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看起来不坏,这是叶华吟脑中第一个反映,然而他刚刚才经历一场大劫,不免有所防备,只好转过头去看老爹的反应,一看之下却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敬爱的老爹,方才他还以为终于有了成熟男人魅力的老爹,此刻居然眼泪汪汪的看着这个刚刚出现的年轻公子,脸上委屈的表情比三岁孩子还不如。叶华吟怀疑,下一刻他的老爹可能就要扑到那年轻公子身上哭诉了。
很明显的,那个年轻公子也看出了白凰烛有这种趋势,忙伸出手挡在身前,后退两步道:“小烛,慢着!你冷静点!”
他一句话出口,让叶华吟一时无语,不过这句话对白凰烛倒是很受用,他竟真的冷静了下来,只是看着年轻公子的眼光仍然亮得像盏灯:“幕瑟,你也出城了?”
年轻公子便是刚刚才与明梳分别的言幕瑟,他眼见白凰烛安分了,便放心的来到白凰烛身旁,坐了下来:“我都出城好几年了,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我也不会现在来打扰你的生活的。”
“发生了一些事?”白凰烛若有所思,“连你也无法解决?”
言幕瑟点头,神情一凛:“不只是我,非烟,明倾,都没有办法。你该知道,天下那么大,我们只有七个人,若再加上夙弦和幽裳也不过是九个人,如何能与那个曾经的神话抗争?”
“曾经的神话”五个字,让白凰烛身体微微僵硬,他不可置信的到:“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是他们,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这么苦恼。”言幕瑟终于也苦笑起来,“所以这一次我来的目地,就是要你回到白家。”
一旁的叶华吟听的很晕,不过最后这个白家倒是让他精神一振,他听说过这个家族,可是……他是在哪里听说的呢?这个白家又是干什么的呢?
叶华吟挠头,陷入了沉思。
同样沉思的还有白凰烛,他低笑一声,终于还是点头道:“我也早该回白家了,不过还得等到倾云门的事情完成之后。”
“好。”言幕瑟赞许的点头,“六年了,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说要依靠自己走下去,现在似乎真的做到了——倾云门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白凰烛想也没想,脱口道:“有幕瑟帮忙当然再好不过!”
“……去你的依靠自己。”言幕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不过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抚额长叹一声,言幕瑟摇头道:“好吧,这次让神堂出手的那个人就交给我去查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白凰烛笑了笑:“叶竹宣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我自然得换个身份,不过在那之前,幕瑟,小苍蝇和花枝姑娘就拜托你帮我送去月素山了。”
言幕瑟颇有些不解,还来不及问,叶华吟就已惊叫出来:“爹!你扔下我是想去做什么!”
言幕瑟不管叶华吟的惊叫,蹙眉道:“这个就是所谓的小苍蝇?”他指的是神情仍然不甘的叶华吟,也不待白凰烛解释,他又道:“你说的月素山莫不是许多年前倾云门的开山祖师叶枫晚隐居的地方?”
“不愧是幕瑟,什么都知道。”白凰烛点头,眼光却转向了叶华吟,“大哥将红叶斋交给我的时候便将倾云门的秘密一起告诉我了,红叶斋只是倾云门的一部分,真正的倾云门在月素山,帮我带小苍蝇去哪里,他们看到小苍蝇身上的戒指便会知道他的身份了。”
言罢,白凰烛又向叶华吟淡淡一笑:“小苍蝇,以后你便是倾云门的门主了。”
那样的眼神,让叶华吟心里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恐慌,他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温暖而有力,叶华吟抬头看见了言幕瑟无声的勉励。
“别依依不舍的样子,你们两个都不小了。”言幕瑟笑到说到,“小烛,你刚说要换一个身份,是什么?”
白凰烛脸一下子红了,低咳一声:“神堂杀手,诡烛。”
沉默啊沉默,这次别说叶华吟了,连一向云淡风轻的言幕瑟都给吓着了:“你小子真行,倾天榜公认的天下第一杀手啊。”
“我那是刚出城的时候什么也不懂,才被骗去神堂当杀手……”白凰烛的答案更加让人无语。难怪听说神堂前五的杀手都来到了红叶斋,却只见到四道人影,难怪从不失手的天下第一杀手会漏掉三个人没杀,原来这厮就是天下第一杀手本尊,总不能叫人自己杀自己吧?
不过白凰烛并没有告诉言幕瑟,他那个时候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才不得不呆在神堂之中,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让曾经软弱的自己成为一个杀手。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脱离神堂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神堂里还留着我的名号。”白凰烛干笑两声。
一点也不好笑,感觉被耍了的言幕瑟和叶华吟硬生生将他的干笑瞪了回去。
白凰烛委屈的道:“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神堂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保重。”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言幕瑟喊住他,声音里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你的明梳娘子让我带句话给你,叫你办完了事就去找她,扔掉那块玉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的。”
某人离去的脚步霎时僵住,如遭雷击。

 


相公,冷静

红叶斋的大火只烧了一个晚上就被众人扑灭了,只是从前繁华的宅院,如今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散发着刺鼻的焦臭,漆黑的高强顽固着不肯倒下,往外冒着浓烟,不时有火星扑腾几下,却已经没有可以再燃烧的东西,很快熄灭
正是太阳初生之时,明梳轻轻一叹转身离开,与白衣红伞的男子擦身而过。
直到明梳走远,撑伞的男子才突然回身,仔细的看明梳的背影,细长的眼睛眯起,喃喃道:“真是眼熟的背影……也许我该相信你还活着吗?我的,小宫主。”
“离使对那女子很感兴趣?”一人来到白衣男子的身后,对于男子来说,他的声音略显尖细,
“同为八使之一,我竟不知除了你心目中那位小宫主,你竟还看得上其他女子。”那人似乎并没有听见方才白衣男子的自语。
白衣男子双目眯得更细了,声音之中带着寒意:“乾使虽为乌衣八使之首,管得也未免太多了些。”他转过身正视来人,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貌平凡,眼窝深陷,瘦削,一身黑衣,却是满头的银发,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松散的系在身后,额前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了整个右眼。

被称作乾使的男子浓眉微挑,不予争辩:“离使,这一次的行动,出了天大的疏忽,你可知道?”
“哦?”离使握伞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请问乾使,究竟是什么样的疏忽,连你也惊动了?”
乾使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道:“红叶斋的男主子叶竹宣死了没错,不过少主叶华吟和花家的小姑娘却逃了出去,你办事,总是这样不干净呵。”他的笑容,带着讽刺,还有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离使看着他的眼睛,握伞的手不觉更加用力。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离使面色不改的问道:“神堂出手不应该失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神堂只来了四个人,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杀手诡烛没有来。”乾使缓缓道,“你该知道,神堂的人在怎么厉害也只有四个人,而红叶斋如此之大,有漏网之鱼又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红叶斋之中竟然还藏了一名高手,连伤神堂两名杀手,将人救走了,离使,你有何看法?”

离使淡淡“哦”了一声,随机又转眼看向已成废墟的红叶斋:“神堂派来的人呢?我想和他谈谈。这次的事情是我的过失,我绝对不会推脱,圣者那里我自会给个交代,就不劳乾使费心了。”

“很好。”乾使冷笑一声,“重生,有什么线索你就和离使说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回总教了。”他的话是对一直沉默的站在他身后的清瘦男子说的,离使闻言瞳孔微缩,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乾使的身后注视着自己。
乾使似乎很乐意看到离使吃惊的样子,勾起唇角瞥了离使一眼,大步离开。

看着乾使的背影,离使冷冷笑着。
被称作重生的男子一言不发,直到离使将视线转向他,他才缓缓抬起头,与离使对视。

他有一双很美的双眼,却不带一丝感情,与他对视的瞬间,离使只觉得全身仿佛坠入冰天雪地之中,阴寒彻骨。这个人大概只有二十出头,长得本是一张娃娃脸,但却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表情,也许不该说是没有表情,而是他本身便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在离使看来,这个人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
死人,只有死人才是没有感情的。
“你叫重生?”离使笑了笑,将一直撑着的伞放下,收拢。
那个叫重生的男子缓缓点头,声音沙哑:“是。”
“这次,破坏神堂行动那个红叶斋高手,究竟是何模样?”想来这个叫做重生的人也不是可以聊天的人,离使直接进入主题。
重生回答得很快:“蒙面。”
离使点头,又道:“不是说神堂前五的杀手都会参与这次行动吗?神堂第一杀手诡烛呢?”

“不在。”重生道。
“不在?去哪了?”离使皱了皱眉,有点无法接受重生简单但是不明不白的说话方式。

重生只是沉默,却不再开口。
就在离使准备换个说法问他的时候,一个声音飘然而至:“你不如直接来问我,离使。”衣袂飘扬间,一道人影缓缓自红叶斋的废墟那头行来,并不高大,却有着让离使为之心惊的气魄,一身的紫衣在风中飞舞,映着朝阳与还未完全消散的火光,好似修罗
你是谁。这句话离使原本想问,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已经不用再问了,天下间如他这般的强者并不多见,那个让天下人胆寒的名字呼之欲出。
天下第一杀手,诡烛。
那身影缓缓的走近了,清秀的面容,看似纤细文弱的身形,若不是他脸上那傲看群雄一般的漠然与他走近时那逼人的压力,离使会以为那不过是一个还未经历过江湖风浪的世家少爷。

瞳孔骤然紧缩,离使笑了两声,少有的向那人行了个礼,恭敬的道:“诡烛先生。”

清秀的脸上没有表情,诡烛轻轻点了头:“离使好眼力。”而后,他又将视线转向默默无言,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的重生身上,眼神复杂而深邃,像是与阔别多年的老朋友重逢的难言,又像是对他的深深怜悯
“重生。”似乎有话想说,但诡烛眼神很快归于平静,只淡淡道,“神堂其他人呢?”

重生闻言,转过头看着诡烛,似乎是在回忆,半晌才道:“神堂。”
诡烛点头,又道:“我随你一起回神堂。”
“是。”重生点头,径自转身离开
诡烛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背影,口中却道:“离使,虽然不清楚这次的事,但既然我回来了,便会给你个交代,你随我一起回神堂吧。”
离使眼神一凛,缓缓点头。他似乎明白过来,他已经被卷入了神堂的纷争之中无法抽身了。这个诡烛的突然现身,似乎也有着他的目的。只是那目的为何,却不是他所需要知道的,他需要解决的,只有倾云门一事。
诡烛似乎看出了离使的思虑,淡淡道:“离使只要与我去见神堂主人就好了,你们乌衣教作为曾经的江湖四大传奇,神堂不会为难你的。”他扫了离使手中的红伞一眼,目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惊讶,随即转过头离开。
离使无言,随着诡烛往重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夜晚。
明月高悬,月下一人独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无酒无琴,没有什么风雅什么情趣,诡烛只是静静的抬头看着明月,干净清秀得如同初出江湖的世家少爷一般的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离使推门而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他不由一怔,原本习惯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眼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察觉到离使的到来,诡烛头也不回的道:“离使白日里不是说赶路干得太快,所以累了吗?”

离使轻咳一声,面色不改的道:“习武之人片刻的休息便已足够,何况……”

诡烛自然不信他的休息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在提防我还是在提防重生?”

离使原本准备好的高谈阔论被诡烛一言道破,却也并没有脸红,只是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跟那个重生一个屋子我睡不着。”
诡烛似乎早就猜到了,淡淡道:“神堂之中的杀手也没有几个面对重生不胆寒的,你这样的表现算是胆子大的了。”离使闻言只是笑笑,笑容显得比方才轻松了一些,这才接着道:“恕在下冒昧,这位重生在神堂之中究竟是何身份?”
“身份么?”诡烛似是嘲讽的叹了一声,“他算是神堂主人的传话工具吧,神堂主人从不轻易露面,有什么任务都是由重生代为传达的。”停顿了一下,诡烛又继续道:“我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一个活人,你看得出来的,他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他只知道听从命令。”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离使仍是心生感慨,笑到:“神堂真是一处神秘的所在。”

诡烛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再过一个镇是神堂的总堂了,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你睡我的房间吧。”离使微楞:“那你呢?”
“我不睡。”诡烛道,继而抬头继续看月亮。
离使情不自禁的仰头看看月亮,和平常一样,没变红也没变绿,他实在想不通诡烛到底是看上了那月亮的哪里。不过诡烛似乎已经不再有兴趣透漏神堂更多的秘密给他了,再多纠缠只会坏事,他识趣的推开另一间房的房门走了进去。
这一夜的对话,诡烛心里明白,离使也是明白的。
诡烛在故意透露神堂的秘密给离使,而离使也趁着诡烛愿意把想套的话都套了个遍。
似乎两个人都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但双方都没有挑明。
第二日,神堂。
神堂位于淮水之畔一处山谷之中,谷中异花遍野,蜂蝶成群,竟是一副人间美景。来此之前,离使曾经想过神堂的模样,不过也是阴暗幽冷的山洞之内的,直到见到这般景象才不由感叹自己思想浅薄
进入山谷之后便是一座巨大的石门横在中央,重生一言不发走上前去,在石门上准确的找到了机关的位置,轻轻一推,那看似不可动摇的石门便已轰然洞开,谷内如同仙境一般的景色一览无遗。

“看来我昨晚说的没错,神堂真是一处神秘的所在,若是早成立十年,如今江湖的四大传奇就得加上个神堂了。”离使眼中的感慨丝毫不虚伪。

诡烛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过头看向重生,重生此刻已走进了石门之内,向两人开口道:“主人吩咐,若诡烛回来,至旧月亭一叙。”这算是同行三日来重生说得最长的一句话,离使挑了挑眉,问道:“那么我呢?”
重生动作一顿,他原本动作就有些僵硬,现在却更像突然被点了穴道,歪着头看着离使,似乎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反应过来,声音平板的道:“你,同行。”说罢,重生带路往山谷深处行去。

离使噗哧一声很没形象的笑了出来,细长的双目眯成了一条缝,双肩抖得厉害,好像在重生的身上找到了笑点
诡烛挑了挑眉,惊讶的发现被神堂众人所畏惧的重生竟然被离使当成了笑料。

 

相公,以一敌九
随着重生穿过一条小径,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片梅林之中,重生突然停下脚步,再次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定定的向着梅林中央的凉亭,道:“主人。”
秋日的午后阳光并不强烈,离使远远见得凉亭中一人轻轻颔首,随即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重生,你先下去吧。”
“是。”重生点头,离开这片梅林。
眼见重生离开,亭中之人才道:“阿烛,离使,还请进到亭中一叙。”
诡烛眼中情感难以说清,最后看了重生离开的方向一眼,他缓缓踏入那片记忆至深的梅林之中。眼见诡烛踏入,离使虽不知道神堂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次定然有好戏可看了。
进入凉亭,离使终于如愿的见到了传闻中神堂的主人——那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微胖,看来像是个慈祥的长者,丝毫没有作为神堂主人的冷厉,只有眯起的双目中透出了一丝让人不得不警觉的睿智。
相比起诡烛的安静,离使倒是热情很多:“神堂之主,久仰了。”
神堂主人摆了摆手,笑到:“乌衣教离使,见外了,老夫江霍,这次红叶斋的事关系到堂中许多人,老夫调查这许多东西,□乏术,这才没有远迎,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江老爷子哪里的话,这次我随重生与诡烛前来,不过也是想听个理由,在下也很好奇,神堂出手从不失败,这一次红叶斋的失误究竟是何人所致?”离使眯眼笑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一旁诡烛看着两只狐狸眯着眼睛斗眼神比心机,两个人的眼睛一般大小,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颇有几分逗趣,他差点忘记自己现在正在装高深,直接笑场,一个人缩在旁边憋得直抖,直到发现身旁没了动静才抬起头,发现那四条缝都神色怪异的朝着自己。
江霍颇有几分感慨的笑笑:“阿烛,五年没见了。”
诡烛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江霍似是没看见他的反应,自顾自的问道:“阿烛,这次你怎么会突然间回来,又在事后出现在红叶斋?”
诡烛唇角微勾,脸上浮起起一抹冷笑:“老爷子是在怀疑我?难不成你以为我就是帮助红叶斋小少主和花家小姑娘逃走的那个人?”
“没有可能吗?”江霍笑容微敛,声音突然变得阴寒,“据受伤的阿阳所说,当时那个伤了他将人救走的蒙面人身形确实与你很像,而你又刚好出现在红叶斋附近,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不是吗?”

诡烛脸色微白,却不是心虚,而是有些生气了:“老爷子,天下间武功高强的人不止我一个,身形与我相仿的人更不知多到哪去了,你当真认为我就是帮助红叶斋的人我无话可说,不过这次我回来不是为了帮你顶替那个家伙,而是来拿当年我留在这里的东西的。”
一番话说出来,诡烛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他当然不会让这两个人知道,他生气的其实是他们居然靠看身形来辨认到底那个人是不是他,他们没想过他离开神堂的时候才十七岁,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他不会长高的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霍的双目陡然睁大。
沉默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很好,阿烛,你果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毫无主见的孩子了,很好!”
声音骤然拔高,他吸了口气又道:“当年你将那东西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拿走那东西以后我只帮你再杀三个人,三条人命的帐完成以后,我便是神堂的敌人。”诡烛平静的道。
江霍沉声道:“你真的宁愿今后被神堂追杀也要拿回那东西?”
淡淡一笑,诡烛清秀的脸上多了一分宁静:“是。”
没有多余的言语,江霍转身便走,诡烛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他知道江霍定是去取那东西了。而庆幸的是,江霍似乎真的被他要取回那东西的话给吓到了,竟然没有继续追究红叶斋那件事,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久未开口的离使看着诡烛像偷吃到了糖一样的诡异笑容,忍不住道:“借问一下,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晚看到了诡烛赏月那一幕,他便对诡烛再也难以产生畏惧之情了。什么天下第一杀手,在他眼里更像一个没有江湖经验的毛头小子。
诡烛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蹙眉道:“那个东西,是我的家传之物,叫做巫音笛,也是控制蛊虫必不可少的东西。”
“蛊术?”连从来都尽量保持笑容的离使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变。
蛊术,从来都是让天下武林人士避而远之的东西。
诡烛点头,道:“不然你以为就凭老爷子一人是如何控制整个神堂所有杀手的?”他的笑容很淡,声音很轻,离使却忍不住心头一阵恶寒。
“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当年太过单纯,轻易的相信了老爷子的话,将巫音笛给了他,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神堂。”诡烛叹息的声音很轻很浅,离使却听出了许多的后悔。

会将巫音笛那样的东西随意交给别人,当年的诡烛还真的单纯得可以。离使在心里暗暗道。

“却不知为什么江老爷子会就这么甘心将那巫音笛还给你?”离使好奇到。

诡烛笑笑:“越是能力强大的东西越是有灵性的,巫音笛只认我一个主人,当年我将东西给他的时候就告诉他了,五年之后,若得不到我的血解开禁制,巫音笛就会变得和普通笛子一样,无法再操纵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