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家的热闹,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没有来,只是派了管事好生跟着,姐妹三人吃了饭,赏了景,趁着兴头上还喝了酒,徐沛凝酒量不错,只是脸色微红,徐静含有些熏熏然了,但还是清醒的。
只有徐妙筠,几杯下去醉的不省人事,徐沛凝有些害怕:“二哥还在家,要是看见醉成了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徐静含跟着蹙起眉头,徐妙筠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最后只得叫人请了大哥徐润安过来,徐润安见两个人忐忑不安的样子就哭笑不得:“有这会担心的,刚才干什么去了?”
徐润安亲自把徐妙筠背到了马车上,准备悄悄送回去,酒醒了就好了,没想到在垂花门就碰见了要出门会客的徐景焕,徐景焕虽然是弟弟,可严肃起来徐润安也有些讪讪的,帮着解释了两句。
徐景焕一言不发,把徐妙筠接过来,也不出门了,徐沛凝看着心里就咯噔一下,拉着徐静含道:“三妹不会挨打吧。”徐静含心有戚戚然:“要不咱们去找祖母求求情。”
徐润安哭笑不得:“行了,你们俩也喝了不少,还不赶紧回去歇着,还敢叫祖母知道,第一个挨打的就是你们俩。”徐沛凝和徐静含赶忙回去了。
今天出门跟着的是银杏,徐景焕把徐妙筠安置好,看银杏跟在后头泫然欲泣,道:“扣你一个月月例,下次姑娘再喝醉就把你撵出去。”
银杏听见只扣了一个月月例,反倒松了口气,感激的谢了恩,又去打水给徐妙筠擦脸。徐景焕坐在徐妙筠床边,默默看着沉睡的妹妹,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就是亲兄妹,有时候也要避讳。
可妙筠却在他跟前长大,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爹娘去世的时候,妙筠才一岁,他也才五岁,那天晚上,妙筠莫名其妙的大哭起来,怎么也哄不好。
随即就从牢里传出了爹去世的消息,爹的丧事还未办完,娘也跟着上吊死了,只剩下他和妙筠,他那时候跪在父母的陵墓前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将来有出息,给他们报仇。
妙筠于他,是妹妹,也是女儿,他刚开始不会抱孩子,就跟着奶娘学,学着给妙筠喂饭,给她换尿布,虽然这样的事情用不着他做,他还是一样一样的学。
妙筠五岁的时候,开始启蒙念书,她不如大妹妹二妹妹聪明,先生布置的功课总是写不完,半夜急的哭着去找他,他帮着一点点的写完。
八岁的时候,妙筠跟着祖母去游西湖,结果落了水,他急的要发疯,急的要跳下水跟着去找,被一群人拉住,后来妙筠被救了回来,却大病一场,他再不肯叫她接近有水的地方。
妙筠十岁,也许因为小时候没有打好基础,越来越不喜欢念书,连着气走了两个先生,他训斥她她还振振有词的顶嘴,他想着才华横溢的大妹妹和诗情画意的二妹妹,再看看顽劣不堪的妙筠,他觉得对不起父母,他没有把妙筠教好。
也是一时的气愤,拿着戒尺就打,清醒过来的时候,妙筠趴在他腿上哭的声音都没有了,躺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不肯再见他,他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愧疚,跟针扎了一样。
每天晚上趁她睡着了偷偷看两眼,哄了半年好容易把她哄回来,却从此见了自己就害怕,他心里也是后悔的,可是已经无法挽回。
今天妙筠喝醉了,大妹妹二妹妹都吓得低了头,大哥也是一脸的担忧,是怕自己打妙筠么?他轻轻笑了笑,原来自己在大家心里是这么严厉。
银杏端了水过来,徐景焕亲自拧了帕子给徐妙筠擦脸,可能觉得凉,徐妙筠翻了个身,哼唧了两声,徐景焕便把帕子拿开了,吩咐银杏:“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徐妙筠睡了一下午,晚上点灯的时候才醒,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可看见窗下坐着的徐景焕就被吓得立刻清醒过来,银杏尴尬的站在一边,趁着收拾床的功夫悄声道:“二少爷等了一下午了。”
徐妙筠闻言更害怕,期期艾艾的走过去,喊了声哥哥,徐景焕放下书,到没有发脾气,反而笑道:“叫银杏服侍你洗漱,换身衣裳再去我书房。”说着起身就要走。
徐妙筠赶忙将人拉住:“哥哥,我知道错了,你还是骂我吧。”
徐景焕笑道:“你又没做错事,我骂你做什么。”
徐妙筠更忐忑,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不该喝醉了酒。”
徐景焕看她这样的小心翼翼更是内疚,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今天喝酒也是因为高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似的拘着你了。”
徐妙筠有些不解,徐景焕笑道:“你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开始说亲事了,到时候嫁到了别人家做了媳妇就要主持家务,打理家事,照顾长辈和晚辈,我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如今一恍然发现你也成大姑娘了,心里有些感慨。”
听徐景焕说起成亲的事,徐妙筠有些羞涩:“可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哥哥的妹妹,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管我吧,要不然我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哥哥不想要我了。”
从小缺失父爱母爱,徐妙筠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哥哥,在她心里,徐景焕亦兄亦父亦母,是无可替代的。
徐景焕微微一笑,索性拉了她细细的说道:“大妹妹和二妹妹那边是大房的,有大伯母做主,我和你却是二房的,虽然父母早逝,可大伯母也不能直接做主,你的亲事,我会亲自相看,只是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秀才,等我中了举人,进士,做了官,也能把咱们二房的家业撑起来了,到时候你的婚事我要做主也名正言顺,所以我想多留你两年,等你十六岁的时候再出嫁,那时候,我二十岁,已经有能力让你嫁的风风光光。”
徐妙筠有些不自在:“哥哥说这些做什么。”
徐景焕笑道:“突然有感而发,先告诉你罢了,你还不知道吧,大伯母已经在给大妹妹说亲了,前阵子大哥出门便是去相看的。”
徐妙筠却想起姐妹闲暇时徐沛凝说的玩笑话:“这世上能配上我的男儿有几?”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大姐姐眼光一向高,未来的大姐夫可惨了。”
徐景焕见她高兴,笑道:“身上一股酒味,赶紧叫银杏服侍你洗一洗,下回想要喝酒也要在家,在外头醉了成什么样子。”想了想又问:“喝的什么酒?”
徐妙筠见徐景焕不追究,又惊又喜,立刻道:“是女儿红。”
徐景焕点点头,叫她好好歇息便出去了。
银杏松了口气,张罗着烧热水伺候徐妙筠洗了澡,徐妙筠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赶忙拉了她的手:“你哥哥说了什么?”
徐妙筠嘻嘻笑道:“哥哥没有骂我,说想要喝酒就在家里喝,在外头喝醉了叫人笑话。”
老太太也有些惊讶,随即笑道:“阿弥陀佛,没教训你就好了,我还想着怎么还不来,想叫个人去给你解围呢。”坐在一旁的徐沛凝和徐静含也都松了口气,今天喝酒是徐沛凝提出来的,说要效仿魏晋名士,若是徐妙筠真为此挨了训,她们也不好受。
第四章 旧恨(修)
徐景焕的少年老成是全家皆知的,二房没有长辈,哥哥要教导妹妹也是应当,就是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
张宝儿疹子好了以后,没等徐沛凝姐妹去看她,自己倒先来了:“在家闷了七八天,听说你们去了楼外楼,羡慕的不得了,大嫂还请了人在西湖上听戏,我也没去成。”
徐沛凝笑道:“听说你起了疹子,是脸上还是身上?”
张宝儿就凑过来给她看:“是脸上,不过大夫说我养得好,所以没有留疤。”
因为刚痊愈,脸上仔细看才只能看到一个个红色的印子,徐沛凝道:“这是你运气好,要是真的留了疤痕,那可怎么办。”
张宝儿笑道:“那也不怕,大嫂送了珍珠养颜膏给我,说擦脸最好,没疤痕就当养皮肤了,有疤痕擦了这个过阵子也能去掉。”
徐妙筠因为那天徐景焕的一番推心置腹,倒是乖了不少,张宝儿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去法源寺上香,徐妙筠拒绝了:“要在家写字,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再不写就生疏了。”
张宝儿有些扫兴,可她也知道徐妙筠那个严厉的哥哥,也不敢勉强,便说给徐妙筠带法源寺山脚下市集上卖的酱牛肉,烤羊肉,炸面果子。
张宝儿从法源寺回来,果真带了一篮子吃食给徐妙筠,徐妙筠把酱牛肉送给了大老爷当下酒菜,又把烤羊肉分给了小丫头,自己只留了一点尝了一口,面果子炸得倒是精致,在屋里摆了两天也赏给小丫头了,张家倒是传来信儿,说张宝儿吃了外头的东西肚子疼,请了大夫吃了药才好。
张夫人是看着她出疹子在家闷了七八天才带她出门,没想到这么不省心,又是气,又是心疼,把去买东西的两个小厮给罚了,又骂了张宝儿一顿。
可大老爷和那些吃了羊肉的小丫头都不觉得怎么样,徐妙筠大觉庆幸,跑过去看望张宝儿。
张宝儿苦着脸躺在床上喝药,她只是拉了肚子,睡了一觉就好了,可如今还在被逼着吃药,真真成了自讨苦吃。
徐妙筠被张宝儿苦留,陪着吃了晚饭才回去,顺路去给老太太请安,却看到徐家人——从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到几个哥哥姐姐都在,且脸色都不大好,也不敢问怎么了,悄悄坐在了徐景焕身边。
老太太沉默半响才道:“这件事要好好思量思量,趁着人没来,早点想个主意,你们做爹妈的要多上点心。”
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应了,回去路上,徐妙筠问徐景焕怎么回事,徐景焕斟酌了一下,道:“姑母来信,说何太太看上了大妹妹,想说给何家二房的嫡次子。”
徐妙筠道:“何家的那个嫡次子是不是不好?怎么祖母和大伯母都不大高兴。”
徐景焕有心让她了解人情世故,便解释道:“说亲的那位虽是嫡子,他的父亲何家二爷却是庶出,那嫡子也就成了庶子的嫡子,将来一分家,也不能跟着沾光,大妹妹嫁过去也没什么前途,要说是姑母所出的何家嫡长孙,和咱们有表亲关系,这亲事还值得一说,祖母觉得何家这是瞧不起咱们家,拿着一个庶子来求娶咱们家的嫡长女,姑母信上说,何太太还派了人过来相看,哪有叫仆妇出面相看的,这是从来没有的规矩,祖母很生气,说无论如何这门亲事不能答应。”
徐妙筠默然,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哥哥的手,徐景焕安慰道:“你放心,祖母答应了我,你的婚事只要我不点头,她就不会应允。”
徐妙筠担心道:“何太太派了人过来,要是胡言乱语,叫人家以为咱们家同意了这婚事,吃亏的不还是大姐姐?”
徐景焕笑道:“有祖母和大伯母呢,断不会叫何家拿捏住。”顿了顿又道:“咱们徐家没败落的时候,何老爷还只是翰林院的一个正五品的小官,是祖母看中了姑父的才学才把姑母嫁了过去,祖父又多方提携,这才有了今天的何家,可当年咱们家出事的时候,何家为了自保,不顾以往的恩情,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还拘着姑母不许她回家看望,怕惹祸上身,祖母从此便失望了,只是碍着姑母还是何家的媳妇,不好撕破脸罢了,要是继续结亲,祖母断不会同意的。”
徐妙筠很少听人提起徐家的往事,闻言怔怔道:“那爹和娘,也是那时候去世的?”
徐景焕手上一紧,掷地有声:“是,当年祖父为文渊阁大学士,入内阁,康王为长子,又有才能,理应立为太子,可皇上宠爱端王,端王母家又手握兵权,因此朝中许多大臣惧怕,从而不敢提出立康王为太子,是祖父身先士卒,上了折子,皇上当时并没有说什么,是端王说祖父曾是康王的老师,如今提出立康王为太子,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当时又正值太后生病,皇上心情不大好,便将祖父贬为庶民,留京待罪。”
“可端王还不甘心,正直福建不太平,端王伪造了一封书信弹劾咱们的爹私通福建海盗,意欲叛国,刑部便来了人把爹带走了,祖父和大伯父还有些人脉,便托了人去打听,这才知道自从爹入狱,便日日遭受严刑拷打,想屈打成招,可是爹却一口咬定是诬告,端王便偷偷派人给爹下毒,爹便死在了大狱里。”
“祖父知道爹去世了,一气之下跑到宫门口去哭先帝喊冤,被端王羞辱,康王这个时候站出来求情,又有祖父的故交帮着说话,皇上这才赦免了祖父的大不敬之罪,只是抄了家,连着大伯父一起被免了官,贬为庶民,祖父回去后就一病不起,后来郁郁去世,娘也是无法忍受爹去世的噩耗,上吊自尽了,当时徐家乌云罩顶,岌岌可危,祖母不敢在京城多停留,便举家迁回了杭州老家。”
徐妙筠低声抽泣起来:“端王为什么这样做?祖父只是上了折子,皇上又没有同意。”
徐景焕道:“端王一向跋扈,祖父仅仅是上了折子,他便觉得祖父是故意与他作对,自然是要杀鸡儆猴,自从祖父去世,朝中再没有人敢提立太子的事,怕和祖父同样的下场。”
徐妙筠越发觉得心中寒冷,紧紧抱住了徐景焕的胳膊:“哥哥我好害怕。”
徐景焕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风云变化,奇异诡谲,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当初端王弹劾爹,也不过是因为一封莫须有的信罢了。”
徐妙筠来杭州的时候还没有记忆,对于徐家的往事也不清楚,徐家上下又都讳莫如深,她第一次完整的了解这件事,只觉得害怕,原来徐家是这样败落的,原来的自己的爹娘是那样死的,徐妙筠一夜没睡,顶着黑眼圈去见徐沛凝。
徐沛凝在小厨房做荷叶饼,刚出的荷叶,只有榆钱大小,摘下来洗净揉碎了和面,做出来的糕点有股荷叶的清香。
徐沛凝笑道:“说亲的又不是你,你怎么倒像是一夜没睡?”
徐妙筠趴在旁边默不作声,等荷叶饼出锅了,倒是连着吃了四五块,徐沛凝赶忙拦住:“吃多了也不好,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徐妙筠怔怔的,随即抱着徐沛凝哭起来:“大姐姐,我好恨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陷害祖父和爹,要不是他们,祖父和爹娘也不会死了。”
徐沛凝一怔,随即意识到徐妙筠定是听说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她,低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要忍,总有一天,我们会叫他们血债血偿。”
徐妙筠哭道:“我真的很害怕。”
徐沛凝推开徐妙筠,有些严厉道:“你是徐家的女儿,要坚强起来,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你这么没出息,将来二叔二婶的仇谁来报。”
徐妙筠听着一怔,慢慢将眼泪擦干净,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哭了。”
徐沛凝细细的给她擦干净眼泪,这才道:“皇上年迈,越来越信任长子康王,等到康王得势,便是端王倒霉的时候,你放心,总有报仇的一天,就算他们是龙子凤孙,欠我们徐家的,也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徐妙筠道:“那这次何家的提亲怎么办?”
徐沛凝淡淡道:“我不知道,听祖母的安排吧,大哥二哥可以通过科举取士,为官后为徐家平冤昭雪,可我们女孩儿家能做的便有限,唯一的用处便是联姻了,所以咱们的亲事,都要结在刀刃上。”
徐妙筠愣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徐妙筠自从和徐景焕和徐沛凝谈过之后,就沉默了许多,徐景焕和徐沛凝自然是知情的,也不去问,徐静含倒是很担心,亲自做了佛跳墙来看她:“炖了一整天,你尝尝看。”
盖子一揭开,香味顿时飘得老远,站在廊下看门的丫头也忍不住谈了头往里瞧。
第五章 来人(修)
屋里一群丫头咕嘟嘟的咽口水,徐妙筠尝了尝,道:“用了火腿,海米,鱼肉捏的丸子,还用了青笋去油腻,和以前吃的不一样,是二姐姐新想的法子?”
徐静含抿嘴一笑:“你的舌头倒是灵,我特地单盛了一碗汤给你尝,没想到你一尝就知道了。”徐妙筠吃了一碗,看银杏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跟故意气人似的,一口气把剩下的吃完了。
银杏看着见底的汤碗失望极了,二姑娘的手艺一向难得。
徐妙筠吃了佛跳墙,又恶作剧了一回,总算恢复了一些元气,跑去张家和张宝儿一起做中元节的灯,知道了那些往事,她希望亲手做一盏灯来祭奠祖父和父母。
张宝儿主意多,可动起手来却笨手笨脚的,还不如徐妙筠呢,徐妙筠连着跑了三天张家,总算做出一盏像模像样的荷花灯,特地跑过去跟徐景焕炫耀,徐景焕却忙着和徐润安商量安置即将上门的京城客人。
信上说来的人有于妈妈和何太太拍来相看的老妈妈,徐家打定了主意是要回绝这门亲事,那要如何回绝,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大太太气的不行,一想起来就骂何家人不是东西,仗着权势把她的女儿许给一个庶子做儿媳妇,还派了一个仆妇来相看,这两家人长辈都还没通气,就派了人相看,这是哪家的规矩,罔顾何家还自称书香世家,真是没脸没皮。
徐沛凝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徐妙筠问她怎么不担心,她道:“这件亲事八成是何太太自己的主意,别人我不知道,姑母肯定不会答应,姑母又提前写了信过来告诉我们,摆明了是给我们时间准备如何拒绝这门亲事,看来是何太太自作主张,姑母想反对,却碍于婆婆的身份不好拒绝。”
徐妙筠道:“何家的人来了该怎么应对呢?”徐沛凝胸有成竹:“你别管,我自有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两天后,于妈妈,万妈妈带着礼品上门了,照例先去给徐老太太磕头,老太太神色未变,跟上回来一样带着笑寒暄,听说万妈妈在何太太身边伺候,还特意赏了东西,徐沛凝镇定自若的在院子里看书画画,徐妙筠却耐不住跑到老太太那儿偷偷去看。
万妈妈笑道:“…常听说老太太慈悲,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我们家老太太在家常提起您,这次于妈妈来,便要我跟着过来替她请安问好。”
老太太笑道:“你们家老太太身体可好?我听说,你们家好几位哥儿都下场考试了。”
万妈妈笑道:“这都是我们老爷的主意,说咱们家的孩子虽还不至于靠着科举吃饭,可下场历练历练,知道读书人的辛苦,也能用功念书,不至于丢了祖宗的脸面。”
老太太道:“何老爷官至一品,又进了内阁,子孙跟着博个荫职也就够了,我倒是想起来当年何老爷用功读书的情形,我们家太爷还曾经说过,要论用功,满朝上下没有比得上何文远的,这才上了折子,提拔他为工部侍郎,也盼着他能为国家做点实事。”
万妈妈脸上笑容一僵,徐妙筠却暗暗叫好,万妈妈说何家子孙不用走科举,不就是想显摆何老爷的权势么,可何家有权有势,全靠当年徐太爷的提拔,要论资历,何家永远要比徐家低一头。
万妈妈兀自尴尬,低头讪讪的,老太太却自在的尝了口茶,眼尖看见徐妙筠在屏风后头探头探脑,笑着朝她招手:“筠儿过来。”
徐妙筠不好意思的跑过去行礼:“祖母,我听说姑母派了人来,心里好奇,过来看看。”
老太太笑道:“于妈妈你是认识的。”又指了万妈妈道:“这是何太太身边的万妈妈。”
徐妙筠微微一福:“万妈妈好。”
万妈妈赶忙站起来道:“真是折煞奴婢了。”
徐妙筠笑着依偎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笑道:“这是我的小孙女,一向是没规矩惯了的,叫你看笑话了。”
万妈妈却是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于妈妈说,徐家三姑娘姿色平平,可如今一瞧,明眉皓齿,唇红齿白,通身磊落的气度,这样的也能说姿色平平?那于妈妈大家赞赏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不得和仙女一样。
于妈妈笑道:“三姑娘好,上回您说京城的胭脂好,这回太太又叫奴婢带了些过来。”
徐妙筠笑道:“多谢于妈妈记得,上回姑母送来的几盒胭脂,她们都说好,给我抢走了,我还想着要等到过年于妈妈才会来一趟,没想到于妈妈真是及时雨。”
于妈妈笑道:“姑娘要是喜欢,奴婢下回来再给您带。”
老太太笑道:“你也别顽皮了,于妈妈和万妈妈一来,定是要住两天的,你去找你大姐姐,帮着打点两间屋子出来。”
徐妙筠应了,含笑望了万妈妈一眼,万妈妈赶忙道:“这倒是我失礼了,来了之后还没拜见府上的几位姑娘少爷。”老太太笑道:“这原是正理。”
又叫徐妙筠:“去喊你大姐二姐过来。”
又笑着解释:“我那大孙子出门会客还没回来,小孙子闭门念书,倒是不轻易见客。”
万妈妈赶忙奉承:“两位少爷是忙人,奴婢也不敢打扰。”
徐沛凝和徐静含过来了,于妈妈笑眯眯的问了好,万妈妈却是目瞪口呆,失魂落魄,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徐沛凝端庄大方,眉目清丽,举止规矩有礼,徐静含媚眼如丝,唇绽朱榴,一颦一笑俱是风情,偏偏低眉顺眼,温温顺顺的,一身浅色衣衫难掩艳色,于妈妈所说的倾国倾城看来真没有夸大。