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溺水
“公子,你看。”
寂静的夜晚,那一声激动而又震惊,响彻在耳畔,背身而立的紫衣少年闻言,突然转过身。
枝干之上,红绸悬挂,灯光璀璨,血灰色的鹅卵石在月光下折射出银亮的光芒,一粉雕玉琢的女娃嘴唇发白,气息微弱,静静的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全部湿透,雪白的衣裳贴在身上,这女娃正是方才落水的弦月。
紫衣少年顺着那惊呼之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弦月浑身上下忽然散发出金光,像是夕阳西下时,天边的晚霞慢慢的消散开来,然后凝聚于腰上的一点,恍若破云而出的旭日,金光万丈,刺的人眼睛发痛。
从身量看来,紫衣少年约莫与凤久澜同龄,肤白发墨长眉凤目,一脸温柔乖巧的微笑,令人望之即生亲近喜爱之心,他的手刚碰上弦月的腰肢,那炫目的金光顿时消失。
薄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水珠流动,不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映衬着雪白的肌肤,渐渐幻化成振翅的凤凰,火红的色彩,像是流动的血液,只有拇指大小,若不仔细瞧,定会以为只是简单的胎记。
紫衣少年摊开掌心,微笑如花,突然从怀中取出一颗紫色的药丸,送到弦月的口中,轻轻你的拍了拍她两边的脸,可昏迷的弦月却一点感觉也没有,那紫色的药丸依旧含在口中,没有吞下。
“公子,怎么办?”
身着灰衣的少年蹲在地上,看着弦月口中含着的药丸,抬头问紫衣少年。
“背过身去。”
站在紫衣少年身后一声不吭的男子闻言,很快背过身去,跪在地上的身着灰衣的少年却有些踌躇,最后被那沉默不语的男子用力拽着离开。
紫衣少年抱起昏迷在地上的弦月,让她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揽着她肩膀的手捏住她的鼻子,另外一只手摁在她人中的位置,可这样持续了片刻,怀中的弦月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紫衣少年收回掐住弦月人中的手,双指扣住她的下巴,昏迷的弦月嘴巴本能张开,垂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紫衣少年没有任何的犹豫,双目紧盯她粉舌之上的紫色丹药,俯首就要侵袭弦乐的唇舌,方才一直昏迷的弦月感知到那迫人的灼热气息,乌黑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就在他冰冷的唇就要贴近弦月的舌时,弦月陡然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被无限放大的笑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紫衣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似有些措手不及。
这是什么状况,她居然差点就被一个不认识的毛头小子给亲了。
她不是溺水昏迷吗?怎么好端端的就醒了?
两人你瞪着我,我盯着你,被紫衣少年抱着的弦月突然闭着眼睛大叫了一声:“啊!”
肥嘟嘟的小手毫不客气的,胡乱打在紫衣少年的身上,脸上。
方才被紫衣少年遣走的两个人听到弦月的尖叫声,慌忙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谁允许你亲我的?”
弦月小脸涨红,指着紫衣少年,义愤填膺。
紫衣少年挑眉看了她一眼,微抿着嘴唇,漆黑的夜里,染上了不知名的红晕,脸上的笑容依旧,气定神闲,完全不像是被人指控。
“你以为我们公子愿意亲你啊。”
灰衣少年怒不可遏,要不是有人拉着,怕是早就不顾场合,冲到弦月的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和她大战三百回合了。
“雷安,退下。”
紫衣少年制止住灰衣少年,走到他的身前,低头俯视着只有他胸口处的弦月:“公主落水,是我救了你。”
镶嵌在脸上,那水汪汪黑玛瑙似的眼睛转了转,方才有人故意将她推入湖中,她才四岁,不谙水性,这湖水不浅,还有扶桑草,若是被缠住,根本就活不了,那些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是谁,如此歹毒,居然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家公子见你昏迷不醒,好心给你服用了还魂丹,你没有意识,我家公子才——”
说到最后,那灰衣少年不怀好意的看了紫衣少年一眼,说话的声音染上了点点的笑意,可弦月却兀自在思考些什么,浑然未觉。
这紫衣少年,她之前并未在宫中见过,瞧着衣着打扮还有谈吐,定是他国的皇子了,既是如此,他不是应该在凤安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凝香呢?
弦月抬眼,四处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凝香的身影,不由奇怪,落水那么大的动静,她难道没听见的吗?哥哥他知道自己落水了吗?
哥哥——
弦月的眉头皱起,心扑通扑通的,很是慌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嘴唇不自觉的抿起,眉头拧紧,飞身朝着落水的地方奔去。
“哎,你还没向我家公子道谢呢。”
雷安甩开同伴的手,指着弦月,不依不饶,就要追上去。
“不要追。”
紫衣少年转身轻轻的叫了一声,灰衣少年很快顿住脚步。
“果真是兄妹情深呢。”
他淡淡的道了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歆羡,似还有一股轻烟般的惆怅。
弦月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湖畔的四周突然间站满了人,夜里黑漆漆的,隔着一小段距离,瞧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又悲伤的气息,让人的心忍不住纠紧。
弦月松开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步步朝着人群的正中走去,一颗心,像是被绳子吊住了,忐忑不安。
那些宫人见是弦月,纷纷让开,灯光下,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弦月终于看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悲切而又凝重,近了,甚至可以听到哽咽哭泣的声音。
想要加快步子冲进去,可不知为何,脚却像是被灌注了水银一般,怎么都走不快。
“公主,你怎么来了?”
静立在一旁的凝香瞧见弦月,惊慌的冲了上去,牵着她的手,将她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她无碍,松了口气,触手的掌心冰冷的吓人。
“公主。”
凝香见弦月半天没有反应,脸色苍白,呆呆的注视着湖畔的位置,不由担心的叫了一声。
“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凝香瞧着弦月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边说边蹲下身子,想要将弦月抱起来。
“走开。”
她没料到弦月会突然将自己推开,而且力气那么大,向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回神的瞬间,弦月已经从她的身边抛开。
“公主!”凝香大叫了一声,慌忙从地上起来,追了进去。
“轰隆。”
那一瞬,弦月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如置冰窖,脸上冰凉冰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满是泪水。
地上的人,身姿颀长,脸苍白如纸,四周全是流动的水珠,静静的躺在地上,像是停止了呼吸一般,刚刚他还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长寿面,和她笑着说话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是谁把她的哥哥害成这个样子的?是谁?
“公主。”
凝香走到弦月身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公主和殿下兄妹情深,这该怎么办才好?
“公主,殿下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的,我们先回宫吧。”
凝香边说边掉眼泪,扯了扯弦月,可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张总是带笑的脸,
真当她是四岁的小孩吗?那么好骗。
“哥哥,月儿来了。”
“不是说要将父皇母后的爱一并给我,一辈子守着我的吗?”
“哥哥,你快醒醒啊。”
她用力的晃着昏迷的凤久澜,双手拍着他的脸。
一旁的人瞧着弦月这模样,也忍不住抹泪。
“孽女!”
弦月还没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一只张开的大掌朝着自己飞了过来,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粘稠的液体,腥甜咸涩。
弦月抬头,看着眼前怒气冲天的凤玄凌,紧咬着唇,没有说话,而一旁的凝香早就吓破了胆,急急的跪在地上:“皇上,公主还小,你要打就打奴婢吧。”
公主才四岁,如何经得住国主这样的打法。
“没用的奴才,朕要你的脑袋。”
凝香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不敢说话,自从先皇后薨逝,国主的脾气越发的暴躁了。
“克死你的母妃不够,现在又要害死你的哥哥吗?”
弦月看着躺在地上的凤久澜,只觉得心里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冷,冷的牙齿打颤,浑身发抖,感觉快要冻死了,哪里还有心情管凤玄凌说了什么。
难产不是她能够决定的,可是现在,如果不是自己,哥哥他怎么躺在这冷冰冰的地面上?
她艰难的撑起身子,爬到凤久澜的跟前,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冰凉的温度让她的心越发的惶恐不安,手指探在他鼻翼的位置,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
“御医,御医在哪里?”
她的眼,扫过四周,尚医局中,平日里一个个高谈阔论的老头在这样澄澈而又悲伤的目光注视下,全都低下了头。
“凝香,快去找别的御医了。”
她看着凝香,哭着央求。
“公主。”
这些是凤国最好的大夫了,他们都没有办法,找别的人又有什么用?
“快去啊。”
凝香跪走到弦月跟前,跟着她一起哭出了声。
“公主,殿下已经没气了。”
她凑到弦月耳畔,小声说道,虽然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公主这个样子,她实在没有办法。
“你骗人。”
她大叫了一声,歇斯底里,只觉得心里紧绷着的弦,顷刻崩裂,春日里,挂在枝头最后一片花瓣掉落,只剩无限的苍凉,一下子,仿佛没有了留恋。
“哥哥。”
“哥哥。”
她抱着凤久澜,无论那些人怎么劝就是不肯松手,那些人也想不到,四岁的弦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怎么拉都拉不开。
凤玄凌受不了打击,被其他人劝着离开了,其余的宫人见弦月如此,也不敢妄动,夜里,静悄悄的,只有那脆弱的哭声,丝丝入扣,撩人心弦。
“我可以救你哥哥。”
恍惚间,弦月好像听到有人对她说话,可以救她的哥哥吗?
泪眼模糊,可她还是隐约看到了那人,一身的雪白,就连头发也都是银色的,可是那张脸,却如花季少女一般年轻。
“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把你的哥哥救醒。”
第三章:交换条件
雪桑殿内,烛火摇曳,点点昏黄,轻纱曼舞,暗香浮动。
凤久澜由宫人伺候着已经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换下,静静的躺在床上,比起方才的苍白如雪,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弦月蹲坐在床榻旁,雪白的肉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却少了几分僵硬,弦月的泪水渐渐止住,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
虽然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女人用了什么方法,不过这样的成果,弦月开始相信,她身后的那个人真的有办法救醒她的哥哥。
只要能救醒她的哥哥,不要说和她走,就算是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那也在所不惜。
“我哥哥什么时候能醒?”
弦月起身弯腰,小心翼翼替凤久澜盖好被子,转过身,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抹干,仰着头,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的与身后那白衣白发的年轻女子对视。
“他身体原就虚弱,刚刚又险些溺水身亡,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醒?”
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弦月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有一副上好的皮囊,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又不像后宫那些做作的女人,清冷异常,隐约带着男子的刚强。
弦月看她的同时,白衣女子也在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眼神盯着弦月,带泪的脸,模糊的眼,昂着的下巴,坚定而又倔强。
明明是悲痛欲绝的,却还要故作坚强,一点也不像是四岁的孩子,白衣女子盯着弦月,嘴角上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后我就是你的师傅。”
白衣女子弯腰,手指放在弦月眉心朱砂的位置,轻轻的点了点。
“我哥哥会好的吧。”
弦月的眉头皱起,眼睛上挑,任由白衣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眉心的位置,没有动作。
虽然这个女人很有本事,拜她为师应该是件不错的事,不过她才不在意这些呢,她只要哥哥能尽快好起来,如果不能好起来,没有了要守护的东西,她学再多的本事又有什么意思,她又凭什么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我只答应帮你把他救醒,想要把他医好,就跟我走吧。”
弦月看着白衣女子脸上慈爱的笑容,眉头越发拧成一团,以前苏母在利用欺骗自己的时候,脸上也是这种笑容,让人作呕。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需要,真把她当成四岁小孩子吗?那么好骗。
“什么意思?”
弦月甩开她放在自己眉心的手,冷着脸问道,完全不像是个四岁的孩子。
“是我把你哥哥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如果不是我,现在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白衣女子同样没把弦月当成四岁的小孩看待。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救我哥哥?”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让自己跟着她走,但是她不能没有哥哥的,分开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他还好好的,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守护着自己,惯着自己,现在该换她了,她真的不想他有事。
“我只能给他续命,但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和我走,他现在就会死。”
弦月闻言,转身看了身后的凤久澜一眼,泪流不止。
“你把我哥哥救醒了,然后我就会跟你走,你帮他续命一年,我就跟着你一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是我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休想再利用我半分。”
哥哥从水里救出来,那些御医已经束手无策,她既然愿意花费代价救哥哥,只为了自己能跟她走,必定是对自己有所求。
“很聪明的女孩。”
聪明的不像是四岁的小孩,难怪能担此重任了,白衣女子揉了揉弦月凌乱的头发,突然轻笑出声。
“你先出去吧。”
弦月低着头,将脸上泪水擦干,哥哥都倒下了,她流眼泪又有什么用,她又能脆弱给谁看?
“我先出去了。”
弦月恋恋不舍的看了床榻上的凤久澜一眼,对着白衣女子道,转身退了出去。
“公主。”
凝香一直守候在寝宫门口,瞧见弦月,忙迎了上去,伸长着脖子往里边探。
“凝香,你随我来。”
清秀的小脸上洋溢出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和坚毅。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哥哥那个时候应该在凤安殿接受百官还有使臣的恭贺才对,不会那么快就赶回来的,若是事发之时有人向他通报,那个时候自己也应该被救上来了吧,哥哥又怎么可能会落水呢?
这样的弦月,凝香从未见过,吓了一大跳,哭着跪在了地上:“奴婢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弦月拉长扬高声调反问道。
“落水的时候,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
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看的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奴婢却是不知啊。”
凝香双手撑在地上,颤抖的厉害,小心翼翼的抬头,刚好对上那双胀满了怒火的眸,慌忙低下脑袋:“奴婢听到落水声就赶了进去,刚要呼救,便瞧见殿下急急朝着这边赶过来了,殿下知道公主落水,不顾下人的劝阻跳进湖里了。”
凤安殿距离扶桑湖畔虽然不愿,但若是行走,至少也要一刻钟的时间,怎么可能她一落水哥哥就赶过来了,那晚凤安殿大臣时辰云集,按理这个地方应该会有重兵把守才对,夜里静悄悄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没听到落水声呢?
这一切,一定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他想要将自己和哥哥一起害死。
“你把王公公找来。”
弦月对着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凝香道。
凝香刚退下没多久,王喜和云墨便被请到了弦月的跟前。
“公主,殿下怎么样了?”
王喜进来,一瞧见弦月便不停的掉眼泪,他是太子殿下的近身内侍,这殿下要是发生什么事,他也是在劫难逃。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自由上苍庇佑,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弦月松了口气,对着王喜,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王喜闻言,也不禁松了口气。
“王喜,我问你。”
弦月的话音刚落,王喜便弓腰走到她的跟前:“公主请问,奴才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是跟在凤久澜身边当差的,自然对这公主尊敬无比。
“哥哥在凤安殿的时候,可有人去找他,和他说了些什么?”
王喜狐疑的瞧了弦月半晌,弓着腰,自言自语了一阵,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虽然他们兄妹情深,还没到这心灵相通的地步,这样的巧合,说不通,她也不相信。
“再仔细想想。”
王喜蹲着身子,弦月的声音刚好在他的耳畔,撩开了脑海的迷雾。
“哦,奴才想起来了。”
王喜手呈兰花状,惊喜道。
“想到什么了?快说。”
王喜收回兰花手指,向后退了几步,心头压抑,公主这个样子,比殿下还让人觉得恐怖。
“晚宴之时,张嬷嬷来找过奴才,给了奴才一张小纸条,让奴才交给殿下,殿下看了那纸条之后,丢下了在场的贵宾,之后便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说到最后,王公公又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是张嬷嬷,那就难怪了,原来是这雪桑殿出了内贼。
她自问待她不薄,对于照顾自己的人,哥哥更是仁厚大度,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胳膊肘往外拐,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收买了她。
“凝香,进来。”
“到我跟前来。”
弦月指了指近旁的位置,对着进来忐忑不安的凝香道。
凝香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乖乖的走到了弦月手指的位置。
“蹲下身子。”
凝香抬头,看了弦月一眼,乖乖的蹲下了身子,弦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到凝香的耳畔,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凝香盯着弦月,双眸瞪的大大的,满是不解。
“照我说的去做,找人跟着她。”
弦月一直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临近寅时,书房的门才被轻轻推开,才一点的动静,眯着眼睛的弦月很快坐直了身子。
“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凝香走到弦月跟前,黑暗中,那双眼睛在望向弦月的时候,惊惧而又敬畏,不久前,她的公子还在殿下的怀中撒娇,她不明白,一个四岁的奶娃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张嬷嬷去了李贵妃的那里。”
果然是这样,弦月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望着珠宣殿的方向,小手紧握成拳。“凝香,找人看好张嬷嬷。”
听着门吱吱合上的声音,偌大的书房终于只有弦月一个人了。
“难怪连老天都会看上你。”
熟悉的音调,带着浓浓的惊叹。
“是你。”
弦月转过身,看着身后白衣白发的女子,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老天看上她,是呀,她就是被老天看上了,然后一直被折磨着的人。
“我会和你走,但必须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师傅,你要帮我。”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禁宫之中必定有过人之处。
李贵妃是吗?想要斩草除根,那好,我就如你所愿。
第四章:杀无赦(一)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金銮大殿之上,又尖又细的嗓音如常响起,生生的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
殿内的大臣恭敬的站在两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瞧着大殿正中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耐和烦躁的凤玄凌,弓着身子,不发一言。
太子殿下现昏迷不醒,据说已是药石无效,若再弄出些烦心的事情来,指不定这项上的人头都保不住了,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是明智的选择。
凤玄凌身子坐直,站在他身前的李德全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过身,见凤玄凌摆了摆手,李德全会意的点了点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眯着眼睛,扫了两旁的大臣一眼:“退——”
“儿臣有要事启奏父皇。”
李德全顺着声音来源你的方向看去,大殿的入口,娇小的身影,一奔一跳的,像是灵活的小兔子,一点点慢慢的近了,那张脸,却没有与那灵活的小身子相衬的天真和活泼,悲戚而又凝重,甚至带着浓浓的怨恨。
弦月走到大殿正中,朝着凤玄凌的方向跪下,仰头,倔强的与他对视:“儿臣有要事启奏父皇。”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划破大殿的冷清。
凤玄凌直直的盯着跪在殿下的弦月,眉头拧成一团,堆成了小山丘,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像是锋利的匕首,朝着她眉心的位置直射而来。
那双眼睛,锐利如鹰,有着上位者的威严,说不出的压迫,弦月勇敢的迎上他的视线,不躲不闪,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如此认真看过她的父皇,凤国的国主。
宫里的那些人都说,哥哥和他长的很像,她一直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哥哥温文儒雅,温柔可亲,微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而那个她叫父皇的人似乎总板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般,见着了她,似乎也总是指责,可现在看来,他们的五官真的很像,如果那个女人没有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