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他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对于这个让她心爱女人难产的自己,他应该是又爱又恨的吧,所以将自己刻意冷落在雪桑殿,但是对于哥哥,他真的做到了将母妃的那份爱也一并给了他。
四年前,他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痛不欲生,现在如何能经受得住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弦月觉得其实他是个好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忍受心里的痛楚坐在这大殿之上,面对着这满朝的文武,难怪凤国能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也许这就是身为国君的痛苦和无奈吧。
虽然他没能给自己该有的关爱,但是她一点也不怨他,不怨,不恨,亦无爱。
“胡闹,你是嫌朕还不够心烦吗?退下。”
威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还有烦躁。
“儿臣状告李贵妃包藏祸心,设计加害我和哥哥。”
清澈略带着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平地的惊雷,将整个金銮殿炸开。
方才那些低头不语的大臣忽然抬起了头,先是震惊不已扫视了对方一眼,然后视线齐齐落在跪在殿中的弦月身上,过了半晌,侧身看着前方的李大将军。
“无知小儿,血口喷人。”
李维安李大将军听到有人给他的爱女冠上这样的罪名,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怒不可遏,他武将出生,靠着一身好武艺和胆量,时逢乱世,能有今日的地位,完全是他在战场上奋勇搏杀来的,是个火爆脾气,听弦月这样说,如何还能控制的住,冲到她跟前,一双粗糙的大掌扬的高高的,就要落下。
“李大将军。”
弦月猛然转过身,仰头看着那朝着自己落下来的大掌,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不躲不闪,其余的大臣皆是瞪大着眼睛,心道,这李维安果真是个莽夫,未免太大胆了,虽说公主并不受宠,殿下也——
不过再怎么说,公主身份尊贵,又是当着皇上的面,这分明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不过是个四岁的无知小儿,怎么能下次狠手呢?
也正是因为弦月年幼,这些人也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震惊之后,便当成了孩子的玩笑话。
“李将军。”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在弦月的脸上,一直坐在龙椅上的凤玄凌突然站了起来,面露惊慌,指着李维安大喝道。
“谁准你动我的徒弟了?”
柔而冷的声音在金銮殿的上空响起,晨曦的阳光射了进来,半空中银白的飞刀泛着清冷的光辉,划出优美的弧度,众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向后退了几步,唯恐那锋利的匕首划破自己的喉管。
“啊。”
李维安痛叫了一声,另外一只手握住自己流血的掌心,向后连续退了好几步,一张布满胡渣的脸顿时变的苍白起来,额头上也有冷汗冒了出来。
“你——你——”
李维安指着弦月,痛的说不出话来,他虽是武将出生,皮糙肉厚,不过那飞刀直插入他的掌心,他的右手怕是废了。
弦月双眼冰冷,伸手擦掉脸上的血迹,从地上站了起来,白衣白发的女子翩然落地。
“这这是我的师傅。”
弦月起身,指着翩然落地的白衣女子,对着满朝的文武大臣道。
“柳心悠。”
白衣女子转身,对着还是紧张看着弦月的凤玄凌。
弦月仰头,对着柳心悠浅浅一笑。
“李大将军不顾及身份尊卑,是想把我打死灭口吗?难道说李贵妃设计陷害我哥哥一事,李大将军也有参与,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被血沾染的手用力的挥开那指着自己的手指,李维安又是一阵痛苦的闷哼,心里再怎么气愤,也不敢像方才那样妄为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能将飞刀准备无误的插在他运动的手掌,其功力可见一斑。
凤玄凌见弦月无恙,顿时松了口气,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李德全也悄悄的退到了他的身后。
这真的是他们凤国的羲和公主吗?她真的只有四岁吗?四岁的奶娃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言谈举止,比起他们这些老臣,怕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口喷人,殿下是未来凤国的储君,我们李家满门忠烈,绝不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
“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女人,我不乱说其他人,为什么咬着李贵妃不放呢?”
弦月咬唇相问。
“那是因为你和贵妃娘娘有过节。”
不过是年幼不懂事,采了她珠宣殿几株祈香草,她便哭着到父皇那里告状,说那些花是她特意为皇上祈福才种下的,害她被训斥了一番,后来哥哥不慎在她的祈香园摔了一跤,那些花花草草便被父皇下令拔出了,没想到她怀恨至今。
弦月横了李维安一眼,笑道:“贵妃娘娘能和一个不足四岁的小孩都能有过节,将军真是教女有方。”
李维安啐了一口,眼睛眨也不眨拔出飞刀,扔在地上,撕下自己的内袍,包扎伤口。
“弦月,给朕退下。”
凤玄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怒喝道,她真的嫌自己还不够烦吗?
“公主,你先离开吧,别惹皇上生气了。”
李德全小跑到弦月跟前,弓着身子,软声哄道。
“李公公。”
弦月柔柔的叫了一声,态度好了许多,李公公平日待她还是不错的,很多时候父皇生气,他都会替自己求情。
“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伤害我哥哥的人逍遥法外。”
弦月挥开李德全的手,仰头直直的看着大殿正中的凤玄凌,说不出的坚定。
“李德全。”
凤玄凌无奈的叹了口气,召回了李德全,那张脸,和桑晓越来越像了,但是她的桑晓却是温柔如水,不会这样的倔强。
李维安见凤玄凌态度转变,刚要开口,大殿门口突然传来通报声:“贵妃娘娘到。”
第五章:杀无赦(二)
“臣妾给皇上请安。”
莲步轻移,香风浮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千种风情,万般妖娆,魅音入骨,撩人心弦。
李涵月走到弦月的身旁,恭敬的福了福身子,仰头,一双丹凤眼直直的对上大殿正中的凤玄凌,诉衷相思,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上扬到恰到好处。
这是一个光辉明艳的女人,她的自信,她的高傲,似与生俱来。
大殿两旁的大臣盯着李涵月看了数秒,心里皆不由生出赞叹,这李维安一个大老粗,怎能生出这样标致水灵的女儿出来,也难怪这李大将军疼爱至此了。
凤玄凌正坐于龙椅之上,双手放在两边,只对着一脸春风的李涵月微微颔首,面上一片平静,未有丁点的波澜。
百官跟前,李涵月脸上的笑容顷刻僵住。
“不知皇上召臣妾前来有何事?”
低眉顺耳,距离她最近的弦月却明显能感觉到她的不满。
这样一个自信甚至是自负的绝世大美女,在先皇后薨逝之后,她进宫之时,一定在想,凭自己的样貌才华,一定可以取代先皇后在皇上心目当中的位置,可自始至终,父皇的心里就只有母后一个人,甚至不让其他的妃嫔怀上他的子嗣。
他的心里是不愿意纳这些女人为妃的吧,觉得这是对那个叫桑晓的女人的背叛,可最后却迫于百官的压力,要是让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他定会觉得他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他心爱的那个女人了吧。
“公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国主的命令。”
李维安大喝了一声,手指弦月,粗厚的声音,像是狮子在吼叫一般,半点不像是刚刚才受了伤的人。
“谁不知道李贵妃的架子高,如果不是父皇,我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哪里能把她请来呢?这样的坏脾气,都是将军大人宠出来的吧。”
柳心悠武功高强,弦月自是有恃无恐。
李维安出生虎门,不风流也有几房姬妾,大夫人还有其他几房夫人生的都是儿子,在别人眼里,这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可偏偏这李维安一心想要个女儿,扬言说家里的夫人谁要是给他生个女儿,若是妾侍就扶为平妻,到最后,却是大将军在烟花柳巷一夜风流,这才有了李涵月。
妓女生的女儿,别人定会以之为耻,可大将军却将这李涵月捧为掌上明珠,将那烟花之地的女子纳为小妾,还让大夫人亲自抚养这女儿,从小到大,娇生惯养。
这些实在祈香园的事情发生之后,哥哥亲自告诉她的,让她多多提防着李涵月这个女人。
“不知公主假传国主的命令找我前来有何要事啊?”
李涵月转身,一双凤眼盯着弦月,别人没瞧见,弦月却将那里边的恶毒看的清清楚楚。
“贵妃,公主说殿下这次落水是你设计陷害的,目的就是要致他们二人于死地。”
真不明白这李维安是如何能当上大将军的,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就是一个莽夫,前面那句话是她说的没错,不过这后边一句话,这样煽风点火,对他还有他的女儿有什么好处呢?
还是这李涵月沉得住气,若是李维安,这般厌恶一个人,即便是伪装,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李涵月闻言,面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然后笑出了声,若她只是个四岁的小孩,这样微笑的变化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一直跟在李涵月身后的小宫女听到李维安的话,慌张的垂下了脑袋。
“就算是公主心里对我有所不满,也不能戏弄满朝的文武大臣啊。”
李涵月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抚摸弦月的脑袋,被她避开。
这个女人,果真比她的父亲聪明多了,童言无忌,她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她说的话,这些大臣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呢?她这般的亲近友好,那些人一定认为自己是胡搅蛮缠吧。
“弦月,闹够了没有,退下。”
凤玄凌盯着弦月,脸色越发的难看。
“劳烦父皇和各位大臣稍等片刻。”
两旁的大臣乱成一团,几个聚在一起,瞅着弦月和李涵月,不知在悄悄的商量些什么,弦月牵着柳心悠的手,退到一旁,目视宫门,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公主。”
众人皆在猜测这四岁的小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凝香领着押着张嬷嬷的几个羽林军直接走到弦月的跟前。
“公主!”
张嬷嬷刚走进来便挣脱开押着自己的羽林军,哭喊着朝弦月的方向冲了过去。
“张嬷嬷。”
弦月上前走了几步,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张嬷嬷想到方才的事情,一阵心虚,顿时忘记了哭诉。
“你认识她吗?”
弦月走到张嬷嬷跟前,手指李涵月。
张嬷嬷顺着弦月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的弦紧绷,突突的跳,回头盯着弦月,压抑着心里的恐惧和慌张。
公主才四岁,应该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认识吗?”
弦月仰头,再次问道。
“娘娘是宫里的主子,奴婢见过几次。”
弦月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认识张嬷嬷吗?”
她看着李涵月,那双水汪汪黑玛瑙似的眼眸懵懂而又无辜。
“我一心只想着好好侍奉国主,怎么会认识一个奴才?”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过两个人都很会说话。
“那她呢?你应该认识的吧。”
弦月刻意咬重应该二字,指着李涵月身后的宫女。
张嬷嬷低头,看着弦月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公主话里有话,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大殿之中,一双双视线在身上聚焦,张嬷嬷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否认:“奴才不认识。”
张嬷嬷边说边拽着弦月的手,哭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厉害。
“这些年来,老奴尽心侍奉公主,从无半点二心,公主还没用早膳吧,嬷嬷马上回去准备。”
“这些年来,我哥哥和我都待嬷嬷不薄吧,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弦月想也不想,用力挥开张嬷嬷的手,张嬷嬷不意弦月会这样做,一双手被挥开,用力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发出啪啪的两声脆响。
“公主,张嬷嬷从小把你奶大,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李涵月一副惊讶的模样,出生斥责弦月的没有教养:“太子殿下真的是把你宠坏了。”
凤玄凌的眉头皱起,不满的望了李涵月一眼。
“就是因为哥哥宠我,所以呢,那些伤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弦乐的视线在李涵月还有张嬷嬷身上逡巡,满是坚定。
“张嬷嬷,你昨晚去哪里了?见了什么人?”
张嬷嬷跪在地上,抬头的瞬间,视线刚好与弦月的想对。
“老——老奴—”
张嬷嬷结结巴巴的,面色苍白。
“你说你不认识她,那昨晚和你见面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弦月手指李涵月身后的宫女,笑问出声,可那笑容却让跪在地上的李嬷嬷的那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给了你一包东西,不是吗?”
跪在地上的李嬷嬷犹豫了半晌:“奴才最近多吃了些东西,肚子涨的不舒服,刚好遇到秋心姑娘,她担心老奴身体不好无法照顾公主,才把药给奴才的,公主一直对贵妃娘娘有偏见,所以老奴才不告诉你的。”
“是吗?难怪要鬼鬼祟祟的呢。”
弦月转身,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秋心,双手紧握成拳,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公主,张嬷嬷在说谎。”
凝香站了出来,跪在地上,手指张嬷嬷:“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病,她从秋心姑娘那里拿来的那包药是想给昏迷的殿下服用的。”
凝香话刚说完,就有羽林军手上端着玉碗走到弦月的跟前。
弦月小心翼翼的接过,端到柳心悠跟前:“师傅。”
柳心悠伸出手指放在药汤上,点了点,放到嘴边尝了尝:“是执绋散,严重的话会让昏迷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其余的大臣开始骚动起来,凤玄凌和李德全对视了一眼,眼底满是震惊,弦月阴沉着脸,让人将玉碗送到凤玄凌的手上。
“父皇要是不信,找御医来一试便知。”
弦月自信满满,凤玄凌纵然一直疏忽了她,可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害凤久澜的,但绝不会含血喷人。
“公主饶命啊,老奴真的——不知这是什么执——执绋散。”
张嬷嬷泣不成声,流泪满面,看着弦月,跪走到弦月跟前,却被她用力挥开。
“弦月,你不用管,朕会着人查清楚的。”
她不管谁管?她马上就要走了,在走之前,有必要告诫那些人一番,杀鸡儆猴,让那些吃了豹子胆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交给其他的人,她等不了,那就只能用她的方式解决了。
“师傅,把她的手给我废了。”
弦月手指地上的张嬷嬷,转身对柳心悠,一字一句道。
第六章:杀无赦(三)
“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金銮大殿上空飘荡,萦绕在脑海,经久不散,让人的心忍不住发颤,掌心冒汗,一片的冰凉。
白衣白发,每一个动作,优雅而又从容,那年轻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柳心悠冷冷的瞥了眼险些痛晕过去的张嬷嬷,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弦月,殿内的大臣心慌色变,可她站在那里,却像是什么都没瞧到一般,稚嫩的脸,清澈的眼,冰冷而又无情。
柳心悠斜侧过身子,只用双指,轻松的将张嬷嬷从地上提了起来,纤细的腰肢在空中划出椭圆的形状,众人仰头,惊觉头顶上方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
“咚。”
金銮大殿像是地震了一般,众人循声望去,肥胖的张嬷嬷口吐鲜血,倒在秋心的跟前,秋心紧咬着唇,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张嬷嬷,抱着头,突然尖叫出声,慌忙跑了出去。
随凝香前来的羽林军原想要追上去,李涵月抢先一步,用力的拽住秋心的手,不然她跑,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秋心倒在地上,一双眼睛依旧直直的盯着张嬷嬷的方向,那双手,软软的垂在地上,没有一滴的血,可确实已经被废了,嘴角的位置,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公主,张嬷嬷虽说是个奴才,可把你奶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如新冷血狠心。”
李涵月走到弦月跟前,手指倒地吐血的张嬷嬷,不停的用袖子抹着眼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其余的大臣,有几个也跟着颔首,公主不过才四岁,怎么能这样对待一直照顾她的嬷嬷。
“皇上,你可要好好找个人教教公主了,决不能让她走上歪路,依微臣看,就把小公主交给贵妃娘娘吧。”
好你个李维安,若真是把她交给李涵月,她一定会被教的浑身是伤,岂非骨头都会被吞了。
“父皇明鉴。”
弦月上前走了几步,隔着几个台阶的距离,在凤玄凌的跟前跪下:“那晚哥哥不是该在凤安殿接受百官还有使臣的恭贺吗?儿臣落水的地方确实离凤安殿不远,但怎么可能如此凑巧,我刚落水哥哥就来了,而且当晚那里连巡逻的守卫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父皇,那水中有扶桑草。”
条理清晰,句句在理,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能想到这些?
扶桑草,难怪,难怪皇儿会溺水。
凤玄凌死死的盯着殿下的弦月,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王喜公公说,当晚哥哥是收到一张小纸条才匆匆忙忙从凤安殿离开的,那纸条是张嬷嬷让他亲自交到哥哥手上的,这说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弦月转身,对着两旁发愣的大臣冷声宣布,脆朗的声音像是在心尖敲击的擂鼓。
“你们每个人都以为哥哥没治的,一定想不到我认识一个具有起死回生之术的师傅,我让凝香把消息透露给了张嬷嬷,张嬷嬷在知道消息以后偷偷去了趟珠宣殿。”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不是笨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事实就摆在眼前,矛头直指珠宣殿的李贵妃,就算是个四岁孩子说的,也容不得他们不相信了,殿中跪着的真的是养在深宫只有四岁的小公主吗?他们怎么觉得好像看到了神童。
“父皇。”
弦月双手扶着膝盖,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倒在地上瞪大着眼睛的张嬷嬷:“这些年来,在雪桑殿倚老卖老,肆意妄为,要不是念着她丁点的苦劳,她能逍遥这么久,不知感恩,还要变本加厉,这样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奴才,要来有什么用?”
张嬷嬷口吐鲜血,气若游丝,老眼泪汪汪,似悔不当初。
“贵妃娘娘。”
弦月袖袍一甩,气势十足,转身盯着故作镇定的李涵月,清脆稚嫩的嗓在安静无声的金殿飘散。
弦月一步步向她靠近,李涵月见状,向后连续退了几步,长长的裙衫下,双手紧握成拳,满殿的大臣也将视线齐聚在她身上,对把自己奶大的张嬷嬷,公主殿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这李贵妃,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了。
“公主。”
李涵月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下巴昂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重新恢复了方才的高傲。
“贵妃娘娘以为害死我哥哥,父皇会和上次在纳妃的事情一样,迫于百官的压力,不得已让你们这些妃嫔受孕吗?为了凤国能有一个继承皇位的小皇子吗?”
弦月的下巴同样昂起,笑了两声,清澈的眼眸,冷光闪烁。
凤玄凌双手紧紧的握住两边的龙头,盯着弦月,目光灼灼,载着说不出的愧疚和沉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尽管极力克制,可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像是害怕,又像是愤怒。
“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
纤纤细手,青筋爆出,美眸丹凤,尽是慌张。
“贵妃娘娘,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你的贼心趁早死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凤弦月还在一天,我哥哥的东西谁都不准碰,无论他是不是想要,凤国太子殿下的位置,还有这凤国的江山,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凤国的第一代国主就是女皇。”
女皇?公主是想当女皇吗?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智慧,这样的谋略,这样的手段,若是她登基为皇,一定会引导他们凤国再创辉煌。
为皇为后,那都不是弦月的梦想,她只希望在这乱世之中,守住那丁点的温暖而已。
“国主还在呢?公主小小年纪,能为殿下做什么?”
瞧着自己一直呵护在掌心的宝贝女儿被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欺负,李维安心疼的恨不得冲上去甩弦月两个耳光,偏生她身边有人护着,根本就无法下手,现在她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怎么忍得住不开口。
立于大殿正中的弦月突然转过身,小小的步子,一步步朝着阳光的方向迈进,水汪汪的眼眸眯起,指着冉冉升起的旭日:“这天下的责任,我为他担,这世间的灾难,我为他挡!”
晨曦的阳光透过敞开的宫门,射了进来,照在她的身上,阳光下的她,浑身金光闪烁,像是九重天上的仙童下凡,威严不容侵犯。
“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谁要是敢伤害太子殿下,休怪我冷血无情,六亲不认。”
四岁的孩子,她说的话,有谁听了会放在地上,可是此刻,满朝的文武大臣却将她说的每一字放在心上,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