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绝望了。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也明白了什么叫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她人生不止如戏,还他妈是个烂戏。
好在那时候陈硕还差那么几天才满十八岁,算未成年,盗窃金额也不很大,人民警察也算宽容不愿跟个小姑娘较真,让爸妈领回家管教。可是家贼这个标签,陈硕是一辈子也拿不掉了。
而陈家父母自然也把她当盗窃犯,天天锁家里防着她跟防贼一样。本来的漠不关心顺理成章的转变成了避之不及。当然陈硕也消停了,她真当自己坐牢一样安分的呆在家,谁也不见,当然也没有谁再来找她。报志愿的时候,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填了南京大学。她想离开北京,离开这些人,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也不见。
“我还是很感谢陈家,至少他们还愿意帮我支付大学的学费。然后我愉快的去南京上学了。”陈硕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她的“犯罪史”,简单给老板铺垫铺垫,省的以后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真当她有前科把她给炒了,那这趟国回得可太冤了。
李思一边默默的听,一边就着她的话把烤鸭又消灭了不少。

第5章

  聊到晚上快九点,李思终于决定放过她。而且还非常贴心的帮她记着:“给你发小儿打电话吧,我这里就不用你陪了。”
陈硕干笑了两声。这个点儿要是你还要我陪,被人知道了都指不定觉得我是几陪呐。
她跟着李思一起回了公寓。然后关机睡觉,就这么生生的放了顾予来的鸽子。
陈硕的潜意识,哦不,应该是明意识都在抗拒跟以前那些人有多余的接触。虽然她知道公司给她派的这破活儿确实避无可避,但是工作之外就没必要见面了吧。每见一次就感觉得短命几天,她实在想多活几年。
第二天陈硕就带着李思奔赴上海。李思之前给她传达过这个假期要好好利用的精神,所以北京办事处的同事一早帮他们订好票安排了行程,利用五天假期把上海南京杭州游了一圈。陈硕在那边上过两年大学也能做半个向导,顺便也故地重游了。
陈硕也当这是打仗之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实实在在的放松了一把。假期结束回北京,所有的轻松祥和的氛围立马就变了。
这一次mp的收购名单中有三家备选企业,其中睿康是第一目标公司。自然是因为睿康的研发实力和生产规模都是三家公司里最强的,价格当然也是最贵的。
但是收购睿康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睿康目前有一项一类生物创新药已经完成了二期临床准备进入三期。如果三期临床通过开始投产,那么公司的价值立刻会翻上好几倍,到时候再想收购那肯定又不是现在的价格了。可是如果用现在成交了,到时候却又研发失败,那么目前这个价格明显就收得太高了。
当然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能让睿康把价格降下来。这样即使这个药三期临床没有通过也不算亏,万一通过了那就更好了,白白多赚了一笔。这就得看李思和陈家母女掰扯的结果了,但无论怎么样这都不会是一场短期的战争。陈家佳和李思,那不就是一个磐石一个蒲苇嘛,蒲苇韧无丝磐石无转移啊…咳好像比得不太恰当,弄得他俩多缠绵一样。反正就是铜墙铁壁对上绵里藏针,有得耗了。
想到那个创新药,陈硕忽然就明白顾予来为什么假期那几天也那么忙了。他现在是睿康核心研发骨干,估计正在弄三期临床之前的准备工作呢。
睿康以前跟国内绝大多数只要企业一样,靠着仿制药和陈应好多年的老关系,也活得挺好的。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有能力研发创新药了,陈家的主心骨陈应却又突然撒手人寰了,剩下陈太太王茹和陈家佳两个人基本什么也不懂的,卖了公司拿着现钱是最舒服的选择。可是话说回来,不是还有顾予来这个准女婿吗?人家师承名门,虽然年纪也就不大但现在也是专家级人物了,赶紧招进门共同致富多好,磨蹭什么呢?
想到这儿陈硕觉得自己好像挺善良的,竟然都没有去陈家搅和一下的念头。唉,说到底陈家的养育之恩还是拉住她道德底线崩坏的最后一根稻草。算了算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整理好睿康的材料,陈硕就去敲李思的门:“reese,前台说睿康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到了。”
李思整了整衣服站起来,领着陈硕一起到会议室。过了两分钟,秘书就领着王茹和陈家佳进来了。虽然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今天的局面,但是陈硕和她们目光对视的瞬间,还是觉得一股巨大的信息量以10g/秒的超高度他们之间奔涌了一个来回,撞得空气中默默的爆炸了n个火花。尽管她跟陈家佳都笑得非常温和,可彼此心照不宣,只要她们俩同时出现的地方就是战场,硝烟滚滚不死不休的那种。
李思非常绅士的和她们握了手,示意让大家落座。mp这边除了李思、陈硕和秘书,还有中国区域的销售总监作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能用无聊至极来形容。鉴于李思在见睿康已经和另外两个备选企业的老板先练了练手,到这一关的时候,李思那虚头巴脑的寒暄词儿已经溜得能跑马了。陈家佳这几年其它本事不知道学得怎么样,可这嘴上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了。两人你来我往,王茹再时不时的应和两声,大家真是一团和气得好没意思。
陈硕转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李思好像也终于把他的存货显摆完了,开始把话题往正事上扯。免不了就说起前不久过世的陈应,气氛一时就有些凝重。陈硕是在知道mp要收购睿康的时候才知道陈应过世的消息,陈家连个奔丧的机会也没有给她。咳算了,反正她忘恩负义这个帽子是一辈子都摘不掉的。
王茹眼睛有些发红。她跟陈应几十年夫妻,患难享福都过来了,而且真是苟富贵勿相忘了,那真是典范中的典范,真爱中的真爱。
陈家佳在她妈如此凄凉的神情下,话题也转的相当行云流水:“李总您也看见了,睿康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们对它非常有感情,也希望实现我父亲将睿康发展成一流制药企业的心愿。mp的国际平台和技术是睿康需要的,我们期待和mp有合作的可能。”
李思点头:“我也非常期待。这一次进一步拓展中国市场对mp非常重要,集团对合作伙伴的选择也非常谨慎。我初到国内发展业务,还需要进一步熟悉国内的市场,希望王总和陈总能对我的工作多多支持。”
他们在互相试探,谁也没有先提出买卖这事儿,只说合作。陈硕在一旁正襟危坐,严肃认真的在笔记本上敲着:“瞎扯淡”回车,“瞎扯淡”回车,“瞎扯淡”回车…
瞎扯淡了快一个小时,陈家佳感觉有点忍不住了,率先略微表了下态:“我们非常愿意成为mp在中国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欢迎李总带着mp的精英们到睿康考察,相信在您实地了解之后,对睿康会有更加深刻的认识,也能为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探讨打下基础。”
李思笑着点头:“谢谢陈总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陈硕终于能敲一句完整的话:“双方瞎扯淡完毕。”回头让秘书编个和谐美好的会议纪要当备忘录留档。
晚上回公寓,发现顾予来在她门口玩手机。
看到她目瞪口呆的表情,门口那位似乎很满意,收了手机说:“我觉得你不会想接我电话来着,就直接过来了。”
陈硕捏着鼻梁,一脸累得想死的表情说:“顾予来同志,非得大晚上来折腾我吗?”
“我也想白天来折腾来着,”顾予来笑得很欠揍,“可是这段时间手头上的事儿是多了点。”又晃了晃袋子,“快点开门啊重死了。”
陈硕也实在累了,边开门边说:“今儿确实累惨了,改天聚吧啊改天。”
顾予来却没听到一样,比她还快推门进去就坐到沙发上了,边从他的袋子里翻东西边指使陈硕:“去拿俩杯子来。”
要不是实在不想见到陈家佳,陈硕肯定立马就打电话来让她把眼前这块膏药领走。她看着顾予来掏出几瓶啤酒,也没有去拿杯子,就这么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去美国之后我就再也不喝酒了。”
顾予来手里的动作不停:“为啥?那时候你不还老偷着喝几口吗?”
陈硕心里紧了一下。是呀,十几岁那会儿家里管着不许,她还老偷摸着让顾予来陪她喝两口,喝完了得在外面散好半天味儿才敢回家。可是成年了反倒滴酒不沾了…她直截了当的岔开了话题:“以后请你不要再到这儿来,没正事也不要再联系我。”
这次顾予来终于停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陈硕,好像也很想谈这个问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硕不耐烦了,“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们会没有关系?”顾予来接着问。
陈硕知道顾予来在装傻:“我是陈家捡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予来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陈硕笑了起来,“还要什么所以?我跟陈家都没关系了,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顾予来还是很平静:“不是陈家的人又怎么样?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陈硕倒有点意外了,她忍不住问:“很早是多早?”
顾予来说:“应该说我一直都知道。我很小就听我妈说过陈家的孩子是抱养的,好多手续还是我妈帮着跑的。”
陈硕有点愣怔,随后又有点火,原来连顾予来都比她知道得早!合着这么多年所有人中就她是跟个二傻子似的!”脑子一抽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顾予来好像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而且,我倒宁愿你一辈子不知道。”
陈硕眼睛突然有点发酸。这么多年,这件事还能戳中她最脆的那根儿神经,真的是够了。关于她的身世问题,以后最好一个字也别再听到了,无论再有什么消息对她来说都是坏消息没跑。她别过头去,想平复一下情绪。再多听一个字她怕自己忍不住掀桌子。
顾予来觉得陈硕的情绪不大对,“硕硕…”
“你别说话!”陈硕打断他,“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讨厌。我都绕着你们走了,还要追着喊着来踩我。”她的语调特别平静,但是看着顾予来的眼神却剜人得不行。
顾予来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你觉得我在踩你?”
“是。”陈硕回答得斩钉截铁,“你们一家子多幸福,看到你们幸福我就特别难受。行吗?”
顾予来终于好像有点被噎着了。他沉默了一下,说:“硕硕,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陈硕又把她的态度重复了一遍。
顾予来还是没有听取这个建议的意思,他换了一个方式问:“硕硕,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但是好像突然你就再也不把我当朋友了,甚至把我当个敌人,连面都不想见。”
陈硕看着他。她没想到顾予来会问这个问题,实话说她对他们所有人肯定都有敌意,也觉得自己有一千万个理由恨他们,可是猛得被这么一问,一下子还找不出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来。追本溯源,她对顾予来的敌对,当然是因为她当年的真心被他和陈家佳联手踩成了渣,可是这个理由说出来那不是再一次自取其辱吗?她死也不能承认!
“你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至少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看她不说话,顾予来又追了一句。
这样的话多真诚啊,真诚得好像小时候一句“我不理你了”就能要了卿命一样。他这么的真诚,如果是前两天陈硕倒真的很想问问他,为什么约好借钱的那个晚上你没有出现?为什么二十岁生日那天你会跟着陈家佳去度假?为什么你会瞎了狗眼看上陈家佳?如果你没有,那我过去十年的生活怎么样都不会那么惨吧。
不过现在,好像都不想问了。
“你会跟陈家佳结婚吗?”陈硕反问。
顾予来一愣,陈硕没等他回答,又说:“陈家佳今天来我们公司开会,走的时候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去选婚戒。我太高兴竟然都忘了恭喜她了。不过现在恭喜你也是一样的。”
看顾予来没有接话,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冷。呵呵,她想什么呢?难道还指望顾予来跳起来说不是吗?陈家佳又不是傻子,说这样的谎话被拆穿了那才是千年道行一朝丧。这样也好,真的,至少他们仨这点事儿就可以彻底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奔向新生命。
“硕硕,你喜欢我吗?”沉默的顾予来突然出声。
陈硕忍不住抖了一下。人生中第二大死穴被狠狠戳中了。她笑了起来,死不承认:“来哥你觉得所有女的都应该像陈家佳一样把你当个宝吗?”

第6章

  顾予来拉开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了一大半。好像有点自嘲的说:“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要不关心我跟陈家佳结婚的事干什么。”
陈硕笑得脸都僵了:“你想太多了。预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顾予来把剩下那半罐也灌了下去,说:“可是,我喜欢你。”
陈硕一使劲儿差点没把桌子角给掰下来。此时心理震荡之剧烈,好像又经历了一次乍闻不是父母亲生的,震得她头晕眼花差点不能自持。不过那一次心瞬间跌到比地板还低,这一次,却是猛的提得比楼顶还高。
“你逗我玩儿呢吧…”陈硕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哦不,不是喜欢。”顾予来又淡淡的说,“中学那阵可能是喜欢,到后来上大学人家都交了女朋友,我却一丁点儿也没那心思,就等着你也考进来。我想了好多事,想着怎么给你庆祝,怎么带你去逛学校,怎么特顺理成章的就把你抱了,再顺理成章的把你领到爸妈那儿这事就算定了…这应该是爱吧?”
陈硕目瞪口呆。她想过,她当然想过,凭他俩那么多年那种状态,顾予来当然有可能是喜欢她的。但是后来琢磨了好多心理学上的书她总结出来,青少年时期的那种喜欢稳定性太差,可能因为一场考试情绪不对,或者一颗牙齿上粘了点韭菜,或者一天穿的衣服不太顺眼,突然就不喜欢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有个屁股简直是长在顾予来自行车后座上的陈家佳。一个男青年天天用自行车搭着一个女青年上学放学,学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默认那俩人早恋得幸福美满家长都默认了,其他哪个女青年还能不知死活自信满满的站出来说放屁老子才是他的对象?
陈硕当然就想起了陈家佳坐在顾予来的自行车上,一双龙口粉丝一样细长的胳膊把顾予来的腰箍得贼紧,营养不良的小脸儿上都装不下她满溢的幸福,漏一地出来都能腻死旁边打酱油的路人。啊呸,显摆什么啊。
这一往回想,思维就如决堤的大坝呼啦啦把往事都翻出来了,瞬间把刚才那番表白激起的一点惆怅伤感卷了个无影无踪。她扯着嘴角非常煞风景说:“你爱我?怎么个爱法?”
顾予来张了张嘴,却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陈硕接着说:“自从陈家佳进家门,我就一直在自生自灭,连高三都没有人正眼看过我,高考完被警察当小偷抓了,被关在家里两个月都没见过太阳,那些时候你在哪儿?给陈家佳补习?帮她选学校?顺便告诉警察我没找你借过钱你也没见过我,让他们抓我的时候更利索点儿?”
明明喝了挺多酒了,顾予来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好半天,他才说:“我真的不知道,原来那时候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又拉开一罐啤酒,这次一口气把一瓶都灌下去了。
陈硕皱了下眉:“喂,喝多了我会直接把你扔出去的啊。”
“最开始我对家佳好,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她很可怜。”顾予来用袖子抹了抹嘴,完全没有理会陈硕的警告又开了一罐。“连你都说过,她确实挺惨的。”
陈硕眯着眼睛,她说过那么缺心眼的话吗?
“那时候家佳刚回陈家,又瘦又小,老是生病,经常都要去医院打吊瓶。你就老跟我说她怎么那么多病多灾的,不行就对她好点吧。”
陈硕使劲的想,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了。那时候她还真是善良啊,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代表。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了陈家佳才是你爸妈的孩子,这个事实对你和她真的都很残忍。也知道凭你那脾气,就算你心再怎么软,面上你也抹不开在别人面前对她好。所以我想着算了我替你办了吧省的你为难,顺便缓和一下你们的关系。万一以后窗户纸捅破了,也不至于那么难堪。我本来觉着我自己挺伟大来着,跟救世主一个级别的。”顾予来笑了笑,特凄凉的那种,顺便又灌了一大口。
陈硕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窗户外面,但是已经提起来的那颗心始终没有沉下去。她知道接下来顾予来说的那些话可能会让她过去的十年更加的不值得,但是她还是想听下去,真的很想听。
“我想让你们俩多相处,所以但凡能带上她的场合我都尽量让你们俩一起。至于你爸妈托我帮她补课,她不会骑自行车又托我顺道送她,我觉得那就是一顺手的事儿。反正就是咱仨一起,能帮就帮了。”
“后来我考上大学,你们高三了。我知道这一年对你来说特别重要,不能分心,所以我也尽量不去打扰你。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我不在乎多等这一年。不就是一年嘛,可是我真不知道,就这一年怎么什么都变了。”
“那一年我确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比跟你多,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只要全心全意的,肯定能考上。但是家佳不行,她基础太差,你爸妈基本每周都要上门来跟我爸求了又求让我一定帮她,他们觉得亏欠她太多,能使上劲儿的地方身段放得多低都肯。我真是觉得他俩太不容易,刚上大一又没什么事儿,这个忙能不帮吗?要是真能考个好学校,那我也是造福了一家人啊。”
说着话,顾予来手里那罐又空了。他伸手去袋子里拿,陈硕低低的说了声:“别喝了。”
顾予来又笑了笑,说:“没事,得喝点,不喝好多话都不知道怎么说,都憋了这么多年,再不说真的要憋死了。”
陈硕没有再拦着他。顾予来就着酒又开始说:“诶说到哪儿了?哦对,高三。知道你分数够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想着等我期末考试考完就去跟你庆祝。你跟我打电话说借钱,我就立马去帮你凑。可是那天我考完试回到宿舍,宿舍的人跟我说,你打电话说钱不用了。我再打电话去你家找你,你就不见了。”
“我妈跟我说你身世那事没瞒住被你知道了。我当时就傻了,你打电话给我借钱的时候我就应该有警觉,我怎么就那么迟钝呢?你要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儿我真是死都没用了。警察来找我的时候我什么都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把你找回来。最后找到了,他们说你偷了家里的钱,可就算你再生气,我也不相信你会偷钱跑了。我想找你问清楚,却怎么都见不到你了。打电话,你爸妈说你不接,去家里找,你爸妈说你不在。我知道他们敷衍我,我都恨不得要去拆你们家房子了。在家憋了一个月,我就天天想着反正你是要去学校的,开学我就能见着你了。”
“但真是电视剧都没这么急转直下的,开学我才知道,你去南京上学去了。我爸还警告我,让我不许去找你。我当然不会听他的,悄悄的把票都买好了。结果这时候…家佳得忧郁症自杀了。”
这个…这个剧情,不是狗血,根本是烂俗好吗?陈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陈家佳真是进步神速啊,那时候才从山里来北京几年,忧郁症这么时髦洋气的病都会得了。她还精神健全呢,陈家佳忧郁的哪门子?
“她为什么得抑郁症呢?”陈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顾予来叹了口气,说:“原因很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她在山里长大,来北京之后学习吧底子差,说话吧口音奇怪,学校里没熟人,高考压力大,你还处处比她强…引子还是你们俩的事儿,她知道了你不是陈家亲生的,想到小时候她在山里受的那些苦,而你在陈家丰衣足食的…嗯,撑不住了。”
陈硕嗤了一声。或许陈家佳确实有一百个可以抑郁的理由,但是关她什么事儿呢?当初抱走陈家佳的又不是她。而且,陈硕想起陈家佳交给她5000块钱时那个精明劲儿,如果抑郁症病人都那样,那不抑郁的人还能活吗了?“她自杀的原因里难道没有你的事儿?”
顾予来低着头继续在袋子里翻,拿出一包烟来点了一根:“对,也有我的事儿,所以我走不了了。我到了医院,你爸妈差点没跪下来求我,让我看着她。你爸救过我们全家的命,我不能不答应。”
陈硕也从烟盒里抽了一支,还没点上就被顾予来拿走了。“你不应该抽烟。”
陈硕又嗤了一声,不应该也抽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呢?”
不知不觉,顾予来已经把袋子里的七八罐啤酒喝差不多了。他沉默了片刻,把手里最后一点酒灌了下去,说:“如果我不结婚,你能不能不回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