌烦的看着这些挥之不去的苍蝇,在第十个来问言欢消息的人上前时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舞会结束,佣人们忙着收拾残局,言欢在便室找到勒拾旧,看着他弓着身的沮丧状道:“思索人生?可有什么好结果?”
勒拾旧抬头看她:“你可有让人迅速长大的法子?”
“上帝也不卖增高药,何况我们又活在真实世界里。”
勒拾旧更加沮丧,“你可会交男朋友?”
“功课太满,事情太多,不在计划范畴内。”
“那你何时会列入计划呢?”
言欢偏着头想了想,“不知道。”
“等我长大之前不要列入计划可好?”
言欢笑,“你如何算是长大?”
“香港法律,十六岁算是成年。”
言欢已浑然不将勒家明的话放在心上,此刻对勒拾旧更多的是怜惜,她对勒拾旧,从来都太过善良,“那我便等五年后再交男朋友。”
“永不毁约?”
“永不。”
然而女孩子大了,又如此漂亮,追求者未免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日日门前等候,家中鲜花不断,连半夜都不愿放过电话,真正惹人生厌。
有人在大学门口拦住她的车子,“言欢,我要同你谈谈。”
纵使言欢过目不忘,却对眼前花样男孩感觉陌生,“你是?”
男孩子一滞,“李彼得,我们曾是同学。”
言欢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李彼得并不与她攀交情,“可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话?”
言欢倒是记得当年她如何同勒拾旧一起嘲笑过他,于是但笑不语。
“我已考上最好的公立大学,早晚飞黄腾达。”
言欢同他客气,“你一定能做到。”并非敷衍,李彼得眼中写满这个年纪的男孩眼中都没有的志气,只需假以时日,必将飞黄腾达。
“请你等我。”李彼得说完这句话匆匆转身离开,仿似身后有猛虎一般。
言欢坐进车里,勒拾旧转头看她,“可是那个油麻地小子?”
言欢怔愣,“你竟然记得他?”
“他非池中物,早晚还要出现。”
“是,现世少有如此志气的年轻人。”
“将来你可会选他?”
言欢摸摸他的脸颊,“未来的事情谁知道。”
勒拾旧认真的握住她的手,“我从未求过你,现在你答应我你永远不会选他。”
看着勒拾旧少有的认真和眼中的乞求,言欢又怎会为了一个外人与他间隙,“我答应你便是,不必这么认真。”
匆匆转眼间,勒拾旧便真的已经成年。
十六岁年纪,不大不小,没有人放在心上,勒亲贤对勒家孩子虽然纵容,却属放养式,为他们做任何事都不让他们察觉,唯恐他们学会坏毛病,怕他们自视高人一等,真正变成养尊处优的少爷。
唯一把它当做大事的,唯有勒拾旧一人。
届时言欢已在勒亲贤公司上班,每日五个小时,并不繁重,勒亲贤亲自带她做师傅,只领她参与公司大事,杀伐决断,也多会听取她的意见。
而这一年,也注定是多事之秋。
下班之际,勒拾旧亲自赶到公司,众人围观这位长相俊美的小太子,不乏殷勤女士,勒拾旧穿着得体彬彬有礼,“我找言欢,请代我通报。”
即使在自家公司,也颇守规矩,众人对他更是高看。
言欢很快出来,看到他也是一愣,“等我五分钟,我要完结手头的事情。”她身着套装,头发盘在脑后,已是成熟女人。
勒拾旧坐在她办公室一角打量,宽大的落地窗使得房间内明亮许多,物品放置很简单,办公桌同书桌一组,沙发与地毯一组,简单整洁,他打量小几,琉璃桌面能反光出人影来,勒拾旧想起在家中她也总是将自己的房间整理的一丝不苟。
她同手下布置任务,五分钟一到,立刻解散众人,众人纷纷好奇的看一眼勒拾旧,然后再转身离去。
勒拾旧站起来手插口袋:“你在公司总这么严肃?”
“工作并非交友,不需时刻笑脸相迎,上下级有了界限,做起事情来才最方便,将来你便会懂。”言欢着手收拾了几样文件才走向他。
“将来我可不要同你一起工作,日日受你管教,还要看你脸色,会生不如死。”勒拾旧认真道。
言欢笑出声音来,“你是在侧面告诉我现在你同我在一起是生不如死?”
“不,我更喜欢生活中的你,我已经成年,现在我同你告白。”勒拾旧抓她的手,满脸满眼都写着认真。
言欢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她向来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勒拾旧才不过十六,再过两年他会遇见许多女孩子,到时候就算她求他,他也未必肯再同她多呆一会儿,对待孩子,她总要宽容,“我知道今天你生日,准备怎么过?”
“你从未送过我礼物,今年送我一个礼物怎样?”有人主动来讨要礼物了,喜欢一个人,便总是不计面子,勒拾旧这一生总在向她讨要东西,不厌其烦。
言欢知他心思太多,并不贸然答应他,“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同你一起去买蓝莓蛋糕。”
“蛋糕已经买好,爹地亲自去定的,已经吩咐过晚上我们一同吃饭。”勒拾旧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廊上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
到了家里勒拾旧拉着言欢进了她的房间,“画一幅画给我。”
言欢疑惑,“我每周都有画,你并不欠缺。”
“要一幅不是我肖像的,我想装裱挂在房间。”
言欢为难,摊摊手,“你知我不擅长。”
勒拾旧颓然坐在木椅上,言欢不忍他失望,提议道:“不如我便画这窗台给你如何?”是每次为勒拾旧作画时候他坐着的窗台,每次提笔,定然有这窗台的出现。
勒拾旧目光闪亮,“这样甚好。”说完便帮她搬出几只箱子又支好画板,将白卡纸夹在画板上,做了手势道:“请。”
言欢自箱子中选了一支已经用了一半的眉笔开始勾勒线条,自窗口看去,落日将半边天染成了红色,海水也如着火了一般,漫天漫海的霞光震人心神。
这是上帝送给勒拾旧的生日礼物。
轮廓很快便被勾勒好,言欢换了笔往细处描摹,只是即便窗外的景色再美,黑白色也画不出那样震人心神的感觉,只能得一个轮廓,往细处下功夫。
整整四十三分钟,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勒拾旧享受和言欢在一起的安静时光,这是他和言欢在一起少有的美好时光。
“这么美的景色,还是应该上色。”勒拾旧有些不甘心。
言欢侧着头想了想,拿过数只口红对勒拾旧道:“来,伸手。”
勒拾旧后退一步,“嘿,我是男人,并且是一个没有特殊爱好的男人。”
言欢大笑,强制拉过他的手,连声音中都笑意深浓,“你只是个男孩而已。”
勒拾旧的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一时间不懂反驳,怔怔的看着言欢的笑容,这才应该是他的欢欢,开朗、坚强、漂亮、年轻,又富有。
“好了。”言欢收起口红,抬起头看勒拾旧,然后呆住,和勒拾旧对视,他眼中并非是一个花季男孩痴痴的崇拜或是迷恋,这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言欢分的清清楚楚,一时间如鲠在喉,今日他跑来告诉她他成年了,原来是真的成年了。
勒拾旧内心苦涩,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手心被言欢涂满了各种颜色的口红。
言欢催促他,“快搓搓手,然后给画上色。”
勒拾旧依着她,狠狠的搓手,然后在海连着天的地方胡乱抹一通,一副好画就这样被糟蹋了。
言欢看了一眼,一边在背面签名一面细声评价:“暴殄天物。”
勒拾旧收拾画,仔细卷起来放进画筒里,“横竖是送给我的,只要我喜欢。”做好一切便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